第一章
暴雨如注,砸在摩天大樓的觀景落地窗上,模糊了窗外光怪陸離的都市霓虹。
室內,水晶吊燈的光芒冰冷,映照著江綰蒼白的面容。
傅沉舟,這個名字曾是她生命中最甜蜜的糖,也是最致命的毒。
1
此刻,他坐在她對面,黑色絲絨西裝襯得他愈發(fā)矜貴冷漠。
修長的手指將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金屬鋼筆在紙張上劃過一道冷硬的弧線。
簽了它,江綰,明天婚禮照常舉行。他的聲音沒有絲毫溫度,如同窗外的雨。
江綰的目光落在《婚前財產協(xié)議》幾個大字上,心臟驟然抽痛。
這一幕,何其熟悉。
前世,她就是在這間傅沉舟的頂層公寓,懷著對未來的無限憧憬,簽下了這份將江家推向深淵的賣身契。
她記得,他當時也是這般云淡風輕,仿佛只是在處理一份無關緊要的商業(yè)合同。
而她,愚蠢地以為這是豪門婚姻的例行公事,是他保護她的一種方式。
怎么傅太太,不愿意傅沉舟微微挑眉,眼底掠過一絲不耐。
江綰拿起鋼筆,筆尖懸在簽名處,指尖卻不受控制地顫抖。
劇烈的頭痛毫無預兆地襲來,無數畫面如潮水般涌入腦�!�。
新婚之夜,傅沉舟徹夜未歸。
她獨自守著空房,等來的卻是江氏集團涉嫌巨額偷稅漏稅的驚天丑聞。
證據,正是傅沉舟親手搜集并匿名舉報的。
父親剛正不阿一生,受不住這等污蔑,在看守所突發(fā)心梗,含恨而終。
新聞發(fā)布會上,傅沉舟西裝革履,以女婿身份痛心疾首地表示會徹查到底,實則暗中加速吞并江氏的步伐。
母親受不了這接二連三的打擊,精神崩潰,從江家老宅頂樓一躍而下。
那天,傅沉舟正在為成功收購江氏舉辦慶功宴,觥籌交錯,春風得意。
而她,江綰,江家的獨女,成了人人唾棄的災星,被傅沉舟囚禁在金絲籠中,日夜忍受著他虛偽的深情與殘忍的折磨。
最后,她選擇在他們結婚三周年紀念日,從他們定情的跨海大橋上一躍而下,用最慘烈的方式結束了這荒唐的一生。
2
啊——!江綰捂住頭,發(fā)出一聲痛苦的低吟。
傅沉舟皺眉:不舒服
江綰猛地抬起頭,眼中血絲彌漫,刻骨的恨意幾乎要將她吞噬。
她重生了,重生在悲劇開始之前!
她死死盯著傅沉舟,聲音沙啞而冰冷:傅沉舟,在你逼我簽這份協(xié)議之前,不如先解釋一下,你書房左手邊第三個抽屜里,那份偽造的江氏集團近三年財務報表復印件,是怎么回事
傅沉舟端著咖啡杯的手幾不可察地一頓,深邃的瞳孔驟然緊縮。
那份文件,是他計劃中最關鍵的一環(huán),也是他前世扳倒江氏的起點。
她怎么會知道而且,如此精確。
他放下咖啡杯,杯底與玻璃桌面碰撞發(fā)出輕微的脆響,在這寂靜的雨夜顯得格外清晰。
他審視著江綰,眼前的女人依舊是他熟悉的精致面容,但那雙清澈的杏眸中,卻翻涌著他從未見過的、幾乎要將他焚燒殆盡的仇恨與決絕。
你在說什么胡話傅沉舟的聲音冷了下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江綰冷笑一聲,抓起桌上的咖啡杯,毫不猶豫地潑向那份協(xié)議書。滾燙的咖啡浸濕了紙張,也濺上了傅沉舟昂貴的西裝袖口。
這份協(xié)議,我不簽!她一字一頓,擲地有聲,傅沉舟,想娶我,想吞并江氏,你做夢!
傅沉舟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他緩緩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帶著強烈的壓迫感。
他一步步走向江綰,眼神陰鷙得如同窗外的暴雨。
江綰,你今天很反常。他伸手,想要觸碰她的臉頰。
江綰猛地后退一步,避開了他的手,眼中滿是戒備與厭惡:別碰我!傅沉舟,你讓我覺得惡心!
這句話像一根刺,深深扎進傅沉舟的心口。
他從未被江綰如此對待過。
以前的她,總是溫順乖巧,看他的眼神里充滿了愛慕與依賴。
看來,是我太縱容你了。傅沉舟的聲音里淬了冰。
他突然出手,一把扼住江綰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
告訴我,是誰讓你這么做的或者說,你又在玩什么欲擒故縱的把戲
下巴上傳來的劇痛讓江綰幾乎窒息,但她沒有求饒,只是用淬毒般的目光瞪著他。
3
深夜,江綰躺在床上,輾轉難眠。
白天的對峙耗盡了她所有力氣。
她知道,傅沉舟絕不會善罷甘休。
她必須盡快想辦法,保住江家,也保住自己。
咔噠一聲,臥室門被打開。
江綰猛地坐起身,警惕地看向門口。
傅沉舟高大的身影逆光而立,一步步向她走來,帶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你來做什么江綰的聲音有些顫抖,但她努力保持鎮(zhèn)定。
傅沉舟沒有回答,徑直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他的眼神復雜難辨,有憤怒,有疑惑,還有一絲她看不懂的深沉。
突然,他俯身,雙手撐在她的身體兩側,將她困在他的臂彎與床榻之間。
江綰,你到底是誰他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帶著一絲危險的沙啞。
江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難道他發(fā)現了什么
我就是江綰。她強作鎮(zhèn)定。
不,你不是。傅沉舟的手猛地掐住她的脖頸,將她狠狠抵在床頭冰冷的落地窗上,以前的江綰,絕不會用那種眼神看我,也絕不敢違逆我。
玻璃冰冷刺骨,窗外的閃電不時劃破夜空,映出傅沉舟眼底猩紅的血絲,以及他臉上瘋狂的占有欲。
窒息感傳來,江綰的意識開始模糊。
就在她以為自己又要死在他手上時,眼角的余光瞥見了他左手手腕。
那里,戴著一串烏沉沉的佛珠。
佛珠
江綰的瞳孔猛地一縮。
前世,傅沉舟從不信佛,更沒有戴佛珠的習慣!這串佛珠,是她重生后才出現的變數!
難道……這佛珠與他此刻的異樣有關或者,與她重生有關
這個念頭如同一道閃電,劈開了江綰混亂的思緒。她掙扎著,用盡全身力氣,從喉嚨里擠出幾個字:傅沉舟……你……不記得了
傅沉舟掐著她脖子的手微微一頓,眼中閃過一絲迷茫,但很快被更深的戾氣取代:我應該記得什么
江綰的心沉了下去。
他果然不記得前世!或者說,他的記憶被什么東西封鎖了。
這串佛珠,極有可能就是關鍵!
4
傅沉舟最終還是松開了手,江綰劇烈地咳嗽起來,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空氣。
他沒有再逼問,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晦暗不明,然后轉身離開了臥室。
江綰知道,這只是暫時的平靜。
傅沉舟的疑心已經種下,他不會輕易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而她,必須在他完全恢復記憶,或者說,在他再次布下天羅地網之前,搶占先機。
重生的優(yōu)勢在于預知。
江綰開始利用這一點,暗中布局。
她首先聯(lián)系了傅家的私生子,傅臨淵。
傅臨淵是傅沉舟父親在外面的私生子,一直被傅家排擠,對傅沉舟更是恨之入骨。
前世,傅臨淵曾試圖聯(lián)合江綰對抗傅沉舟,但那時的江綰深愛傅沉舟,愚蠢地拒絕了他,甚至還將此事告知了傅沉舟,間接導致了傅臨淵的悲慘結局。
這一世,江綰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傅臨淵,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江綰在一家隱蔽的咖啡館約見了傅臨淵,我可以幫你,但你也要幫我。
傅臨淵看著眼前這個曾經對他不屑一顧的女人,眼中充滿了審視:江小姐,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不是傅沉舟的忠實擁躉嗎
此一時彼一時。江綰淡淡道,傅沉舟是什么樣的人,我想你比我更清楚。我們有共同的敵人。
經過一番試探與博弈,江綰成功與傅臨淵達成了同盟。
她利用前世的記憶,精準地指出了傅沉舟近期在商業(yè)上的一些重要布局,特別是城東那塊價值連城的地產項目。
招標會上,傅沉舟志在必得。
然而,當江綰挽著傅臨淵的手,款款走進會場時,所有人都驚呆了。
更讓傅沉舟瞳孔地震的是,江綰脖子上戴著的那條翡翠項鏈——那是他母親的遺物,一條通體碧綠、水頭極佳的帝王綠翡翠觀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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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這條項鏈是他親手從母親的保險柜中取出,在江綰冰冷的遺體前,顫抖著為她戴上的。
他曾對著那具冰冷的身體說:綰綰,這是我母親最珍愛之物,讓她替我,生生世世守護你。
而現在,這條項鏈,竟然戴在活生生的江綰脖子上,她還與他的死對頭言笑晏晏。
啪!傅沉舟手中的茶杯應聲落地,滾燙的茶水濺濕了他筆挺的西褲,他卻渾然不覺。
他的目光死死鎖在江綰頸間那抹熟悉的碧綠上,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最終,那塊地皮被傅臨淵以微弱優(yōu)勢奪下。傅沉舟輸得莫名其妙,也輸得怒火中燒。
招標會后,傅沉舟開始頻繁地做噩夢。
5
夢里,總是那個暴雨交加的夜晚,江綰穿著一身白裙,站在跨海大橋的欄桿上,眼神空洞而絕望。她回過頭,對他凄然一笑,然后縱身躍下,被洶涌的黑色潮水吞噬。
不——!傅沉舟從夢中驚醒,額頭上布滿了冷汗。
他捂著劇烈疼痛的頭,手腕上的佛珠突然變得滾燙,仿佛要烙進他的皮膚。
咔嚓一聲輕響,佛珠串中的一顆珠子,裂了。
與此同時,一些模糊的、不屬于他現有記憶的片段,開始不受控制地涌入他的腦海。江綰的哭泣,江綰的質問,江綰的……死亡。
他開始瘋狂地尋找,想要弄清楚這些突如其來的記憶到底是怎么回事。終于,在他書房最深處的保險柜里,他發(fā)現了一個塵封的盒子。
盒子里,靜靜地躺著一封信。
信封上,是江綰娟秀的字跡——傅沉舟親啟。
他顫抖著打開信封,里面是一封遺書。
傅沉舟,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大概已經死了吧。死在冰冷的海水里,和你送我的那條‘帝王綠’項鏈一起。諷刺嗎你用它來祭奠我們的愛情,我卻用它來祭奠我愚蠢的一生……
遺書不長,卻字字泣血,控訴著他的冷酷無情,控訴著他對江家的趕盡殺絕。
傅沉舟的臉色一寸寸變得慘白,握著信紙的手抖得不成樣子。
他看到了父親的死,母親的跳樓,看到了江氏的覆滅……那些被他刻意遺忘,或者說,被某種力量強行封鎖的記憶,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而來。
……若有來生,我不求富貴榮華,不求情愛纏綿,只愿化作你喉間一根尖銳的鯁骨,讓你食不下咽,寢不安席,死亦不得安寧!
當他念出最后一句時,手腕上的佛珠串,啪的一聲,徹底斷裂,珠子散落一地。
啊——!傅沉舟發(fā)出一聲痛苦至極的嘶吼,雙目赤紅,猶如困獸。
原來,他才是那個劊子手!是他,親手將他深愛的女人,逼上了絕路!
不,不對!江綰還活著!她重生了!她回來報仇了!
巨大的悔恨與恐懼瞬間將傅沉舟吞噬。
他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更無法接受江綰對他的恨。
江綰!江綰!他像瘋了一樣沖出書房,沖向江綰的臥室。
彼時,江綰正準備休息。
傅沉舟的突然闖入,讓她心頭一緊。
他那副失魂落魄、幾近瘋狂的模樣,讓她隱隱猜到了什么。
6
你……想起來了江綰試探地問。
傅沉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的骨頭捏碎:你想報仇你想離開我我告訴你,不可能!
他強行將江綰帶離了傅宅,囚禁在了郊外一棟臨湖別墅。
這里與世隔絕,是傅沉舟的私人領地。
江綰,我說過,你逃不掉的。傅沉舟將一條冰冷的鐵鏈鎖在了江綰纖細的腳踝上,另一端固定在床腳,就算是重活一次,你也休想離開我身邊!
江綰看著腳踝上沉重的鐐銬,心中一片冰涼。
她知道,傅沉舟已經恢復了部分記憶,至少是關于她前世死亡的那部分。
他的愛,偏執(zhí)而瘋狂,帶著毀滅一切的氣息。
白天,傅沉舟對她極盡控制與占有,用各種方式折磨她的精神,試圖讓她屈服。
他會一遍遍地問她:你還愛我嗎說你愛我!
江綰只是冷冷地看著他,眼神里沒有絲毫波瀾。
而到了深夜,當江綰因為腳踝被鐵鏈磨破而疼痛難眠時,傅沉舟卻會偷偷潛入她的房間,用最名貴的藥膏,小心翼翼地為她涂抹傷口。
藥膏清涼,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血腥味。
江綰后來才知道,那藥膏里,混入了他的血。他說,這是佛經里記載的贖罪秘法,以血飼藥,可消弭罪孽。
江綰只覺得諷刺。他的罪,豈是這點血就能洗清的
為了刺激傅沉舟,也為了尋找逃脫的機會,江綰開始故意提起傅臨淵。
傅沉舟,你猜,如果我懷了傅臨淵的孩子,你會怎么樣她躺在床上,撫摸著自己平坦的小腹,語氣輕佻地問。
傅沉舟聞言,果然暴怒。他猛地掐住江綰的脖子,眼中的猩紅幾乎要滴出血來: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江綰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的目光,反正你也不在乎,不是嗎你只在乎你的傅氏集團,你的權勢地位。
就在傅沉舟的力道越來越大,江綰幾乎要窒息的時候,床頭柜上連接著她身體的胎心監(jiān)測儀突然發(fā)出了尖銳的報警聲——那是傅沉舟以調養(yǎng)身體為名,強行給她裝上的。
滴滴滴——急促的報警聲刺破了別墅的寧靜。
傅沉舟猛地松開手,看向那臺儀器。屏幕上,代表胎兒心跳的曲線劇烈波動,然后趨于平緩。
這個時間點……這個場景……
傅沉舟的腦海中,猛地閃過一個畫面——前世,同樣是在這樣的爭執(zhí)后,江綰腹痛如絞,血染床單。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流掉了。
而此刻,胎心監(jiān)測儀上的數據,與前世流產的時間節(jié)點,驚人地重合!
不!不可能!她怎么會懷孕什么時候的事
傅沉舟的身體僵住了,一股徹骨的寒意從腳底升起,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
7
醫(yī)生!醫(yī)生!傅沉舟狀若瘋癲地沖出臥室,對著空蕩蕩的走廊大喊。
他忘了,這里只有他和江綰,以及幾個負責看守的保鏢。
江綰躺在床上,看著他驚惶失措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并沒有懷孕,那胎心監(jiān)測儀是她讓傅臨淵幫忙做了手腳,為的就是在今天,這個前世孩子流掉的日子,給他最沉痛的一擊。
很快,傅沉舟找來的私人醫(yī)生團隊趕到了別墅。
經過一番檢查,醫(yī)生面色凝重地告訴傅沉舟:傅先生,江小姐并沒有懷孕。胎心監(jiān)測儀的數據異常,可能是機器故障,也可能是……人為干擾。
傅沉舟怔住了。
沒有懷孕
他猛地回頭看向江綰,江綰正冷笑著看著他,眼神里充滿了嘲諷和不加掩飾的恨意。
傅沉舟,失望嗎江綰的聲音輕飄飄的,卻像一把利刃,狠狠剜著他的心,你以為,我還會傻到為你生孩子嗎
這一刻,所有被封鎖的記憶,如同開閘的洪水,徹底沖垮了傅沉舟最后的心理防線。
他想起了江氏是如何在他的步步為營下分崩離析,想起了江父是如何在絕望中死去,想起了江母是如何在他慶功宴的喧囂中墜落……
他想起了江綰在火葬場抱著父母的骨灰盒,哭得撕心裂肺,而他卻因為避嫌,連最后一面都沒有去見。
他想起了江綰被他囚禁后,日漸消瘦,眼神從最初的愛戀、不解,到后來的麻木、死寂。
他想起了她是如何平靜地簽下離婚協(xié)議,又是如何在他面前,從跨海大橋上一躍而下,用死亡來逃離他。
綰綰……傅沉舟踉蹌著走向江綰,眼中充滿了血絲和絕望的痛楚,對不起……對不起……
他伸出手,想要觸碰江綰,卻被江綰狠狠拍開。
別碰我!江綰厲聲喝道,你的碰觸,只會讓我覺得惡心!
就在這時,醫(yī)生拿著一份流產手術同意書走了過來,這是傅沉舟之前以防萬一準備的,以備不時之需。
傅先生,雖然江小姐沒有懷孕,但以防萬一,這份……
傅沉舟一把搶過那份同意書,撕得粉碎。然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從懷里掏出一把鋒利的瑞士軍刀。
江綰瞳孔一縮:傅沉舟,你要干什么
傅沉舟凄然一笑,看著江綰,眼神里充滿了濃得化不開的悲哀與悔恨:綰綰,前世,我害死了我們的孩子……這一刀,我還給你。
話音未落,他猛地將匕首刺入了自己的左腹!
鮮血瞬間染紅了他的白色襯衫,觸目驚心。
傅沉舟!江綰失聲尖叫,下意識地想要沖過去,卻被腳踝上的鐵鏈絆倒在地。
醫(yī)生和保鏢也驚呆了,手忙腳亂地沖上去搶救。
傅沉舟卻推開他們,任由鮮血汩汩流出,他看著江綰,臉上露出一抹慘淡的笑容:綰綰,如果……如果這樣能讓你不那么恨我……我愿意……
說完,他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8
別墅里亂成一團。
趁著混亂,傅臨淵的人悄無聲息地潛入,解開了江綰腳踝上的鐵鏈,將她安全帶離。
傅沉舟在醫(yī)院搶救了三天三夜,才脫離生命危險。
當他醒來時,江綰已經不知所蹤。
而此時的商界,早已掀起了驚濤駭浪。
江綰聯(lián)合傅臨淵,以雷霆手段,開始全面反擊傅氏集團。
她利用對傅沉舟商業(yè)手段的了解,以及傅臨淵在傅氏內部埋下的棋子,精準打擊傅氏的薄弱環(huán)節(jié),一步步蠶食傅氏的產業(yè)。
股東大會上,傅氏集團的元老們紛紛倒戈,支持傅臨淵。傅沉舟拖著尚未痊愈的病體,出現在會議室。
江綰看著他蒼白虛弱的模樣,心中沒有絲毫憐憫,只有快意。她當著所有股東的面,播放了一段錄音。
錄音里,是傅沉舟前世不可一世的聲音:江氏這塊肥肉,我吃定了!江海峰那個老頑固,還想跟我斗不自量力!
錄音播放完畢,全場嘩然。
傅沉舟的臉色更加蒼白,他看著江綰,眼中充滿了痛苦。
綰綰,一定要這樣嗎他聲音沙啞。
江綰冷笑:傅沉舟,這是你欠江家的!
傅臨淵得意洋洋地看著傅沉舟:堂兄,識時務者為俊杰。
現在,傅氏是我的了。
傅沉舟卻出人意料地笑了,他慢慢從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按下投影儀的開關。
屏幕上,赫然是一份股權轉讓協(xié)議。
他,傅沉舟,自愿將名下所有傅氏集團的股份,無償轉讓給——江綰。
傅氏,從來都不是你的,傅臨淵。傅沉舟淡淡道,它是我為綰綰準備的聘禮,現在,物歸原主。
傅臨淵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江綰也愣住了。
她不明白,傅沉舟為什么要這么做。
他明明有機會反擊,明明可以保住一部分產業(yè),為什么要把一切都給她
會議結束后,江綰在傅沉舟的辦公室找到了他。他正虛弱地靠在沙發(fā)上,咳嗽不止。
傅沉舟,你到底想干什么江綰厲聲質問。
傅沉舟抬起頭,看著她,眼中沒有了往日的偏執(zhí)與瘋狂,只剩下無盡的疲憊與哀傷。
綰綰,對不起。他又說了一遍這三個字。
如果道歉有用,我父親就不會死!我母親就不會跳樓!江家就不會家破人亡!江綰的情緒有些失控。
傅沉舟沒有反駁,只是默默地從抽屜里拿出一份病歷報告,遞給江綰。
江綰疑惑地接過,打開一看,瞳孔驟然收縮。
肝癌晚期。
診斷日期,是三年前。
也就是,她和傅沉舟結婚后不久。
9
這……這是怎么回事江綰的聲音顫抖了。
傅沉舟苦笑一聲:前世,我查出肝癌的時候,已經是晚期了。
醫(yī)生說,我活不過一年。我不想讓你知道,不想讓你為我擔心,更不想讓你年紀輕輕就守寡。
所以,你就策劃了吞并江氏逼死我父母囚禁我江綰無法理解他的邏輯。
不,不是的。傅沉舟急切地解釋,吞并江氏,是我早就有的計劃,與我的病無關。
但是,我查出病之后,就一直在為你尋找合適的肝源。
江綰如遭雷擊。肝源
你母親跳樓那天,我舉辦的慶功宴……傅沉舟的聲音充滿了痛苦,其實,是為了給你尋找匹配的肝源。
我聯(lián)系了國內外頂尖的肝臟移植專家,邀請了許多有潛在捐獻可能的人……我以為,只要我死了,你就能換上新的肝臟,好好活下去。
江綰的腦子一片空白。
她想起前世,傅沉舟雖然囚禁她,但在生活上對她照顧得無微不至,甚至逼著她做各種身體檢查。她一直以為那是他變態(tài)的控制欲,卻沒想到……
那你為什么不告訴我江綰的聲音帶著哭腔。
我怎么告訴你告訴你我快死了告訴你我愛你愛到愿意為你付出一切,卻又親手毀了你的一切傅沉舟自嘲地笑了,綰綰,我太自私了,也太懦弱了。我不敢面對你的恨,更不敢面對自己的罪。
江綰的心,像被無數根針扎著,痛得無法呼吸。
原來,在她不知道的角落,傅沉舟也承受著如此巨大的痛苦和煎熬。
那重生呢你重生之后,為什么還要……
我不知道。傅沉舟迷茫地搖頭,重生之后,關于前世的記憶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封鎖了,我只記得我對你的執(zhí)念,卻忘了我對你的傷害。直到……那串佛珠斷裂。
他頓了頓,繼續(xù)說道:那串佛珠,是我母親留給我的。她說,如果遇到真心相愛之人,就將佛珠贈予對方,可保一生順遂。我重生后,潛意識里覺得對不起你,便一直戴著它,希望能為你消弭一些業(yè)障。沒想到,它卻封鎖了我的記憶。
真相,竟是如此殘酷而荒唐。
窗外,不知何時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
江綰看著傅沉舟蒼白如紙的臉,心中五味雜陳。
恨嗎當然恨。
但此刻,更多的卻是無法言說的復雜情緒。
就在這時,傅沉舟的手機響了。他接起電話,聽了幾句,臉色驟變。
你說什么大橋……她……
傅沉舟猛地掛斷電話,踉蹌著站起身,不顧一切地向外沖去。
江綰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暴雨滂沱的跨江大橋上,一道纖細的身影站在欄桿外,搖搖欲墜。
綰綰!傅沉舟沖到橋邊,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
江綰緩緩回過頭,手中拿著一份文件,是傅沉舟剛剛轉讓給她的所有財產的證明。雨水打濕了她的頭發(fā)和衣服,讓她看起來狼狽而脆弱。
傅沉舟,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江綰舉著手中的文件,聲音嘶啞地質問,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你以為這樣,就能彌補你犯下的罪孽嗎
傅沉舟一步步向她靠近,眼中充滿了恐懼和哀求:綰綰,你下來,我們有話好好說。別做傻事,求你了!
回答我!江綰的情緒激動起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活不長了所以才把一切都給我你想用這種方式贖罪嗎
傅沉舟看著她決絕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無力感。他知道,無論他說什么,都無法抹去他對她的傷害。
他慘然一笑,笑容中充滿了絕望。
是,我快死了。他坦白道,用我這條爛命,換你一世安穩(wěn),值得。
說完,他突然轉身,毫不猶豫地翻身躍過了欄桿!
不——!江綰瞳孔驟縮,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她眼睜睜地看著傅沉舟的身體像一片凋零的落葉,墜入洶涌翻滾的江水中,瞬間被黑暗吞噬。
傅沉舟……我這種人,合該死在你最恨我的時候……
這是他留給她的最后一句話,隨著風雨,飄散在冰冷的空氣中。
江綰癱倒在冰冷的橋面上,任由雨水沖刷著她的身體,意識漸漸模糊。
10
傅沉舟的葬禮很簡單,只有少數幾個傅家的遠親出席。江綰作為他名義上的未亡人,也是他商業(yè)帝國的唯一繼承人,一身黑衣,面無表情地站在墓碑前。
葬禮結束后,江綰突然感到一陣惡心,當場嘔出了一口鮮血。
送到醫(yī)院檢查,醫(yī)生看著手中的報告單,表情復雜地對她說:江小姐,恭喜你,你懷孕了,已經八周了。但是……你的身體狀況很差,需要立刻住院保胎。
懷孕
江綰撫摸著自己平坦的小腹,如遭雷擊。她和傅沉舟……他們只在被囚禁的那段日子里,有過幾次失控的親密。沒想到,竟然……
更讓醫(yī)生費解的是,江綰的肝臟檢查結果顯示,她的肝臟有輕微的手術愈合痕跡,各項指標卻非常健康,完全不像是一個需要肝移植的人。
江小姐,你最近是不是做過什么肝臟方面的小手術醫(yī)生疑惑地問。
江綰茫然地搖頭。
直到后來,她整理傅沉舟遺物時,才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發(fā)現了一份被替換掉的、真正屬于她的肝功能檢查報告,以及一份傅沉舟簽署的、將自己的肝臟移植給她的手術同意書。
日期,正是她前世跳海身亡后的第三天。
原來,前世他找到匹配的肝源,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
他用自己的肝,延續(xù)了她的生命,只是她并不知道。而這一世,不知是命運的捉弄,還是他重生后身體機能的改變,她的肝臟竟然奇跡般地自愈了,或者說,從未真正衰竭到需要移植的地步。
一切,都像一個巨大的黑色幽默。
她還發(fā)現了那串斷裂的佛珠。珠子散落在盒子里,其中一顆最大的主珠上,用微雕技術刻著一行極小的俄語字母——Я
тебя
люблю。
我愛你。
旁邊,還放著二十三本日記。是傅沉舟的筆跡。
從她重生后第一天開始,一直寫到他跳江的前一天。
每一篇日記,都記錄著他對她的愛、悔恨、痛苦與掙扎。
綰綰,第一天。你回來了,帶著滿身的仇恨。我知道,這是我的報應。
綰綰,第十天�?吹侥愫透蹬R淵在一起,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樣。但我有什么資格阻止你我才是那個罪魁禍首。
綰綰,第三十天。佛珠裂了,我想起了一些片段,很模糊,但很痛。夢里,你一直在哭。
綰綰,第五十天。我終于想起了所有。原來,我曾那樣深深地傷害過你。如果可以,我寧愿用我的命,換你一個笑容。
最后一頁,字跡潦草而顫抖:
綰綰,重生,是神明賜予我的無期徒刑。我將在永恒的悔恨中,愛你,直至魂飛魄散。對不起,我愛你。
窗外,又下起了暴雨,如同他們命運重啟的那一夜。
江綰抱著傅沉舟的骨灰盒,一步步走上跨江大橋。她將骨灰灑向波濤洶涌的江面,任憑它們隨著風雨,融入這片埋葬了他們愛恨糾葛的冰冷江水。
她輕輕撫摸著小腹,淚水混合著雨水,從臉頰滑落。
她對著腹中尚未成形的小生命,低聲呢喃:
寶寶,你要記住。這世上,最毒的詛咒,不是恨,而是有一個人,寧愿永世不得超生,也要愛你。
愛是穿腸毒藥,亦是無期徒刑。而她和傅沉舟,都成了這場虐戀中,永生的囚徒。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