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已經(jīng)一個月沒和丈夫見面,各種流言蜚語卻紛紛傳入我耳中。
連站在紅綠燈路口等車,都能聽到身旁女孩興奮討論。
誒,你聽說了嗎珠寶設(shè)計界的程遠,為了一個模特包下了整個米其林三星餐廳!
真的假的我前天還看到他在機場接一個女的,長腿那個高,好像是蘇什么來著……
蘇詩雅!去年新晉超模,長得確實好看,但我看著挺做作的。
耳邊的議論聲像刀子,一點點剜進我的心口。
我閉上眼,努力壓抑著怒意。這怒火不是對這些無知小姑娘的,而是對程遠的。
當司機終于把車開過來,他看到我鐵青的臉色,立刻噤了聲。
今天是宋雨彤組的局,圈子里的人聚一聚。她在邀請函上強調(diào)所有人必須到場,而程遠讀完后沒有拒絕。
我調(diào)整好表情走進餐廳。雖然對程遠怒不可遏,但我決定等散席后再算賬。大庭廣眾之下,我還是很在乎面子的。
剛到包廂門口,就聽見里面?zhèn)鞒霾苊髁恋拇笊らT:那個超模不是到處走秀嗎,遠哥就陪著她飛來飛去。
聽說前兩天吵架,人家直接飛巴黎去了,遠哥推掉三個設(shè)計展過去哄人。
還幫人排隊買限定珠寶,三小時啊兄弟們!
我面無表情地推開門。
看到我進來,曹明亮立刻閉嘴。
嫂子。
我微微點頭算是回應(yīng)。
今天這個局子人不多,包廂里只有八把椅子。
組局的宋雨彤和剛才喋喋不休的曹明亮已經(jīng)坐下了。
沙發(fā)上還有四個人正聊天。
只差程遠了。
我和宋雨彤閑聊幾句,程遠就推門進來。
一個月未見,他還是那副精英模樣,一絲不茍,舉手投足間盡顯優(yōu)雅。
他坐到我身旁,熟練地幫我倒茶,與曹明亮口中為了女人不顧一切的形象大相徑庭。
我瞥了他一眼,心中的怒氣稍稍平復(fù)。
可誰知飯吃到一半,包廂門突然被敲響。
一個穿著禮服裙的女人走了進來。
她身材高挑,一襲火紅長裙勾勒出完美曲線,臉上卻戴著半透明面紗。
半遮半掩之間,反而更添神秘魅惑。
她一出現(xiàn),身旁的程遠身體明顯僵直。
他周身的氣場瞬間降至冰點。
喲,這位美女是誰啊餐廳特別服務(wù)曹明亮嘴賤,雖然不會對人家姑娘做什么,但就愛打嘴炮。
那女人看起來有些慌亂,但視線始終鎖定在程遠身上。
她聲音微顫:今天是我們品牌周年慶,隨機選擇一位先生參與互動活動。
平時打打嘴炮可以,但當著我們的面參加這種活動未免太掉價。
曹明亮也意識到不妥,不再出聲。
宋雨彤臉色已經(jīng)不太好看,正準備掏手機聯(lián)系餐廳經(jīng)理。
就在女孩尷尬到無以復(fù)加的時刻,程遠站了起來。
我來參加。
說完他竟然連個眼神都沒給我,半攬著女孩快步離開。
事發(fā)突然,等我們反應(yīng)過來,包廂門已經(jīng)關(guān)上。
包廂里霎時寂靜得可怕。
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地觀察我的反應(yīng)。
我慢條斯理地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無人問津的魚肉。
這道菜不錯。
我話音剛落,包廂里的人似乎都松了口氣,紛紛附和起來。
曹明亮殷勤道:是啊是啊,嫂子多吃點,你最近又瘦了。
我放下筷子:菜確實不錯,但我不想吃了。
氣氛再次回到詭異的沉默,我也沒興致繼續(xù)這場飯局。
留下一句先走了便離開包廂。
2
給程遠撥了一通電話被掛斷后,他發(fā)來短信:【微微,有急事】。
我冷笑一聲,有急事和別的女人玩約會游戲算什么急事
我和程遠認識十年,大學(xué)同系,畢業(yè)后聯(lián)手創(chuàng)立了珠寶設(shè)計工作室。
三年前,在雙方家人的祝福下,我們完成了婚禮。
本該是門當戶對的幸福,程遠卻突然上演這出遇到真愛的戲碼。
我直接給他父親打電話告狀。
再加上我的添油加醋,程父氣得連聲咳嗽。
那天過后,程遠很久沒露面。
據(jù)說他被父親狠狠訓(xùn)斥一頓,工作室一半項目被調(diào)走,關(guān)于他和小情人的事情也再無風(fēng)聲。
我家人對這個結(jié)果還算滿意,可沒想到有不滿意的人竟找上門來。
每月我都會組一場設(shè)計交流會,既是行業(yè)社交,也給大家提供互相學(xué)習(xí)的平臺。
這個月在一艘游輪上,來賓名單我通常交給助理處理,很少親自過目。
誰知這次程遠的小情人也混了進來。
船上有個雞尾酒吧,我和幾個關(guān)系好的設(shè)計師正在討論一位新銳珠寶師的作品。
那年輕人不過二十出頭,作品卻已經(jīng)顯露出不凡氣質(zhì)。
我正看得入迷,突然被一個高挑女人擋住視線。
一眼認出她就是那天的紅裙女,程遠的小情人。
她居高臨下看著我,唇緊抿著,眼中盡是輕蔑與傲慢。
我滿臉問號,這是什么情況
你誰啊,看不見擋住我們了嗎宋雨彤脾氣直,剛才還聊得熱火朝天,突然被人擋住視線,差點沒把人推開。
傲慢的聲音響起:我是蘇詩雅。
宋雨彤看了看我,眼神仿佛在問:認識嗎
我搖搖頭,她又看向其他人。
得到一圈否定回應(yīng)后,宋雨彤猛地站起來推向蘇詩雅。
你有病吧什么玩意兒,保安,把她請出去!
宋雨彤力氣不大,蘇詩雅只是晃了一下。
但她顯然不是善茬,胳膊一甩,竟把宋雨彤推得踉蹌幾步。
我扶了扶額頭。
宋雨彤看起來溫柔,但骨子里很記仇。
這一下怕是沒那么容易算了。
果然,我身邊的幾位女設(shè)計師都站了起來,宋雨彤甚至直接抄起了酒杯。
就在宋雨彤要發(fā)作時,蘇詩雅昂著下巴開口:
韓微,我在你的地盤出事,程遠不會放過你的。
她的聲音自信又驕傲,仿佛對自己說的話深信不疑。
我不怕程遠,更不認為他會為了她來不放過我。
但我還是攔下了宋雨彤。
在我的場合讓宋雨彤和程遠結(jié)仇不是明智之舉,她們要有恩怨,還是下船再解決吧。
蘇詩雅明顯是沖我來的,我把宋雨彤和其他人都勸走,才正面面對她。
她依然站在那里,身高幾乎比我高半個頭,身材纖細,模樣確實出眾。
但并不是程遠以前喜歡的類型。
程遠不愛你。她突然說。
我抿唇一笑:然后呢
似乎沒料到我的反應(yīng),蘇詩雅愣了一下。
都是因為你,程遠才被父親責罵,他的工作才會受阻,你做了這種事還能這么若無其事
我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程遠的一切只能怪他自己,沒本事還出軌。
3
出軌兩個字似乎刺中了蘇詩雅的痛處,她臉色劇變,反應(yīng)激烈。
你和程遠只是商業(yè)聯(lián)姻,他不是出軌!
我是他程家長輩認可的妻子,我們的結(jié)婚照還掛在程氏總部,而你和他睡在一起,這不是出軌是什么告訴我,小三小姐。
蘇詩雅的臉色青紅交替,胸口劇烈起伏。
我悠然靠在沙發(fā)上,不再看她,視線越過她落在遠處那位年輕設(shè)計師身上。
我已經(jīng)是國際超模,憑自己實力月入六位數(shù),我在外表和才華上樣樣比你強,你不過是家世好,整天花天酒地的名媛作派,只有我才配得上程遠。
看著她憤憤不平的臉,我忍不住笑出聲。
你確實不錯,但這個圈子里遍地是才華橫溢的人,你是,那邊那位新人設(shè)計師也是。我指了指遠處那位年輕人。
但我不一樣,我是珠寶王國的繼承人。
我無視她難看的臉色,繼續(xù)說道:
你有多愛程遠呢如果真那么愛他,就不會跑到我面前來。無非是嘗過幾次上流社會的滋味,想留在這個圈子里罷了。但你找錯了人,你擁有的能力和程遠的愛對我來說一文不值。權(quán)力和財富不是通過親密關(guān)系就能傳遞的,階級差距是天塹,你現(xiàn)在能站在這里,全靠程遠的面子。如果程遠不是我丈夫,你連和我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蘇詩雅臉色慘白,嘴角緊緊抿成一條線,倔強又委屈。
我很少說這么傷人的話,今天不留情面也是因為被徹底激怒了。
程遠自己拎不清,三番五次在公眾場合打我的臉,已經(jīng)足夠讓我惱火。
如今小情人還敢跑到我面前耀武揚威。
端起飯碗吃飯,放下飯碗還想追求所謂的真愛。
我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不存在的灰塵。
蘇小姐,那輛掛著琺瑯花徽標的定制賓利你應(yīng)該也坐過吧,程遠大概沒告訴你,那是我家送的結(jié)婚禮物。
我的話徹底擊碎了蘇詩雅自以為是的驕傲。
她和程遠的愛情鬧得滿城風(fēng)雨。
他們乘坐那輛定制賓利出現(xiàn)在各大場合。
設(shè)計界頂級才子為了一個模特收心,外界甚至猜測程遠會為了她與家族對抗。
但我很清楚,他不會。
他沒那個勇氣。
我走到甲板上,雖然這種交流會我已經(jīng)舉辦過無數(shù)次,但我在眾人面前露面的次數(shù)卻屈指可數(shù)。
通常我只在船艙里和幾個好友交流,或者一個人在專屬套房里休息。
交流會的目的從來不是為了表演自己。
即便是我的場子,想讓我賞臉出面也不容易。
我停在靠著欄桿的大副面前。
停船。
大副一臉困惑,顯然沒反應(yīng)過來。
返航。
說完,我踩著高跟鞋回到船艙。
周圍的設(shè)計師和名媛的目光始終追隨著我。
其實我完全可以發(fā)信息給船長,不必親自出面。
我這樣做的目的,是讓所有人知道我生氣了。
丈夫的情人公然在我的地盤上挑釁,我還能繼續(xù)舉辦交流會
那我韓家的臉面往哪放
第二天一早,管家上樓通知我程家人來訪。
最后還補了一句,夫人說讓小姐收拾妥當再下樓,慢一點也沒關(guān)系。
我直接翻身繼續(xù)睡回籠覺。
4
等我下樓已經(jīng)快中午,客廳沙發(fā)上坐著一個男人。
我瞇了瞇眼。
不是程遠。
是程遠的堂弟,程天源。
程家的私生子。
見我下樓,程天源連忙站起來。
韓小姐,程遠有急事先走了。
我沒表現(xiàn)出任何不耐煩,只是點點頭坐在沙發(fā)上。
見我不接茬,程天源像獻寶似的繼續(xù)說:
程遠也是的,說是他朋友扭到腳了,火急火燎就跑了,韓小姐別生氣。
我笑了笑,岔開話題:程先生等了這么久,要不要留下用個午餐
程天源一聽立刻點頭。
我起身吩咐旁邊的傭人:
問問程先生的喜好,帶他去用餐吧。
我還有事,程先生請便。
微微頷首后,我越過程天源離開。
程天源的臉色應(yīng)該很難看,但我完全不在意。
在這場婚姻中,程遠和程家已經(jīng)出局了。
我們這個圈子就這么幾家企業(yè),當初結(jié)婚時程遠是最佳人選。
程家在珠寶行業(yè)根基深厚,家教嚴謹。
但就在我們結(jié)婚半年后,程家認回了一個比程遠還大兩歲的私生子,還有個小幾歲的私生女。
程家夫婦婚姻破裂,家族丑聞漸漸曝光,曾經(jīng)被視為繼承人的程遠,在家族中也變得舉步維艱。
那時程遠已經(jīng)不是最佳選擇,但我家并沒有提出離婚。
直到今天程遠離開,留下程天源來打發(fā)我。
他知道我不會看上程天源,情急之下把程天源留下算是個交代。
但這種交代,我不接受。
我父母和哥哥更不會接受。
我正在享用下午茶時,韓程兩家協(xié)議離婚的消息已經(jīng)傳遍了網(wǎng)絡(luò)。
不用我出面,爸媽行動迅速。
新聞詳盡描述了事件經(jīng)過,官方聲明即便解除婚姻關(guān)系,韓程兩家仍是合作伙伴,又委婉提及了離婚原因。
一時間八卦新聞將程遠和蘇詩雅的戀情挖了個底朝天。
有人譴責他們,但更多的是歌頌他們的愛情。
我拿著一條珠寶設(shè)計師為她放棄家族,天價戀情她值得的新聞給閨蜜看。
如果我沒記錯,我是正牌妻子,那她上午還是小三吧。
閨蜜聳聳肩:真愛無罪唄。
可笑的真愛無罪。
這句話的主角們很快證實了這一點。
他們堂而皇之出現(xiàn)在我家。
程遠比上次見面瘦了許多,蘇詩雅跟在他身后。
程遠母親帶著他們來的,我挑了挑眉,這又是唱哪一出
我媽端著茶杯,臉色不善,反倒是程遠母親一副笑瞇瞇的樣子。
忘了說,程遠他媽并不喜歡我。
沒什么特別原因,就是對兒媳的本能敵意,尤其是家丑曝光后,對我敵意更重。
微微,快讓阿姨看看,這么久不見又漂亮了。
你這身衣服是什么牌子啊,襯得你更加嬌小可愛了,詩雅你看是吧
嬌小可愛
我的臉瞬間黑透,多年的淑女教養(yǎng)才讓我忍住沒當場發(fā)作。
我媽將茶杯重重放在茶幾上,精致的白瓷杯子經(jīng)不起重擊,杯底裂出一條縫。
媽。
程遠不贊同的聲音響起。
5
程母年輕時是知名歌手,可能程家就有所謂為愛癡狂的基因,程父當年不顧家族反對,執(zhí)意迎娶了她。
誰知婚后沒多久就出軌,還帶回兩個私生子女。
或許是年輕時的愛情太過轟轟烈烈,程母始終無法接受這一切。
靠著愛情活著的人,沒了愛情就一無所有。
程母性格大變,仿佛所有人都欠她似的,看不得別人幸福美滿。
而我家過得實在太和睦,每次家族聚會,總有人拿我媽和她作比較,她心中積怨已久。
蘇詩雅像是看不懂氣氛一般,竟然附和道:是啊,穿在韓小姐身上——
砰——
話沒說完,我媽直接抄起茶壺砸在她腳邊。
熱水和茶葉隨著碎片四濺,濺在了蘇詩雅腳上。
什么東西,也配對我女兒評頭論足。
客廳瞬間寂靜無聲,我聽到樓上傳來開門聲,不一會就看到我哥出現(xiàn)在二樓欄桿旁,靜靜俯視著樓下的鬧劇。
場面一度難堪,蘇詩雅被嚇得不敢作聲,程遠閉了閉眼睛。
程母被我媽的話刺到,臉色陰晴不定。
伯母,我今天來是想道歉,這事是我不對,您也算看著我長大,以后微微就是我親妹妹。
這種狀況下,程遠還能保持冷靜,但他話音剛落,樓上傳來一聲嗤笑。
微微不缺哥哥,程遠,道歉就拿出點誠意來。
程遠抬頭看向樓上,眼神晦暗不明。
下一季程氏珠寶展推遲半個月。
我盯著拖鞋不說話。
程遠看著我哥,但我能感覺到哥哥的目光始終落在我身上。
見我沒反應(yīng),片刻后我哥慢悠悠開口:不夠。
客廳里再次陷入沉默。
就在我開始不耐煩時,程遠才又開口。
東方宮珠寶項目,我退出。
我抬起頭,扯出一抹冷笑。
你還真是舍得。
沒等他回應(yīng),我靠向沙發(fā)背,看著這個不要臉的渣男:既然你帶著你媽來道歉,那就開始吧,別浪費時間了。
程遠站起身,程母也不情不愿跟著起來。
蘇詩雅卻不肯配合。
韓微你別得寸進尺!程遠已經(jīng)做了這么大讓步了!
我玩味地看著她:不愿意就請回吧。
詩雅!
程遠冷聲喝止,蘇詩雅忍著眼淚站起來。
程遠站在我面前,程母和蘇詩雅在后。
看著他們鄭重向我道歉,真是諷刺至極。
是我低估了蘇詩雅,高估了程遠,也輕視了所謂愛情的破壞力。
他恐怕以為賠些項目,道個歉這事就能揭過去了。
既然愛情這么重要,失去些什么也不打緊吧。
程遠一家離開時,蘇詩雅走在最后。
她紅著眼,說今日屈辱她記住了。
我聳聳肩,記住就記住吧,能記一輩子算你記性好。
6
程遠付出了代價,與我哥達成協(xié)議不會為難他,他可以安心和程天源爭奪家族地位。
不過就算我哥不為難他,沒有了韓家的支持,他這個嫡子在私生子面前也不占優(yōu)勢。
聽說離婚一事讓程父對他非常失望。
蘇詩雅這次算是名正言順了,圈內(nèi)人都知道程遠為了她與家族對抗。
而我成了個笑柄。
當然沒人敢當著我的面表現(xiàn),但能看我的笑話,這些年也是頭一遭。
蘇詩雅有意避著我,但沒想到宋雨彤竟然把我們約到了同一個派對。
宋雨彤說請了那天的年輕設(shè)計師,我對他的作品還算感興趣。
但剛到就看見一身艷麗金裙的蘇詩雅。
她身邊圍著幾個小明星,明顯以她為中心,不知在說什么笑得花枝亂顫。
我正猶豫要不要離開,肩膀上突然出現(xiàn)一只手。
宋雨彤在我耳邊低聲說:姐今天給你報仇。
別——
話還沒說完,宋雨彤已經(jīng)拿著瓶香檳,用力搖晃幾下后對著蘇詩雅喊道:
各位晚上好!今天珠寶門女主角蘇小姐光臨,大家歡迎!
宋雨彤的聲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酒吧昏暗的燈光下,蘇詩雅的臉肉眼可見地變紅了。
除了宋雨彤,沒有人歡呼,只有竊竊私語。
既然沒人歡迎蘇小姐,那我來歡迎吧!
她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手中的香檳瓶對準了蘇詩雅。
瓶塞彈出的聲音與蘇詩雅的尖叫同時響起。
香檳直沖她那張精致的臉,一瓶酒噴完后,蘇詩雅的發(fā)絲濕漉漉地粘在臉上,身上全是水漬,那身華麗的金裙此時只剩下一股俗氣。
愣著干什么鼓掌啊。
周圍人忍著笑,稀稀拉拉地鼓起掌來。
這事與我無關(guān),宋雨彤卻硬要把我牽扯進來。
沒猶豫,我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可剛走兩步,突然被人從身后抱住。
身后一陣驚呼,玻璃瓶碎裂的聲音和血腥氣同時傳來。
我的肩膀感受到溫熱的液體滴落,抬頭看去,是那雙充滿創(chuàng)意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扯起嘴角,露出淺淺的酒窩。
去醫(yī)院的路上,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蘇詩雅的腦回路。
為難她的明明是宋雨彤,她怎么就能把仇恨發(fā)泄到我身上
看那架勢,如果不是陸勵替我擋了一下,頭部受傷的就是我了。
想到這里我更加困惑,她到底知不知道傷害我要付出什么代價
陸勵進手術(shù)室縫針,年輕人體質(zhì)好,一直保持清醒。
我剛在休息區(qū)坐下,爸媽和宋雨彤的姐姐就趕到了。
我媽上下檢查我一遍,宋雨彤姐姐也松了口氣。
不用我通知,出了這么大事他們第一時間就知道了。
宋雨彤姐姐來道歉,雖然我沒受傷,但畢竟受了驚嚇,而起因是宋雨彤挑釁。
至于罪魁禍首蘇詩雅和宋雨彤一起被送到了警局。
我們這個圈子的人出了事多半私了,很少有進警局的。
聽我媽說程遠去保釋蘇詩雅了,據(jù)說那個一向沉穩(wěn)的人竟在眾人面前發(fā)了火。
程家內(nèi)斗如此關(guān)鍵時刻,又出了這種丑聞。
陸勵拒絕私了,堅持要起訴蘇詩雅。
這也是我的意思。
從始至終我再沒露面,當天就帶著剛縫完針的陸勵飛往馬爾代夫。
為我擋了一下,怎么也要帶他好好養(yǎng)傷。
7
等我回國已是一個月后,正好在機場遇到程遠和蘇詩雅。
我突然有種他們陰魂不散的感覺。
這么大的城市,居然輕易就能偶遇。
他們似乎是來接人,程遠的目光落在我和陸勵交握的手上。
我看了看程遠,如果拋開家世和地位堆砌的光環(huán),陸勵與他相比毫不遜色。
甚至陸勵更年輕,身材更好。
蘇詩雅見到我就像見到仇人一般,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
她想沖向我被程遠拉住。
韓微,你這個賤人,就算含著金湯匙出生又怎樣,你不過是個女兒,連那輛琺瑯花賓利都要父母給你買。
你真以為自己很高貴程遠都和我說了,你就是個家族聯(lián)姻工具。
程遠臉色難看,女友當眾如潑婦般咒罵,想必他已經(jīng)顏面盡失。
我輕笑出聲:
蘇詩雅,在其位謀其事,不是每個人都像程遠一樣忘恩負義,一邊享受著家族資源一邊又背叛家族。
我需要婚姻,但不需要愛情,聽我一句忠告,程母就是你的前車之鑒。
你!
蘇詩雅被我說得啞口無言,程遠始終不發(fā)一語。
我知道蘇詩雅不會相信我的話,愛情這東西比權(quán)力更令人沉淪。
但激情退去后,又有幾人能保持初心呢
她現(xiàn)在還在取保候?qū)�,每天都得去警局報到�?br />
我無視他們向外走去,與程遠擦肩而過時卻聽到他叫我。
微微,最近過得好嗎
我的身體微微一頓,以前就算半年不見,程遠也從未問過我過得如何。
我側(cè)身看著他的臉,緩緩?fù)鲁鰩讉字:關(guān)你屁事。
說完拽著一臉戒備的陸勵轉(zhuǎn)身離開,身后傳來蘇詩雅的尖叫聲。
渣男就是喜歡犯賤。
本來在馬爾代夫我們打算多待幾天,但哥哥說程家內(nèi)戰(zhàn)正進行得如火如荼,我這時回來添把火正合適。
程遠和我哥達成了協(xié)議,但可沒和我達成協(xié)議。
我手下的人一直關(guān)注著程家大小事,現(xiàn)在程遠有父親支持,旁系也站在他這邊。
而程天源背后是程母。
他們拉攏收買已經(jīng)不擇手段,當前維持著詭異的平衡。
如果我這時推一把,這把火就會燃得更旺。
我在韓寶一直掛著設(shè)計總監(jiān)的名頭,雖然這幾年發(fā)展不錯,但與頂級珠寶品牌相比還差很遠。
但我愿意將韓寶全部身家作為賭注。
我公開支持了程天源。
消息發(fā)布當天,家里的電話就沒停過。
韓程兩家在珠寶界堪稱巨頭,其他公司紛紛探詢韓家是否要支持程天源。
我爸媽早已出國,家里電話只有管家在接。
聽說程遠去找過我哥一次,不到半小時就鐵青著臉離開。
他們說了什么我大概能猜到,我哥無非是打太極,說我是我,他是他。
程家內(nèi)戰(zhàn)早有人想插手,但他們不敢輕易站隊,站錯了被報復(fù)就得不償失了。
我作為出頭鳥打響第一槍,瞬間無數(shù)公司跟著加碼。
一時間程家更加混亂,程父想結(jié)束這場內(nèi)戰(zhàn),但箭在弦上已無法收回。
所有人都清楚程天源不堪大用,與程遠相比簡直一文不值。
但沒人單純到真心希望程氏發(fā)展得更好。
混戰(zhàn)半個月,程天源已經(jīng)隱隱有超過程遠的勢頭。
時機差不多了,我將蘇詩雅用酒瓶砸傷陸勵的新聞放上網(wǎng)絡(luò)。
陸勵正當紅,粉絲眾多且瘋狂,再加上前段時間蘇詩雅和程遠的愛情故事沸沸揚揚,半小時內(nèi)就被扒了個底朝天。
網(wǎng)上鋪天蓋地的謾罵聲。
公關(guān)還沒反應(yīng)過來,程氏股票就大跌了。
陸勵粉絲的力量比我想象中還要強大。
我看著程遠和蘇詩雅被粉絲沖上熱搜的新聞時,腰間的手臂突然收緊。
韓小姐,就這么利用了我可不行,我是要收報酬的。
陸勵像只狡黠的狐貍,額頭上那道傷疤反而平添幾分魅力。
那雙我最欣賞的眼睛里全是深情,只是不知真假幾分。
不過我并不在意。
8
我揉著酸痛的腰嘆了口氣,年輕真好啊。
給陸勵爭取了兩部男主角色,他高興我也滿意。
陸勵是個聰明人,從不以我男友的身份自居,除了玩得瘋一點其他方面我還挺欣賞的。
程遠因為蘇詩雅名聲掃地,程天源步步緊逼,輿論壓力下程父不得不放棄程遠。
程天源成了繼承人。
程天源上位后立刻清洗程遠派系,此舉雖然冒險,但為了長遠發(fā)展不得不如此。
嗯,這是我給程天源出的主意。
一時間程氏上下怨聲載道,許多老臣被以極不體面的方式趕出程氏。
程父被氣病了,程天源更是肆無忌憚,突然獲得巨大權(quán)力,他像是把一切都握在手中般傲慢自大。
程氏高層被他清理了一半,但登高必跌重,他囂張不了幾天了。
恣意縱欲,醉生夢死。
程天源被舉報在辦公室與女員工有不正當關(guān)系,被帶走調(diào)查。
聽到這消息我正在喝水,差點一口水嗆住。
這是什么扶不上墻的爛泥啊。
我哥趕緊遞給我?guī)讖埣埥恚撼踢h已經(jīng)敗了,微微,該收手了。
我眨眨眼:哥,游戲才剛開始。
我哥愣住,平時那么沉穩(wěn)的人此時驚訝得讓人想笑。
你是認真的
他以為我只是報復(fù)程遠。
沒人知道我的真實想法,我哥清楚我有野心,但也沒想過我會把程家拉下水。
就連他都沒敢想要摧毀程家。
我伸了個懶腰笑道:哥,別小看女人。
從始至終,我都不想嫁給程遠。
但有些事不是我不愿意就能改變的。
與他結(jié)婚是利益最大化的選擇,不過如果我能將程氏踢出局,那就另當別論了。
韓寶帶頭反水,之前收集的程氏所有丑聞像不要錢一樣曝光。
程父昏迷,程遠他媽不成氣候,只能把程遠叫回來救場。
但高層全是程天源的人,程遠處處受阻,翻不起任何水花。
程氏股票連續(xù)三天跌停,這三天程遠不眠不休,盡力挽救程氏。
徒勞無功。
程遠也果斷,斷尾求生縮減了大部分規(guī)模,雖然元氣大傷,但至少保住了程氏基本盤。
所有人都明白,程氏永無翻身之日。
商場上沒有朋友,只有利益。
現(xiàn)在的程氏就是一塊肥肉,等著人分食。
我就是那個吃掉最大一塊肥肉的人。
奪取程氏核心項目那天,我哥在公司為我舉辦了慶功宴。
全公司停工,數(shù)千人為我喝彩。
從韓氏創(chuàng)立至今,只有我獲得如此殊榮。
人這輩子可能只活在幾個瞬間。
但我的瞬間,絕不是在教堂神父見證下那句我愿意。
慶功宴后,我爸送了我一輛賓利。
豪車我車庫里有好幾輛,但這一輛與眾不同。
這輛黑色賓利車身鑲嵌著韓家標志性的琺瑯花紋。
誰不知道這種設(shè)計的賓利是韓家女婿的標志。
但從今往后,這車標就是我韓微的標志。
我不需要什么強強聯(lián)合,我一人足矣。
我愛權(quán)力,也愛財富。
但我更愛成功。
那種站在高處俯視眾生的快感,令我癡迷。
我們這樣的人,又怎會糾纏兒女情長。
對了,戀愛腦除外。
9
在一場慈善拍賣會上,我遇到了程遠的嫂子程玉。
程家落敗前,程玉堪稱上流社會最頂尖的貴婦。
娘家顯赫,婆家又手握重權(quán)。
但程氏沒落后,程玉已經(jīng)一年多沒有出現(xiàn)在公眾視野。
她兩頰凹陷,眼下青黑遮都遮不住,才三十五六的年紀眼角已布滿細紋。
看來這一年她沒少奔波操勞。
如今的程氏尚在茍延殘喘,規(guī)模不足百人,由程遠經(jīng)營。
能有這樣的結(jié)果還要歸功于程玉。
或許是我的目光太過直白,程玉朝我看來。
視線交匯的瞬間,我注意到她的手用力握緊。
我突然來了興致,把拍賣牌交給陸勵,讓侍者在她旁邊騰出一個位置。
見我大方坐在她身邊,程玉眼神陰沉。
她應(yīng)該最不想見到我,且不說我是毀滅程家的罪魁禍首,單論我們現(xiàn)在的身份差距也足夠她難受一輩子。
我悠然坐下,帶著微笑問道:嫂子,最近過得如何
程玉壓低聲音,語氣中透著怒意:別叫我嫂子。
她繃緊下巴抬著頭不看我,那副清高模樣令人發(fā)笑。
程家人,向來都是拎不清的。
確實不該叫你嫂子了,你現(xiàn)在的身份......說著我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紅唇輕啟,不配。
你!我就算再落魄,也是楊家的兒媳婦。
程玉再也壓不住脾氣,站起來指著我發(fā)作。
我瞥了眼她丈夫楊志明晦暗的眼神,不以為意地笑笑,回到自己的座位。
只剩程玉一人站在那里成為眾人焦點。
斬草必須除根,程玉救不了程家,我也不會允許她救程家。
我們的對話如同一個小插曲,我頻頻舉牌競拍一枚琥珀胸針,最終以天價拍下送給陸勵。
第二天媒體爭相報道我為陸勵揮金如土,無數(shù)人歌頌我們的感情。
這讓我想起了當年程遠為蘇詩雅包下米其林餐廳。
那時他們也是風(fēng)光無限,令人羨慕。
我突然覺得有些乏味,撥通陸勵電話。
以后別聯(lián)系了。
電話那端長久沉默,最后只化為一句:張導(dǎo)的新電影我要當男主。
10
程氏正式宣告破產(chǎn)那天,我駕駛著琺瑯花紋的賓利停在他們公司門口。
小公司一縮再縮,最后只剩下一間小門面。
程遠和蘇詩雅都在里面。
他們無一不是垂頭喪氣。
當年意氣風(fēng)發(fā)的天之驕子,如今郁郁不得志,莫名升起一絲悲涼感。
但我只想笑。
笑當年所受的屈辱,笑程遠一手好牌打得稀爛,笑所謂愛情比毒品還毒。
我這個人睚眥必報,別人犯我一分,我早晚會還十倍百倍。
司機為我拉開車門,嬌貴的羊皮鞋踩在破舊的水泥地上讓我有些不適。
推開玻璃門,程遠第一個注意到我。
蘇詩雅的狀態(tài)還算整潔,襯衫西褲顯得干練。
但聽說她早已不再走秀,為了和程遠共度難關(guān)甘愿當起了賢內(nèi)助。
當初在游輪上證明自己是塊金子的女人,現(xiàn)在竟甘愿做家庭主婦。
你來干什么!
蘇詩雅尖聲喊道,我微笑看向程遠。
他不知怎的竟不自覺地向前兩步,近乎深情地喚道:微微。
我搓了搓發(fā)冷的手臂,嫌棄地后退兩步。
程遠像是看不懂眼色般繼續(xù)靠近:微微,我看新聞?wù)f你和陸勵分手了。
我滿臉問號,這家伙是被魂穿了嗎
蘇詩雅聽到這話顧不得形象,上前扯住程遠的袖子,劣質(zhì)的黑色襯衫被猛地一拉竟然當場裂開。
呃......
你他媽什么意思,是不是想和她舊情復(fù)燃,呸!也不看看你現(xiàn)在什么樣子!
說得好!
老娘這兩年像保姆一樣伺候你全家,你這個沒良心的人渣,一直拖著我不結(jié)婚,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你媽算計著想讓你攀高枝!
蘇詩雅戰(zhàn)斗力驚人,幾下拉扯程遠的衣服就全部撕裂。
程遠握緊拳頭,當著我的面里子全無。
就在蘇詩雅繼續(xù)發(fā)瘋之際,程遠揚起手狠狠扇在她臉上。
啪——
我不禁捂住嘴,我靠,這家伙居然打女人。
程遠揪住蘇詩雅的頭發(fā):要不是因為你,老子至于這么慘你這個禍害......
我有些震驚,這還是那對為愛不顧一切的戀人嗎
我默默退出這個破敗的小店,趕緊上了車。
還順便幫忙報了警。
來之前我還幻想對程遠高傲地說:祖輩幾代經(jīng)營的家業(yè),幾十年的心血付諸東流,程遠,你輸了。
但現(xiàn)在看來,算了吧。
來得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