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刺眼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在臉上,我猛地睜開眼睛,頭痛欲裂。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床,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霉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雪花膏香氣。
這是哪兒
我下意識地想要坐起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臂正壓著一團柔軟的東西。轉(zhuǎn)頭一看,一張白皙的臉近在咫尺——是個年輕姑娘,烏黑的長發(fā)散亂地鋪在枕頭上,雙眼緊閉,呼吸均勻。
我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蘇曉!我?guī)缀跏敲摽诙鲞@個名字,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
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嘈雜的人聲。
就在里面!我親眼看見程遠那小子摸進去的!一個粗獷的男聲喊道。
我的心臟驟然緊縮,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這場景太熟悉了——不,不可能,這明明是四十多年前的事!
1975年8月15日,我被指控強奸女知青蘇曉的那一天。
我重生了回到了人生最黑暗的時刻
床上的蘇曉依然昏迷不醒,臉色蒼白。我顫抖著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還好,只是昏過去了。前世的我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傻了,呆坐在床上直到大隊的人破門而入,把我拖出去當眾批斗。
門外,李國強那王八蛋的聲音越來越近:大家伙兒都看著,這種敗類必須嚴懲!
我渾身發(fā)抖,但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憤怒。前世的我被冤枉坐了二十年牢,父母因此氣病早逝,妹妹被迫嫁給一個酒鬼換我的減刑。而真正的罪魁禍首李國強,卻步步高升,最后成了縣里的領導。
不能重蹈覆轍...我咬緊牙關,迅速環(huán)顧四周。這間知青宿舍是土坯房,窗戶是老式的木框結構。我輕手輕腳地下了床,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衣服還算整齊,只是皺巴巴的,而蘇曉也衣著完好。
這根本不是強奸現(xiàn)場!前世的我怎么就沒注意到這些細節(jié)
門外的撞擊聲越來越重,木門搖搖欲墜。
程遠!滾出來!李國強的聲音里帶著勝券在握的得意。
我沖到窗邊,窗戶是插銷式的,輕輕一撥就開了。窗外是知青點的后院,堆著柴火和雜物。我正要翻窗逃跑,突然瞥見蘇曉的書桌上放著一封信,信封上赫然寫著縣革委會舉報信幾個大字。
前世的我根本沒機會看到這個。
門被撞開的前一秒,我一把抓過那封信塞進懷里,縱身跳出窗外。落地時我崴了腳,但顧不上疼痛,貓著腰躲進了柴堆后面。
人呢李國強的怒吼從窗口傳出,搜!給我搜!他跑不遠!
我屏住呼吸,從柴堆的縫隙中看到李國強那張油膩的方臉探出窗口。他四十出頭,梳著大背頭,即使在憤怒中也保持著干部的派頭。前世的我就是被他親手送進監(jiān)獄的。
蘇曉同志!蘇曉同志!李國強轉(zhuǎn)身去搖床上的蘇曉,你沒事吧那個畜生對你做了什么
我悄悄往后山的方向移動,心跳如雷。懷里的信像塊烙鐵一樣燙著我的胸口。這封信里到底寫了什么為什么前世的我從來不知道它的存在
穿過一片玉米地后,我躲進了一個廢棄的看瓜棚里,這才敢掏出那封信。信封已經(jīng)被我的汗水浸濕了一角。我顫抖著拆開,里面是蘇曉娟秀的字跡:
縣革委會領導:我是紅旗公社向陽大隊知青蘇曉,現(xiàn)舉報大隊長李國強貪污知青安置款、克扣口糧等嚴重問題...
我的眼睛瞪得老大。原來如此!蘇曉掌握了李國強貪污的證據(jù),正準備舉報,然后就恰好發(fā)生了我強奸她的事件。前世的我成了替罪羊,不僅讓李國強逃脫了調(diào)查,還讓他成了保護女知青的英雄!
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喊聲和手電筒的光束,他們開始搜山了。我迅速把信藏進貼身的衣袋里,思索著對策。前世的我被抓住后,根本沒人聽我解釋。蘇曉醒來后聲稱什么都不記得了,而李國強一口咬定我圖謀不軌。
現(xiàn)在我有兩個選擇:一是帶著這封信逃跑,成為真正的逃犯;二是回去自首,想辦法揭露真相。
程遠!我們知道你在這兒!李國強的聲音越來越近,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我攥緊了拳頭。前世二十年的牢獄生活教會我一件事:在權力面前,弱者根本沒有公平可言。如果我回去,等待我的只會是又一次冤獄。
瓜棚外,腳步聲已經(jīng)到了十米開外。我貓著腰從后側溜出去,借著夜色的掩護往深山跑去。跑出幾百米后,我回頭看了一眼——整個知青點燈火通明,村民們舉著火把四處搜尋。
我摸了摸懷里的信,心中有了計劃。既然老天給了我重活一次的機會,我絕不會再任人宰割。李國強,這一世,我要讓你血債血償!
深一腳淺一腳地跑著,我的思緒回到了前世那個改變命運的夜晚。那天晚上,李國強說知青點丟了一袋面粉,讓我去倉庫看看。我喝了他遞來的一杯水后就不省人事,醒來就躺在蘇曉床上了。
現(xiàn)在想來,那杯水里肯定下了藥。而蘇曉多半也被下了藥,才會昏迷不醒。整個事件就是李國強精心設計的圈套!
我躲進一個山洞,這才敢停下來喘口氣。月光從洞口照進來,我再次掏出那封信仔細。蘇曉在信中詳細列舉了李國強貪污的每一筆款項,還附有她偷偷記的賬本復印件。這些證據(jù)足以讓李國強吃槍子兒。
難怪他要除掉蘇曉...我喃喃自語,也難怪要嫁禍給我。
前世的我只是個普通知青,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工人,沒有任何背景。把我當替罪羊再合適不過了。
山洞外傳來狼的嚎叫,我打了個寒戰(zhàn)。八月的夜晚竟然這么冷。我蜷縮在角落里,思考著下一步該怎么辦。首先得找個安全的地方藏身,然后想辦法聯(lián)系蘇曉——如果她還活著的話。
前世的我被批斗后,蘇曉很快就因病返城了,從此杳無音信�,F(xiàn)在看來,她很可能被李國強滅口了。
我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這一世,我不僅要為自己洗刷冤屈,還要救蘇曉的命!
遠處傳來幾聲狗吠,搜山的人帶著獵犬來了。我深吸一口氣,往山洞深處躲去。黑暗像濃稠的墨汁一樣包圍了我,但我心中卻燃起了一簇小小的火焰——復仇的火焰。
李國強,你等著。這一世,我要讓你嘗嘗什么叫生不如死!
第二章:深山藏身
我在山洞里蜷縮了一夜,聽著外面搜山的喊聲漸漸遠去。黎明時分,我悄悄摸出山洞,往更深的山里走去。
八月的山林郁郁蔥蔥,露水打濕了我的褲腿。前世在監(jiān)獄里,我曾無數(shù)次夢見這片山林,如今真的回來了,卻是在這樣的境況下。
得找個安全的地方...我自言自語,同時警惕地觀察四周。記憶中,山那邊有個廢棄的炭窯,小時候跟著父親來砍柴時見過。
走了約莫兩小時,我終于找到了那個半塌的炭窯。窯口被雜草掩蓋,里面黑漆漆的,散發(fā)著一股霉味。我折了根樹枝探路,確認沒有蛇蟲后才鉆了進去。
窯內(nèi)空間不大,但足夠藏身。我靠著潮濕的土墻坐下,再次掏出蘇曉那封信。陽光從縫隙中透進來,我仔細研讀每一個字。
...李國強貪污知青安置款共計人民幣1247元,克扣口糧三千余斤...蘇曉的字跡工整有力,數(shù)據(jù)精確到個位數(shù)。這姑娘不簡單,難怪李國強要除掉她。
信的最后寫著:相關賬本復印件已藏于知青點后第三棵槐樹下的鐵盒中,請組織查收。
我的心跳加速。這才是關鍵證據(jù)!前世的我至死都不知道這些證據(jù)的存在。但現(xiàn)在,我必須冒險回去取。
肚子咕咕叫了起來,我才想起已經(jīng)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炭窯附近有些野果,我摘了些充饑,酸澀的汁水刺激著味蕾,卻比監(jiān)獄里的窩頭強多了。
夜幕降臨后,我決定潛回知青點。月光如水,我像只貓一樣悄無聲息地穿過田野,遠遠望見知青點還亮著幾盞燈。
抓住那個流氓了嗎一個女人的聲音從院子里傳來。
還沒,跑進山里了�;卮鸬氖敲癖B長王鐵柱,李隊長氣得跳腳,說明天要帶槍搜山。
我屏住呼吸,繞到知青點后面。第三棵槐樹...我數(shù)著樹影,終于找到了那棵歪脖子槐樹。樹下泥土松軟,我用手刨了幾下,果然摸到一個冰冷的鐵盒。
誰在那里突然一聲厲喝從身后傳來。
我渾身一僵,慢慢回頭,看到一個黑影舉著獵槍對準我。
第三章:意外盟友
月光下,我看清了那人的臉——是趙大山,隊里的獵戶。前世我入獄后,聽說他因為反對批斗我,被李國強整得很慘。
大山哥...我低聲叫道,同時悄悄把鐵盒塞進懷里,是我,程遠。
趙大山瞇起眼睛,槍口紋絲不動:你小子真敢回來李國強正等著拿你的人頭邀功呢!
我是被冤枉的。我直視他的眼睛,李國強陷害我,就因為我撞見了他貪污的事。
趙大山冷笑一聲:誰信蘇曉都指認你了。
她指認我我心頭一震,什么時候的事
今兒下午,她醒過來就說你...趙大山突然停住,狐疑地看著我,等等,你怎么知道蘇曉昏迷了
我意識到說漏了嘴,急中生智:我逃跑時看見她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大山哥,你想想,如果我真干了那事,為什么不跑遠點,還冒險回來
趙大山的槍口微微下垂:那你回來干啥
拿證據(jù)。我掏出鐵盒,這里面有李國強貪污的證據(jù),是蘇曉藏的。
趙大山猶豫了。我知道他父親當年就是被冤枉成右派整死的,他對這種事特別敏感。
給我看看。他終于放下槍,伸手要鐵盒。
我遞過去,他借著月光翻看里面的文件,臉色越來越凝重。
這些...是真的他聲音發(fā)顫。
千真萬確。我斬釘截鐵地說,大山哥,你了解我,我程遠雖然窮,但從不說謊。
趙大山沉默良久,突然把鐵盒還給我:走,我?guī)汶x開這兒。
第四章:逃亡之路
趙大山帶我去了他在山里的獵屋。那是一間簡陋的木屋,但比炭窯舒服多了。他給我端來熱騰騰的玉米糊和咸菜,我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慢點,沒人和你搶。趙大山點起旱煙,說說吧,到底怎么回事
我斟酌著詞句,不能暴露重生的事:前天晚上,李國強讓我去倉庫查面粉,給我喝了杯水,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來就在蘇曉床上,外面全是人。
趙大山吐出一口煙圈:李國強這王八蛋...那蘇曉呢她為啥指認你
我猜她也被人下藥了,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我放下碗,大山哥,蘇曉現(xiàn)在怎么樣了
被李國強看起來了,說是保護證人。趙大山冷笑,我看是怕她說漏嘴。
我心頭一緊。前世蘇曉因病返城后音訊全無,八成是被滅口了。這一世,我必須救她。
大山哥,你能幫我給蘇曉帶個信嗎我懇求道。
趙大山搖頭:太危險。不過...他壓低聲音,明天公社劉書記要來,李國強肯定要表現(xiàn)表現(xiàn)。你不如...
我們密謀到深夜,制定了一個大膽的計劃。
第五章:當面對質(zhì)
第二天中午,公社劉書記果然來了。大隊部門前搭起了臺子,李國強正慷慨激昂地演講:...堅決打擊流氓犯罪,保護女知青安全...
我躲在人群外圍,戴著趙大山給的草帽。蘇曉被兩個婦女攙扶著坐在臺上,臉色蒼白如紙。
...下面請受害人蘇曉同志講話。李國強滿臉堆笑地把話筒遞給蘇曉。
蘇曉顫抖著接過話筒,嘴唇蠕動了幾下,卻沒發(fā)出聲音。
蘇曉同志太緊張了。李國強趕緊搶過話筒,她指認程遠那個敗類...
不是的!蘇曉突然尖叫起來,聲音刺破云霄,是李國強逼我撒謊!程遠是冤枉的!
全場嘩然。李國強臉色鐵青,一把抓住蘇曉的手腕:你胡說什么!是不是被嚇傻了
放開她!我再也忍不住,一把掀掉草帽沖上臺,劉書記!我要舉報李國強貪污知青安置款、陷害無辜!
場面頓時大亂。李國強指著我怒吼:抓住他!幾個民兵沖上來,但趙大山帶著幾個獵戶攔住了他們。
我從懷里掏出鐵盒:劉書記,這是李國強貪污的證據(jù)!還有他下藥陷害我和蘇曉的罪證!
劉書記是個五十多歲的精瘦男人,他皺眉接過鐵盒,翻看里面的文件,臉色越來越難看。
李國強同志,這是怎么回事他嚴厲地問。
李國強額頭冒汗:劉書記,這是栽贓!程遠這個強奸犯...
我沒有!蘇曉哭著喊道,那天晚上我喝了李國強送來的紅糖水就昏過去了,醒來他逼我指認程遠,說不然就讓我永遠回不了城...
人群騷動起來,議論紛紛。李國強眼看事情敗露,突然從腰間掏出手槍:都別動!
第六章:真相大白
槍聲響起,但倒下的不是任何人,而是李國強自己——趙大山一箭射中了他的手腕,槍掉在了地上。
劉書記當機立斷:把李國強控制起來!其他人維持秩序!
事情急轉(zhuǎn)直下。李國強被五花大綁,而我被帶到大隊部問話。蘇曉也被帶來作證,她看到我時,眼淚奪眶而出。
程遠...對不起...她泣不成聲。
我搖搖頭:不怪你,我們都被人算計了。
在鐵證面前,李國強的罪行一一曝光:貪污、克扣口糧、倒賣統(tǒng)購物資...更可怕的是,我們在他家搜出了一本日記,記錄了他如何設計陷害我和蘇曉。
他原本打算等事情平息后,把蘇曉賣給山外的人販子...劉書記念著日記,聲音發(fā)顫,這個畜生!
一個月后,李國強被判處死刑,立即執(zhí)行。我和蘇曉徹底平反,劉書記還特意表揚了我們勇于同壞人壞事作斗爭的精神。
第七章:新的開始
秋天來臨時,蘇曉拿到了返城調(diào)令。臨走前一天,她來我家道別。
程遠,謝謝你。她穿著整潔的藍布裙,比之前精神多了,要不是你,我可能已經(jīng)...
都過去了。我遞給她一杯茶,回城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考大學。她眼睛亮晶晶的,國家不是要恢復高考了嗎
我心頭一震。前世這時候我已在監(jiān)獄里,完全錯過了這個改變命運的機會。
你呢蘇曉問我。
我也要考。我堅定地說,我們一起努力。
蘇曉笑了,從包里拿出一本書遞給我:送你的,希望明年在大學校園見到你。
那是一本《數(shù)理化自學叢書》,嶄新的封面上印著1977年的出版日期。
送走蘇曉后,我翻開書頁,里面夾著一張紙條:程遠,重生不易,珍惜此生。——蘇曉
我的手劇烈顫抖起來。難道她也...
遠處傳來火車的汽笛聲,悠長而嘹亮,像是新時代的號角。我抬頭望向湛藍的天空,第一次感到未來如此清晰可觸。
這一世,我一定要活出不一樣的人生。
第八章:備考歲月
秋收過后,村里恢復了平靜。我搬回了知青點,白天跟著大伙兒下地干活,晚上就著煤油燈啃那本《數(shù)理化自學叢書》。書頁很快被我翻得卷了邊,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筆記。
程遠,又熬夜呢趙大山推門進來,手里拎著半只野兔,給你補補腦子。
我揉了揉酸脹的眼睛:大山哥,你來得正好,這道物理題我怎么都搞不明白...
趙大山連連擺手:別問我,我連初中都沒念完。他湊過來看了看書上那些公式,嘖嘖稱奇,你小子真要考大學
嗯。我點點頭,國家要恢復高考了,我想試試。
有出息!趙大山拍拍我的肩,不過...他欲言又止,村里有人說你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前世的我連高中都沒上完,現(xiàn)在突然說要考大學,確實讓人笑話。
讓他們說去吧。我笑了笑,對了大山哥,你能幫我弄些紙嗎我想多做些練習。
趙大山撓撓頭:供銷社的紙要票,不過...我認識縣里印刷廠的人,能搞些邊角料。
就這樣,在趙大山的幫助下,我開始了艱苦的備考。每天收工后,別人喝酒打牌,我就躲在屋里做題。有時困得頭直磕桌子,就用涼水洗把臉繼續(xù)。
十一月初,村里通了電。雖然電壓不穩(wěn),燈泡總是忽明忽暗,但比煤油燈強多了。我托趙大山從縣里帶回更多復習資料,還特意要了份《人民日報》——上面登載了恢復高考的正式消息。
招生對象:工人、農(nóng)民、知青...年齡放寬至30歲...我反復讀著這則通知,手指微微發(fā)抖。前世的我此時正在勞改農(nóng)場搬石頭,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正在發(fā)生巨變。
第九章:意外來信
一個飄雪的早晨,我正在院子里劈柴,郵遞員老張騎著自行車來了。
程遠!有你的信!他揮著一個牛皮紙信封,省城來的!
我心頭一跳,接過信封一看,落款是蘇曉。拆開信,里面是兩頁娟秀的字跡:
程遠同志:見信如晤。我已順利返城,現(xiàn)隨父母住在鋼鐵廠家屬區(qū)。父親恢復了工程師職務,家里情況好轉(zhuǎn)...
信的后半部分讓我屏住了呼吸:
...偶然在舊書攤發(fā)現(xiàn)一套《高考復習綱要》,想到你可能需要,已隨信寄出。另,上次分別時的話并非虛言,1977年對你我而言都是新的開始...
我反復讀著最后這句話,心跳加速。她果然也重生了!否則怎么會知道我能看懂這個暗示
三天后,包裹到了。除了五本嶄新的復習資料,還有一盒鋼筆和兩瓶墨水。最底下壓著一張紙條:12月11日,考場見�!猄
我摩挲著那張紙條,眼眶發(fā)熱。前世的我此時正在監(jiān)獄里挨餓受凍,而今生,我竟有機會和蘇曉一起參加高考!
第十章:奔赴考場
高考前一周,我向隊里請了假。劉書記特意批了條子,還給了我十塊錢路費:好好考,給咱公社爭光!
趙大山堅持要送我去縣城:你這腦子現(xiàn)在金貴著呢,可不能出岔子。
清晨的霧氣中,我們坐著拖拉機出發(fā)。趙大山從懷里掏出個布包:給,路上吃。
里面是六個煮雞蛋和兩張油餅。我喉嚨發(fā)緊:大山哥...
別矯情。他擺擺手,記著考完給我寫信,我好去車站接你。
考場設在縣一中。走進校園時,我的腿有些發(fā)軟。前世今生,這是我第一次參加高考。
程遠!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我轉(zhuǎn)身,看見蘇曉穿著藏青色呢子大衣,圍巾在風中輕輕飄動。她比在村里時白了些,眼睛依然那么亮。
你真的來了。她小跑過來,臉頰因寒冷而泛紅。
嗯。我點點頭,千言萬語哽在喉頭,最后只擠出一句,復習得怎么樣
還行。她眨眨眼,就是物理有點難。
我們相視一笑,默契地沒有多說什么。但我知道,我們心里想的都是同一件事——這次一定要改變命運。
第十一章:金榜題名
考試持續(xù)兩天。語文、數(shù)學、政治、理化...每場考試我都全力以赴。尤其是數(shù)學最后那道附加題,恰好是蘇曉寄來的資料里類似的題型,我?guī)缀跄鼙吵鼋忸}步驟。
考完最后一場,我和蘇曉并肩走出考場。冬日的陽光照在我們身上,在地上投下兩個長長的影子。
感覺怎么樣我問。
比前世強多了。她輕聲說,然后像意識到說漏嘴似的,趕緊補充,我是說,比想象中容易些。
我笑了:是啊,重生確實有幫助。
蘇曉猛地停住腳步,瞪大眼睛看著我:你...你真的是...
和你一樣。我點點頭,前世我被冤枉坐了二十年牢,出獄時已經(jīng)改革開放多年,卻什么都趕不上了。
雪花開始飄落,蘇曉的眼圈紅了:前世我被李國強賣到了山里,三年后才逃出來...但已經(jīng)錯過了高考,一輩子在紡織廠當女工。
我們站在雪中,像兩個穿越時空的旅人,分享著只有彼此才懂的傷痛與慶幸。
這次一定會不一樣的。我輕聲說。
一個月后,成績公布。我考了全縣第三,蘇曉第五。我們都被省城師范大學錄取了,我讀物理系,她讀中文系。
第十二章:大學時光
1978年春天,我和蘇曉坐上了開往省城的火車。趙大山、劉書記和村里許多人都來送行,站臺上熱鬧得像過年。
好好學!趙大山使勁拍我的背,放假記得回來看看!
火車啟動時,蘇曉悄悄握住了我的手。窗外是飛速后退的田野和村莊,而我們,正駛向全新的人生。
大學生活比想象中更充實。圖書館、實驗室、階梯教室...我如饑似渴地吸收著知識,常常學習到深夜。蘇曉則展現(xiàn)出文學天賦,她的詩在�?习l(fā)表,還加入了學生會。
我們經(jīng)常一起在食堂吃飯,周末去公園散步。但關于重生的事,我們都默契地很少提起。那像是一個共同的秘密,埋在心底最深處。
大三那年春天,蘇曉的父親突然病重。我去醫(yī)院看她時,她正坐在走廊長椅上發(fā)呆。
醫(yī)生說是肝癌晚期...她聲音沙啞,前世他沒能等到平反就...我以為這次會不一樣...
我不知如何安慰,只能輕輕抱住她。她在我肩上無聲地哭泣,淚水打濕了我的襯衫。
至少...這次你陪在他身邊了。我低聲說。
蘇父去世后,蘇曉變了很多。她更加努力學習,仿佛要把兩輩子的勁都用上。畢業(yè)后,她被保送到北京讀研究生,而我則留校任教。
第十三章:各自前行
八十年代的中國日新月異。我在大學里見證了思想解放的浪潮,參與了第一批出國留學考試,還跟著教授做科研項目。
蘇曉從北京來信說,她被分配到社科院文學所工作,正在參與編纂一部當代文學史。
...前天路過當年插隊的地方,突然很想吃村里的柿餅。你還記得知青點后面那棵柿子樹嗎秋天時滿樹橙紅,像掛滿了小燈籠...
讀著她的信,我仿佛又看到了那個扎著麻花辮的姑娘,站在知青點的院子里沖我笑。
1985年,我獲得了一個去美國訪學的機會。臨行前,我去北京找蘇曉告別。
她住在社科院的小單間里,書桌上堆滿了稿紙和書籍。三十歲的蘇曉剪了短發(fā),穿著時髦的連衣裙,眼角有了細小的紋路。
要去多久她給我泡了杯茶。
兩年。我接過茶杯,加州理工學院,跟著費曼的學生做研究。
真好。她微笑著,前世這時候,你在...
在勞改農(nóng)場挖水渠。我接上她的話,我們都笑了,笑容里帶著只有彼此才懂的苦澀與慶幸。
程遠,蘇曉突然正色道,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我們會重生
我搖搖頭:也許只是運氣好。
我覺得不是。她望向窗外,像是有人給了我們改正錯誤的機會...李國強已經(jīng)伏法,我們考上了大學,改變了命運...接下來呢
我沉思片刻:接下來,好好活著吧�;畛鰞奢呑拥木�。
第十四章:歸國報效
在美國的兩年開闊了我的眼界。我見識了最前沿的物理研究,也深切感受到祖國與發(fā)達國家的差距。1987年,我婉拒了導師的挽留,毅然回國。
機場出口,我驚訝地看到了蘇曉。她舉著寫有我名字的牌子,在人群中格外顯眼。
歡迎回國,程博士。她笑著說。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來我推著行李車走向她。
我看了你發(fā)表在《物理評論》上的論文,推算你應該這幾天回來。她調(diào)皮地眨眨眼,重生者的優(yōu)勢。
原來她一直關注著我的學術動態(tài)。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回國的第二年,我和蘇曉結婚了。沒有盛大婚禮,只是在民政局領了證,然后請幾個好友吃了頓飯。
婚宴上,趙大山特意從村里趕來,喝得滿臉通紅:我就知道你小子有出息!來,敬你們一杯!
夜深人靜時,我和蘇曉站在陽臺上看星星。她靠在我肩上,輕聲說:真像做夢一樣...前世這時候,我已經(jīng)...
我吻了吻她的額頭:這一世,我們會白頭偕老。
第十五章:圓滿人生
九十年代,我參與籌建了國家首個重點物理實驗室,蘇曉則成為知名文學評論家。我們在學術上各自精彩,生活中相濡以沫。
1998年,我們的女兒出生了。取名程曉新,寓意新的人生。
新世紀伊始,我們帶著五歲的曉新回了一趟插隊的村子。知青點早已拆除,原址上建起了小學。趙大山的孫子在我們資助下上了大學,老獵戶拉著我們的手老淚縱橫。
站在曾經(jīng)躲藏過的山洞口,我百感交集。蘇曉抱著女兒,輕聲給她講爸爸媽媽年輕時的故事。
媽媽,什么是重生呀曉新天真地問。
蘇曉和我相視一笑:就是上天給了一次改正錯誤的機會。
夕陽西下,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像是要把兩輩子的時光都連在一起。
回城的路上,曉新在后座睡著了。蘇曉突然說:程遠,你后悔嗎
后悔什么
如果沒重生,你可能會走上完全不同的人生...
我握住她的手:這一世,我很滿足。
車窗外,金黃的麥浪在風中起伏,像極了1975年那個改變命運的夏天。但這一次,我們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知青,而是把握住了自己命運的人。
重生給了我們第二次機會,而抓住這個機會的,是我們自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