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世,算命七叔故意說姐姐是狀元命,我注定要在土里刨食物。
父母聽了預言,強迫我輟學工作。
姐姐第二次復讀的時候,我出了事故。
臨死前,七叔說了那句話,只是因為一塊蛋糕。
睜開眼睛,我回到算命這一天。
1
清晨,院中長桌上難得有一堆香噴噴的蛋糕。
早餐給幫忙插秧的鄰居買了蛋糕。
七個人,七個蛋糕,根本沒有剩余。
母親囑咐我:看著她,別讓她偷吃。
她去廚房盛粥。
算命的七叔突然來了。
舊太陽鏡遮住失明的眼睛,黃竹竿敲著地。
前世,她見七叔來,立刻抓起一塊蛋糕,喊道:叔,吃!
七叔笑著把蛋糕撕成兩半。
他說:好孩子,你也吃。
姐姐咬著蛋糕,向我擠眼睛。
像是在說:你看,不是我自己想吃的,是大人給我的。
當時我忍不住嘀咕:明明是你自己想吃的,貪鬼。
七叔聽錯了,冷笑著把蛋糕放回桌子上:我不討飯。
陳禾,你早說,我一口也吃不下。
我尷尬得臉紅了,正要解釋,父親過來跟他打招呼,問他最近的生意怎么樣。
七叔沉默不語,摸著她的頭,突然說:三哥,恭喜哇,陳蘭天生就是狀元命,一定會考上大學。
你和嫂子等著享受她的福氣。
父親吃驚。
她還小,調皮,上學第一天就丟了書包。
他總是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不久前,當我看到人們滿墻的證書時,我特意搬走了大廳里的食物,為我騰出了一堵空墻。
他把我往前推:兄弟,也算我的大女兒。
七叔把冰冷僵硬的手壓在我頭上。
頓頓,他說:三哥,這和我們一樣,注定是土腳,一輩子在土里刨食物。
父親沉默著,看著我,又看著她。
母親笑道:不是嗎第二個孩子又皮又貪。
這么說,她也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后腦勺。
那一年我十歲,上小學三年級,是個沒見識的鄉(xiāng)下姑娘。
聽到他的話,以為這就是我的生命。
我認命地輟學,打工,幫忙供養(yǎng)她。
為加班費,過年過節(jié)也不回家。
年紀輕輕就受傷了,卻不敢抱怨。
直到去世,我才聽到父母再次談論我的生命。
說起算命的四月清晨。
我第一次想到,也許七叔說了那些話,只是為了一個蛋糕。
2
這一次,我趕緊說:七叔,早飯吃過再走,我爸買了蛋糕。
母親走出廚房,抱怨地盯著我。
但是她的聲音很熱情。
老七,桌子在這里,快坐下。
我主動給七叔盛粥,把咸菜放在他碗里。
她像小貓一樣,依偎在七叔旁邊。
這一次,她又分了半塊蛋糕,滿嘴都是殘渣。
鄰居們一個接一個地來了。
少了一塊蛋糕,媽媽為難,二姨主動說她不吃。
七叔喝完碗里的粥,跟大家打招呼,站起來拄著黃竹竿,堅定地走開了。
母親趕著去插秧。
走前別忘了罵我:就你嘴快。
他不姓陳,是你哪門子的叔叔,一塊蛋糕兩塊錢。
我們找他算命,他從來沒有少接受過。
我沒理母親。
背著書包上學,一路琢磨著。
前世姐姐叫七叔吃蛋糕,換來一句話狀元命。
這一次,我叫他吃蛋糕,還熱忱地遞粥遞菜,卻只換來一陣沉默。
他恨我,是嗎
沒關系。
這一次,我的生命掌握在自己手中。
但七叔這個人也不能得罪。
當?shù)厝似毡槊孕牛改竸t信得更深。
如果家里有點不好,就拿著空酒瓶和五分硬幣蹲在角落里默默祈禱,問撞到哪里。
有時候運氣不好,分幣站不起來,或者站起來,紙錢燒了,事情還沒有好轉。
他們過河去找七叔,就算了一場。
這些年來,雖然家里很難,但算命上花的錢卻有幾百塊。
她突然追上來,跑得氣喘吁吁。
她討好地笑了:你走得這么快!
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前世,她小時候還好,但是貪吃一點,我愿意讓她。
去縣城上中學,看到外面世界,就變壞了。
她一遍又一遍地給我打電話,張開嘴要鞋子,要衣服,還指出要品牌。
要不到手,又趕上了考試倒數(shù),無法向家人解釋,她竟然說:我沒有給她買東西,心情不好,當然學不會。
父母相信她的話,不分青紅皂白,怪在我頭上。
記得我從三歲起就幫助照顧弟弟妹妹。
但心安理得地躺在我身上,吸我的血。
我心里一陣惡心,大步甩開了她。
3
晚上,我放學回家,看見父母扛著扁擔,氣呼呼地走進院子。
父親的衣服撕破了,臉也受傷了。
母親罵道:孫三這個逼養(yǎng)的東西。只是讓他第三次帶肥料,就這樣給我們甩臉子。
父親也破口大罵。
我漸漸明白了。
孫三在我們村賣農(nóng)藥肥料。
一年前,父母想出了一個聰明的主意。
他們提前給他拿了一點錢,請他買東西的時候,幫我家?guī)?br />
這樣,他們就可以比別人便宜的價格購買肥料和農(nóng)藥。
這兩個項目都是種地的大費用。
孫三白白賺的錢少了,心里不滿意,但一時口快答應了,也不好反悔。
這一次,父母去拿肥料。
孫三坐在麻將桌上,一句話也沒說。
父親心急,催促了幾句話。
牌友陰陽怪氣地說他厚臉皮,沒有眼色。
父親沖動了,先罵了對方媽。
孫三當場掀桌。
他不聽解釋,指著我父親的鼻子,不得不說那句話去你媽的,罵的是他。
大家打了一場。
孫三掏出幾張錢,扔在地上,揚長而去。
母親嘆氣道:幸運的是,錢被拿回來了。
我們以后不找他買,就去鎮(zhèn)上買。
父親打斷她:鎮(zhèn)上的東西太貴了。
兩人沉默了很久。
我看著他們,心里一股寒意。
我記得孫三曾經(jīng)喝過酒,站在路上,在父母面前緊緊地摟著我的肩膀,把他油黃的臉貼在我的臉上。
父母笑嘻嘻,只敢看著。
我一個人掙扎,拉得孫三將他絆倒,拖著我倒在地上,才趁機跑開。
這是我童年的噩夢。
前世從來沒有問過父母為什么看著我被欺負。
父親五大三粗,怎會打不過孫三。
這一刻,我把一切都看清楚了。
原來他們只是想省點肥料錢,取悅他。
原來,我攤上了一對極其功利的父母。
前世,有七叔的那句話狀元命,我在外面努力工作,支持她。
他們愿意支持姐姐上學,期待著享受她的祝福。
在這一生中,我沒有一個親人來支持我,或者隨時都會失學。
想著這一切,我走出院子。
隔著河,看見七叔在對面碼頭上摸索著淘米。
他住在對岸。
但是如果你想來對岸,你必須繞道走橋。
夕陽靜靜地鋪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這個人,上一世傷害了我一輩子。
在這一世中,我想讀書,讓他自愿再開一次金口。
4
第二天,爸爸興奮地帶著字典回家。
這本字典又大又厚,兩只手拿著。
淺灰色封面,燙金色標題。
他說:這是我向盧家借的。
人說,只因你家陳禾的好成績,才愿意借。
那一年花了整整十六塊錢買它。
盧凱是翻著這本字典考上大學的,你也要爭氣。
前世,我爸也借了這本字典。
也以我的名義。
但是因為太相信七叔的預言,連摸都不允許我摸,明明說是姐姐的東西。
姐姐一直對書不感興趣。
自從字典借回來后,她先是把所有的油印和餅干都揉成碎片,然后把它們扔到床腳上,把它們啃成老鼠的坑坑洼洼。
后來,當人們聽說我不上學時,他們來拿字典。
但是看到字典已經(jīng)毀了面目全非,發(fā)霉了,沾上了老鼠屎。
盧大叔傷心氣憤,忍不住抱怨了兩句。
父親嗤笑道:本來是舊東西,借了還想回去。你也太聰明了。
盧叔叔以為是我弄壞了,只說:只是怪我看錯了陳禾這個孩子。
父母聽了,一句話也沒說。
我不知情。
在下班的路上,還是跟大叔打招呼,卻被冷眼,回到家,才知道真相。
這一次,她本來沒有抬起頭,正在玩娃娃。
然而,聽父親說得這么難得,立刻丟下娃娃,拖著裙子,說:爸爸,給我,給我。
父親說:你查不懂字典,還有,就知道搶。
姐姐大聲哭了。
媽媽忙著拿著我的字典打圓場。
她說:陳禾有這本大的,那,這本小的給她
姐姐搶了小的,用力撕了好幾頁。
父親氣得跳了起來:這本字典也花了我十塊錢!
父親拿起掃帚追她。
母親在中間攔住,讓雞飛狗跳。
家里總是那么吵鬧。
父母之間,也常常因為吃了一點小虧,有一點不順,大喊大叫。
前世,我還跟著悲傷,焦慮。
這一次,我背起書包,默默地跑到屋后的曬谷場。
場上剛用石磨碾過,最近沒下雨,曬得平整干凈。
我盤腿坐下,拿出教科書,開始背書。
5
很快就是期中考試了。
全鄉(xiāng)要進行一次大統(tǒng)一考試。
村里小都條件有限。
為了防止作弊,商量三、四年級放一天假,騰出教室,讓給一、二年級考試。
我收拾東西正要回家,二年級的張老師叫我。
她說:和你老師商量過,明天你也來。
那時,你靜靜地坐在這里。
她指著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然后說:寫李小的名字。
我立刻明白了。
她想讓我冒名頂替。
李小的樣子浮現(xiàn)在我們面前。
又黑又瘦,總是拖著鼻涕,衣服又臟又破。
她比我大兩歲,但是上學晚了,比我低一級。
我可憐她,經(jīng)常阻止那些欺負她的人,但我有限的力量。
張老師皺著眉頭,不喜歡地說:李小自己考,一定要考個零蛋。
這半個學期,我真的很忙。
看到我一言不發(fā),她笑著說:陳禾,我不能把你綁起來,看你是否愿意幫助老師。
父親突然在窗外招手叫我。
張老師笑著迎了出去。
他說是去衛(wèi)生院買感冒藥,順便帶我回家。
兩人談起即將到來的統(tǒng)考,談起李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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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不屑地道:哼,她媽媽是個瘋子,她爸爸是個二貨。她不考零蛋,誰考零蛋
張老師連聲附和。
爸爸突然說:讓陳禾替她考試。
老師故作為難:好嗎恐怕陳禾不愿意。
父親的大掌拍在我頭上:哦,我是她的老子,我說了算。
壓低聲音,他又說:張老師,我請你公公幫忙那事,回頭,你再幫我提一嘴…
6
第二天,我默默地背著書包來到學校。
李小蹲在十字路口,無聊地拽著巴根草。
看見我,咧嘴憨笑。
腳上穿的一雙布鞋也張開了兩個大嘴,黑色的腳趾從里面戳了出來。
我走到她跟前,給了她一雙表姐的舊布鞋。
這雙鞋是表哥前一天在學校給我的,放在書包里,母親不知道。
她和父親,連舊布條都不愿意送人。
李小個子小,腳卻大。
80%營養(yǎng)不良,沒長起來,鞋子給她穿,正合腳。
她把沾著雞屎的舊鞋還抱在懷里,傻笑著,笑得我很傷心。
我進了考場。
二年級的學生懷疑地看著我。
在張老師面前,卻不敢吱吱作響。
考場里還有一個來自其他學校的監(jiān)考老師。
她非常負責,一直來回巡邏。
中途,我不小心抬起頭,看見一年級的妹妹提前交了卷子,站在教室門口環(huán)顧四周。
張老師沒有認真對待。
但是監(jiān)考老師走了出去。
很快,她回來了,徑直走到我身邊,像審視小偷一樣上下看著我。
她板著臉,語氣強硬:你叫什么名字
我瞥見張老師靠著墻根溜走了,心里有一股無名火。
外校老師冷笑著問:啊,你叫什么名字
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不了
我不想說我是李小。
也不想說我是陳禾。
最后,我把寫著李小名字的數(shù)學試卷遞給她,面對她的目光,抿著嘴,一言不發(fā)。
只寫了一半卷子。
她嘆了口氣,拿走了。
回家的路上,姐姐偷偷跟著我。
她說:老師打你了嗎
不是我說的,是二年級沈紅說的,我看到了。
她就是不想讓李小考第一。如果你替她考,李小一定是第一。
那個白癡,為什么
我停下來問她:你真的希望我被打嗎
她愣住了。
回到家,父親興奮地問我考的如何。
我說:被其他學生舉報,當場抓獲。
父親氣得破口大罵,罵那個告密的學生狼心狗肺,多管閑事。
他說,如果他是紀老師,一定要狠狠打那多嘴的學生。
她害怕地縮了縮脖子,討好地看著我。
我移開了眼睛。
7
冒名頂替的事,并沒有引起太大的風波。
不久,張老師離開了學校,據(jù)說他去了其他地方做生意。
在放學的路上,我遇到了外校的監(jiān)考老師。
她迎面而來,看見我就下了車。
像刺猬一樣,我立即發(fā)動全身警戒。
但她看上去很溫柔,鄭重地說:陳禾小朋友,你好,我叫李素素,是鎮(zhèn)上中心小學的老師。
陳禾,我向你道歉。
沒想到這句話。
驚訝的是,眼淚立刻沖進了眼眶。
前世早早輟學踏入社會,嘗遍了世界的炎涼。
重生以來,我清楚地看到了長輩們的無恥,認為世界上充滿了這樣的人。
強者欺負弱者。
弱者抓住機會,偷偷欺負弱者。
但是李素素老師說,她向我道歉。
世界上還有這樣的人
李老師默默地給我拿了一塊手帕。
我擦了擦眼淚。
她推著自行車,跟我一路走。
她說:陳禾,我看了你自己的卷子,雙百分。
統(tǒng)考試卷難度大,三年級全縣只有一個雙百分。
那件事,我搞清楚了。是大人的錯,不是你的錯。
我不應該那么浮躁,當面問你。
她看著我,又說:我去看李小。
小,每個人都欺負她,只有你對她好,總是保護她。
陳禾,你不僅成績好,而且性格好。
以后會發(fā)生什么,盡管來中心小學找我。
從那以后,我經(jīng)常在路上遇到李老師。
她會放慢速度,微笑著向我揚手,身后是藍天,燦爛的云朵。
有時候,她停下來對我說幾句話,給我發(fā)一些中心小學自印的信息。
手寫蠟紙油印的資料經(jīng)常讓我的手肘變黑。
但是墨水的氣味,很親切。
我逐漸拋開了前世的陰影。
8
轉眼間,我上了六年級。
一天下午,一輛面包車駛進校園。
老師們從車里搬了很多紙箱,里面裝滿了成套的文具。
村小規(guī)模小,一年級只有一個班。
給每個學生發(fā)一套那些東西還是有余額的。
老師在講臺上說:這個文具是我們鄉(xiāng)優(yōu)秀企業(yè)家周凱文先生捐贈的。
學生必須心存感激,努力學習。
說著,他的視線飄出窗外。
外面下著大雨。
在霧蒙蒙的雨霧中,從遠處可以看到泥濘的河堤,有人拄著竹竿,跌跌撞撞地走著。
老師露出苦澀的表情。
他別過臉,沉思了一會兒,又說:聽說班上有同學捉弄老七,看不起他是瞎子。
其實我和周凱文、老七是一起長大的。
他是最聰明的一個。要不是突然失明,一定比任何人都有出息。
他已經(jīng)很窮了,不要欺負他。
老師認為孩子們太簡單了。
那些兇猛的孩子,只有拳頭,永遠不會同情他,因為一個人很窮。
第二天,我在放學的路上遇到了七叔。
他整天在鄉(xiāng)間行走。
一名學生揮舞著他的拐杖,喊道:哦哦哦,打狗棒,哦哦哦,瞎子是丐幫幫主。
小跟班貼著臉問:老七,老七,你什么時候給我們捐文具你不比別人聰明嗎
七叔垂著手,站在人群中,一言不發(fā)。
臉像死人一樣僵硬。
李小也在,膽怯地躲在他身后。
七叔脾氣古怪,但總是對她很好。
村里的人都說:傻姑娘一看到瞎子來,就跑前跑后給他趕狗。
七叔得到了一些美味的食物,也把它們放在懷里給傻瓜吃。
哎呦呦,李大頭,你女兒結婚不愁了。
瞎子雖然老了,瞎子有錢哦,算一次命收幾十,怎么不能當你的女婿呢
聽了這些話,李小的父親不敢回罵,只敢回家打女兒,罵她賤種。
女兒被打了。下次,她沖過去為七叔趕狗。
我不想幫忙。
但是一走過去,男孩們就哄散了。
他們喊著:陳禾來了,母老虎來了,快跑啊。
我不是母老虎。
只因我�?嫉谝�,當班手里拿著紀律簿,他們想出了這樣一個綽號,認為這是一種恥辱。
竹竿被扔進河溝里。
剛下雨,水漲得很深。
李小躺在地上,一只手扯著巴根草,伸展手臂,差點摔倒。
我叫她讓開,用傘柄把竹竿撈起來。
9
一年后,我考上了縣里的中學。
李老師非常高興,騎自行車到我家。
我給她倒了茶。
她一邊扇風,一邊笑道:以后可以考市里的高中。一步一步,就出去了。
父母拿著噴霧器回來,問我:晚飯準備好了嗎
我說做好了。
父親大喇喇叉開腿,正對著李老師坐下,一句話沒說,拿出煙抽了起來。
李老師起身對我說:陳禾,我回去了。
我把她送到十字路口。
看著她的背消失了,她轉身回家了。
父親當我一進院子,就對我冷笑:李素素又說了什么
哼,就她會攛掇。
一個不結婚的老女人,盡管別人的閑事。
他拍了拍桌子,大聲說:初中要在鎮(zhèn)上讀書。
是金子都發(fā)光。
僅存的一點錢,不是給你帶到城里瞎造的。
我正要反駁,盧大叔突然來了。
媽忙笑道:大哥吃了嗎
要不要把字典拿回來
他揮手道:老三,我來這里是為了勸你。
我們家盧凱說,如果當時不是在鎮(zhèn)上讀初中,恐怕考不上好高中,更別說好大學了。
雖然都是初中,但是差別很大,使用的材料也不一樣。
難得陳禾這么聰明,不能耽誤。
父親愣了一會兒,立刻抱起苦水。
拍著腿,嘆了口氣:老哥。你不明白我的困難。
我這整天的要么腰痛,要么背痛。
難得的天放晴了,一出門又犯了什么東西,頭疼腦脹。
地里刨那點錢,要么送老七,要么送衛(wèi)生院。
盧大叔勸了兩句。
父親拖著長腔,又念道:我的生活不好。
爹娘死得早,娶了一個退過婚的童養(yǎng)媳,也沒有得力的親家給我靠。
他說媽媽臉紅白一陣,還沒吃完,就放下碗出去干活。
盧大叔說:不要太相信那些。
如果你生病了,你應該自己去看醫(yī)生,其余的都是你自己的懷疑,白瞎錢。
就像我從來不相信一樣,小凱也順順當當。
省下來給孩子上學,才是正道哇。
突然,電燈一起滅了。
父親抱怨道:大哥,你看你,坐在我家亂說話。
盧大叔憋著氣說:是跳閘吧。
他環(huán)顧四周,都是黑漆漆的。
父親還在嘀咕。
盧大叔覺得無聊,背著手摸黑走了。
大道上,突然傳來了竹竿的聲音。
這么晚了,也不知道七叔過來做什么。
母親取下柜子上的煤油燈,劃了劃火柴。
七叔的影子投在對面的白墻上。
三排獎狀已整齊地貼在上面。
在煤油燈前,他主動為我算命,不收錢。
父親愿意占便宜。
七叔說:這孩子,長大后注定要吃公家糧,睡在公家床上。
三哥,把這個女兒培養(yǎng)出來,榮華富貴,你享受不完。
10
父親不相信老師的話,也不相信盧叔叔的話,但他相信算命。
他帶著折子去銀行取錢,送我去縣中學。
學校每周放一次假。
每次回來,媽媽都會給我準備一罐咸蘿卜干。
以輔導的名義,李老師經(jīng)常叫我回家。
要么燉骨頭湯,要么做紅燒肉,給我補充營養(yǎng)。
她說:不吃泡菜,學習是一件費腦子的事情。
邊說邊給我塞錢。
我總是拒絕要錢。
老師的母親病在床上,經(jīng)濟緊張。
陳蘭年紀越大越不在家,假期回去,我?guī)缀跻姴坏剿?br />
沒有希望的語言支持,她比前世更懶得學習。
三年過去了,我考上了市里的重點高中。
縣里獎勵了一筆錢,因為成績好。
培訓費在高中免除。
李老師親自送我去上學。
九月清晨,我們并肩站在布告欄前,看著分班表。
不時有父母拉著她問路。
她微笑著指著我:我不是這里的老師,也是家長。
高中課業(yè)突然變得困難起來。
特別是數(shù)理化。
一周學的東西,趕上初中一個月。
每天晚飯后回到教室,座位上堆滿了一堆作業(yè)紙。
根據(jù)一個教室埋頭演算的人,慘白的白熾燈。
讀書的苦,就像在深水里憋著氣,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有出頭之日。
我咬緊牙關堅持了下來。
高一結束,上百名榜末尾。
理科是分科選擇的。
她甚至沒有參加中考。
考試那幾天,有人在很遠的柳集遇到了她。
她坐在別人的自行車后座上,一群人笑了。
11
高三那年,本家有個姑奶奶去世了。
我正好放假,跟著母親去吃飯。
七叔也來了。
他送了一千元禮物。
大家驚得大眼瞪小眼。
有人酸溜溜地說:瞎子真有錢哦。
二奶奶點點頭嘆道:大姐活著的時候,看到老七就叫他喝水,問他吃不吃,讓他脫下衣服,給他洗,補。
老七這個人,記恩!
他們在宴會上談到了另一件事。
瘋子生的李小,竟然也談對象。
這個男人是鄰鄉(xiāng)的孤兒,比她大兩歲。
盡管沒有爹娘,學瓦匠學師,自己悄悄地建了兩間瓦房,圍了一個小院子。
老七去那個鄉(xiāng)算命,經(jīng)常在他家休息。
他介紹了兩個孩子。
那天下午,我去看李小。
這些年她不上學,經(jīng)常跟著李老師。
做飯,補衣,養(yǎng)雞,種菜...老師教她的,她都學得很好。
李家的小院子漸漸整潔了。
李大頭喝空的酒瓶被她整齊地建成了一座小山。
有一天,李大頭喝酒罵女兒。
李小破天荒地罵他,叉著腰,一張嘴又快又尖。
他又喝了半盒啤酒,那天晚上喝醉了。
從那以后,母女倆一起生活,卻很安靜。
李老師有個干姐姐是裁縫,小小跟著去學。
才學了半年,便給媽媽做了一件新衣服。
小小看見我來,高興地把我拖進屋里。
她從盒子里拿出一件平整的對襟夾克。
材料非常簡單優(yōu)雅。
白色的底部,淺黃色和淺綠色的小圓點圖案,衣領是漂亮的娃娃衣領。
她說:這是我做的。給你穿。
我換上衣服。
她為我理領子,打理下擺,后退兩步,打量一下,笑道:長了。
沒關系,我修改下。
她立刻拿起別針,在下擺做了個標記。
我脫下衣服,站在桌子旁,看著她剪裁。
突然覺得很安心。
我笑著問她談論的對象。
小小抿著嘴笑:我還年輕。七叔說,先和他交往,喜歡就慢慢談婚論嫁。
如果不喜歡,就把話說清楚,也沒什么。
不一定要結婚。
12
努力熬過高三,我考上了大學。
父母不知道怎么填志愿,只告訴我:報個學費最便宜。
李老師有些難過:我?guī)筒涣四�,我的知識也有限。
盧叔叔命令兒子打電話回來。
盧凱比我大得多,在北京成家立業(yè),到底見識廣。
他說:我們是農(nóng)村的孩子,不要選擇那些虛擬的,學習一些好就業(yè)的。
他為我選了幾個專業(yè)。
聽了別人的想法,父母高興地擺好了升學酒。
兩個人在燈下寫畫畫,能請的,都請到了。
那天,菜很潦草。
將雜牌火腿腸切成片片就是冷盤。
紅燒死了很多天魚,大料蓋不住怪味。
幾桌菜,吃得親戚們臉色發(fā)灰。
撥了撥,都放下筷子走了。
父母看到剩下的食物很多,拿著泔水桶收拾,笑著說:剩余的能給豬要吃了。
他們還收到了一波禮金。
數(shù)錢輸?shù)闹边粕唷?br />
但說到學費,他們又哭窮了:沒錢。
他們用收到的禮金還清了債務!
這些年為你上學花的錢嚇死人了。你不相信嗎來看看,我都記得。
父親拿著他的小賬本。
我稍微翻了一下,發(fā)現(xiàn)連我放假的時候,一家人吃的肉都在我頭上。
我沒有再糾纏了。我申請了助學貸款。
開學后不久,他們在家里聽了別人的閑話。
現(xiàn)在大學畢業(yè)生賺不了多少錢。
女孩出去上大學,心野了,自己在外面找對象。
好不容易培養(yǎng)出來,一畢業(yè),就去別人家,給別人賺錢!
還學著城里人,管家要嫁妝!
父親打電話來。
他說:下個月初八是好日子,給我訂婚。
男方家租了十幾臺農(nóng)機,還包了老板一片田,種雞頭米。
只要我訂了婚,人們不僅會給你彩禮,還會給你上學。
我問是哪一個,忍不住冷笑。
去年剛給孫子滿月酒,今年就出來相親了
父親說:那個女人沒有領證,早跑了。
本來是她倒貼的。
你聽父親的。你公公說要帶我做生意。
我在電話這頭聽到一陣惡寒。
我說:你真的很喜歡,你去結婚!
父母打不通我的電話,找各個親戚幫忙勸我。
但是那個宴會真的冒犯了親戚。
他們去找李老師。
老師打電話給我,罵道:該死!孩子剛考上大學,就鼓勵結婚。
別理他們,只當他們放屁!
當我無聊的時候,父母的注意力突然被蘭蘭吸引住了。
陳蘭在外面遇到了一個城里的老板。
雖然年紀大了她十幾歲,但據(jù)說有幾套套房。
第一次見父母,除了煙酒,還送了800張加油卡。
雖然我爸沒有車,但他還是很開心:有這樣的女婿,還怕以后沒車開
養(yǎng)了這么多年孩子,終于看到了回頭錢。
妹妹很快就懷孕了,生了個兒子。
父母跟著住在城里的房子,給她帶孩子。
13
上大學的時候,我遷走了戶口。
幾年后畢業(yè),找工作工資不錯,但是要去美洲外派,簽字費和安家費先給了3萬。
別人放心不下家。
對我來說,這是最理想的工作。
我回家收拾東西。
父母也碰巧把侄子帶回了村里。
孩子三歲了,還整天抱在懷里哄著。
父親騰出空來,教訓我:你給我老老實實考個本地公務員,不然老子綁也給你綁回來。
他又夸耀道:你姐夫的公司即將上市。
我們把所有的老本都投入進去,明年這個時候...
他豎了幾個手指:他給了我三百萬。
到時候我們自己買個大房子。
我沒作聲。先去同李老師告別。
老師的母親還在,身體比以前好多了。
我在老人的枕頭下放了2萬元。
然后去看小小。
她正要開裁縫店。我拿出3000元做了最大的一個股東。
然后買了一些禮物,問候了盧大叔。
所有應該看的人都看完了。
第二天早上,我?guī)еr候的一個舊書包沿著河堤走到街上。
書包里有一些我在這個家里僅有的東西。
前世,我也無數(shù)次這樣走著,出去打工,掙更多的錢回來。
這一次,我是為了自己。
轉了很多趟車,晚上才到火車站。
在車上一夜無眠。
一大早下車,走出北京火車站,仿佛又開始了新的生活。
出國前,我接到了小小的電話。
她哽咽著對我說,七叔家失火了。
他一直不信任銀行,怕看不見,吃別人的虧。
除了給小小加一點嫁妝的錢,枕頭上的一個小盒子,其余的都燒成了灰。
有人跟他出了個主意,說銀行換了。
他也很著急,居然相信了,拿著錢的殘灰大吵一架,在地上打滾。
小小得知消息沖過去,哭著把他拉了起來。
最后,警察來了,但他們沒有換回半張錢。
那天晚上,他上吊自殺。
村民們紛紛說,可見盲人算命是不靈的。
不然怎么算不出這件事呢
14
我在國外安頓下來,給李老師寫了一封電子郵件。
她自己沒有電腦,定期用學校機房的電腦回復我。
有一天,在信的開頭,她說自己很難過。
心里一驚。
定神,然后再看下去。
原來,七叔死后,村里派人去收拾,在他隨身的小盒子里,發(fā)現(xiàn)了幾個老小人。
小人身上扎著針,胸前寫著名字。
周凱文,盧凱,李素素,張偉...都是這些年鄉(xiāng)有點出息的人。
大家突然意識到。
難怪周凱文最近事事不順,妻子鬧離婚,又欠了一屁股債。
原來七叔背后詛咒他。
李老師寫道:
[我不相信這些。
【我很難過,他為什么恨我想了想,沒有得罪他。
【幸運的是,沒有你的名字�!�
聽說有好事的村民帶著給盧大叔報信。
盧大叔本來不相信這些,但畢竟涉及到自己的兒子,一怒之下,又氣又痛,當場跳了起來。
他喊道:老七,我在哪里得罪了你,這樣詛咒我的兒子
他去年回來給你送禮物,你卻狠心詛咒他!
李老師說,我爸在一邊冷笑著。
雖然他說的話很難聽,但似乎說明了真相。
他說:還沒怪你。怪你在他面前說的話。
你說,老七,你的生活不好。盧凱只是當了小領導。如果你不生病,當初讀書出去�?峙虏皇鞘¢L,就是市長。
不幸的是,你沒能走出大山。
他靠算命吃飯,你卻到處喊著不信,不是砸他的飯碗嗎
盧凱得知消息后,當晚坐火車回來安慰父親。
盧叔叔悄悄地找和尚做了幾件法事。
人們感到不祥,很快就不再談論七叔了。
李老師說,她好像在做噩夢,到處打聽。
我真的給她打聽了一些往事。
【七叔有個大名字,叫程文星。只是因為他瞎了,大家都不再叫他大名字了。在墓碑上,我又看到了這個名字。
【陳家二奶奶說程文星眼睛發(fā)炎了,應該去醫(yī)院。
【村里有人給了土方,說魚膽可以明目,
他的父母舍不得錢,所以他們每天去賣魚的地方要魚膽,
眼睛里戳破了滴滴。
【當時的人不明白生魚膽里有多少細菌。原來幾塊錢的藥治好了,
生生瞎了一雙眼睛。
【瞎了就夠可憐了,瞎了還想念書。但是他爸爸只是把他送到老瞎子家,讓他學算命,
晚上和老瞎子睡覺。
【在老瞎子手里,受了很多罪,
褲子里經(jīng)常有血。
【有一次急得跳河,是二奶奶救的。
【后來老瞎子喝醉了,掉進河里淹死了,他接替了他。
【我想,
大概是因為上帝對他太不公平了,
他恨我們這些略顯有前途的人。】
看著郵件,我不禁想起了前世。
前世,爸爸經(jīng)常拉住路過的七叔,炫耀我的成績。
尤其愛說:看看我們的陳禾,
這雙眼睛,
多亮!
我把堂屋的一面墻都騰出來了,專門給她貼了個獎狀!
我很笨,但是我女兒很聰明。
等七叔走遠了,
爸就說:我從小抄他的作業(yè),給他當跟班,他當時瘋了,
說我笨!現(xiàn)在怎么樣
也許那時,
七叔心中種下了仇恨的種子。
這一生放過我,
大概是看著小小的臉。
15
父母期待著300萬。
可惜美夢轉眼成空。
我妹夫,竟然是個騙子。
城里的房子是租來的。
年紀大了十幾歲,
也沒離婚,
原配的女兒都生了孩子。
他騙陳蘭,只想要個兒子。
父母的養(yǎng)老金就像放在水里一樣。
他們離開了孩子,
風餐露宿,舉著大照片,
四處尋找騙子。
我在新聞上看到他們。
父親看起來很生氣,
母親的眼睛是空的,
神色凄楚。
記者問他們找不到騙子怎么打算。
他說:我還有一個大女兒,
叫陳禾。
我想找到她,給我養(yǎng)老金。
可惜,
我遠離重洋,不是他能綁回來的。
聽說陳蘭一個人照顧孩子,
帶來不耐煩,
丟了他。
孩子差點餓死。
警察來到門口,
抓走了她。
很長一段時間以來,我們陳家都是村民們飯后最熱衷的話題。
但也有更荒謬的事情陸續(xù)出來。
村子里總不缺故事。
程文星早已被遺忘,半人高的草長在墓前。
只有小小會給她的七叔燒一點紙。
清明到了。她又在家里疊金元寶了。
我凝視著日歷,
想起那一年在小河溝邊幫忙撈河里竹竿的場景。
那時候,我心里早就預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