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暮色歸途
醫(yī)院ICU外的走廊燈泛著慘白光芒,我雙膝跪地,手掌貼著冰冷地磚。
父親躺在病床上,全身插滿各色管子,呼吸機發(fā)出規(guī)律的氣流聲。他突然睜開眼,眼球血絲密布,嘴唇顫抖著想說什么。
姜晚照…過來…
我俯身貼近,父親的氣息如游絲般虛弱。
長生…每三個月必須給它洗澡…否則…
監(jiān)護儀突然發(fā)出刺耳長鳴,嚇得我猛地直起身。醫(yī)護人員沖進病房,一片混亂中,我被擠出門外。
讓一下!準備除顫!
我的手提包掉在地上,里面的文件散落一地。我木然地蹲下收拾,目光凝固在一份文件上——母親三年前墜崖事故的尸檢報告。報告最后一頁被熒光筆重點標注:死者體內(nèi)發(fā)現(xiàn)未知菌絲群,疑似非自然生長物。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十二歲生日那天,滿山大霧。父親從后山歸來,背上扛著裹著厚厚青苔的奇怪肉塊,眼中閃著狂熱光芒。
晚照,這是長生,能保我們?nèi)移桨病?br />
父親把那肉塊放進特制的玻璃缸,倒入井水。肉塊蠕動了一下,表面的青苔發(fā)出幽幽熒光。
別告訴任何人。父親嚴肅地囑咐。
病房里的搶救仍在繼續(xù),我站在門外看著父親的心電圖一次次拉直又被拉回。手里的報告在顫抖,那些未知菌絲的顯微照片如同某種神秘文字。
患者已經(jīng)沒有生命體征了。醫(yī)生嘆息著走出來,節(jié)哀。
我的淚沒有掉下來,反而感到后頸那道月牙形的胎記開始發(fā)燙。
清明節(jié)返鄉(xiāng)的列車上,我獨自靠窗而坐。窗外綿綿細雨中,山區(qū)的風景像暈開的水墨畫。
真巧啊。
熟悉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我猛地轉(zhuǎn)頭,看到未婚夫周臨川站在座位旁,面帶微笑。
我皺眉。你怎么會在這趟車上
考古隊要去你們村考察古菌群,我拉了贊助。
這時另一個身影擠到周臨川身邊,香奈兒N°5的香水味撲面而來。楚曼云,周家當家主母,我的準婆婆。正是半年前在周家宴會上,她當眾評價我山溝出來的鳳凰女,逼得我提前離場。
晚照!楚曼云臉上堆滿假笑,硬擠進我身旁的座位,可想死媽媽了!
我勉強擠出笑容。楚曼云五十出頭,保養(yǎng)極好,臉上幾乎看不出皺紋,手上的祖母綠戒指在車廂燈光下閃閃發(fā)亮。
聽說你們村有種包治百病的太歲水楚曼云壓低聲音,嘴角掛著神秘笑容,媽媽最近關(guān)節(jié)疼,想找點偏方試試。
我心頭一緊,強裝鎮(zhèn)定:村里有些土方子,效果都不可靠。
楚曼云意味深長地看著我:是嗎可我聽說你們姜家祖?zhèn)鞯姆阶雍莒`驗呢。
我下意識摸了摸包里父親留下的青銅鑰匙。剛接觸到鑰匙,后頸的月牙疤突然刺痛起來,一絲微熱的黏液滲出,帶著一股淡淡的菌類香氣。
周臨川在一旁滔滔不絕地講著考古隊的計劃,我卻恍若未聞。
雨中的群山越來越近,祖宅那神秘的長生,和父親臨終前未盡的話語纏繞在我心頭。
黃昏時分,我們終于抵達了小山村。雨已經(jīng)停了,但空氣中彌漫著潮濕腐爛的氣息。
祖宅位于村后一片竹林中,青磚黛瓦,門楣上姜府二字已經(jīng)模糊不清。我從包里取出青銅鑰匙,插入鎖孔。門鎖轉(zhuǎn)動的瞬間,一陣刺鼻的腐臭味涌出,如同打開了一座古墓。
什么味道!楚曼云捂住鼻子,臉色煞白。
我心跳加速,快步穿過庭院,直奔東廂房——那里是長生的居所。推開門的瞬間,我愣住了。
原本放在正中央的玻璃缸空空如也,缸底卻滿是干涸的黏液痕跡。地板上蜿蜒著一條熒光黏液,直通向西廂房。
太有研究價值了!周臨川不知何時跟了進來,戴上手套蹲下采集地上的黏液樣本。
楚曼云好奇地推開西廂房的門,一聲尖叫瞬間劃破了夜色:老天爺!這是什么!
我沖過去,看到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整個西廂房堆滿了陶罐,每個罐子上都貼著美容院專供的標簽,罐口結(jié)著蛛網(wǎng)般的菌絲,在黑暗中泛著幽幽熒光。
晚照,這些是什么周臨川聲音發(fā)緊。
我搖頭,小心翼翼地靠近一個陶罐。罐子已經(jīng)破裂,里面裝滿了某種特殊培養(yǎng)液,散發(fā)著腐爛的甜香。培養(yǎng)液中漂浮著一團被菌絲纏繞的物體,形狀像極了人體器官。
楚曼云臉色慘白,顫抖著指向墻角:那…那是什么
角落里,一團蠕動的物體發(fā)出濕滑的聲響。那物體表面覆蓋著青黑色的菌絲,但隱約能看出人形的輪廓。它緩緩轉(zhuǎn)向我們,菌絲覆蓋的臉上,兩點熒光如同眼睛。
長生…我喃喃道。
那團物體猛地一顫,蠕動著向我們爬來。
楚曼云尖叫著后退,撞倒了身后的陶罐。罐中液體濺出,沾到她昂貴的絲質(zhì)衣褲上,頓時發(fā)出滋滋腐蝕聲。
救命!它燒到我了!楚曼云瘋狂拍打著褲子,卻看到皮膚上迅速長出細小的菌絲。
周臨川慌忙拉著她往外跑:晚照!快出來!
我卻像被釘在原地,注視著那團蠕動的物體。我感到脖子后的月牙疤劇烈灼痛,一股黏液自疤痕涌出,順著脊背流下。
那團物體停在我面前,舒展開來。菌絲緩緩分開,露出里面一張半腐爛的人臉——是我早已去世的母親。
晚照…它發(fā)出的聲音如同風吹過枯葉,我等你…很久了…
我的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倒下前的最后一個念頭是:父親說過,長生需要每三個月洗澡,否則…否則會怎樣
第二章:菌絲噬心
我從昏迷中醒來,窗外已是深夜。月光如水般流瀉進屋內(nèi),照亮了那一地的狼藉。
祖宅安靜得可怕。楚曼云和周臨川已不見蹤影,想必是被剛才的怪事嚇跑了。
后頸的月牙疤依然隱隱作痛,我摸索著點燃一盞煤油燈。那團蠕動的長生和母親的幻影也消失不見了,只留下地上干涸的菌絲痕跡。
我必須弄清楚這一切。
拿起父親留下的手電筒,我悄然離開祖宅,向村后的山林走去。山風穿過竹林,發(fā)出鬼魅般的嗚咽聲。
記憶中,父親每次取回長生所需的青苔,都是從后山一處溶洞中帶回的。
穿過密林,我終于找到了那個隱蔽的洞口。手電光照進去,泛起一層詭異的藍綠色反光。
洞口潮濕陰冷,散發(fā)著熟悉的腐敗甜香。
我深吸一口氣,彎腰鉆了進去。
溶洞內(nèi)部遠比想象的寬敞。石壁上覆蓋著一層藍綠色的菌膜,在手電光下微微蠕動,仿佛在呼吸。
這不可能…
我伸手觸碰石壁,菌膜竟如有生命般微微后退,留下一道發(fā)光的痕跡。
越往深處,菌膜越發(fā)茂密,那種呼吸般的蠕動也越發(fā)明顯。
走到一處開闊地帶,前方是一條幽深的暗河。我將手電光照向水面,想看清河底的情況。
水面如鏡,卻不映照出我的臉龐,而是我的背影。
不對勁。
我驚恐地瞪大眼睛。水中倒影顯示,我的后背正爬滿發(fā)光的菌絲脈絡(luò),如同一張精細的蛛網(wǎng),與父親臨終前皮膚下蠕動的菌絲一模一樣。
不…
我下意識伸手去摸后背,卻什么也沒摸到。再看水中倒影,那些菌絲脈絡(luò)依然清晰可見,甚至在我的注視下緩緩蠕動著。
身后突然傳來腳步聲。
找到你了。周臨川的聲音在洞內(nèi)回蕩。
我猛地轉(zhuǎn)身,看到他站在幾米外,臉上帶著興奮的神色。
你跟蹤我
我們得談?wù)�。周臨川走近,眼睛卻盯著石壁上的菌膜,這太神奇了…活體菌群,還能自我復制…
他伸手觸碰石壁,那些菌膜竟主動攀上他的手指。
突然,周臨川的表情變得痛苦而扭曲。他瞪大眼睛,身體劇烈顫抖,口中發(fā)出含混不清的呻吟。
臨川我試探著喊道。
他猛地轉(zhuǎn)向我,瞳孔放大,嘴角流下黏稠的涎水。不等我反應,他撲向石壁,瘋狂地啃食起那層菌膜。
我要永生…永生…給我…他的聲音不像人類,更像某種野獸的低吼。
我驚恐地后退,被身后的石塊絆倒。黑暗中,周臨川繼續(xù)著他瘋狂的舉動,臉上沾滿發(fā)光的菌質(zhì),在黑暗中顯得格外駭人。
暗河水面再次映出我的背影,那些菌絲脈絡(luò)似乎在回應周臨川的瘋狂,閃爍著更加明亮的光芒。
我知道必須盡快離開這里。
天微微亮,我筋疲力盡地回到祖宅。昨夜洞中的一切如同噩夢,我甚至不確定那是否真實發(fā)生。
推開院門,一幕意外景象讓我停住腳步。
二十多個村民站在院子里,神情冷漠地盯著我。為首的是村長趙守財,這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在村里有著絕對權(quán)威。
姜晚照,你還知道回來。趙守財冷笑一聲。
我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
發(fā)生什么事了
按祖訓,未嫁女不得繼承神物!趙守財厲聲道,尤其是你這種血脈不純的。
我一陣心驚。血脈不純這話什么意思
神物我不明白你們在說什么。
趙守財不再理會我,轉(zhuǎn)身向人群揮手示意。人群分開,楚曼云推著一輛蓋著紅布的小推車走了進來。
她臉上的假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赤裸裸的貪婪。
晚照,你知道你們家的寶貝有多值錢嗎楚曼云興奮地說,這可是科研界求之不得的新物種。
她一把掀開紅布,我?guī)缀跫饨谐雎暋?br />
推車上赫然是一團蠕動的肉塊——正是那個失蹤的長生。只是它現(xiàn)在的樣子已經(jīng)大變,表面布滿獠牙狀的凸起,那些小凸起不斷張合,如同呼吸。
這是本該在山洞里的東西,是嗎楚曼云咄咄逼人地問,我們昨晚可是費了好大力氣才從洞里找到它。
周臨川緩步走進院子,臉色蒼白,但神志似乎已經(jīng)恢復正常。他眼中閃爍著復雜的光芒,既有警惕,又有欲望。
晚照,我們得談?wù)�。他走到我身邊,低聲說。
沒什么好談的。我后退一步,你們偷了長生。
周臨川苦笑一聲,從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我們的訂婚戒。
我可以幫你保住它。他將戒指舉到我面前,簽完器官捐贈協(xié)議,我就幫你解決這件事。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協(xié)議
周臨川沒有回答,只是晃了晃手機。屏幕上是一封郵件,標題赫然寫著:特殊菌株可制造成癮性美容針劑,預計市值超百億。
我終于明白了他的目的。
你想拿我做實驗。我聲音發(fā)抖。
這是雙贏,晚照。周臨川語氣誠懇,眼神卻冰冷,你的血液可能是這種菌株的完美載體。
我想起昨晚水中倒影里,那布滿我后背的菌絲脈絡(luò)。一切都說得通了。
不。我堅定地搖頭。
趙守財見狀,一揮手,幾個壯漢立刻上前抓住我的手臂。
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我被拖進村里的宗祠。這座古老建筑平日緊閉大門,只有重大節(jié)日才會開放。今天,它為了一場詭異的儀式打開了。
祠堂正中擺著一口巨大的石槽,槽內(nèi)盛滿了散發(fā)熒光的液體。液體表面漂浮著細小的菌絲,不斷蠕動。
兩側(cè)點滿紅燭,火光搖曳中,墻上祖先畫像仿佛也活了過來,冷冷地注視著這一切。
趙守財換上了一身紅色長袍,手持古舊的竹簡,站在石槽前念念有詞。
村民們團團圍住宗祠,木訥的面孔在燭光中顯得格外滲人。楚曼云則抱著那團長生,站在趙守財身旁,眼中充滿期待。
三百年一遇,神物更替。趙守財高聲宣布,今日選新菌母,續(xù)我村香火。
我被按在石槽邊緣,動彈不得。這時,我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不知何時已被換上一襲紅色嫁衣,繁復沉重。
你們要干什么我掙扎著問。
冥婚。趙守財?shù)幕卮鸷喍潭膳�,你要嫁給神物,成為菌母。
恐懼如潮水般襲來。這不是科學實驗,而是某種原始的祭祀儀式。
趙守財從楚曼云手中接過長生,那團東西在他手中興奮地蠕動著。
將菌液灌入新娘口中!趙守財高喊。
兩個壯漢按住我的頭,第三個人捏開我的嘴。趙守財擠壓長生,一股黏稠的綠色液體滴落。
新娘子要當菌母的。趙守財獰笑道。
液體滴入我口中的瞬間,一股劇痛從喉嚨蔓延至全身。我感到有什么東西在血管中快速流動,如同無數(shù)細小的蟲子在爬行。
不…我痛苦地呻吟。
我的后頸月牙疤突然劇烈灼熱,像是被燒紅的鐵塊按住。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從脊背涌出,瞬間擊退了按住我的人們。
燭光中,我看到自己的雙手開始發(fā)出微弱的熒光,皮膚下細小的青色脈絡(luò)清晰可見。
恐懼轉(zhuǎn)為震驚,震驚又變?yōu)槟撤N奇異的鎮(zhèn)定。我感到身體里的菌絲正以自己的意志行動,卻又奇妙地服從我的控制。
天啊,它們聽我的…
我抬起手,那些從我指尖延伸出的菌絲如同活物,向四周蔓延。
石槽中的菌液突然沸騰起來,噴涌而出,形成無數(shù)透明的絲線,纏繞住周圍的村民。
這是什么妖術(shù)!趙守財驚恐地后退。
幾個試圖逃跑的村民被菌絲纏住,倒在地上痛苦抽搐。楚曼云尖叫著被菌絲裹挾,她精心保養(yǎng)的臉在菌絲接觸下開始融化變形。
為什么…為什么你沒變異…她痛苦地看著我,聲音含混不清。
我感到后背一陣劇痛,隨后是解脫般的輕松。嫁衣無聲裂開,我轉(zhuǎn)頭看到自己的倒影——后背的菌絲竟然化作了蝶翼形狀的結(jié)構(gòu),在空氣中輕輕顫動。
周臨川站在角落,目睹這一切,眼中充滿驚駭與狂熱。
原來你才是真正的長生…他喃喃自語。
我低頭看向自己散發(fā)熒光的雙手,恍然大悟。
父親臨終前的話突然有了意義——他不是在說給缸中物體洗澡,而是警告我自己體內(nèi)的長生菌株。
我,姜晚照,就是真正的長生。
第三章:共生真相
暴雨如注,溶洞入口閃爍著詭異的藍光。我踉蹌著從宗祠逃出,后背的菌翼還在微微顫動。雨水沖刷著我的皮膚,帶走了身上殘留的菌液,但洗不凈血液里流淌的真相。
我尋到后山深處那個隱秘山洞,熟悉卻陌生。洞壁上的菌膜在我靠近時分開了一條通路,仿佛在迎接主人歸來。
深處的巖壁上,一塊菌晶反射出光影。我伸手觸碰,劇烈的疼痛瞬間襲來。腦海中,二十年前的畫面如潮水般涌入。
暴雨夜,一對穿著工作服的男女抱著奄奄一息的嬰兒沖進溶洞。女人淚流滿面,男人絕望地環(huán)顧四周。
快看那個!男人指向洞穴深處一團發(fā)光的肉靈芝狀物體。
女人小心翼翼地把嬰兒放在菌核上。這是我們最后的希望了。
嬰兒的皮膚開始泛起微光,菌絲從菌核延伸,溫柔地包裹住小小的身體。嬰兒停止了哭泣,呼吸逐漸平穩(wěn)。
它在重塑她的心臟!男人驚呼。
女人撫摸著嬰兒額頭,淚珠滾落。她活下來了…
這不是幻象,這是記憶。那個嬰兒就是我。這對夫婦是我真正的父母——兩位地質(zhì)學家,在一次秘密考察中發(fā)現(xiàn)了遠古菌群,并用它救了瀕死的女兒。
菌晶繼續(xù)閃爍,畫面切換。
姜父從洞中偷走菌核和嬰兒。這孩子是我們的救星。
我感到窒息。原來我從未真正屬于姜家,只是他們覬覦族力量的工具。我的出生證明被抹去,身份被掩蓋,只為掩護他們的秘密實驗。
軍晶畫面再轉(zhuǎn),顯示父親生前錄制的視頻。
晚照,如果你看到這段視頻,意味著我已經(jīng)死了。視頻中的父親憔悴不堪,皮膚下隱約可見蠕動的菌絲。我們錯了,大錯特錯。
他顫抖著手指向鏡頭外的什么。這些年,我們秘密提取你的血清制造回春素,銷往各大美容機構(gòu)。但我們不知道,這種物質(zhì)在普通人體內(nèi)會導致基因崩潰。
父親咳嗽起來,嘴角溢出青綠色液體。你的血液里有種未知物質(zhì),能與菌株和諧共生。而我們卻…
視頻戛然而止。我跪在洞中,渾身發(fā)抖。我不僅是菌株的宿主,更是活體實驗的犧牲品。姜家收養(yǎng)我,只為提取我的血液。
那后頸的月牙疤,根本不是胎記,而是他們長期采血的痕跡。
我循著菌絲指引的路線,走進洞穴深處一個從未發(fā)現(xiàn)的通道。洞頂懸掛著發(fā)光菌群,照亮前路。
通道盡頭是一扇金屬門,看起來格格不入。門上的密碼鎖已被菌絲侵蝕,在我靠近時自動打開。
里面是一座現(xiàn)代化實驗室,靜謐得可怕。工作臺上的電腦仍在運行,顯示屏上閃爍著復雜數(shù)據(jù)。而房間中央,一個巨大的玻璃培養(yǎng)艙內(nèi)漂浮著人形物體。
我走近,幾乎窒息。
培養(yǎng)艙中的是一個與我一模一樣的女人,閉著眼睛,浸泡在菌液中。她的皮膚半透明,能看到下面流動的綠色血液。
完美的作品,對吧
我猛地轉(zhuǎn)身,看到周臨川站在門口,衣衫襤褸,眼中閃爍著狂熱。
這就是你的目的復制我我質(zhì)問。
周臨川走進培養(yǎng)艙,癡迷地撫摸玻璃。完美的共生體…他呢喃著,純凈的載體,不受外界污染。
電腦突然自動播放一段加密視頻。畫面中是楚曼云和周臨川的對話。
克隆技術(shù)已經(jīng)成熟了嗎楚曼云問。
周臨川點頭。只要拿到姜晚照的完整樣本,我們就能培育出不受道德限制的實驗體,大規(guī)模生產(chǎn)回春素。
楚曼云笑了。她那個傻父親以為只靠賣幾瓶太歲水就夠了,卻不知道我們的野心有多大。
我看向培養(yǎng)艙中的自己,恐懼與憤怒交織。他們打算用這個克隆體替代我,然后榨取她的血液,制造成癮性美容產(chǎn)品。
你們真惡心。我冷冷地說。
培養(yǎng)艙內(nèi)的液體突然波動起來,克隆體的眼皮顫抖,慢慢睜開。我們四目相對,仿佛照鏡子般。她的眼中不是空洞,而是充滿了恐懼與求救。
實驗室的燈光忽明忽暗,周臨川沒注意到,但我聽見了。深沉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凝聚成一個熟悉的女聲。
孩子,我們都被利用了…
母親的聲音。
當年我發(fā)現(xiàn)了真相。這菌株會吞噬宿主意識,但你卻能與它和諧共存。我打算公開研究成果,卻被他們…
聲音中斷,隨后是一聲悲嘆。
他們策劃了那場意外,把我推下懸崖。
我渾身顫抖。母親的墜崖不是意外,而是謀殺。她的意識被菌群保存了下來,在這暗無天日的洞穴中苦苦等待,等待我的到來。
你必須阻止他們。母親的聲音懇求道。
周臨川似乎也聽到了什么,臉色大變。又是這該死的幻聽!他抓起桌上的注射器,朝我沖來。
實驗室天旋地轉(zhuǎn),地面突然消失。我墜入無盡黑暗,菌絲在我身邊編織成網(wǎng),減緩下落速度。
睜開眼,我發(fā)現(xiàn)自己處于一個倒置的世界。菌絲構(gòu)成了迷宮般的通道,上下顛倒,左右錯亂。每個轉(zhuǎn)角都是鏡面,反射出無數(shù)個我。
一面鏡子里,我身著祭祀長袍,跪在村民中央,面容枯槁,眼神空洞。那是成為祭品的我。
轉(zhuǎn)角處,另一面鏡子顯示我躺在手術(shù)臺上,渾身插滿管子,蒼白如紙。周臨川戴著口罩在一旁記錄數(shù)據(jù)。那是淪為實驗體的我。
第三面鏡子前,我停住腳步,倒吸一口冷氣。鏡中的我被浸在福爾馬林溶液中,雙眼微微睜開,四肢保持掙扎姿態(tài)。那是被制成標本的我。
這是你的未來。周臨川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除非你配合我。
菌絲迷宮不斷變幻,我開始迷失方向。每一步都走在刀鋒上,稍有不慎就會跌入鏡中世界,再也無法歸來。
絕望中,我聽到微弱的啜泣聲。
順著聲音找去,我看到楚曼云蜷縮在迷宮深處,渾身長滿菌菇,皮膚開裂,眼中流出綠色液體。
救我…她伸出變形的手,哀嚎著,我只是想永葆青春…
她的美麗容顏已不復存在,代之以層層疊疊的菌菇,每一朵都在蠕動,仿佛在吞噬她的血肉。
解藥在哪我冷聲問。
楚曼云顫抖著指向我的胸口。頸間…玉墜…
我這才注意到脖子上掛著一枚翠綠玉墜,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握在手中,溫潤如初。
這是你母親的…楚曼云艱難地說,我們從她尸體上取下的…
憤怒沖昏了我的頭腦,我?guī)缀跸朕D(zhuǎn)身離去,讓她在痛苦中等死。但良知阻止了我。
折斷玉墜,里面藏著一張小紙條,上面密密麻麻寫滿化學公式。母親留下的菌株抑制劑配方。
這能救你,但你必須告訴我全部真相。我說。
楚曼云狂笑。真相你想知道是誰把你當成商品賣給我們的嗎
是趙守財。你的好村長。他知道你體內(nèi)有寶貝,二十年來一直在尋找買家。
我渾身發(fā)冷。整個村莊都在等我長大,等著把我送上祭壇。
楚曼云痛苦地蜷縮起來�?臁o我…
我從玉墜碎片中取出一滴綠色液體,滴在她嘴唇上。菌菇立刻停止生長,但已經(jīng)太遲了。
臨川在制造軍用菌株…她的聲音微弱下去,他們要…批量生產(chǎn)你…
迷宮在震動,鏡子開始碎裂。時間不多了。
我翻過玉墜碎片,背面還有一行小字:菌絲共生,在于心念�?匦募纯鼐�。
母親留給我的終極提示。我閉上眼睛,集中精神,感受血液中流動的菌絲。它們聽從我的意志,在體內(nèi)舒展,又收縮。
睜開眼,迷宮變得清晰。每一條路徑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不再是迷失的旅人,而是迷宮的主宰。
我找到你了,周臨川。我輕聲說,朝著迷宮中心走去。
后背的菌翼完全展開,在黑暗中綻放出奪目青光。我不再恐懼體內(nèi)的共生者,而是接納了它。只有這樣,才能拯救被欺騙的克隆體,揭露他們的罪行,完成母親未完的心愿。
第四章:菌宴
燭光搖曳中,趙守財穿著定制西裝,站在臨時搭建的高臺上,笑容滿面。他身后是巨大的橫幅——太歲宴·長生共享。
宴會廳內(nèi)聚集了數(shù)十位衣著華貴的賓客,各個神情激動,竊竊私語。我躲在角落,目睹這荒誕一幕。
諸位貴賓,今日有幸嘗鮮世間罕見的太歲,從此青春永駐!趙守財高聲宣布。
侍者端上銀盤,上面整齊擺放著薄如蟬翼的青綠色菌菇片。每片菌菇中央,竟然長著微微轉(zhuǎn)動的眼球狀結(jié)構(gòu)。
富豪們蜂擁而上。
聽說這菌菇能活化細胞,讓人返老還童!一位珠光寶氣的中年女士迫不及待夾起一片放入口中。
她面色瞬間蒼白,繼而泛起詭異紅暈。皮膚表面開始結(jié)晶化,如同覆蓋了一層閃亮鱗片。
天�。∥腋杏X好極了!她看著手鏡中的自己,尖叫道,皺紋沒了!
其他賓客見狀更加瘋狂,爭先恐后地品嘗這菌中珍品。
恐怖的是,盡管他們的皮膚正在異變,眼中卻流露出癡迷與狂熱。
我變年輕了!我能感覺到力量!一位白發(fā)老者捋起袖子,露出正在結(jié)晶的手臂,癲狂大笑。
門口傳來騷動。周臨川推門而入,身形比我記憶中壯碩許多。他環(huán)顧四周,目光最終鎖定在我身上。
找你很久了,晚照。他朝我走來,每一步似乎都讓地面微微震動。
我屏住呼吸。他的手臂青筋暴突,肌肉線條不自然地扭曲著,仿佛有什么東西在皮下蠕動。
你注射了改良菌液
周臨川露出扭曲笑容。比那更好。我直接將純菌株植入骨髓,進化得更徹底。
他靠近我,我看清了他的眼睛——瞳孔周圍已布滿青綠菌膜,瞳仁豎直如蛇。
晚照,和我一起進化吧。他伸出手,指尖泛著幽光,想想我們能創(chuàng)造怎樣的未來。
宴會廳里,富豪們開始痙攣,皮膚龜裂,結(jié)晶擴散至全身。他們?nèi)栽诳裥Γ旖菂s流下綠色液體。
他們都會死。我直視周臨川。
只是蛻變。弱者死去,強者重生。他不以為然,就像你,天生就該主宰這進化。
突然,地面?zhèn)鱽碚饎�。餐桌上的酒杯劇烈搖晃,燈光閃爍不定。
所有人驚恐地望向地面,那里的地板開始龜裂,青綠菌絲從縫隙中鉆出。
千年菌母要蘇醒了。趙守財倉皇后退,臉上興奮與恐懼交織。
墻壁崩塌,露出下方巨大洞穴。無數(shù)菌絲如同觸手般伸展,在半空中舞動。洞穴深處,一團龐大的肉塊蠕動著,表面覆蓋著無數(shù)發(fā)光的眼球狀結(jié)構(gòu)。
我感到后頸劇痛,月牙疤仿佛要裂開一般。血液中的菌絲共振著,回應著地底的呼喚。
完美時機!周臨川狂熱地看著這一切,母體蘇醒,你將成為她的新宿主!
我猛然明白了一切。千年菌母才是一切的源頭,而我,只是它選中的下一任容器。
人群開始混亂奔逃。那些食用了菌菇的富豪們步履蹣跚,皮膚已完全結(jié)晶化,面目扭曲得不成人形。
我沖向洞穴邊緣,手中緊握著母親留下的小刀。千百年來,多少祭品被投入這菌池多少靈魂被永遠囚禁
住手!周臨川試圖阻止我。
我毫不猶豫地劃開手掌,任鮮血滴落入菌核深處。
血液觸碰菌核的瞬間,整個洞穴亮起刺目青光。我的血與菌核產(chǎn)生某種共鳴,喚醒了沉睡其中的意識。
無數(shù)女性的哀鳴聲回蕩在洞穴中。那是歷代菌娘的亡魂,被囚禁在菌核深處數(shù)百年。
我們等待這一刻已太久…她們的聲音交織在一起。
菌核中央綻放出一道人形光芒,凝聚成我母親的身影。
晚照,引導她們離開。母親的聲音在我腦海中響起。
我伸展背后的菌翼,引導那些靈魂順著光束上升。每一個離開的靈魂都化作一縷青煙,菌母的力量隨之減弱。
此刻,實驗室方向傳來一聲尖叫。
我轉(zhuǎn)身看見,培養(yǎng)艙中的克隆體不知何時掙脫束縛,踉蹌著走向周臨川。她渾身濕漉漉的,臉上表情空洞。
海倫…周臨川喃喃道,竟是給克隆體取了名字。
你說過最愛我的臉。克隆體聲音機械,說過我比她更完美。
周臨川后退一步,似乎第一次感到恐懼。冷靜,海倫,我們還有大事要做。
克隆體僵硬地笑了。是的,還有事要做。
她抬手,緩慢抓住自己的臉頰,然后用力一撕——
柔嫩的面皮如同面具般被揭下,露出底下密密麻麻蠕動的菌絲網(wǎng)絡(luò)。那些菌絲不斷舒展收縮,組成一張猙獰笑臉。
你喜歡我現(xiàn)在的樣子嗎
周臨川慘叫著后退,卻被菌絲纏住腳踝�?寺◇w撲上去,菌絲從她體內(nèi)涌出,迅速包裹住周臨川的身體。
天空烏云密布,電閃雷鳴。暴雨傾盆而至,仿佛天神的淚水。
我站在洞穴邊緣,看著這一切混亂。菌母正在掙扎,它的力量隨著靈魂解脫而削弱,卻仍在瘋狂吞噬周圍一切。
趙守財從混亂中沖出,手里緊握公文包。這不可能!計劃完美無缺!
楚曼云不知何時也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她的臉已經(jīng)被菌絲嚴重侵蝕,只剩半邊人形。她手中握著一沓燃燒的紙張,在雨中仍頑強地燃燒著。
我的美容帝國!她尖叫著撲向趙守財,你騙我!你說這菌株經(jīng)過穩(wěn)定處理!
趙守財躲閃不及,被她撞倒在地。是周臨川!是他改了配方!
我冷眼旁觀著這荒謬一幕。貪婪與欲望扭曲了所有人。菌株只是催化劑,而人心才是真正的怪物。
一道閃電劃破長空,精準地劈中不遠處的儲油罐。
巨大爆炸聲中,火球沖天而起。烈焰與雨水在空中交織,形成詭異的景象�;饎菅杆俾�,吞噬了地面設(shè)施,向菌巢深處逼近。
必須離開這里!我大喊,試圖在混亂中找到出路。
楚曼云和趙守財仍在地上扭打,渾然不覺危險臨近�;鹧娴褂吃谒麄兙难壑�,宛如末日景象。
我的美容帝國!楚曼云撕扯著燃燒的支票,仿佛那是她最后的希望。
母親的虛影再次出現(xiàn)在我面前,指向洞穴深處的暗河。那是唯一的生路。
我點頭,抱起母親留在洞中多年的骨灰盒,跨過燃燒的廢墟,向暗河奔去。
背后的菌翼在熱浪中顫動,每一次扇動都有光點脫落消散。我能感覺到它們正在逐漸瓦解。
身后傳來菌母的哀嚎,以及無數(shù)被困靈魂解脫的嘆息。火舌已經(jīng)舔舐到菌核表面,那些曾經(jīng)被奉若神明的菌絲在高溫下萎縮、焦黑。
站在暗河邊緣,我掏出口袋里最后一支抑制劑——母親配方中最純凈的一劑。
晚照,你確定嗎母親的聲音充滿憂慮,這意味著你將與菌株永遠分離。
我看著手中的注射器,又望向燃燒的菌巢。多少人為了所謂永生而扭曲異變,卻忘記了生而為人的本質(zhì)。
我寧愿做個普通人,也不要成為怪物。
毫不猶豫地,我將抑制劑扎入心臟。
剎那間,劇痛席卷全身。背后的菌翼瞬間崩解,化作無數(shù)光點在空中飄散。我能感覺到血液中的菌絲正在迅速萎縮、死亡。
身體失去支撐,我抱著母親的遺骨墜入漆黑暗河。
冰冷的水流包裹全身,帶走最后一絲溫度。在意識模糊前,我看到火光映照下的洞穴坍塌,將所有秘密永遠掩埋。
晚照,好好活下去…母親最后的叮囑在耳畔響起,隨即歸于永恒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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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灰燼之下
我推開城中村那間狹小出租屋的門,濕漉漉的頭發(fā)還在滴水。三個月過去,我的靈魂和身體仿佛被歲月撕扯成兩半。
鏡子里映出一張陌生面孔——眼角爬滿皺紋,皮膚松弛泛黃,頭發(fā)灰白交織。二十七歲的容顏,卻宛如四十歲的衰敗。
水滴順著臉頰滑落,我不知那是洗澡的殘留,還是無聲的眼淚。
電視機在角落里呢喃著新聞,屏幕閃爍著刺眼光芒。
神秘山火意外造就抗癌奇跡!科研突破引全球矚目!
主持人激動的聲音刺痛我的耳膜。畫面切換,周臨川坐在輪椅上出現(xiàn)了,他面容枯槁,眼窩深陷,雙手顫抖不止,卻被一群記者團團圍住。
這是一場悲劇中的奇跡。他聲音虛弱,卻掛著勝利者的微笑。感謝我的未婚妻用生命為科學做出的貢獻。
我冷笑,關(guān)掉電視。他們編造了完美故事——勇敢科學家與未婚妻探索神秘山洞,遭遇山火,女友為救愛人殞命,卻意外留下改變醫(yī)學史的菌株樣本。
多么動人的悲劇,多么完美的謊言。
門縫突然被塞進一個東西,發(fā)出輕微的沙沙聲。我警覺地抓起水果刀,猛地拉開門。
走廊空無一人,只有地上躺著一本被血跡浸染的筆記本。
我小心翼翼地撿起它,翻開第一頁——熟悉的筆跡,卻不是我的。
他們?nèi)鲋e。他在培養(yǎng)新的菌母。我逃出來了,但感染已深,活不久了。別相信電視。你沒死,他們很害怕。
心跳加速,血液沖擊耳膜。克隆體,那個被周臨川命名為海倫的我,居然活了下來。
我急切地翻到最后一頁,那里貼著一張模糊的女童照片。大約四五歲,眼神怯懦,頸后有個清晰可見的月牙形胎記——與我如出一轍。
照片背面寫著一串坐標和時間:明晚八點,地下拍賣會。
窗外雨聲大作,我深吸一口氣,抬手撫摸自己干枯的臉。鏡中倒影里,眼神卻比任何時候都要銳利。
地下車庫入口處,熒光棒的冰冷光芒在潮濕空氣中暈染成詭異的藍色霧氣。保安面無表情地檢查著我手中的金色請柬。
請出示您的身份確認。
我摘下口罩,露出滿是疤痕的假臉,這是我從地下美容室花高價定制的偽裝面具。
張女士,您可以進去了。
電梯直達地下三層,門開的瞬間,奢靡氣息撲面而來。水晶吊燈下,穿著燕尾服的侍者端著香檳穿梭。富商權(quán)貴們西裝革履,低聲交談,眼中閃爍著貪婪光芒。
拍賣會場布置如同劇院,中央舞臺被紅色天鵝絨簾幕遮掩。我挑了后排角落的位置坐下,壓低帽檐。
各位貴賓,今晚的壓軸拍品即將揭曉。主持人熱情洋溢地宣布。
簾幕緩緩拉開,舞臺中央是一個巨大的透明玻璃籠�;\中蜷縮著一個小女孩,正是照片上的那個。她渾身布滿青色菌斑,手臂和頸部可見清晰的菌絲脈絡(luò),在燈光下微微發(fā)光。
太歲童女,千年難得一遇的完美宿主。經(jīng)鑒定,她的血液與菌株融合度高達98%,是目前發(fā)現(xiàn)的最理想載體。
我握緊拳頭,指甲嵌入掌心。女孩抬起頭,淚水從她染成青綠色的眼睛里滾落。
傳說中的不老藥,永生秘方,就藏在她的血液里。底價三千萬,每次加價不低于五百萬。
大屏幕突然亮起,開始播放一段視頻——赫然是我在火海中跳崖的紀錄片,畫面經(jīng)過精心剪輯,配上悲壯音樂,將我塑造成為科學獻身的烈士。
正是這位勇敢的女士,為人類帶來了不朽的希望。
臺下掌聲雷動。我?guī)缀跻Τ雎晛怼?br />
一個熟悉的輪椅聲從后臺傳來。周臨川緩緩出現(xiàn)在舞臺上,臉色慘白,鼻子插著氧氣管,手臂上密布著被菌株侵蝕的疤痕。
感謝各位對我們研究的支持。他虛弱地說,今天,我要感謝我的未婚妻姜晚照。是她用生命培育出這完美菌株,讓我們看到了戰(zhàn)勝死亡的希望。
憤怒在胸腔爆炸。我站起身,緩步走向舞臺。人群中有竊竊私語,卻無人阻攔這個神秘富婆。
來到周臨川身后,我俯身湊近他耳邊。
好久不見,未婚夫。
他的身體瞬間僵硬。
不可能…
我摘下假面,揭開圍巾。菌絲從我袖口竄出,如同活物般纏住他的喉嚨。這是我體內(nèi)最后殘存的菌株能量,在血清抑制下幾乎沉睡,卻在極度憤怒中蘇醒。
姜晚照!他的驚叫被菌絲扼住,變成痛苦的嗚咽。
警報聲驟然響起,會場陷入混亂。我沖向玻璃籠,用力砸碎鎖扣,將女孩抱進懷中。
我?guī)汶x開這里。
她怯生生地望著我,伸手觸碰我的臉。
你…和我一樣。
我抱著女孩穿過混亂的走廊,身后傳來保安的叫喊聲。警報聲刺耳尖銳,緊急出口的標志在黑暗中閃爍著綠光。
抓住她!那是假貨!真的姜晚照已經(jīng)死了!周臨川歇斯底里的吼叫在身后回蕩。
拐過轉(zhuǎn)角,一個人影突然從儲物間閃出,擋住我的去路。我本能地后退,卻愣住了——那是與我一模一樣的臉,只是更加年輕,沒有衰老的痕跡。
海倫
克隆體點點頭,眼神疲憊而決絕。她的皮膚半透明,能看見下面流動的菌絲網(wǎng)絡(luò)。
跟我來。她轉(zhuǎn)身帶路,聲音沙啞,地下二層有我的實驗室,那里有出口。
我們沿著緊急樓梯快速下行,女孩在我懷中發(fā)抖。
你認識姐姐嗎女孩怯生生地問海倫。
克隆體回頭看了一眼,嘴角浮現(xiàn)一絲苦笑。
我們某種意義上是一個人。
實驗室門被菌絲鎖芯控制,海倫輕觸門框,鎖應聲而開。里面是一個狹小卻設(shè)備齊全的空間,墻上的顯示屏滾動著復雜數(shù)據(jù)。
這些年,我一直在暗中研究解藥。海倫打開一個冷藏箱,取出幾支血清,他們只把我當工具,卻不知道我也在學習,在觀察。
警報響了!她們往地下跑了!走廊傳來嘈雜的腳步聲和叫喊。
時間不多了。海倫語速加快,地下停車場有輛摩托車,鑰匙在那邊抽屜里。她將女孩從我懷中接過,輕輕撫摸她的臉頰,你叫什么名字,小朋友
小月。女孩怯生生地回答。
海倫眼中閃過一絲痛苦,又迅速恢復平靜。
很合適的名字。
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門被重物撞擊,發(fā)出可怕的震動。
他們想要她的血液制造新一代菌株。海倫急切地解釋,周臨川的身體已經(jīng)被菌株侵蝕殆盡,所以他需要更純凈的宿主。這孩子…
門外傳來爆炸聲,大樓警報系統(tǒng)發(fā)出刺耳警告。
火災警報!所有人員緊急疏散!
是C區(qū)的菌株培養(yǎng)室爆炸了。海倫眼中閃過一絲決絕,我設(shè)置的定時裝置,足夠引發(fā)連鎖反應。
門框開始變形,隨時可能被攻破。
帶她走。海倫突然將小月推入我懷中,救她,也是救你自己。
你呢
海倫凄然一笑。我本就不該存在。她從抽屜取出一個銀色手環(huán)遞給我,這里有所有的研究資料,包括解藥配方。
門被撞開一條縫隙,荷槍實彈的保安試圖擠進來。
海倫轉(zhuǎn)身迎向門口,雙臂張開,體內(nèi)的菌絲如同觸手般暴漲,堵住了整個門框。
走!
我抱起小月,沖向緊急出口。身后傳來爆炸聲,火光照亮了整個走廊。海倫的身影被吞沒在火海中,她最后的微笑定格在我的記憶里。
停車場昏暗一片,我抱著小月騎上摩托車,引擎轟鳴著沖出地下車庫。夜風拍打著面頰,城市燈火在視線中模糊成流動的光帶。
在遠離市區(qū)的廢棄工廠里,我找到了暫時的棲身之所。小月已經(jīng)在簡陋的床墊上睡著了,蒼白的臉頰上菌斑愈發(fā)明顯。
我打開海倫留下的手環(huán),全息投影顯示出完整的研究資料。最后一支血清靜靜躺在我手心,這是海倫用生命換來的希望。
我小心翼翼地為小月注射血清,卻在翻轉(zhuǎn)她的身體時愣住了——她后頸的月牙疤正在滲出青綠色的血液。
血清注入的剎那,小月在睡夢中輕輕顫抖,那些菌斑似乎變淡了一些,卻沒有完全消失。
我打開海倫留下的數(shù)據(jù),心漸漸沉入谷底。
菌株已通過母嬰遺傳完全融入宿主基因序列。
這意味著小月體內(nèi)的菌株已經(jīng)成為她生命的一部分,無法完全清除。就像我一樣,即使用了抑制劑,也只是暫時壓制,卻永遠無法徹底擺脫。
我撫摸著小月的臉,她在睡夢中握住了我的手指。
窗外是破曉前最深的黑暗,但我知道,那遙遠的地平線上,終將有光。
第六章:永夜
邊境黑市的地下診所位于一條陰暗狹窄的巷子盡頭。殘破的霓虹招牌閃爍著金華醫(yī)館四個扭曲字符,時亮時滅。
我坐在簡陋的診桌后,手上戴著一次性乳膠手套,正為面前神情焦慮的中年男子注射抑制劑。
真的管用嗎男人聲音顫抖。
只能暫時抑制菌斑擴散,不是永久解決方案。
他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那是我在每個病患眼中都能看到的渴望。菌株侵染后,他們既恐懼又貪婪,明知危險卻不愿放棄它帶來的年輕與活力。
聽說…有純種菌液能讓人徹底適應共生男人壓低聲音。
那只是傳說。我冷淡回應,收起注射器。
診室一角,小月正安靜地擺弄著彩色積木。十歲的她看起來比同齡人更加瘦小蒼白,但頸后的月牙疤已經(jīng)很少滲出菌液了。
診所關(guān)門后,我疲憊地靠在椅背上。身體每天都在衰老,抑制劑的效果越來越差。
小月輕手輕腳走到我身邊,遞來一杯水。
姐姐,你很累。她聲音輕柔。
沒事,習慣了。我勉強一笑。
小月猶豫片刻,突然撲進我懷里,小臉埋在我胸前。我下意識撫摸她的頭發(fā),卻摸到了一絲濕潤粘稠的觸感。
小月我猛地拉開她,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手上沾著淡綠色的菌液。
對不起,姐姐。小月低垂著頭,我偷偷把菌液混進了你的藥劑里…我想幫你。
我心跳驟停,急忙檢查水杯。杯底果然殘留著微弱熒光。
你從哪里得到的菌液
我自己提取的。小月指了指自己的頸后,我的血液可以幫你恢復。
我呆立原地,無法相信這個看似天真的孩子竟然學會了從自己體內(nèi)提取菌株。她的眼神不再單純,充滿了某種超越年齡的深沉。
姐姐,你在死去。小月直視我的眼睛,我能感覺到。
第二天清晨,診所門外多了個巨大的保溫箱。沒有寄件人,只有一個紅色蝴蝶標記。
打開箱子的瞬間,我屏住了呼吸——里面是四個精密冷藏容器,裝滿了活性菌株。更令人震驚的是,底層藏著一枚金色嬰兒腳印鎖,正是我出生時母親為我打造的護身符。
箱子底部有個微型數(shù)據(jù)卡。我迅速插入電腦,屏幕上顯示出監(jiān)控畫面:趙守財,那個本應在火災中喪生的村長,正帶著防護服在巨大的地下溫室中培育菌田。畫面右下角標注著日期——三天前。
他還活著…我指尖顫抖。
小月不知何時站在我身后,靜靜地看著屏幕。
那個壞人,又要找我們了。
黃昏時分,我?guī)е≡买?qū)車返回故鄉(xiāng)群山。這段曾讓我噩夢連連的山路如今卻像是某種召喚。
姐姐,為什么我們要回去小月望向窗外暗沉的山影。
因為那里有答案。
溶洞入口處野草叢生,但那股熟悉的菌香卻越發(fā)濃郁。我點亮手電,牽著小月走進洞穴深處。
石壁上的菌膜在我們經(jīng)過時微微顫動,仿佛在歡迎舊識。手電光照在巖壁上,勾勒出令人震驚的圖案——一幅遠古祭祀壁畫,鮮活如新。
壁畫中央是一位戴著軍冠的女祭司,站在巖漿湖邊,她身后是無數(shù)跪地朝拜的人群。祭司的面容模糊不清,但頸后清晰可見月牙形標記。
這是…我們小月伸手觸摸壁畫。
這是歷史的循環(huán)。我喃喃自語。
壁畫底部密密麻麻刻滿了古老文字,隨著我們的靠近,那些符號開始發(fā)光,仿佛被喚醒了沉睡千年的記憶。
小月突然尖叫一聲,石地面裂開一道縫隙,無數(shù)菌絲如同活物般從縫隙中涌出,纏住她的腳踝。
姐姐!救我!她絕望地伸出手。
我撲過去抓住她的手臂,但菌絲力量驚人,轉(zhuǎn)瞬間便將她拖入地下。
小月!我瘋狂挖掘著地面,指尖很快血肉模糊。
洞穴深處突然傳來嬰兒的啼哭聲,與小月的哀鳴詭異地重疊在一起。那啼哭聲熟悉得可怕,仿佛直接來自我記憶深處。
石壁上的菌膜波動起來,形成一面鏡子。我驚恐地看到鏡中的自己——滿頭灰白的頭發(fā)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皮膚上的皺紋正在消退,干枯的肌膚重新變得飽滿有彈性。
一股溫熱的液體從后頸流下,浸濕了衣領(lǐng)。我觸摸頸后,月牙疤正在激活,滲出的不再是單純的菌液,而是某種更加精純的物質(zhì)。
地面的裂縫擴大了,我被扯入地下。墜落的過程中,我看到無數(shù)閃爍的光點,每一個都是一段記憶碎片。我看到母親的實驗室,看到父親取回的長生,看到村民的祭祀,看到周臨川的背叛…
最終,我落入一個巨大的洞穴。小月站在中央,被藍綠色的菌絲包圍,但她不再害怕,反而面帶微笑。
終于可以開始了。她輕聲說道,聲音已不像個孩子。
我感到身體在發(fā)生異變,衰老細胞正在以驚人速度再生,體內(nèi)的菌株也煥發(fā)出前所未有的活力。我明白了,這是終極共生的開始。
為什么是現(xiàn)在我問道。
因為循環(huán)到了盡頭。小月回答,每一代宿主都會回到起點,完成儀式。而你,是第一個覺醒的。
火山口的邊緣,熾熱的巖漿映紅了夜空。我站在懸崖上,懷中抱著已經(jīng)半菌化的小月。她的身體輕盈得不可思議,皮膚表面覆蓋著精致的菌絲紋路,在黑夜中散發(fā)柔和光芒。
山腳下,數(shù)百人手持火把,沿著蜿蜒山路緩慢前行。永生儀式的參與者們,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狂熱與虔誠。
他們?yōu)槭裁炊鴣砦覇栃≡隆?br />
和千百年來的人一樣,為了永生。小月的聲音已與菌絲融為一體,聽起來像是無數(shù)細小聲音的合唱。
人群中走出一個熟悉的身影。周臨川,不再是那個虛弱的輪椅病人,而是裝備了機械義肢的半機械人。他的右眼被金屬義眼替代,在黑夜中閃爍著紅光。
我就知道你會回來。他仰望著我,聲音通過擴音器傳遍山谷,宿主總是被吸引回源頭。
你明知這不是永生,而是獻祭。我冷聲道。
周臨川大笑。獻祭也好,進化也罷。你終究和我們一樣,無法抗拒菌株的召喚。
我低頭看向懷中的小月,她已經(jīng)完全菌化,只剩下一雙純凈的眼睛還保持著人類特征。小月輕輕握住我的手。
姐姐,你知道該怎么做。
我點點頭,轉(zhuǎn)身面對火山口。巖漿翻滾咆哮,空氣中彌漫著硫磺與灰燼的氣息。
身后,人群開始吟誦古老咒語,聲音在山谷間回蕩。周臨川踏上臺階,一步步向我接近。
晚照,我們可以一起掌控這力量。他伸出機械手臂,為什么要毀滅它
因為有些東西不該存在。
我抱緊小月,縱身躍入火山口。墜落的瞬間,我聽見萬千菌絲在歌唱,那歌聲悲傷而美麗,講述著被困千年的靈魂終將解脫的渴望。
熔巖吞沒我們的身體,劇痛席卷全身。小月在我懷中化作光點消散。與此同時,我感到體內(nèi)的菌株也在燃燒,仿佛終于找到了歸宿。
在意識消散前的最后一刻,我的思緒回到了十二歲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后。父親坐在老槐樹下,輕輕撫摸我的頭發(fā)。
晚照,要永遠做個干凈的人。
我終于明白了父親的話。干凈,不是沒有污點,而是不被欲望吞噬,不向貪婪屈服。在與菌株共生的漫長歲月里,我始終保持著人性的核心,這才是真正的永生。
番外·菌語
十年后,某軍事實驗室地下五層。高強度防爆玻璃后,一個巨大培養(yǎng)艙中漂浮著一顆完整的人類大腦,連接著無數(shù)精密儀器。
大腦表面覆蓋著微弱熒光的菌絲網(wǎng)絡(luò),在營養(yǎng)液中輕輕脈動。監(jiān)控屏幕上數(shù)據(jù)飛速流動,突然定格在一行紅色代碼:
共生體0987號記憶恢復,開始第1023次輪回推演…
警報聲響起,幾名科學家匆忙跑進實驗室。
又一次喚醒!記錄數(shù)據(jù)!領(lǐng)隊科學家興奮地命令道。
一位年輕女研究員站在培養(yǎng)艙前,默默記錄著數(shù)據(jù)。當其他人離開后,她摘下口罩,露出清秀的面容。
轉(zhuǎn)身時,她頸后的月牙疤微微發(fā)亮。
她關(guān)閉了監(jiān)控攝像頭,輕輕將手掌貼在培養(yǎng)艙上。
媽媽,這次一定能救你…她輕聲承諾,我已經(jīng)找到了菌核原始株,只差最后一步。
培養(yǎng)艙中的大腦似乎回應了她的話語,菌絲閃爍了一下,形成一個微笑的形狀。
年輕研究員從口袋里取出一個小小的菌株樣本,看著它在玻璃瓶中閃爍的光芒。
循環(huán)還在繼續(xù),但這一次,或許會有不同的結(jié)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