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陸昭臨的桃桃天下第一
陸昭臨的桃桃天下第一
陸昭臨的桃桃天下第一
把這話傳下去，我要讓全世界都知道。
1
我蹲在墻頭啃著偷來的蜜桃時，底下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林！��！桃！陸昭臨的聲音嚇得我差點(diǎn)噎住。
我低頭看見他新做的月白錦袍上沾滿我扔的桃核。
桃桃，下來。他拍著衣襟嘆氣。
我晃著腳丫沖他吐舌頭：陸哥哥接住我呀——
他突然張開手臂，嚇得我抓緊樹枝：等等！我開玩笑的！
眼前天旋地轉(zhuǎn)，整個人已經(jīng)落進(jìn)帶著沉水香的懷抱里。
第三次了。他捏我鼻子，前天往我硯臺倒墨，昨日在我靴子里塞蒼耳。
我戳他胸口：誰讓你答應(yīng)帶我去逛廟會又反悔
你上旬才從樹上摔下來。
早好啦！我揮舞著手臂，突然被他握住手腕。
他拇指摩挲著我結(jié)痂的擦傷：這叫好了
我縮脖子嘟囔：...至少能爬樹了。
遠(yuǎn)處管家喊：少爺！老爺讓您去前廳——
他皺眉給我理了理歪掉的發(fā)帶：在這等著。
我沖他背影吐桃核，轉(zhuǎn)身就往狗洞鉆。
剛探出半個身子，后領(lǐng)突然被揪住。
就知道你要跑。陸昭臨像拎小貓似的把我提回來。
我踢他靴尖：放開！我要去找阿沅看皮影戲！
他單手解下玉扣塞我手心：酉時前回來，帶你去買糖炒栗子。
真的我攥著還帶著他體溫的玉扣。
他突然彎腰與我平視：要是再鉆狗洞...
知道知道，告訴陸伯伯嘛！我撇嘴把玉扣系在腰帶上。
他直起身時突然嘶了一聲。
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手背被我抓出三道紅痕。
活該！我邊掏手帕邊瞪他。
他躲開我的手：不是要看皮影戲
我強(qiáng)行拽過他手腕包扎：耽誤不了你相看李家小姐。
他猛地抽回手：胡說什么
我故意把帕子系成死結(jié)：全府都知道啦，李小姐今天要來喝茶。
他盯著那個丑蝴蝶結(jié)突然笑了：桃桃吃醋了
我吃哪門子醋！我跳起來就跑。
頭也不回地?cái)[手，卻在拐角撞上個鵝黃身影。
林姑娘李小姐的目光落在我腰間的玉扣上。
我下意識捂住陸昭臨的玉扣。
她笑得溫柔：正要給陸公子送新做的詩箋呢。
我側(cè)身讓她過去，突然發(fā)現(xiàn)她發(fā)間插著熟悉的桃木簪。
那是我去年輸給陸昭臨的賭注。
我站在原地看著她走進(jìn)前院，抬腳踢飛了顆石子。
桃桃！陸昭臨的聲音隔著墻傳來。
我拔腿就跑，腰間的玉扣叮叮當(dāng)當(dāng)響個不停。
穿過兩條街才停下，發(fā)現(xiàn)手心全是汗。
姑娘買糖人嗎小販舉著桃子造型的糖畫問我。
我摸出銅板：要最甜的。
咬掉糖桃尖尖時，忽然想起陸昭臨十四歲那年，也是這樣從廟會給我?guī)Щ靥钱嫛?br />
那時候他還會結(jié)結(jié)巴巴說：給、給你的，別讓旁人看見。
現(xiàn)在倒好，連我的桃木簪都能送別人。
我惡狠狠咬碎糖畫，突然被人從后面拎起來。
跑這么快，陸昭臨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栗子鋪要關(guān)門了。
我像只被揪住后頸的貓一樣懸在半空，糖渣還粘在嘴角。
放我下來！我撲騰著去掰陸昭臨的手指。
他輕松避開我的爪子：不是想吃栗子
我瞪著他近在咫尺的下巴：現(xiàn)在不想了！
他突然松手，我踉蹌著站穩(wěn)，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站在栗子鋪門口。
油亮亮的栗子在鐵鍋里嘩啦啦響，甜香直往鼻子里鉆。
我咽著口水摸荷包，突然想起銅板都買了糖畫。
老板，兩份。陸昭臨掏出碎銀，一份多加蜂蜜。
我耳朵豎起來，那是我的口味。
熱紙包塞進(jìn)手里時，我故意扭頭：誰要你買。
他剝開栗子殼：那給我
我一把搶回來：給了就是我的！
滾燙的栗子肉在嘴里化開，甜得瞇起眼睛。
陸昭臨突然伸手抹掉我臉頰的糖漬：臟貓。
我咬他手指：要你管！
他低笑著抽回手，指腹還留著我的牙印。
李小姐走了我裝作專心剝栗子。
嗯。
她詩寫得好嗎
陸昭臨停下動作：你看見她了
我惡狠狠咬開栗子殼：人家發(fā)簪挺好看的。
他突然湊近：桃木簪
我往后仰：關(guān)、關(guān)我什么事！
紙包突然被抽走，陸昭臨變戲法似的掏出個木盒。
盒子里躺著斷成兩截的桃木簪，斷面還沾著泥。
上月你砸我硯臺時摔的。他拿出其中半截，我修不好。
我盯著簪尾歪歪扭扭的桃字，喉嚨突然發(fā)緊。
那是我第一次學(xué)刻字時的手筆。
誰讓你拿給外人戴...我聲音越來越小。
陸昭臨皺眉：什么外人
李小姐發(fā)上明明——
他忽然摘下發(fā)帶，濃黑頭發(fā)里赫然插著另半截?cái)圄ⅰ?br />
我日日戴著。他彈我額頭，你眼瞎
我張著嘴，糖炒栗子突然不香了。
陸昭臨把剩下栗子倒進(jìn)我手心：還吃醋嗎
誰吃醋！我跳起來踩他靴子。
他疼得吸氣也不躲：小沒良心的。
夕陽把我們的影子拉得老長，我踩著他影子往回走。
路過綢緞莊時，他突然拽住我：做新衣裳
我警惕地抱緊錢袋：又想騙我月錢！
他掏出靛青料子往我身上比：秋獵穿。
我呆住：你不是不讓我去
我改主意了。他卷起料子交給掌柜，總比放你亂跑強(qiáng)。
我蹦起來掛在他脖子上：陸哥哥最好！
他手忙腳亂扒拉我：大街上像什么話！
我扒著他肩膀咬耳朵：那李小姐到底來干嘛的
陸昭臨耳尖泛紅：給祖母送繡屏。
我滑下來沖他做鬼臉：騙人精。
他忽然攥住我手腕：桃桃。
我抬頭看他映著晚霞的眼睛，心跳突然漏了半拍。
2
我在院子里擦弓弦的時候，陸昭臨的影子突然罩下來。
桃桃，箭囊拿反了。
我手忙腳亂翻過來：要你管！
他蹲下來幫我系護(hù)腕，睫毛在陽光下金燦燦的。
我盯著他發(fā)間那半截桃木簪：明天真的帶我去
嗯。他系得太緊，我踹他膝蓋。
陸昭臨松了松帶子：摔斷腿別哭。
我舉起弓瞄準(zhǔn)樹上的梨：射中就讓我騎追云
箭離弦的瞬間，他突然拍我手肘。
梨子完好無損，箭釘在樹干上嗡嗡響。
你耍賴！我撲過去掐他脖子。
他仰頭大笑，喉結(jié)在我掌心滾動。
小廝跑進(jìn)來：少爺，老爺找您試新馬鞍。
陸昭臨起身拍拍衣擺：把弓擦完。
我沖他背影射空箭，突然發(fā)現(xiàn)墻角露出鵝黃裙角。
李小姐提著食盒站在廊下，不知看了多久。
林姑娘好箭法。她笑得像摻了蜜。
我故意把弓弦撥得噼啪響：有事
她放下食盒：給陸公子送茯苓糕。
我掀開蓋子，糕點(diǎn)捏成小兔子形狀。
他過敏。我啪地合上蓋子。
李小姐眨眨眼：上次詩會他明明——
我抓起塊糕塞嘴里：現(xiàn)在過敏了。
甜膩的味道嗆得我咳嗽，突然被人拎起來。
陸昭臨不知什么時候回來的，正皺眉拍我后背。
亂吃什么他奪過剩下的糕扔給看門狗。
狗聞了聞，扭頭走了。
李小姐臉色發(fā)青：我親手做的...
陸昭臨遞給我水囊：桃桃貪嘴，見諒。
我嗆出水花：誰貪嘴了！
他擦掉我下巴的水漬：兔子糕是給狗做的
李小姐絞著手帕：陸公子明明說過喜歡...
陸昭臨突然看我：去年你說要兔子糕。
我想起隨口提的蠢要求，耳根發(fā)燙。
李小姐的食盒哐當(dāng)?shù)粼诘厣稀?br />
陸昭臨撿起塊完好的糕遞給我：還吃么
我搶過來砸他胸口：難吃死了！
他接住糕掰成兩半：確實(shí)太甜。
我們蹲在臺階上分食難吃的兔子糕，李小姐什么時候走的都沒注意。
晚霞染紅馬廄時，我偷溜進(jìn)去摸追云的鬃毛。
黑馬噴著鼻息躲開，我踩到干草堆差點(diǎn)滑倒。
背后伸來的手扶住我腰：找死
陸昭臨的新馬鞍在月光下泛著牛皮光澤。
我趁機(jī)摸鞍上銀飾：明天真讓我騎
他把我拎到馬背上：摔下來我不管。
追云突然揚(yáng)蹄，我尖叫著抱住馬脖子。
陸昭臨的笑聲混著馬蹄聲：慫包。
我死死閉著眼，感覺他翻身上馬環(huán)住我。
夜風(fēng)掠過耳邊，他心跳貼著我的后背。
陸昭臨！我扭頭咬他下巴，你故意的！
3
天還沒亮我就蹲在陸昭臨窗下數(shù)螞蟻。
桃桃。窗戶突然打開，露水淋了我滿頭。
我抹著臉跳起來：陸昭臨你找死！
他撐著窗框笑，單衣領(lǐng)口歪歪斜斜。
我抓起泥巴砸他，被他偏頭躲開。
辰時集合。他扔下毛巾，自己擦。
我接住還帶著體溫的帕子，上面有沉水香的味道。
前院馬嘶人沸時，我正往箭筒里塞蜜餞。
陸昭臨突然出現(xiàn)，抽走箭筒倒出三顆杏干。
偷藏零嘴他咬住杏干，沒收。
我撲上去搶：還給我！
他舉高手臂，我蹦跶著夠不到。
李小姐帶著丫鬟經(jīng)過，絹帕掩著嘴笑。
我狠狠踩陸昭臨的靴子：都怪你！
他吃痛松手，我搶回最后顆杏干塞嘴里。
陸伯伯吹響號角，獵隊(duì)浩浩蕩蕩出發(fā)。
我趴在馬背上數(shù)云彩，追云突然加速。
慢點(diǎn)！我揪住馬鬃尖叫。
陸昭臨策馬并行，伸手穩(wěn)住我的韁繩。
不是要獵兔子他指向東邊草坡。
我搭箭瞄準(zhǔn)灌木叢，箭矢驚起只山雀。
差得遠(yuǎn)。陸昭臨的箭同時離弦。
山雀飄落根羽毛，箭釘在十丈外的樹干上。
我氣得折了支箭：風(fēng)太大！
他忽然捂住我的嘴，指向不遠(yuǎn)處。
灰兔正在啃草，耳朵機(jī)警地轉(zhuǎn)動。
我屏住呼吸拉弓，陸昭臨的手覆上我手背。
松手。我用手肘撞他肚子。
他悶哼著收緊手臂：別動。
箭離弦的瞬間，兔子竄進(jìn)洞里。
我的箭插在洞口的蘑菇上。
陸昭臨笑得差點(diǎn)摔下馬：好箭法。
我揪住他衣領(lǐng)：都怪你！
他突然抱起我調(diào)轉(zhuǎn)馬頭：抱緊。
追云箭般沖出去，我死死摟住他的腰。
風(fēng)在耳邊呼嘯，他心跳快得像擂鼓。
密林深處有鹿群在溪邊飲水。
陸昭臨搭箭瞄準(zhǔn)最大的公鹿。
我鬼使神差撞他胳膊，箭斜斜射進(jìn)水里。
鹿群驚散，他挑眉看我。
它...它眼睛好看。我揪著馬鞍穗子。
陸昭臨突然揉亂我頭發(fā)：心軟鬼。
日頭西斜時，我的箭袋還是滿的。
桃桃。陸昭臨解下獵物扔給我，拿著。
血淋淋的野兔嚇我一跳：干嘛！
沒打到獵，怕某人回去哭鼻子。他擦掉我臉上的泥。
呸！我的手確老實(shí)的收下。
回程路過山神廟，我非要進(jìn)去討糖水喝。
廟祝婆婆笑瞇瞇遞來兩碗桂花釀。
陸昭臨剛喝一口就嗆到：有酒！
我搶過他剩下的半碗：笨蛋，這是甜湯！
4
我提著陸昭臨硬塞給我的死兔子，裙擺沾滿草屑。
桃桃。他勒馬停在門前，裝像點(diǎn)。
我舉起兔子耳朵：這樣
他忽然湊近捏我臉頰：笑得太假。
我張嘴咬他手指，被他塞了顆松子糖。
慶功宴的篝火照亮半個院子，我縮在最角落啃雞腿。
李小姐端著酒杯挨到陸昭臨身邊，絹帕都快甩到我臉上了。
我惡狠狠咬斷雞骨頭。
林姑娘。李小姐突然轉(zhuǎn)向我，聽說你獵到兔子了
我舉起油汪汪的手：你要摸
她后退半步：陸公子獵的熊才叫厲害呢。
我扭頭看見篝火旁那張巨大的熊皮，陸昭臨正在給長輩敬酒。
酒過三巡，陸伯伯突然拍桌子：昭臨該定親了！
我的雞腿掉在地上。
陸昭臨的酒杯晃了晃：父親喝多了。
李家姑娘就不錯。陸伯伯嗓門大得全場都聽見。
我盯著篝火發(fā)呆，突然被人拽起來。
桃桃醉了。陸昭臨拎著我后領(lǐng)。
我踢他小腿：我才沒——
他捂住我的嘴：她偷喝我的桂花釀。
他們的目光齊刷刷的朝我看來，讓我有些犯怵。
特別是陸伯伯，篝火襯的他眼神特別...可怕。
我被半拖半抱弄到后院，月光涼得像井水。
陸昭臨松開手，我立刻咬他虎口。
滾蛋，那么多人看著呢！
屬狗的他甩著手瞪我。
我揪住他衣襟：所以，你要娶李小姐
他挑眉：你管得著
我抬腳就踹，被他抓住腳踝。
松手！我單腳蹦跶著往后倒。
他一把撈住我的腰，酒氣混著沉水香撲面而來。
桃桃。他聲音突然啞了，你想要我娶誰
我盯著他領(lǐng)口露出的鎖骨嘴硬：關(guān)我什么事！
他突然低頭，鼻尖幾乎碰到我的：真不管
我心跳快得發(fā)疼，猛地推開他。
愛娶誰娶誰！我轉(zhuǎn)身就跑，撞翻晾衣架。
竹竿噼里啪啦砸下來，我絆到繩子摔進(jìn)曬著的被子里。
陸昭臨的笑聲從頭頂傳來：投懷送抱
我裹著被子蛄蛹：滾開！
他蹲下來戳我鼓起的臉頰：生氣了
我從被縫里瞪他：去找你的李小姐吧！
她之前送的茯苓糕，他突然說，我都喂狗了。
我停止掙扎：...為什么
他扯開被子，月光落進(jìn)他帶笑的眼里：但狗都不吃。
我被逗笑了，抓起被角甩他臉上：騙子！
前院突然傳來嘈雜聲，管家舉著火把跑來。
少爺！老爺讓您去見李大人——
陸昭臨皺眉起身，順手用被子裹緊我。
在這等著。他轉(zhuǎn)身時踩到我散開的衣帶。
我撲通又栽進(jìn)被堆，聽見他低罵一聲。
腳步聲遠(yuǎn)去后，我摸到塊硬東西。
陸昭臨的玉佩落在我手邊，穗子還纏著我的發(fā)絲。
我把冰涼的玉佩貼著臉，聞到淡淡的桂花酒香。
我蹲在陸家祠堂的窗欞下，數(shù)著磚縫里的螞蟻，等陸昭臨被放出來。
陸父的聲音從里面砸出來：李家這門親事，由不得你胡鬧！
我的手指掐進(jìn)掌心，聽見陸昭臨冷笑：父親是要賣兒子求富貴
茶盞砸碎的聲響嚇得我縮脖子，陸父怒吼：混賬！李家手握兵部調(diào)令，你當(dāng)是兒戲
我盯著自己磨破的靴尖，突然覺得蹲在這里很蠢。
腳步聲逼近，我慌忙躲到樹后，看見陸昭臨踹開祠堂門走出來。
月光照在他繃緊的下頜上，那道我熟悉的酒窩不見了。
桃桃。他突然對著樹影喊，嚇得我踩斷枯枝。
我梗著脖子走出去不打自招了：誰、誰偷聽了！
他伸手摘掉我發(fā)間的落葉，指尖冰涼：回家去。
我拍開他的手：你趕我走真要娶李小姐
他沉默太久，我抬腳就踹他膝蓋：說話啊，滾蛋！
陸昭臨握住我腳踝，突然笑了：你急什么
我掙不脫，單腳蹦跶著罵：王八蛋！負(fù)心漢！唔——
他捂住我的嘴拖到廊柱后：小點(diǎn)聲，侍衛(wèi)還沒換崗。
我咬他虎口，他嘶了一聲卻沒松手：桃桃，信我一次。
我瞪著他發(fā)紅的眼眶，突然忘了掙扎。
前院傳來環(huán)佩叮當(dāng)聲，李小姐提著燈籠嬌滴滴喊：陸公子你們這是...
她笑的還是那么甜，甜的讓我討厭！
陸昭臨的手驟然松開，我扭頭就跑。
他在背后喊我，我沒回頭。
5
第二天我聽到全城都在傳陸李兩家的婚事，茶樓說書人唾沫橫飛：佳偶天成啊！
我捏碎手里的桂花糕，甜膩的餡料粘了滿手。
阿沅拽我袖子：小桃，你臉色好嚇人……
沅沅，姓陸的就是個負(fù)心漢！
我抓起茶壺灌了一口，嗆得直咳嗽。
樓梯口突然騷動，陸昭臨帶著一身寒氣出現(xiàn)，目光鎖住我。
我甩下銅錢就要走，卻被他橫臂攔住。
我聽到他對阿沅說：我和小桃有些家事要談。
阿沅捂著嘴再笑。
談什么我指著樓下賣紅綢的小販，談你聘禮備了幾車
他眉頭跳了跳，突然拽著我往雅間走。
門栓咔嗒落下，我后背抵上屏風(fēng)：陸昭臨你發(fā)什么瘋！
他雙手撐在我耳側(cè)，呼吸噴在我額頭上：聽著，婚約是假的。
我嗤笑：你爹連祠堂的蒲團(tuán)都換成鴛鴦紋了，假的
他喉結(jié)滾動，突然掏出匕首塞我手里：要不你現(xiàn)在捅死我
刀刃硌得我掌心生疼，他握著我的手往自己心口按。
我嚇得甩開匕首：你神經(jīng)病�。�
哐當(dāng)一聲，門被推開，李小姐的繡鞋踩在匕首上。
陸公子……她眼圈瞬間紅了，你們這是
我真的服了，怎么哪兒都有這女人
陸昭臨側(cè)身擋住我：李小姐請回。
我彎腰撿起匕首，故意蹭過李小姐的裙擺：借過。
她突然抓住我手腕，又換上了那副假笑的嘴臉：林姑娘，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常理……
我甩開她的手笑出聲：可惜啊，我林小桃的刀專剁臟東西。
她終于笑不出來了。
滿堂賓客倒吸冷氣，陸昭臨低頭悶笑。
我踹翻凳子往外沖，他在身后喊：桃桃，等我三日！
等個屁，等著看你們拜堂我翻身上馬時，眼淚糊了滿臉。
三日后，陸家張燈結(jié)彩，我還是沒忍住蹲在房頂看他們抬聘禮。
陸昭臨穿著大紅喜服出來，腰間卻掛著我的破香囊。
我摳碎三片瓦，突然聽見身后有動靜。
他不知什么時候也爬上房頂，喜服下擺沾滿泥：數(shù)清楚了一共二十八箱。
我抓起瓦片砸他：顯擺什么！
他不躲不閃，額頭被劃出血痕。
我愣住的時候，他伸手抹掉我的眼淚：桃桃，我?guī)闾踊榘伞?br />
我盯著陸昭臨額頭上那道血痕，瓦片還攥在手里：你瘋了今天是你定親！
他扯開喜服領(lǐng)口，露出里面的夜行衣：所以才要現(xiàn)在跑。
遠(yuǎn)處傳來喜樂聲，我心跳快得像擂鼓：你爹知道，會殺了我的……
他突然抓住我手腕：那跟我走嗎
我低頭看見他掌心全是汗，突然想起十歲那年他也是這樣拉著我逃學(xué)堂。
……鞋！我踢掉礙事的繡花鞋，光腳踩在屋瓦上。
陸昭臨笑了，彎腰撈起我往肩上一扛：抱緊。
我捶他后背：放我下來！我自己能——
他已經(jīng)踩著梧桐樹躍下墻頭，我尖叫著摟住他脖子。
落地時我頭發(fā)勾住了他玉冠，扯得他嘶了一聲。
活該！我手忙腳亂解發(fā)絲，讓你逞英雄！
巷口陰影里停著輛灰篷馬車，車夫老趙沖我們擠眼睛。
我扒著車轅不肯上：趙叔你也跟著胡鬧
老趙叼著草根笑：老頭子我就愛看有情人私奔。
陸昭臨直接把我塞進(jìn)車廂，簾子一放：去渡口。
馬車顛簸起來，我撞進(jìn)他懷里，聞到他衣領(lǐng)上的沉水香混著血腥味。
你受傷了我扒開他衣領(lǐng)找傷口。
他按住我的手：瓦片劃的，不礙事。
我摸到袖袋里的金瘡藥，故意往他傷口上按：疼死你算了！
他疼得吸氣卻笑出聲：桃桃果然還是心疼我。
閉嘴！
馬車突然急剎，我的藥瓶滾到車底。
陸昭臨瞬間拔劍，我掀簾看見城門火把通明。
你爹發(fā)現(xiàn)得這么快我指甲掐進(jìn)他胳膊。
老趙咳嗽一聲：到渡口了，小兩口別膩歪了。
我紅著臉跳下車，差點(diǎn)踩到水坑，被陸昭臨攔腰抱住。
河風(fēng)裹著魚腥味撲來，他往我懷里塞了個包袱：換上。
我抖開粗布衣裳：這什么丑東西！
漁家女的衣裳。他把自己外袍扔進(jìn)河里，從現(xiàn)在起，我是你哥。
我踹他小腿：誰要跟你扮兄妹！
他忽然低頭湊近：那扮夫妻
我抓把泥糊他臉上：呸！想的美。
老趙在船上招手：再磨蹭天就亮了！
陸昭臨拽著我上船，我踩到濕木板差點(diǎn)滑倒。
他一把摟住我的腰：小心——
我慌忙推開他，卻看見他耳尖紅了。
船艙里堆滿魚簍，我捏著鼻子縮到角落：臭死了！
陸昭臨脫下外衫墊在木箱上：坐這兒。
我別別扭扭坐下，突然發(fā)現(xiàn)他手腕有圈淤青。
是祠堂罰跪綁的我戳他傷處。
他縮回手：不疼。
船身一晃，我撞到他肩上，聽見他心跳聲又急又重。
老趙在船頭哼小調(diào)：三月三吶，小娘子跟郎走天涯～
我抓起魚干砸他后背：趙叔你閉嘴！
陸昭臨突然握住我沾了魚腥的手：桃桃，怕嗎
我抽回手在裙子上猛擦：怕什么大不了被我爹打斷腿！
我突然愣住了，眼底泛起了水。陸昭臨，我疼！
我不想記得，爹爹他們已經(jīng)....
他低頭，月光從船板縫隙漏進(jìn)來，照著他睫毛投下的陰影。
睡會兒。他把我腦袋按在他肩上，天亮就到臨州。
我掙不開，索性咬他肩膀哽咽：陸昭臨，你要是敢騙我……
他的肩頭濕了一片，聲音混著水波輕輕蕩：嗯，罰我呆在你身邊一輩子！
混蛋！
6
雞叫聲把我吵醒時，發(fā)現(xiàn)陸昭臨肩膀浸濕了一大片。
我慌忙用袖子去擦，被他抓個正著：林小桃，你屬狗的
他明明知道是什么，還笑話我。
你才流口水！我踹開他跳下船，踩進(jìn)冰冷的河水里。
陸昭臨拎著我后領(lǐng)提回船上：鞋。
我這才發(fā)現(xiàn)腳上還沾著昨夜的泥，他蹲下來給我套草鞋。
丑死了...我晃著腳上的草繩，被他彈了下腦門。
老趙在船頭哈哈大笑：小娘子好福氣��！
我抓起船槳要打他，被陸昭臨攔腰抱�。簞e鬧，官兵在看。
我們和老趙分開的時候，我看到陸昭臨往他手塞什么又被推回來了。
臨州城門貼著我們的畫像，我湊近看：這把我畫得太丑了！
陸昭臨捂住我的嘴拖進(jìn)小巷：嫌不夠顯眼
我咬他手指：餓死了，我要吃燒鵝！
他掏出錢袋掂了掂：現(xiàn)在我們是逃難的兄妹，吃得起燒鵝
我搶過錢袋瞪大眼睛：就剩這點(diǎn)銀子
夠買二十個燒餅。他拽著我往市集走。
我蹲在燒餅攤前耍賴：不，我要吃肉肉！
老板娘探頭出來：小娘子，我家后院有活雞，便宜賣你。
陸昭臨嘆氣：不會殺雞。
我擼起袖子：我來！
半刻鐘后，我抓著菜刀追得母雞滿院飛，羽毛粘了滿臉。
陸昭臨靠在門框上笑我，被我甩了一身雞毛。
最后是老板娘幫我們燉的湯，我捧著碗嘟囔：還是燒鵝香...
陸昭臨把最后塊雞肉夾給我：將就吃。
我瞥見他碗里只有湯，又把肉扔回去故意騙他：難吃死了！
老板娘突然插話：小兩口吵架了
我們同時嗆到，我拍桌子：他是我哥！
陸昭臨低頭喝湯，耳根通紅。
夜里住在老板娘家的柴房，我盯著漏風(fēng)的屋頂數(shù)星星。
冷就過來。陸昭臨在草堆上鋪開外衫。
我裹緊衣服挪過去半尺：敢碰我就剁手！
他忽然伸手把我撈進(jìn)懷里：這樣暖和。
我掙了兩下沒掙開，索性踹他小腿：王八蛋...
他的心跳透過后背傳來，比我罵人的聲音還響。
天沒亮就被老板娘吵醒：快起來！官差查房！
陸昭臨瞬間清醒，拉著我從后窗翻出去。
我光腳踩在菜地里，被他背起來跑過三條街。
放我下來！我捶他肩膀，我自己能跑！
他喘著氣停下：鞋...
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右腳滲出血，草鞋早就跑丟了。
活該！我扯下衣擺給他包扎，手抖得系不成結(jié)。
他握住我的手：沒事，去城南找趙叔的朋友。
我扶著他一瘸一拐走，突然聽見肚子叫。
餓了他變戲法似的掏出個油紙包。
我打開看見半塊燒餅，還是溫的：你什么時候...
昨晚藏的。他擦掉我臉上的灰，將就吃。
我掰開燒餅塞他嘴里：難吃死了，分你一半！
他眼角莫名噙著笑，看得我想打人！
趙叔的朋友城南鐵匠鋪的老張收留了我們，扔來兩套粗布衣：換上。
我抖開滿是汗臭的衣裳要罵，被陸昭臨捂住嘴。
他低聲道：先安頓下來，我去找活計(jì)。
我扯他耳朵：敢丟下我你就死定了！
老張?jiān)谂赃叴笮Γ哼@小娘子夠辣，配你小子正好！
我在鐵匠鋪后院洗衣服，搓得滿手都是皂角泡。
陸昭臨已經(jīng)三天沒回來了，說是去碼頭找活計(jì)。
老張叼著煙斗過來：丫頭，你那哥哥今天回不回來吃飯
我擰干衣服甩出水花：愛回不回！
水珠濺到老張臉上，他也不惱：小兩口又吵架了
我抓起棒槌要打人，突然聽見前鋪傳來砸門聲。
官府查人！開門！
我的棒槌掉進(jìn)盆里，濺濕了裙擺。
老張一把拽住我往后門推：快走！
我扒著門框不動：陸昭臨的東西還在屋里...
前門已經(jīng)被撞開，我抓起灶臺的菜刀。
三個官差沖進(jìn)來的時候，我正舉著刀砍柴。
官爺有事我故意把刀砍進(jìn)木墩，拔不出來。
領(lǐng)頭的盯著我看了半天：見過這個人嗎
他展開的畫像上，陸昭臨的眼睛被墨汁糊了一塊。
我撇嘴心想：把我昭臨家畫得真丑。
官差頭目突然抓住我手腕：小丫頭很眼熟啊。
我抬腳就踹他褲襠：放手！
他疼得彎腰，我趁機(jī)抽回手，撞翻了晾衣架。
老張趕緊攔在中間：官爺，這是我侄女，不懂事...
官差頭目捂著褲襠冷笑：帶走！
我被反剪雙手時，看見陸昭臨的包袱從床頭掉下來。
那半塊桃木符滾出來，是我去年隨手刻的平安符。
我拼命掙扎：放開，我自己會走！
剛出鐵匠鋪，巷子口突然沖出來個人影。
陸昭臨渾身是泥，手里拎著條活魚。
魚尾巴啪嗒啪嗒甩著水，我鼻子突然一酸。
哥！我大喊，他們欺負(fù)我！
剛喊出口，我就后悔的捂住了嘴巴！
陸昭臨的魚掉在地上，官差頭目已經(jīng)拔刀。
站�。」俑萌�！
陸昭臨站在原地沒動，眼睛死死盯著我被抓住的手腕。
我瘋狂使眼色讓他跑，這傻子卻往前走了一步。
官爺，他聲音啞得厲害，我妹妹犯了什么事
官差頭目冷笑：臨州近日有逃犯，統(tǒng)統(tǒng)帶回去審！
陸昭臨突然跪下：官爺，我妹妹身子弱，我替她去。
我瞪大眼睛，這混蛋從來沒跪過誰！
官差頭目用刀尖挑起他下巴：喲，情深義重啊
我趁機(jī)掙脫，氣的抓起地上的魚砸過去：去你媽的！
魚鰓刮花了官差的臉，他暴怒著舉刀要砍。
陸昭臨猛地?fù)溥^來抱住我，后背對著刀鋒。
老張的鐵鉗突然橫過來，架住了官差的刀。
官爺，老張賠笑，這是我兩個遠(yuǎn)房侄子侄女...
他悄悄往官差手里塞了塊銀子。
官差頭目掂了掂銀子，突然扯開陸昭臨的衣領(lǐng)。
他肩膀上有道新鮮的鞭傷，是陸家祠堂的荊棘鞭打的。
果然是陸家逃奴！官差獰笑，帶走！
我死死抱住陸昭臨的腰：誰敢！
他掰開我的手，在我耳邊飛快地說：去城南破廟等我。
官差拽著他往外拖時，我看見他對我眨了下左眼。
這個混蛋，到這時候還想著騙我安心！
7
我蹲在城南破廟的斷墻后，把陸昭臨留下的匕首磨得發(fā)亮。
老張叼著煙斗過來：丫頭，打聽清楚了，關(guān)在城西大牢。
我系緊腰帶上的草繩：幾時處斬
老張的煙斗差點(diǎn)掉地上：誰說要處斬了
陸家要滅口，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咬開饅頭蘸醬，可我看見畫像上的暗記了。
老張突然抓住我手腕：你打算劫獄
我甩開他的手：劫什么獄，我去自首換他出來。
老張的煙斗敲在我頭上：蠢丫頭！那小子白救你了
我揉著腦袋瞪他：那你說怎么辦！
他從懷里掏出塊鐵牌：我有個徒弟在牢里當(dāng)差...
三更天的城西大牢安靜得像口棺材。
我穿著借來的獄卒衣服，褲腿長了三寸。
老張的徒弟王哥打著哈欠：小娘子，你哥關(guān)在地字三號。
我攥緊抹了迷藥的帕子：多謝王哥。
走廊盡頭傳來打鼾聲，王哥壓低聲音：最多半刻鐘。
我數(shù)著牢房編號，突然聽見熟悉的咳嗽聲。
陸昭臨蜷在稻草堆上，囚衣滲著血印子。
我掏出銅錢串晃了晃：喂，死囚，吃不吃燒餅
他猛地抬頭，眼睛瞪得比銅錢還圓：桃...
我踹了腳牢門：叫姑奶奶！
王哥過來開鎖：快點(diǎn)啊，我守著。
我剛踏進(jìn)去就被陸昭臨拽到角落：你瘋了
我扯開他衣領(lǐng)看傷口：才一天就搞成這樣
他握住我亂摸的手：陸家派人來滅口，你快走！
我甩開他的手，掏出金瘡藥往傷口上撒：閉嘴。
他疼得吸氣：聽話，他們天亮就要...
我直接捂住他的嘴：再啰嗦我就喊非禮。
王哥突然在門外咳嗽：有人來了！
我飛快地把匕首塞進(jìn)陸昭臨的稻草堆：裝死會不會
官差頭目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這犯人招了沒
我抓起木桶就往陸昭臨頭上扣：廢物！連桶水都提不動！
官差頭目掀開簾子時，我正踩著木桶罵人。
喲，新來的小獄卒挺兇啊他瞇著眼打量我。
我故意粗著嗓子：大人，這死囚不肯吃飯！
陸昭臨配合地咳嗽：殺了我吧...
官差頭目突然揪住我領(lǐng)子：把帽子摘了。
王哥立刻沖進(jìn)來：大人！這是小人的表弟...
我趁機(jī)踢翻了油燈，牢房里瞬間漆黑一片。
陸昭臨的手準(zhǔn)確捂住我嘴巴：別出聲。
等官差頭目罵罵咧咧走遠(yuǎn)，我才發(fā)現(xiàn)手心全是汗。
陸昭臨在黑暗里摸我的臉：受傷沒有
我拍開他的手：管好你自己！
王哥急得跺腳：快換衣服！天要亮了！
我扒下陸昭臨的囚衣，把自己外袍套他身上。
他抓住我手腕：你干什么
我系緊他腰帶：你裝獄卒出去，我裝你躺這兒。
他的呼吸突然變重：不行！
我掏出鐵牌拍在他胸口：我有老張給的保命符，你呢
天亮前的最后一聲更響里，我看著陸昭臨被王哥拽走的背影，把稻草蓋在了自己頭上。
我躺在牢房的稻草堆里數(shù)老鼠，突然聽見鐵鏈嘩啦響。
陸昭臨的聲音在耳邊炸開：林小桃！你腦子進(jìn)水了
我睜眼看見他穿著夜行衣蹲在面前，手里還拎著個昏迷的獄卒。
你怎么回來了我揪住他衣領(lǐng)。
不回來看你傻乎乎替我頂命
他扯下面罩，臉色比牢墻還白：陸家暗衛(wèi)出動了。
我拍掉他檢查我傷口的手：說清楚！
他拽著我往外跑：我爹不是要?dú)⑽?..是要?dú)⒛恪?br />
我腳下一絆，差點(diǎn)撞上墻：放屁！我招他惹他了
地牢出口處，老張捂著流血的胳膊倒在那里。
陸昭臨扶起他：張叔，人呢
老張咳嗽著指向西邊：三個...往西門追去了...
我撕下衣角給老張包扎：到底怎么回事
陸昭臨突然把我按在墻上：桃桃，你爹當(dāng)年不是戰(zhàn)死的。
我踹他小腿：你胡說什么！
月光從透氣窗漏進(jìn)來，照著他顫抖的睫毛：是被我爹害死的。
我耳朵嗡的一聲，像被人當(dāng)頭打了一棒。
老張喘著氣補(bǔ)充：林將軍...發(fā)現(xiàn)了陸家通敵的證據(jù)...
我抓起掉在地上的鐵鏈就往陸昭臨身上抽：你早就知道
他不躲不閃，鐵鏈在肩膀上抽出血痕：上月才查到。
所以逃婚...我牙齒咬得咯咯響，是怕我死在你家喜堂上
遠(yuǎn)處傳來哨聲，陸昭臨猛地捂住我的嘴。
暗衛(wèi)首領(lǐng)的黑靴踏進(jìn)水洼，牢房里的火把忽明忽暗。
少爺，那人聲音像毒蛇吐信，家主讓屬下帶您回去。
陸昭臨擋在我前面：滾。
暗衛(wèi)首領(lǐng)輕笑：為了個仇人之女，值得嗎
我渾身血液都凍住了，原來我才是那個滅口對象。
可我爹和陸伯伯明明那么要好的關(guān)系，怎么會......
陸昭臨的劍出鞘三分：我爹的罪，我擔(dān)。
擔(dān)得起嗎暗衛(wèi)突然甩出封密信，看看這個。
信紙飄到我腳邊，上面是我爹的字跡：陸氏通敵，速報朝廷。
我彎腰去撿，被陸昭臨一把拉�。簞e碰！有毒！
暗衛(wèi)首領(lǐng)大笑：晚了！那紙上的毒見血封喉——
我攤開手掌，剛才包扎老張時沾的血已經(jīng)變黑。
陸昭臨的劍直接捅穿了暗衛(wèi)的肩膀：解藥！
我扶著墻慢慢滑坐在地上，視線開始模糊。
桃桃！陸昭臨跪著把我抱起來，撐住...
我揪住他衣襟：你爹...為什么背...
他額頭抵著我的：當(dāng)年北境三城，是我爹賣給敵軍的。
老張爬過來塞給我顆藥丸：丫頭，先咽下去...
我吐出一口黑血，濺在陸昭臨雪白的衣領(lǐng)上。
暗衛(wèi)首領(lǐng)趁機(jī)要跑，被陸昭臨甩出的劍釘在墻上。
為什么...幫我我每說一個字都像刀割喉嚨，感覺和陸昭臨從未有過的陌生。
陸昭臨的手在抖：我十歲那年...你爹救過我的命。
我想起來了，那年冬獵他掉進(jìn)冰窟，是我爹跳下去撈的人。
老張又咳出血：快走...暗衛(wèi)不止這一批...
陸昭臨抱起我：我知道個安全的地方。
我意識開始渙散，卻死死攥著那封染毒的信。
放...開我...我推他胸口，帶著證據(jù)...走...替我...
他把我摟得更緊：閉嘴，這次聽我的。
我眼前發(fā)黑前，聽見他說：要死一起死。
這個傻子...我爹救的命，到底還是還給我了...
我在馬背上顛得想吐，陸昭臨的披風(fēng)裹著我發(fā)冷的身子。
再忍忍。他聲音啞得像砂紙磨過，前面有山洞。
我盯著他下巴新冒的胡茬，突然想起那年春獵他第一次刮胡子刮出血。
陸昭臨。我扯他衣領(lǐng)，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偷酒喝嗎
他手臂僵了僵：你十二歲，偷了你爹的梨花白。
我咧開干裂的嘴唇笑：結(jié)果你喝一口就倒了，害我被爹罰抄書。
馬匹突然驚跳，他勒緊韁繩：別說話，省點(diǎn)力氣。
8
山洞里，他生火的手在抖，打火石磕了三次才點(diǎn)燃。
我蜷在火堆邊看火星噼啪：以前多好啊...
他猛地抬頭：會更好的。
我伸手接住洞頂?shù)蜗碌乃夯夭蝗チ恕?br />
他掰開我掌心，往傷口上撒藥粉：疼就咬我。
我故意使勁咬他手腕，他眉毛都沒動一下。
傻子。我松開嘴，以前裝得那么兇，現(xiàn)在怎么不裝了
他包扎的動作頓了頓：裝給外人看的。
火堆映著他側(cè)臉，臟兮兮像個花貓。
我戳他：丑死了。
他抓住我手指：比某人吐黑血的樣子好看點(diǎn)。
洞外傳來狼嚎，我本能地往他身邊縮。
他單手解下佩劍放我膝上：怕就抱著。
半夜我被凍醒，發(fā)現(xiàn)他脫了外衫蓋在我身上。
我爬起來給他蓋回去，卻摸到滿手冷汗。
陸昭臨！我搖他肩膀，你發(fā)燒了！
他迷迷糊糊抓住我手腕：桃桃別怕...
我翻出所有金瘡藥，才發(fā)現(xiàn)他后背還有道箭傷沒處理。
布料黏在傷口上，我手抖得撕不開。
他忽然清醒，自己反手扯下布料：沒事。
我盯著猙獰的傷口，眼淚砸在他脊背上。
陸昭臨！你別丟下我一個人。
他轉(zhuǎn)身抹我眼淚：哭什么，又死不了。
我抓起藥瓶往他傷口上倒：疼死你活該！
他悶哼一聲，突然把我摟進(jìn)懷里：對不起。
我掙了兩下沒掙開，索性把鼻涕蹭他衣襟上。
天亮?xí)r雨停了，他蹲在洞口磨劍。
我啃著最后半塊干糧：接下來去哪
他劍尖在地上畫了條線：往南，去江州找趙將軍。
我噎住了：我爹的副將
他點(diǎn)頭：他手里有你爹當(dāng)年的密報原件。
我扔下干糧：那還不快走！
他按住我：等你傷好些。
我踢飛腳邊石子：等什么等！我爹等得了嗎！
山路泥濘，他背著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
我趴在他背上嘟囔：重不重
他托著我往上顛了顛：比小時候輕。
我揪他耳朵：胡說！十二歲那年你背我，說沉得像頭豬！
他突然停下腳步：那時候你爹還在...
我下巴擱在他肩頭不說話，眼淚悄悄流進(jìn)他衣領(lǐng)。
他側(cè)頭蹭我臉頰：桃桃，我會讓你堂堂正正回京城。
我吸吸鼻子：誰稀罕！
遠(yuǎn)處傳來馬蹄聲，他閃身躲進(jìn)樹叢。
我趴在他背上，聽見他心跳聲比追兵的馬蹄還響。
陸昭臨的血浸透了我半邊袖子，他還在嘴硬：小傷...
我撕下衣擺纏住他腰間的刀傷，手抖得系不成樣子。
小哭包...他抬手抹我臉，結(jié)果抹了我一臉血。
我狠狠打了個哭嗝：誰哭了！是汗！
追兵的馬蹄聲越來越近，我拽著他往山坡上爬。
他腳下一滑，整個人壓在我背上，差點(diǎn)把我砸進(jìn)泥里。
桃桃...你自己走...他喘得像破風(fēng)箱。
我抓起他的胳膊架在肩上：閉嘴！再說話把你扔這兒！
他沉得像頭豬，我走三步就跪倒在地。
膝蓋磕在石頭上疼得鉆心，我咬著牙沒吭聲。
放我下來...他聲音越來越弱。
我抹了把眼淚，把他往背上顛了顛：不放，小時候...你也是這么背我的...
他的血順著我脖子往下流，熱得燙人。
天快黑時找到個破廟，我踹開門時差點(diǎn)和他一起栽進(jìn)去。
把他拖到干草堆上，我才發(fā)現(xiàn)手心全是血泡。
廟里漏雨，我解了外衫撐在他頭頂擋雨。
他燒得說胡話：桃桃...快跑...
我擰濕帕子拍他臉上：跑個屁！要跑早跑了！
半夜他傷口惡化，我冒雨去林子里找草藥。
回來時摔進(jìn)溝里，藥草還死死攥在手里。
給他喂藥時，他嗆得直咳嗽：...難喝...
我捏著他鼻子灌：嫌難喝就別受傷��！
他迷迷糊糊抓住我手腕：對不起...
我甩開他的手去生火，眼淚砸在火石上。
天亮?xí)r他總算退燒了，看見我熬紅的眼睛愣了下。
丑...他伸手想碰我亂糟糟的頭發(fā)。
我拍開他的手：嫌丑別看！
他撐著要坐起來，我一把按住他：躺好！傷口裂開我揍你！
他盯著我看了會兒，突然笑了：兇巴巴的...
我背過身去煮粥。
他撐著墻走過來，從后面抱住我：桃桃長大了...
我手一抖，粥灑了一半：要你管！
他下巴擱在我肩上：以前都是我護(hù)著你...
我掙開他，把剩下的粥懟到他嘴邊：現(xiàn)在換我護(hù)著你！
他捧著破碗，眼睛亮得嚇人：好。
繼續(xù)趕路時，我找了根粗樹枝當(dāng)拐杖讓他撐著走。
他走兩步就冒冷汗，我直接蹲下：上來！
不行...他往后退。
我扭頭瞪他：陸昭臨！你再矯情我就把你打暈了扛著走！
他愣了下，慢慢趴到我背上，輕得像片葉子。
我背著他走了一里地，腿抖得像篩糠。
他在我耳邊嘆氣：歇會兒吧...
不累！我咬牙繼續(xù)走，其實(shí)眼前都發(fā)黑了。
他忽然說：桃桃，你記不記得你八歲那年...
閉嘴！我喘著粗氣，省點(diǎn)力氣！
過小河時我腳下一滑，差點(diǎn)兩人一起栽進(jìn)去。
他死死抱住我：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
我站在河里大罵：陸昭臨！你再動一下我就把你扔水里！
他不動了，乖乖趴回我背上，手臂微微發(fā)抖。
我習(xí)慣性抹了把眼淚，才發(fā)現(xiàn)自己沒哭，把他往上托了托：我早就不是...那個只會躲在你身后的桃桃了...
9
江州城門近在眼前時，我腿一軟差點(diǎn)跪在地上。
陸昭臨從我背上跳下來，單手撐住我：逞能！
我拍開他的手：誰逞能了我還能背你繞城墻三圈！
守城士兵的長矛交叉攔住我們：什么人！
我掏出我爹留下的玉佩：告訴趙闊，林家小崽子來討債了。
陸昭臨挑眉看我，我瞪回去：看什么我爹就這么叫我的！
不到半刻鐘，城門里沖出來個鐵塔般的漢子。
趙將軍的鎧甲哐當(dāng)響，他盯著我看了足足三息。
像！真像！他突然紅著眼圈吼，跟將軍一個模子刻的！
我鼻子一酸，趕緊仰頭看天：趙叔，我爹的密報...
他一把拎起我和陸昭臨：回去說！
軍營大帳里，趙將軍拍開三壇烈酒。
我搶過陸昭臨面前的酒壇：傷員喝什么喝！
趙將軍哈哈大笑：這脾氣也像將軍！
他從鎧甲夾層取出封信：將軍當(dāng)年留的后手。
信紙泛黃，父親的字跡力透紙背：陸氏通敵，吾女若見，當(dāng)以軍法處置。
我的手抖得拿不住信紙，陸昭臨默默按住我肩膀。
趙將軍突然單膝跪地：末將等了七年，終于等到少將軍！
我嚇得跳起來：趙叔你干什么！
他紋絲不動：請少將軍執(zhí)掌林家軍殘部！
帳外突然傳來整齊的踏步聲。
掀開帳簾，鐵甲列陣而立，全是父親舊部。
恭迎少將軍！聲浪震得我耳膜生疼。
陸昭臨在我耳邊低語：你值得。
我深吸一口氣，走到陣前：誰有陸家通敵的實(shí)證
十幾個老兵出列，有的捧著血書，有的端著賬冊。
趙將軍遞上虎符：請少將軍示下！
我握緊虎符，突然想起我爹說過：領(lǐng)兵者，當(dāng)斷則斷。
三件事！我聲音比自己想的還穩(wěn)，一，派斥候盯住陸家；二，整理所有證據(jù)；三...
我轉(zhuǎn)頭看陸昭臨：三，找個軍醫(yī)給這廢物看傷！
夜里巡營時，趙將軍跟在我身后半步。
少將軍打算如何處置陸家小子他摸著刀柄問。
我踢飛腳邊石子：他跟他爹不一樣。
趙將軍哼了聲：姓陸的沒一個好東西！
我停下腳步：趙叔，當(dāng)年我爹怎么教你的
他愣了下，突然挺直腰板：回少將軍，將軍說不明是非者，不配為將！
我點(diǎn)頭：那您現(xiàn)在配嗎
老臉漲紅的趙將軍半天憋出一句：...將軍附體了您這是！
回到營帳，陸昭臨正在看沙盤。
我搶過他手里的筆：傷好了
他指指包扎好的肩膀：少將軍威武。
我踹他小腿：陰陽怪氣！
他突然正色：桃桃，陸家的罪我來擔(dān)。
我抓起軍報拍他臉上：擔(dān)個屁！我要的是真相，不是替死鬼！
他抓住我手腕：你變了...
我甩開他的手：陸昭臨，你記住——
我現(xiàn)在不僅是林小桃，還是林家軍的少將軍。
帳外傳來士兵整齊的操練聲，我掀簾而出。
晨光中，鐵甲同時行禮：少將軍！
我握緊我爹留下的玉佩，終于明白什么叫責(zé)任。
我咬著布帶給自己纏緊護(hù)腕，帳外士兵的腳步聲像催命鼓。
陸昭臨不知什么時候進(jìn)來的，手里拿著我的護(hù)心鏡。
我自己來。我伸手去搶，他側(cè)身躲開。
他低頭系繩子的睫毛在抖：桃桃，我當(dāng)先鋒。
我踹他膝蓋：滾去傷兵營躺著！
護(hù)心鏡被他扣上胸口時，發(fā)出咔的輕響。
趙將軍在帳外吼：少將軍！斥候發(fā)現(xiàn)陸家私軍了！
我抓起長槍就往外沖，陸昭臨突然拽住我手腕。
他往我護(hù)心鏡后面塞了張紙條，冰涼的指尖擦過我脖子。
活著回來再看。他笑得比哭還難看。
我騎在戰(zhàn)馬上展開紙條，墨跡被汗浸糊了：若我戰(zhàn)死，把我葬在你爹旁邊謝罪。
我把紙條撕得粉碎：趙叔！把陸昭臨捆在后營，沒我命令不許出戰(zhàn)！
趙將軍瞪大眼睛：少將軍，他武功最好……
我長槍指著他鼻子：這是軍令！
戰(zhàn)鼓響起的瞬間，我看見陸昭臨被三個士兵按著捆繩子。
他居然在笑，嘴巴一張一合對我比口型：慫包。
10
箭雨落下來時，我揮槍的手已經(jīng)麻了。
突然聽見背后傳來熟悉的劍鳴，陸昭臨這個瘋子居然掙斷了繩子。
林小桃！低頭！他吼得嗓子劈叉。
我下意識彎腰，他的劍擦著我發(fā)髻射穿對面敵將的喉嚨。
你違抗軍令！我在尸堆里對他咆哮。
他砍翻兩個敵人沖到我身邊：回家再罰！
一支黑箭突然從側(cè)面射來，他轉(zhuǎn)身把我護(hù)在懷里。
箭矢扎進(jìn)他后背的聲音，像撕布帛。
我反手射死那個放冷箭的，陸昭臨已經(jīng)跪在了地上。
你他媽……我抖著手去摸他脖子，還好，還在跳。
趙將軍沖過來扛起他：少將軍！大局為重！
我抹了把臉，發(fā)現(xiàn)手上全是血，不知道是他的還是我的。
全軍聽令！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像厲鬼，一個不留！
打贏的時候，夕陽把戰(zhàn)場照得像潑了血。
我踹開醫(yī)帳的門，陸昭臨趴在床上，背上插著半截?cái)嗉?br />
軍醫(yī)嚇得結(jié)巴：箭、箭鏃卡在肋骨……
我推開他，握住那支箭：陸昭臨，你數(shù)三下。
他慘白的嘴唇動了動：一……
我猛地拔箭，他渾身繃緊，卻沒叫出聲。
血濺到我臉上，熱的。
少將軍……軍醫(yī)遞來藥粉，我直接整瓶倒上去。
陸昭臨終于哼了一聲：……疼。
我扯繃帶的手在抖：現(xiàn)在知道疼了
他側(cè)頭看我：紙條……看了
我一巴掌拍他傷口上：看了，我打算把你扔亂葬崗！
他疼得抽搐，卻還在笑：撒謊……你眼睛紅了……
夜里我坐在他床邊擦槍，月光照著他慘白的臉。
他突然抓住我手腕：桃桃，我夢到你爹了。
我甩開他：閉嘴，睡覺。
他聲音輕得像羽毛：他說……你比我勇敢……
我猛地站起來，長槍砸在地上哐當(dāng)響。
趙將軍在帳外咳嗽：少將軍，該議事……
我掀開帳簾，又回頭看了一眼。
陸昭臨已經(jīng)睡著了，手里還攥著我一片衣角。
11
他傷好那天我在主帥帳前立了塊木牌：陸姓者不得入內(nèi)。
陸昭臨站在外面，影子斜斜地映在帳布上。
回去。我盯著軍報，墨跡糊成一團(tuán)。
他沒走，影子一動不動：桃桃，我錯了。
我掀開帳簾把空碗砸出去：滾！
瓷片在他腳邊炸開，他彎腰一片片撿起來。
夜里下雨了，我聽見帳外有咳嗽聲。
掀開條縫看，陸昭臨跪在泥水里，背上的繃帶滲著血。
少將軍……他嗓子啞得不成樣子。
我甩下簾子，把整壺?zé)岵铦娫趲らT口。
水汽混著雨霧漫進(jìn)來，像誰在哭。
趙將軍沖進(jìn)帳子時，我正擦著我爹的槍。
丫頭！他拍桌子，那小子高燒快死了！
我繼續(xù)擦槍：死不了，他命硬。
老趙一把奪過槍：你爹教你見死不救
我猛地站起來：我爹就是太心軟才死的！
雨下到第三天，陸昭臨還在外面跪著。
醫(yī)官跑來報告：少將軍，陸教頭傷口潰膿了……
我踹翻案幾：抬去醫(yī)帳！跟我說有什么用！
沒人動，所有人都盯著我看。
我抓起藥箱沖出去，雨點(diǎn)砸在臉上生疼。
陸昭臨躺在泥水里，臉白得像紙。
我拽他領(lǐng)子：起來！別在這裝死！
他眼皮顫了顫，嘴唇裂著血口：對…不起…
我扯開他衣服，傷口爛得能看見骨頭。
藥粉倒上去，他渾身發(fā)抖，卻沒出聲。
疼就喊！我手抖得拿不住紗布。
他突然抓住我手腕：桃桃…我怕…
我僵住了，他從沒說過怕。
怕什么我惡狠狠地纏繃帶。
他聲音輕得像嘆息：怕你…不要我了…
我背著他回帳，他輕得像個孩子。
趙將軍堵在門口：將軍心疼了
我踹他一腳：去打熱水！
陸昭臨燒得說胡話，死死攥著我袖子。
桃桃別走…我乖…
我掰他手指：松手！
他反而抓得更緊，指甲陷進(jìn)我肉里。
天快亮?xí)r，他總算退了燒。
我掰開他手心，里面全是血——我的袖子被他攥破了。
趙將軍端著粥進(jìn)來：丫頭，喝點(diǎn)…
我抬頭看他，帳外晨光照進(jìn)來。
陸昭臨醒了，正怔怔地看著我。
我抹了把臉，站起來就走。
他在背后喊：少將軍…
我沒回頭，聲音卡在喉嚨里：再敢跪，軍法處置。
走出很遠(yuǎn)才發(fā)現(xiàn)，手里還攥著他一片衣角。
我盯著沙盤上的小旗子，三天沒合眼了。
陸昭臨的腳步聲在帳外停了很久才進(jìn)來，手里端著熱粥。
少將軍，吃點(diǎn)東西。他放下碗，手指上還有凍瘡。
我推開碗：陸家私軍到哪了
他點(diǎn)了點(diǎn)沙盤西北角：明晚到黑松林。
我抬頭看他：我要你混進(jìn)陸家軍。
他眼皮都沒眨一下：好。
你不問我為什么
我信你！
趙將軍掀簾進(jìn)來就罵：你讓他去送死
我抓起竹竿敲沙盤：這是軍令！
陸昭臨突然笑了：我去當(dāng)誘餌，你們埋伏。
他笑得我心里發(fā)毛，這混蛋肯定在打別的主意。
第二天點(diǎn)兵時，我親自挑了個軍棍。
陸昭臨違抗軍令，私通敵軍！我喊得全營都聽得見。
他跪在雪地里，脫了上衣，后背的傷疤還沒好全。
第一棍下去，他悶哼一聲，血濺在雪上。
我握棍子的手發(fā)顫：認(rèn)不認(rèn)罪
他抬頭看我，嘴角帶血：認(rèn)。
打到二十棍，趙將軍沖上來攔：少將軍！要出人命了！
我踹開他繼續(xù)打。
陸昭臨已經(jīng)趴地上了，還在笑：桃桃...手別抖...
最后一棍，我故意打偏，棍子砸在石頭上斷了。
滾出軍營！我扔了斷棍，別讓我再看見你！
夜里我蹲在河邊洗繃帶，水凍得手發(fā)紅。
趙將軍蹲在旁邊嘆氣：丫頭，戲演過頭了。
我擰干繃帶：陸家探子信了就行。
老趙突然說：那小子走之前，求我件事。
他掏出個油紙包，是我最愛吃的松子糖。
他說...要是回不來，等你生辰再給你。
我搶過糖砸進(jìn)河里：誰稀罕！
趙將軍撈起糖包甩了甩水：嘴硬心軟，跟你爹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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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探子來報，陸昭臨被陸家抓了。
那叛徒招得很快。探子一臉鄙夷，陸老賊得到我們情報大喜。晚上要辦慶功宴。
我捏碎了茶杯，瓷片扎進(jìn)手心。
趙將軍按住我流血的手：按計(jì)劃行事
我盯著地圖上黑松林的位置：提前一個時辰出發(fā)。
雪下得很大，埋伏的士兵凍得直跺腳。
我趴在雪堆里，突然想起陸昭臨上次說：桃桃，你耳朵最怕冷。
現(xiàn)在那混蛋正和自己父親推杯換盞。
趙將軍低聲問：等信號嗎
我拉緊弓弦：等我箭響。
陸老賊舉杯的瞬間，我的箭射穿了他的胸膛。
酒水撒了一地。護(hù)駕！
軍營大亂，陸昭臨突然搶了把刀就砍。
我們兩面夾擊，殺到天亮才停。
我在尸堆里找到陸昭臨時，他胸口插著半截?cái)鄻尅?br />
桃桃...他滿嘴是血，我...沒給你丟人...
我扯下披風(fēng)裹住他：閉嘴！軍醫(yī)！
他抓住我手腕：糖...吃了嗎...
我吼得嗓子都破了：誰要吃你的破糖！
他眼睛慢慢閉上：那就好...你沒吃...
我背起他就跑，大仇得報的眼淚在風(fēng)雪里凍成了冰渣。
軍醫(yī)的剪子第三次滑脫，我搶過來自己剪開陸昭臨的血衣。
少將軍...軍醫(yī)想攔，我一肘子把他頂開。
陸昭臨胸口那個血窟窿，看得我手抖得像篩糠。
藥！我伸手吼，軍醫(yī)趕緊遞來藥瓶。
我倒得太急，藥粉撒了一半在他傷口外。
陸昭臨突然抓住我手腕：...浪費(fèi)...
我甩開他的手：閉嘴！再動把你綁起來！
包扎完天都黑了，我癱在椅子上才發(fā)現(xiàn)指甲劈了兩個。
趙將軍端著粥進(jìn)來：丫頭，吃點(diǎn)...
我搖頭，盯著陸昭臨慘白的臉：他什么時候能醒
軍醫(yī)支支吾吾：這個...失血過多...
我一腳踹翻凳子：滾出去！
半夜?fàn)T花爆響，我猛地驚醒。
陸昭臨的手指在動，我撲過去又不敢碰他。
水...他氣音弱得像蚊子叫。
我手忙腳亂倒水，灑了他一脖子。
他嗆得咳嗽，血絲順著嘴角流。
笨死算了！我邊罵邊用袖子給他擦。
天亮?xí)r軍醫(yī)來換藥，陸昭臨已經(jīng)能睜眼了。
他盯著我亂糟糟的頭發(fā)看，突然笑了。
笑屁！我摸到頭發(fā)上干涸的血塊，可能是背他時蹭的。
他慢慢抬手，摘掉我發(fā)間一根枯草：...丑...
我拍開他的手。
那天，他站在雪地里送他父親離開，他們聊了很久很久。
我看到他父親一臉頹廢的被押送離開。
陸昭臨回來后跟我說：我爹說他生了個好兒子。
他沒什么表情，可我知道他心里一定很難受。
七天后，陸昭臨能坐起來了。
我拿著朝廷詔書進(jìn)來：陛下赦免你了。
他盯著詔書上的玉璽�。�...為什么
我卷起詔書敲他腦袋：因?yàn)槟愦溃?br />
趙將軍在門口大笑：丫頭用他爹全部軍功換的！
陸昭臨突然掀被子要下跪，我一把按住。
少來這套！我瞪他，以后老老實(shí)實(shí)當(dāng)你的教頭。
他眼睛亮得嚇人：桃桃...
我扭頭就走：我爹的槍法你還沒學(xué)全呢...
開春時，陸昭臨能耍整套林家槍了。
我在校場邊啃蘋果，看他練得滿頭汗。
錯了！我扔蘋果核砸他后背，第三式要轉(zhuǎn)腕！
他撿起蘋果核在衣服上擦擦，繼續(xù)練。
趙將軍湊過來：丫頭，京城來了賞賜...
我拍掉手上的果屑：不要，換成藥材分給傷兵。
陸昭臨練完槍，渾身濕透地走過來。
我扔給他汗巾：笨死了，練三個月還出錯。
他擦著汗笑：少將軍教訓(xùn)的是。
我踹他小腿：叫桃桃！
他突然彎腰把我扛上肩頭：遵命，少將軍。
我捶他后背：放我下來！傷口要裂了！
他跑得更快了：裂了有你給我包扎...
路過祠堂時，我非要進(jìn)去給爹上香。
陸昭臨在門口猶豫，我拽他進(jìn)來：爹，你女婿給您帶來了。
他跪得筆直：林將軍，我...
我往他嘴里塞了塊松子糖：爹不愛聽廢話。
走出祠堂時，他偷偷勾住我小指，我沒甩開。
12
我蹲在墻頭數(shù)到三，底下果然傳來陸昭臨的聲音：桃桃，你嘴角沒擦干凈。
要你管！我抓著桃樹枝往下跳，被他穩(wěn)穩(wěn)接住。
他抱著我不撒手：這次又偷什么
我晃著手里的酒壇：老趙藏的十年陳釀！
他嘆氣：懷孕不能喝酒...
我踹他小腿：給爹上墳用的！
路過練武場，新兵們憋著笑不敢看。
陸昭臨突然把我扛上肩頭：都看好了！這就是爬墻的下場！
我揪他耳朵：放我下來！反了你了！
他拍我屁股：再動就把你扔新兵堆里。
我立刻僵住——這群新兵昨晚還賭少將軍能不能打贏教頭。
祠堂里，他擺好酒杯倒酒。
我搶過酒壇：爹才不愛這么斯文！
直接對著碑前灑了半壇，酒香熏得眼睛發(fā)酸。
陸昭臨突然跪下：爹，我會照顧好桃桃...和孩子。
我踹他膝蓋：誰讓你喊爹了！
他笑著挨近：那叫岳父大人
回程時我故意走圍墻，他就在底下伸著手等。
這次真跳了！我作勢要蹦。
他張開懷抱：接不住跟你姓。
我縱身一躍，被他轉(zhuǎn)了個圈才放下。
林昭臨我戳他胸口，難聽死了！
他低頭咬我手指：那還是陸小桃好聽...
呸！
夜里他給我揉浮腫的腳，突然說：明天別爬墻了。
我踢他手心：憑什么！
他摸著我肚子：崽子學(xué)壞了怎么辦
我抓起枕頭砸他：現(xiàn)在就嫌我們娘倆煩
他接住枕頭塞到我腰后：煩，煩一輩子。
第二天全軍都看見教頭在墻角蹲馬步。
趙將軍叼著草根問：練啥呢
陸昭臨扎得更穩(wěn)了：當(dāng)人肉墊子。
我趴在墻頭笑到肚子疼，差點(diǎn)栽下來。
他嚇得直接輕功飛上來，抱著我飄下去。
新兵們鼓掌起哄，我紅著耳朵踹散他們：練你們的槍去！
產(chǎn)前最后一天，我非要爬桃樹摘果子。
陸昭臨把整棵樹都鋸了栽到院里。
我扶著腰罵他：敗家子！
他系著圍裙熬果醬：明年就長高了。
熱氣糊了窗欞，我偷吃果醬被他抓個正著。
生產(chǎn)那晚疼得想殺人，他手被我掐紫了都不吭聲。
聽見孩子哭，他先撲過來親我汗?jié)竦念~頭：再也不生了...
我虛弱地罵：都怪你...
他握著我的手直抖：對，都怪我。
滿月宴上我偷喝果酒，被他抱著回房。
放我下來！我揪他衣領(lǐng)，讓人看見...
他踢上門：看見怎么了我媳婦我不能抱
我醉醺醺戳他酒窩眼角突然泛起霧：陸昭臨...
他低頭湊近：嗯
我兇巴巴地揪著他耳朵：我想爹爹了，要哄！
他抱著我，湊近咬耳朵：我的桃桃，天下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