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對閨蜜的男友一見鐘情,我覺得他對我也是同樣的感覺……》,我看到論壇首頁熱度排名第一的帖子時,嗤笑一聲:老套。手指卻不受控制地點了進去。
帖子內容不過是些俗套的內心掙扎,直到我的視線撞上那張配圖。我的手猛地一顫,碰翻了咖啡杯。
褐色液體在桌面上蔓延,我卻顧不上擦拭,只是死死盯著那張夕陽下的背影照。
1
那個男人的肩膀線條,那件黑色襯衫的褶皺,那塊歐米茄海馬手表在夕陽下的反光——上周五我才親手為沈宴戴上。
而那個依偎在他懷里的女孩,那條黑白條紋裙,是上個月我和凌悅一起在商場挑的,當時她還挽著我的胳膊說:萱萱最懂我的審美了。
我的呼吸突然變得困難,像是有人在我胸口壓了塊石頭。
放大照片時,我的指尖在觸摸板上發(fā)抖。照片角落顯示的日期是三天前,那天晚上沈宴說要在公司加班到凌晨;而凌悅給我發(fā)信息說要回老家照顧生病的奶奶。
騙子。這個單詞從我牙縫里擠出來時,鄰座的情侶詫異地看了我一眼。
我合上電腦,抓起包沖出了咖啡廳。
二十分鐘后,我站在沈宴公寓門前,拳頭砸在門板上的聲音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門開了,沈宴的笑容僵在臉上:萱萱你怎么——
我推開他闖進屋內,胃部突然一陣絞痛。凌悅系著那條我送她的貓咪圍裙站在廚房里,灶臺上的湯鍋冒著熱氣,餐桌上擺著兩副碗筷。這畫面溫馨得刺眼,像一把鈍刀慢慢割開我的胸膛。
萱萱!凌悅的湯勺掉在地上,發(fā)出刺耳的金屬撞擊聲。
我深吸一口氣,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奇怪的是,我竟然能這么平靜地對沈宴說:分手吧。
不是你想的那樣!沈宴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掌心還是那么溫暖,這個發(fā)現(xiàn)讓我想吐,我們只是在——
在準備燭光晚餐在討論人生理想我甩開他的手,還是商量怎么繼續(xù)騙我照片我都看到了,三天前你們就在一起了,而昨天你還——我的聲音突然哽住,因為想起昨天他吻我時,嘴唇可能還殘留著凌悅的口紅。
凌悅的臉色比圍裙還白:什么照片萱萱你聽我解釋——
省省吧。我從包里抽出打印的照片摔在桌上,上周你還勸我別疑神疑鬼,說我對沈宴太苛刻。真諷刺啊,我最好的閨蜜和我愛了兩年的男友,聯(lián)手把我當傻子耍。
轉身時我的眼眶發(fā)燙,但我絕不會在他們面前哭。沈宴追到門口:萱萱,事情不是這樣的!
我沒有回頭,只是舉起手機晃了晃:要我把照片發(fā)到同學群里讓大家評評理嗎
電梯門關上的瞬間,我聽見里面?zhèn)鱽砹钀偟泥ㄆ蜕蜓绲陌参柯暋?br />
鏡面反射出我蒼白的臉,嘴角卻掛著一絲冷笑。原來人在極度痛苦時,真的會笑出來。
一個月后,我的信箱里出現(xiàn)了一封燙金請柬。
沈宴與凌悅的婚紗照印在封面,她穿著那件我們曾經(jīng)一起在雜志上夸過的魚尾裙,他穿著我說最適合他的深藍色西裝。
我盯著照片看了整整十秒,然后面無表情地將請柬塞進碎紙機。
碎紙機嗡嗡作響時,我突然想起大三那年冬天,我們三個人去吃火鍋。
凌悅被辣得眼淚汪汪,沈宴忙著給她倒果汁,而我笑著拍下他們狼狽的樣子。那張照片后來成了我們三人聊天群的背景圖。
現(xiàn)在它和這封請柬一樣,都該被碎成粉末。
2
我把手機扔在沙發(fā)上,屏幕還亮著蘇夢發(fā)來的消息:明天出來散散心吧,老悶在家里會生病的。
窗外陽光正好,照在那盆沈宴送的多肉上。我走過去,一把將它連根拔起。這已經(jīng)是分手后我毀掉的第八件與他有關的東西。
去就去吧。我回復道,心想總比在家看那對狗男女的結婚請柬碎片強。
第二天早晨,蘇夢開著她那輛紅色保時捷準時出現(xiàn)在我家樓下。她今天格外殷勤,連口紅都換成了我喜歡的豆沙色。
今天去哪兒我系上安全帶問道。
秘密。她神秘地眨眨眼,保證讓你心情變好。
車子駛向市中心,我望著窗外熟悉的街景發(fā)呆。直到看見帝豪酒店門口的充氣拱門,我的手指才突然攥緊了安全帶。
那拱門上赫然寫著沈宴凌悅新婚快樂。
你什么意思我的聲音冷得像冰。
蘇夢的笑容僵在臉上:萱萱,你聽我解釋……
解釋什么解釋你怎么和他們合伙騙我我伸手去拉車門,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被她鎖死了。
就進去看一眼!蘇夢的聲音突然帶上了哭腔,他們真的很想和你和解,這真的是個驚喜……
我簡直要氣笑了。但轉念一想,為什么不呢既然已經(jīng)來了,既然他們這么想見我,那就見見好了。
我整理了一下衣領,對蘇夢露出一個甜得發(fā)膩的微笑:好啊,帶路吧。
蘇夢如釋重負的表情讓我想吐。
宴會廳門口,迎賓牌上的婚紗照凌悅穿著那件我們曾經(jīng)一起在雜志上看到的Vera
Wang,沈宴的領結還是我教他打的溫莎結。
多么完美的一對璧人啊,如果忽略新郎一個月前還躺在我床上的話。
萱萱來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整個宴會廳突然安靜下來。
我感覺上百道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打在我身上,有好奇的,有憐憫的,還有……期待的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一束聚光燈突然打在我身上。我瞇起眼睛,看到沈宴穿著禮服站在舞臺上,手里拿著話筒。
各位親朋好友,他的聲音有些發(fā)抖,今天我要特別感謝一個人,沒有她就沒有我和悅悅的今天。
悅悅我差點笑出聲。他以前都叫她那個煩人的閨蜜。
讓我們用最熱烈的掌聲,歡迎今天真正的新娘——趙曉萱!
我站在原地,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聚光燈追著我,蘇夢在背后推著我,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雙腿卻自動朝舞臺移動,仿佛在看一部荒誕劇。
沈宴眼眶通紅地向我伸出手:萱萱,這一切都是誤會。我和凌悅只是演戲,就是為了今天給你一個驚喜……
這時凌悅穿著伴娘服從側門跑進來,手里捧著一大束玫瑰:萱萱!我們真的知道錯了,這都是為了向你證明,沈宴心里只有你……
臺下的賓客開始鼓掌,有人甚至感動得擦眼淚。
我掃視著這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大學同學、共同好友、沈宴的家人親戚……
他們都在期待什么期待我感動落淚,撲進沈宴懷里,然后大家其樂融融地喝喜酒
我接過話筒,手指觸到沈宴的手時,他明顯抖了一下。
真是一場好戲。我的聲音通過音響傳遍整個宴會廳,掌聲漸漸停了,讓我理一理——你們背著我偷情,被我發(fā)現(xiàn)了就分手;一個月后給我發(fā)結婚請柬;現(xiàn)在又告訴我這是誤會,是驚喜
凌悅的臉色開始發(fā)白:萱萱,我們真的只是想用特別的方式道歉……
特別的方式我笑了,是在我們分手前就上床的特別,還是給我發(fā)結婚請柬的特別
我轉向臺下,在座的各位可能不知道,這對新人早在三個月前就搞在一起了,就在我和沈宴同居的公寓里,用著我買的床單。
宴會廳里鴉雀無聲。沈宴的父母突兀地站了起來。
至于你,我盯著凌悅,我手機里還存著你勸我別多想的語音,要不要現(xiàn)在放給大家聽聽
凌悅的嘴唇開始發(fā)抖,那束玫瑰掉在了地上。
我把話筒塞回沈宴手里,轉身走下舞臺。聚光燈還追著我,像一場荒誕劇的主角退場。
萱萱!蘇夢追了出來,在酒店門口拉住我,他們是真的知道錯了,你就不能……
不能怎樣我甩開她的手,不能像個傻子一樣原諒他們不能配合演這出惡心人的戲碼蘇夢,從今天起,我們也不是朋友了。
回到家,我機械地收拾著行李。這座城市已經(jīng)讓我窒息。
從抽屜深處翻出那張我和凌悅在大學校門前的合影時,我的手停頓了一下。照片背面她寫著:永遠的好朋友。
我慢慢把照片撕成碎片,扔進了垃圾桶。
永遠真可笑。
3
雨水順著玻璃窗蜿蜒而下,將城市的霓虹扭曲成模糊的色塊。我靠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啜了一口已經(jīng)涼透的咖啡。兩年了,這座濱海城市治愈了我很多。
趙總監(jiān),這是新達公司的最終方案。助理小林輕輕放下文件夾,客戶約了明早十點視頻會議。
我點點頭:辛苦了,你先下班吧。
電腦屏幕顯示晚上九點二十。廣告公司的創(chuàng)意部只剩我一人,這種安靜讓我著迷。
在這里,沒人知道我的過去,沒人用那種憐憫的眼神看我。我只是趙曉萱,一個從零開始的廣告創(chuàng)意總監(jiān)。
手機震動起來,是哥哥發(fā)來的消息:爸又問起你了,什么時候回來看看
我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最終還是沒回復。兩年前拖著行李箱頭也不回地離開家鄉(xiāng)時,我就發(fā)誓再也不回到那個充滿謊言的地方。
關燈,鎖門,電梯下行。大樓保安老張笑著遞來一把傘:趙總監(jiān),今天又加班啊外面雨大著呢。
謝謝。我接過傘,走入雨中。
雨水打在傘面上的聲音像某種白噪音,讓我想起小時候躲在被窩里聽雨的日子。
轉過街角時,一個黑影突然從巷子里竄出來,我險些撞上去。
萱萱……
這個聲音像一把鈍刀,直接捅進我的記憶深處。
傘沿抬起,我看到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沈宴!他渾身濕透,眼下掛著濃重的青黑,嘴角還結著痂,活像個流浪漢。
我后退一步:你怎么找到這里的
我找了很久……他聲音嘶啞,萱萱,悅悅病了,很嚴重……
雨聲突然變得很大,大到我?guī)缀趼牪磺逅谡f什么。凌悅病了這又是什么新把戲
她得了白血病,剛生完孩子就……,沈宴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掌心滾燙,骨髓庫沒有匹配的,醫(yī)生說親屬可能性最大……求你了,就做個配型……
我用力甩開他的手,傘掉在地上,雨水立刻打濕了我的頭發(fā)和肩膀:你瘋了嗎我和她非親非故!
可是……沈宴的眼神變得很奇怪,你們長得那么像……
這句話像一道閃電劈進我的腦海。凌悅和我像大學時確實有人說過我們像姐妹,但……
滾開。我彎腰撿起傘,你們的事與我無關。
沈宴突然跪在雨地里,濺起的水花打濕了我的褲腳:她快死了!就做個配型,不行嗎看在我們過去……
過去我冷笑,過去你背著我和我最好的朋友上床過去你們聯(lián)手騙我去參加你們的驚喜婚禮沈宴,你怎么有臉提過去
他的臉扭曲了一下,突然站起來,眼中閃過一絲瘋狂:趙曉萱,你他媽就這么冷血
我轉身就走,心跳快得像要沖出胸腔。身后傳來沈宴的吼叫:你會后悔的!
汽車引擎的轟鳴聲讓我回頭,那輛熟悉的黑色寶馬正朝我沖來。我僵在原地,眼睜睜看著車燈越來越近……
刺耳的剎車聲中,車子在離我半米處猛地轉向,撞上了路邊的護欄。安全氣囊彈開,沈宴的頭重重撞在方向盤上。
路邊的行人開始尖叫,有人掏出手機報警。我站在原地,雙腿發(fā)軟,看著鮮血從沈宴額頭流下,在雨水中暈開成淡紅色。
三天后,我在公司接待了兩位警察。
趙小姐,沈宴已經(jīng)承認故意傷害未遂。年輕警官翻著記事本,但他堅稱當時情緒失控,不是真要撞你。
我扯了扯嘴角:所以呢
案件會正常走程序。年長警官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不過,醫(yī)院那邊說他妻子情況不太好……
我打斷他:這與我無關。
他們離開后,我打開電腦準備繼續(xù)工作,卻發(fā)現(xiàn)郵箱里躺著一封來自人事部的會議邀請。
會議室里,人事總監(jiān)李娜的表情很不自然:趙總監(jiān),公司很欣賞你的工作能力,但最近……有些情況……
她推過來一份文件,是解除勞動合同的通知書。
什么意思我的聲音很平靜。
李娜避開我的目光:客戶方面有些……顧慮。你知道的,廣告行業(yè)很看重形象……
哪個客戶我盯著她,新達還是誠科
高層集體的決定。她含糊其辭,補償金會按最高標準……
走出會議室時,整個創(chuàng)意部的人都看著我。我徑直回到辦公室,開始收拾私人物品。抽屜最底層是兩年前離開時帶走的照片——大學畢業(yè)典禮上,我站在中間,左邊是摟著我肩膀的沈宴,右邊是挽著我手臂的凌悅。
我把照片撕成兩半,扔進垃圾桶。
電梯門關上的瞬間,我竟然感到一絲解脫。無所謂了,大不了就回家繼承家業(yè)。這個念頭讓我自己都愣了一下——原來我潛意識里一直有退路。
回到公寓,門鈴響了。監(jiān)控屏幕上出現(xiàn)一個坐在輪椅上的身影,我?guī)缀跽J不出那是凌悅。
她瘦得脫了形,寬大的病號服里仿佛只剩一副骨架,只有那雙眼睛還和從前一樣。
我打開門,但沒讓她進來:你怎么找到這里的
求你了……她的聲音輕得像羽毛,放過沈宴吧……他只是一時沖動……
我靠在門框上,突然覺得很累:凌悅,你們到底還想怎樣兩年前是你們背叛我,現(xiàn)在又要我捐骨髓還要我撤銷對沈宴的指控
你不明白……她劇烈咳嗽起來,蒼白的臉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紅,沈宴他……他一開始接近你,是因為……
因為什么我蹲下來,平視她的眼睛。
凌悅的眼神突然變得很復雜:因為我。
我皺起眉頭:什么意思
我們……從小就認識。她咬著毫無血色的嘴唇,只是后來失散了……他找到你時,以為是我……
我的胃部突然一陣絞痛:你是說,我是你的替身
凌悅沒回答,但她的眼神說明了一切。
真有意思。我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那你現(xiàn)在跑來,是想讓我這個替身救你的命
我知道你不信……她顫抖著手從包里掏出一張照片,這是我和沈宴十一歲時的合照……
照片上確實是年幼的沈宴,摟著一個穿紅裙子的小女孩。那女孩笑起來的樣子,確實和我有幾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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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的故事。我把照片還給她,可惜我不在乎。你們愛怎么編怎么編,但別想再把我扯進你們的爛事里。
凌悅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趙曉萱,你就這么恨我
不。我平靜地說,我根本不在乎你。
關上門,我靠在門板上慢慢滑坐在地上。替身真是荒謬。但為什么那個小女孩的笑容,確實讓我想起自己的童年照片
手機突然震動,是哥哥的短信:聽說你被公司解雇了回家吧,爸最近……有些奇怪。
我看著窗外漸暗的天色,做出了決定。是時候回去面對那些我一直逃避的事情了。
4
趙家別墅的大門緩緩打開時,我恍惚間覺得自己回到了十六歲,一樣的車道,一樣的玫瑰花香,就連門廊下銅質風鈴發(fā)出的聲響都沒變。
匆匆迎出門的人,不再是記憶中那個總是系著圍裙的張媽,而是一個陌生中年女人。
小姐回來了。她微微欠身。
我爸在家嗎我把濕漉漉的雨傘遞給她,水珠在地板上洇開一片深色痕跡。
董事長在書房,需要我通報嗎
我搖搖頭,徑直走向樓梯。這棟三層別墅的每一個角落我都熟悉——或者說,我以為我熟悉。轉角處那幅母親最愛的油畫還在,畫框一塵不染,仿佛時間在這里靜止。
書房的門虛掩著,父親低沉的嗓音從里面?zhèn)鱽恚骸仨毐M快安排配型,悅兒的病情不能再拖了。
悅兒我的心猛地一緊,手指不自覺地扣緊了門框。
趙董,配型需要本人同意,這……一個陌生的男聲猶豫道。
我自有安排。父親的聲音冷了下來,悅兒的心臟絕不能有事!
我后退一步,地板發(fā)出輕微的吱呀聲。書房里的談話戛然而止。
誰在那里父親厲聲喝道。
門被拉開的那一刻,我看到父親臉上閃過一絲慌亂,隨即恢復成那副我熟悉的威嚴表情。他身后的白大褂男人迅速合上了手中的文件夾。
萱萱父親皺了皺眉,怎么回來也不說一聲
被公司開除了。我故意說得輕描淡寫,目光卻鎖定了那個醫(yī)生胸卡上的名字——本市最著名的私立醫(yī)院朝陽醫(yī)院心外科主任張維。
父親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怎么回事
說來話長。我聳聳肩,這位是……
張醫(yī)生,來談點公事。父親迅速截斷我的問題,你先去休息吧,晚上一起吃飯。
我點點頭,轉身時余光掃到父親辦公桌上攤開的照片——一個穿紅裙子的年輕女子站在櫻花樹下,笑容明媚。那不是我母親。
三樓我的臥室還保持著我離開時的樣子,連床頭那本《紅與黑》都擺在原位。我坐在梳妝臺前,鏡中的自己眼下掛著淡淡的青黑。
手機震動起來,是哥哥發(fā)來的消息:萱萱,你回來了晚上小心說話,爸最近很反常。
我剛要回復,房門被輕輕叩響。
進來。
哥哥趙曉陽推門而入,手里端著兩杯牛奶。兩年不見,他的眉宇間多了幾分滄桑,但笑容還是那么溫暖。
歡迎回家,小逃兵。他把牛奶遞給我,牛奶的甜香瞬間充滿了房間。
我接過杯子,溫度剛好:爸最近怎么了我剛聽到他在跟醫(yī)生談凌悅的事。
哥哥的表情突然變得凝重:你認識凌悅
我大學閨蜜,后來跟我的前男友搞在一起了。我喝了一口牛奶,她得了白血病,前幾天沈宴還來找我捐骨髓。
沈宴哥哥的眉頭擰成一個結,是不是那個開廣告公司的
你怎么知道
哥哥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到門口確認走廊沒人,然后鎖上了門。我的后背不自覺地繃直了。
萱萱,接下來我要說的話,你可能不會相信。他坐在我對面,聲音壓得很低,但我希望你能保持冷靜。
說吧。我的手指緊緊箍住牛奶杯。
三個月前,爸突然開始頻繁會見一個叫沈宴的年輕人。我查過,就是你那個前男友。哥哥的眼神變得銳利,他們每次見面都很隱秘,但有一次我偷聽到他們提到你的名字和凌悅的病情。
我的胃部一陣絞痛:然后呢
后來我發(fā)現(xiàn)爸的書房保險柜里有一個檔案袋,里面全是凌悅從小到大的照片和醫(yī)療記錄。哥哥從手機里調出幾張照片給我看,最奇怪的是,爸還收藏了很多凌悅母親年輕時的照片。
我放大照片,那個穿紅裙子的女人在櫻花樹下微笑的樣子讓我渾身發(fā)冷——正是我剛才在父親桌上看到的那張。
她是誰
林美玲,爸的初戀。哥哥的聲音更低了,媽去世前曾經(jīng)跟我說過,爸這輩子唯一真正愛過的女人就是他初戀。
我的太陽穴突突直跳:所以凌悅是……
我不確定。但爸對凌悅的關注絕對不正常。哥哥握住我的手,萱萱,無論發(fā)生什么,記住我永遠站在你這邊。
晚餐時,長桌上擺滿了我愛吃的菜。父親坐在主位,西裝筆挺,銀灰色的鬢角一絲不茍。他舉起酒杯,臉上掛著罕見的笑容:歡迎萱萱回家。
水晶吊燈的光芒在紅酒中搖曳,我注意到父親左手無名指上還戴著婚戒——盡管母親已經(jīng)去世八年了。
爸,聽說你最近在跟朝陽醫(yī)院的張醫(yī)生合作我夾起一筷子清蒸鱸魚,狀似隨意地問道。
父親的筷子頓了一下:集團準備捐建一座血液研究中心。
為了凌悅我直視他的眼睛。
餐廳里的空氣瞬間凝固。哥哥在桌下輕輕踢了我的腳。
父親緩緩放下筷子,臉上的表情難以捉摸:你認識凌悅
何止認識。我微笑,她是我大學室友,后來跟我前男友沈宴結婚了。對了,沈宴前幾天還想開車撞我呢。
父親的瞳孔猛地收縮:什么
因為我拒絕給凌悅捐骨髓。我慢條斯理地嚼著魚肉,說來也巧,我剛被公司無故解雇,回家就聽到您在關心凌悅的病情。真是……太巧了。
父親的臉色變得鐵青。他突然站起來,椅子在大理石地面上刮出刺耳的聲響:趙曉萱,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
好奇而已。我放下筷子,爸為什么對凌悅這么上心因為她媽媽長得像您初戀
餐廳里的空氣瞬間凝固。父親的手突然開始發(fā)抖,不是出于憤怒,而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近乎病態(tài)的執(zhí)念。
美玲……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眼神穿過我落在遙遠的過去,她是最像小茹的一個……尤其是那雙眼睛……
小茹我心頭一震。這是我從沒聽過的名字。
哥哥的筷子當啷一聲掉在盤子上:爸,您喝多了。
父親如夢初醒般搖頭,卻繼續(xù)喃喃自語:當年要不是那場車禍……小茹就不會……我找了多少年,終于找到美玲……可她偏偏……
我的后背滲出冷汗。這個從未聽說的小茹是誰林美玲是她的替代品
體檢。父親突然恢復威嚴,仿佛剛才的失態(tài)從未發(fā)生,趙曉萱,明天張醫(yī)生來給你做全面體檢。
回到房間,我立刻反鎖房門。電腦屏幕的冷光里,林美玲的搜索結果顯示她35歲死于心臟病,留下8歲的凌悅。但當我輸入小茹+車禍,卻只得到一堆無關結果。
查不到……我輕輕叩著桌面,父親口中的小茹像團迷霧,而林美玲只是她的影子,凌悅又是更年輕的復制品……那我母親呢
翻出母親的老照片,我渾身發(fā)冷——母親微笑時的弧度,和林美玲有七分相似。
手機突然震動,哥哥發(fā)來一張泛黃的照片:年輕的父親摟著一個穿白裙的少女,兩人站在櫻花樹下。少女的側臉……和我有五分相像。
這是誰我立即回復。
爸書房保險柜找到的,背面寫著小茹,1989。
1989年……父親大學時代。這個叫小茹的女孩,才是所有替身的原型!
鼠標繼續(xù)滾動,我找到凌悅十歲時的醫(yī)療報道:《罕見血型患兒獲救》。文章提到凌悅是B型Rh陰性——和我一樣。但最讓我毛骨悚然的是配圖角落里,那個模糊的探望者身影……父親的手表在閃光燈下反著光。
原來如此……我渾身發(fā)抖。父親尋找小茹的替身,找到林美玲;林美玲死后,他又盯上更年輕的凌悅。而現(xiàn)在……
悅兒的心臟絕不能有事。父親的話在耳邊炸響。
我起身沖向穿衣鏡,死死盯著自己的臉。如果林美玲是80%相似的替身,凌悅是90%,那我……只是60%的劣質復制品
這個念頭讓我渾身發(fā)冷。更可怕的是,父親可能從一開始就計劃好了——讓不夠像的我,成為最像小茹的凌悅的……器官容器。
5
清晨的陽光透過紗簾照進來,我盯著天花板,一夜未眠。父親那句悅兒的心臟絕不能有事像一把鈍刀,在我腦子里來回切割。
手機震動,是哥哥發(fā)來的消息:爸一早就出門了,說張醫(yī)生十點到。
我回復了一個明白,然后打開通訊錄,撥通了高中同學王珂的電話。她現(xiàn)在在朝陽醫(yī)院檢驗科工作。
趙曉萱王珂的聲音帶著驚喜,好久不見!
珂珂,能幫我查個病歷嗎我直接切入正題,很急。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這不合規(guī)矩……
事關人命。我咬了咬嘴唇,我的。
王珂的呼吸明顯加快了:你說真的
凌悅,白血病患者,最近在做骨髓配型。我報出凌悅的身份證號,幫我看看她的詳細診斷。
鍵盤敲擊聲傳來,接著是王珂的吸氣聲:奇怪……系統(tǒng)顯示她確實登記了骨髓配型需求,但主治醫(yī)生的備注里寫著優(yōu)先考慮心臟供體……
我的手指突然失去了知覺,手機滑落在被子上。
曉萱你還在聽嗎王珂的聲音從遠處傳來,這病歷有問題,血型標注是B型Rh陰性,但骨髓配型庫里卻顯示需要AB型……這根本不合邏輯……
我機械地拾起手機:能查到是誰在操作這些數(shù)據(jù)嗎
張維主任,心外科。王珂猶豫了一下,曉萱,你到底卷進什么事里了
我也不確定。我深吸一口氣,但謝謝你,改天請你吃飯。
掛斷電話,我沖進浴室用冷水拍打臉頰。鏡中的我雙眼布滿血絲,嘴唇蒼白得可怕。心臟移植。父親想要我的心臟。
門鈴響了。我透過貓眼看到張維帶著一個護士站在門外,醫(yī)藥箱上印著朝陽醫(yī)療的logo。
趙小姐,您父親安排我們來給您做體檢。張維的笑容恰到好處,金絲眼鏡后的眼睛卻毫無溫度。
我打開門,強迫自己微笑:請進。
體檢過程異常詳細,尤其是心電圖和心臟超聲波檢查。張維親自操作儀器,不時在平板電腦上記錄數(shù)據(jù)。
趙小姐的心臟非常健康。他推了推眼鏡,心肌活力比同齡人強30%以上。
是嗎我躺在檢查床上,胸口還貼著電極片,那適合移植給別人嗎
房間里的空氣瞬間凝固。護士手中的鑷子掉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張維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趙小姐真會開玩笑。
凌悅需要心臟移植,不是嗎我慢慢坐起來,而我正好是B型Rh陰性,和她一樣。
張維的嘴角抽動了一下:您誤會了。凌小姐需要的是骨髓移植,但她的心肌也有輕微損傷,所以我們……
省省吧。我扯下電極片,我都查過了。
張維的眼神驟然變冷。他示意護士先出去,然后鎖上了房門。
趙小姐,有些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樣簡單。他的聲音低沉而危險,您父親對凌小姐有特殊責任。
什么責任需要拿親生女兒的心臟來償還我抓起手機,要不要我現(xiàn)在就報警
張維突然笑了:報什么警說您父親安排醫(yī)生給您做體檢趙小姐,您太激動了。我建議您好好休息,別胡思亂想。
他離開后,我立刻反鎖房門,給哥哥發(fā)了緊急暗號——我們小時候發(fā)明的危險速來。
十分鐘后,哥哥敲響我的房門。我拉他進來,把我發(fā)現(xiàn)的一切快速說了一遍。
我查過了。哥哥從公文包里抽出一個文件夾,爸這兩周向朝陽醫(yī)院特殊項目轉了三次款,總計兩千八百七十萬。收款賬戶名義上是血液研究基金,但實際上……
是用于心臟移植手術的。我接過話頭,手指顫抖著翻開文件。
哥哥的表情變得異常復雜:我找到了一些東西……你要有心理準備。
他從文件夾最底層抽出一張泛黃的照片——年輕的父親摟著懷孕的林美玲,照片背面寫著日期:1999年6月。
我的呼吸停滯了。1999年12月,我出生。
這……什么意思我的聲音細如蚊蚋。
我不確定。哥哥又拿出一份出生證明復印件,凌悅的出生日期是1999年12月25日。
和我同年同月出生。我的大腦自動開始計算時間——林美玲懷孕六個月時拍的照片,而我和凌悅的出生日期只相差兩周……
爸和林美玲……我的喉嚨發(fā)緊。
我查了凌悅的出生記錄。哥哥的眼神滿是茫然,父親一欄是空白的。
我猛地站起來,膝蓋撞到茶幾也渾然不覺:所以凌悅可能是……
同父異母的妹妹。哥哥嘆了口氣,但這還不能解釋為什么爸非要你的心臟不可。
我突然想起什么,沖進衣帽間,找出一個文件夾。抽出一疊檢查單——大學三年級時,父親堅持要我去做的全面體檢單。
哥,你看這個。我把檢查單遞給哥哥,當時爸說這是家族遺傳病篩查,但現(xiàn)在想想……
哥哥仔細查看體檢單,臉色越來越難看:這不是普通體檢。這些項目……全是器官移植配型檢測!
我的眼前一陣發(fā)黑,不得不扶住桌子才能站穩(wěn)。原來從那么早開始,父親就在計劃這一切。
還有更糟的。哥哥打開手機相冊,放大一張病歷照片,這是我從張維電腦里偷拍的。凌悅患的是一種罕見心肌病,需要特定基因配型的心臟。而你……
是完美匹配者。我干笑一聲,真巧啊,是不是
哥哥突然抓住我的肩膀:萱萱,你必須立刻離開。爸已經(jīng)安排好了,三天后就會以緊急醫(yī)療需求為由把你送進醫(yī)院。
然后呢手術意外我的聲音開始發(fā)抖,他就這么恨我
不,他愛你。哥哥的眼神痛苦而復雜,但他對小茹的執(zhí)念太深了。這個執(zhí)念現(xiàn)在延伸到凌悅身上……而你的心臟能救她……
我跌坐在床上,所有的線索終于連成一條清晰的線。父親對凌悅的偏愛,沈宴突然接近我,凌悅那句你只是替身……一切都說得通了。
我會幫你安排。哥哥快速說著,我在杭州有套公寓,沒人知道。今晚你就……
不。我打斷他,我不能就這么逃走。
哥哥愣住了:你想怎么做
收集證據(jù)。我打開電腦,如果爸真的計劃謀殺親生女兒,他必須付出代價。
哥哥沉默了很久,最后點點頭:好,但我們必須萬分小心。張維和爸隨時可能……
樓下突然傳來開門聲和父親的說話聲。哥哥迅速把文件塞回公文包,對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曉陽曉萱你們在家嗎父親的腳步聲在一樓回蕩。
在樓上!哥哥高聲回應,然后壓低聲音對我說,假裝什么都沒發(fā)生,我會繼續(xù)調查。晚上老地方見。
他剛離開房間,父親就出現(xiàn)在樓梯口。他今天穿著深灰色西裝,領帶是我去年送的父親節(jié)禮物,看起來一如既往的威嚴而體面——如果不是知道他正計劃挖出我的心臟,我?guī)缀跻詾檫@只是個普通的早晨。
體檢還順利嗎父親微笑著問,眼角的皺紋讓他看起來像個慈祥的長者。
很順利。我強迫自己微笑,張醫(yī)生說我的心臟特別健康。
父親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但很快恢復如常:那就好。對了,今晚我有個重要會議,不回來吃飯了。
真巧,我約了陳雯看電影。我隨口編了個謊話,可能很晚才回來。
父親點點頭,轉身下樓。我盯著他的背影,突然注意到他的左手無名指——婚戒不見了。
八年來第一次,他摘下了那枚戒指。
6
咖啡館最角落的位置,我不斷攪動著已經(jīng)冷掉的拿鐵。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哥哥遲到了十七分鐘,這不像他。
手機震動,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別等了,立刻離開。爸已知情�!狝
A是哥哥的代號。我的手指僵在屏幕上方,父親知情這意味著什么
咖啡館的門被猛地推開,冷風裹著雨絲灌進來。我下意識低頭,用菜單遮住臉。兩個穿黑西裝的男人站在門口掃視全場,耳麥線若隱若現(xiàn)——是父親的保鏢。
我慢慢滑下座位,從后門溜進廚房。廚師驚訝地抬頭,我豎起食指貼在唇上,扔下幾張鈔票,然后推開消防通道的門。
后巷的雨水沒過腳踝,我顧不得濕透的褲腳,快步走向巷子另一端。哥哥的公寓離這里只有兩個街區(qū),我必須——
趙小姐。
一個黑影從垃圾箱后閃出,我差點尖叫出聲。那人抓住我的手腕,我抬起膝蓋就要攻擊要害。
是我!沈宴的助理小李壓低聲音,他的左眼腫得睜不開,嘴角還帶著血痂,趙小姐,沈總讓我來找您。
我掙脫他的手:沈宴他不是在拘留所嗎
剛放出來。小李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沈總說必須親自見您,關于您父親和凌小姐的事……他知道全部真相。
雨水順著我的發(fā)梢滴落,和冷汗混在一起。這是個陷阱嗎但小李的樣子不像是裝的。
帶路。我最終說道。
小李帶我七拐八繞,最后鉆進一棟破舊的公寓樓。頂層的房間里,沈宴正對著電腦屏幕,臉上的傷比小李還嚴重,右手還打著石膏。
你來了。他聲音沙啞,眼神卻異常清醒,和雨夜里那個瘋子判若兩人。
我站在門口沒動:你最好有值得我冒險的理由。
沈宴苦笑一下,點擊播放了一段錄音:
……必須確保心臟完好無損。父親冰冷的聲音從揚聲器里傳出,車禍是最佳方案,但撞擊力度要精確控制。
趙董,這可是您親生女兒……另一個男聲——是張維。
執(zhí)行計劃,否則你和家人就等著流落街頭。錄音結束。
我的雙腿突然失去力氣,扶住門框才沒跪倒在地。雖然早已猜到父親的意圖,親耳聽到還是像被捅了一刀。
我有更多證據(jù)。沈宴調出一系列文件,你父親趙明誠和凌悅母親的關系,他如何安排我接近你,整個心臟移植的計劃……
為什么幫我我盯著他,你不是愛凌悅嗎
沈宴的眼神突然變得痛苦:我確實愛過她……直到發(fā)現(xiàn)她和她父親一樣瘋狂。他解開襯衫紐扣,露出胸口猙獰的手術疤痕,他們去年就想取我的心臟,可惜配型不夠完美。
我的胃部一陣絞痛。原來沈宴也是受害者。
警方已經(jīng)立案調查了。沈宴遞給我一個U盤,里面是所有證據(jù),包括趙明誠賄賂醫(yī)院和警局的記錄。
我接過U盤,金屬外殼冰涼刺骨:你為什么不直接交給警方
因為……沈宴的話被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他看了一眼屏幕,臉色驟變:快走!他們找到這里了!
樓下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撞門聲。小李拉著我沖向消防通道,沈宴卻在原地沒動。
你呢我回頭問。
我得拖住他們。沈宴居然笑了,欠你的,這次算還清了。
我們剛沖到三樓,樓下就傳來一聲悶響。小李的臉色變得慘白,但沒停下腳步。從后門逃出公寓樓時,警笛聲已經(jīng)響徹整個街區(qū)。
我在雨中狂奔,心臟跳得快要炸開。哥哥的公寓就在對面街區(qū),但兩個黑衣保鏢已經(jīng)守在大門口。我轉身鉆進一家24小時便利店,從后門繞到公寓樓背面。
我從消防梯爬到五樓時,我透過窗戶看到哥哥正在客廳焦急地打電話。我敲了敲玻璃,他驚得差點扔掉手機。
你瘋了哥哥拉我進來,立刻拉上窗簾,全城都在找你!爸已經(jīng)報警說你被綁架了!
沈宴給了我證據(jù)。我掏出U盤,但他可能已經(jīng)……
哥哥接過U盤插進電腦:不管里面有什么,我們現(xiàn)在必須離開。爸已經(jīng)申請了醫(yī)療監(jiān)護令,一旦被抓住,他會立刻把你送進醫(yī)院。
屏幕亮起,U盤里是數(shù)十個音頻和視頻文件。哥哥點開最近的一個——父親和張維在醫(yī)院的密談,詳細討論了如何偽造我的意外死亡證明。
哥哥面色鐵青:這已經(jīng)不止是謀殺預謀了……
另一個文件夾里是銀行轉賬記錄,父親向多個醫(yī)院高層和政府官員支付的巨額咨詢費。
最后一份文件讓哥哥猛地站起來——凌悅的完整病歷,診斷結果不是白血病,而是終末期擴張型心肌病,需要緊急心臟移植。
我們必須去警局。哥哥合上電腦,但不是本地的。爸的影響力太大了。
手機突然震動,一條新聞推送:突發(fā):XX廣告公司CEO沈宴墜樓身亡,疑似畏罪自殺
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發(fā)抖。沈宴死了,就在十分鐘前。那個曾經(jīng)背叛我,又試圖贖罪的男人,就這樣消失了。
沒時間了。哥哥迅速收拾必需品,我聯(lián)系了私人安保團隊,十分鐘后在地下停車場接我們。
我們正準備離開,公寓門鈴響了。哥哥示意我躲進臥室,他透過貓眼查看后,突然松了口氣。
徐醫(yī)生你怎么……
您父親趙先生讓我來看看您。一個陌生的男聲,他說您最近睡眠不好。
哥哥的臉色變了:我從來沒跟爸爸提過睡眠問題。
門外沉默了一秒,接著是金屬撬動門鎖的聲音。哥哥沖回臥室,推開衣柜后露出一道暗門:快走!這是緊急通道,直通地下二層!
一起走!我抓住他的手臂。
我得拖住他們。哥哥塞給我一把車鑰匙,B2-116車位,黑色路虎。去青山療養(yǎng)院找李謙醫(yī)生,他是唯一能信任的人!
我還想說什么,大門已經(jīng)被撞開。哥哥猛地推開我,關上暗門。隔著衣柜,我聽到打斗聲和哥哥的怒吼:跑!快跑!
暗門后是狹窄的維修通道,我跌跌撞撞地往下爬,淚水模糊了視線。
地下二層空曠陰冷,我的腳步聲在水泥地面上回蕩。B2-116車位上確實停著一輛黑色路虎,但車前站著兩個人——父親和張維。
我轉身就跑,卻被一只大手捂住嘴巴拖進陰影里。
別出聲。一個陌生男人低聲說,我是李謙,你哥哥的朋友。
他三十出頭的樣子,白大褂下是結實的肌肉,金絲眼鏡后的眼睛冷靜而銳利。
我點點頭,他松開手,指向不遠處的一根承重柱:那里有個監(jiān)控盲區(qū),我的車在B3。
我們屏息靜氣地等待,直到父親和張維離開車位去電梯口查看。
李謙拉著我快速移動到安全通道,下到更底層。他的銀色奔馳就停在出口處。
車子駛出停車場時,我看到父親站在電梯口,正對著手機怒吼什么。后視鏡里,他的臉扭曲得幾乎認不出來。
安全帶系好。李謙踩下油門,我們得甩掉尾巴。
車子在雨夜中疾馳,李謙不斷變換車道,最后拐進一條小巷,熄火關燈。
兩輛黑色SUV呼嘯而過,他等了幾秒,然后掉頭駛向相反方向。
你哥哥給我打過預防針,李謙的聲音很平靜,仿佛剛才的追逐戰(zhàn)只是日常小事,但親眼見到還是……令人印象深刻。
我們現(xiàn)在去哪我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
我的療養(yǎng)院。李謙瞥了我一眼,那里有全套醫(yī)療設備,也有安保系統(tǒng)。更重要的是,董事會里有我的人,趙先生的手伸不到那里。
雨水拍打著車窗,城市的燈光在雨中暈染開來。我突然想起小時候,有一次發(fā)燒到40度,父親連夜開車送我去醫(yī)院。他抱著我沖進急診室的樣子,像個真正的英雄。
而現(xiàn)在,他想要我的命。
你哥哥給了我一些資料。李謙打破沉默,關于你的血型和基因配型。你知道自己有多特殊嗎
我搖搖頭。后視鏡里,我的臉色慘白如紙。
B型Rh陰性本就罕見,再加上特定的HLA配型……李謙的指節(jié)在方向盤上發(fā)白,凌悅需要的不是隨便一顆心臟,而是幾乎完美匹配的。這種概率……比中彩票還低。
除非是近親。我苦澀地說。
李謙點點頭:同父異母的姐妹已經(jīng)是最好情況了。但即使這樣,完全匹配的幾率也不到25%。
那為什么是我我望向窗外,為什么偏偏是我……
因為……李謙的話被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他看了一眼,臉色驟變:你哥哥出事了。
手機屏幕上是一條簡訊:A先生被送往市立醫(yī)院,情況危急。——護士長王
我的世界在那一瞬間失去了所有聲音。
7
醫(yī)院的白色走廊似乎沒有盡頭。我跟著李謙快步前行,消毒水的氣味刺痛著我的鼻腔。哥哥在哪他還活著嗎這些問題在我腦海中尖叫,但我咬緊牙關沒有問出口——從李謙緊繃的下頜線我能看出,情況不妙。
在這里。李謙停在一間病房前,聲音異常低沉,做好心理準備。
推開門,我的雙腿瞬間失去了力量。哥哥躺在病床上,臉色灰白得像舊報紙,胸口纏著厚厚的繃帶,各種儀器的管線爬滿他的身體。一位中年女護士正在調整點滴速度。
王護士長,李謙輕聲問,情況怎么樣
脾臟破裂,內出血嚴重。護士長看了我一眼,眼神復雜,手術很困難,但暫時穩(wěn)定了。
我走到床邊,小心翼翼地握住哥哥的手。他的手指冰涼,但還有微弱的脈搏。一滴淚水砸在他的手背上,我急忙擦掉,仿佛這樣就能擦掉自己的軟弱。
誰干的我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
官方說法是搶劫。李謙遞給我一份病歷,但傷口顯示是專業(yè)手法,避開了所有致命部位。
他想讓哥哥慢慢死掉……我盯著病歷上利器貫穿傷的字樣,喉嚨發(fā)緊,就像貓玩老鼠一樣。
護士長突然咳嗽一聲:趙小姐,還有件事你應該知道。她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折疊的紙條,今早有人送來這個,指名要交給你。
紙條上是潦草的醫(yī)院信箋:凌悅病危,想見你最后一面。——七樓重癥病房
我盯著這行字,手指不自覺地收緊。凌悅要死了那個偷走我男友、奪走我父親、甚至想要我心臟的凌悅,就這樣要消失了
別去。李謙斬釘截鐵地說,這明顯是個陷阱。
如果是陷阱,他們不會用凌悅的名義。我把紙條揉成一團,父親知道我對她厭惡至極。
正因如此……
我搖搖頭,轉向護士長:能告訴我哥哥什么時候能醒嗎
至少24小時。她猶豫了一下,趙小姐,你父親……趙董事長昨晚來過醫(yī)院。
一股寒意順著我的脊背爬上來:他來干什么
要求立即進行器官捐獻評估。護士長的聲音越來越小,說如果趙先生……不治……希望能幫助其他需要的病人……
我眼前一黑,扶住床欄才沒跌倒。父親不僅要我的心臟,現(xiàn)在連哥哥的器官也不放過。
我要去見凌悅。我突然說,現(xiàn)在就去。
李謙想阻攔,但我已經(jīng)大步走出病房。電梯上行時,他無奈地跟了進來:至少讓我陪你。
七樓是重癥監(jiān)護區(qū)�?帐幨幍淖呃缺M頭,一名護士守在病房門口。我亮出身份證件:我是趙曉萱,凌悅要見我。
她按了對講機,得到肯定的答復后,才示意我們可以進入。
病房里的光線很暗,各種儀器發(fā)出規(guī)律的嘀嗒聲。病床上的凌悅瘦得不成人形,蒼白的皮膚下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見。
你來了。凌悅的聲音輕得像羽毛,眼睛卻亮得驚人,我就知道……你會來……
我站在床尾,沒有靠近:有話快說。
凌悅虛弱地笑了笑,示意護士幫她調高床頭。隨著角度變化,我注意到她脖子上掛著一枚熟悉的戒指——父親的婚戒。
好看嗎她注意到我的視線,枯瘦的手指撫摸著戒指,趙叔叔說……這是我媽媽應得的……
你到底想說什么我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凌悅示意護士和李謙出去,李謙猶豫了一下,還是退到門口。房間里只剩下我們兩人,心電監(jiān)護儀的滴答聲格外刺耳。
趙曉萱……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嗎凌悅突然說,聲音里帶著我從未聽過的怨毒,從小……趙叔叔就給我看你的照片……說你是完美的女兒……
我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回應。
他資助我上學……給我買衣服……但每次見面……都拿著你的成績單……你的獎狀……凌悅劇烈咳嗽起來,嘴角滲出一絲血跡,要我……變得像你一樣……
窗外的陽光突然變得很冷。父親拿我的照片去激勵凌悅這太荒謬了。
后來……我終于見到你了……凌悅的眼神變得恍惚,大學報到那天……我一眼就認出你……趙叔叔說……這是我們的秘密……
我的胃部一陣絞痛。原來大學時的偶遇根本不是巧合,而是精心設計的重逢。
沈宴……也是趙叔叔安排的……凌悅露出一個扭曲的微笑,本來……是要他接近我……但我告訴他……應該去追你……
世界在我眼前旋轉。沈宴最初是父親安排給凌悅的那后來……
沒想到……他真的愛上你了……凌悅的眼淚突然涌出來,我那么努力……變得像你……卻還是……比不上你……
監(jiān)護儀突然發(fā)出尖銳的警報聲。護士和醫(yī)生沖進來,李謙拉著我退到角落。搶救過程中,凌悅的眼睛一直盯著我,嘴唇蠕動著說什么。
在一片混亂中,我辨認出那個口型:對不起。
半小時后,醫(yī)生宣布凌悅死亡。我站在走廊上,看著白布覆蓋的遺體被推往太平間,胸口堵得無法呼吸。
你還好嗎李謙遞給我一杯水。
我搖搖頭,不是表示不好,而是無法回答。
凌悅最后的話顛覆了我所有的認知——她不是勝利者,而是另一個受害者;父親不是偏愛她,而是把她塑造成我的替代品。不,應該說我們都是小茹的替代品!
手機震動起來,是一條新聞推送:趙氏集團董事長趙明誠涉嫌謀殺未遂被捕。配圖是父親被警方帶走的照片,他的表情依然冷峻,仿佛只是去參加一場商務會議。
我立刻打給律師朋友陳默。電話那頭,她的聲音充滿疲憊:我剛從警局出來。你父親全招了,包括指使沈宴接近你,計劃偽造你的意外死亡……他甚至保留了所有證據(jù),像是……
像是希望被抓到一樣。我突然明白了。
陳默沉默了幾秒:你哥哥怎么樣
還在昏迷。我看著病房方向,但醫(yī)生說情況穩(wěn)定。
有個壞消息……凌悅的遺囑要求她女兒由你撫養(yǎng)……
這不可能!我果斷拒絕。
孩子不是沈宴的,沈宴父母拒絕撫養(yǎng)。陳默的話像一記悶棍,孩子的血緣親人就是你和你哥。
三天后,哥哥終于醒了。我把一切告訴了他,包括凌悅的臨終告白,父親的認罪,以及……那個孩子的身世。
哥哥的面色難看:那個孩子在哪
社會福利機構。我握住他的手,父親也在獄中提出……要我或你收養(yǎng)她。
什么哥哥猛地坐起來,隨即因疼痛而皺眉,他瘋了嗎
他認為這是……血脈的延續(xù)。我苦澀地說,就像他培養(yǎng)凌悅、我成為小茹的替代品一樣。
哥哥閉上眼睛,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我們得確保那孩子得到妥善安置,但不是由我們。
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一家可靠的福利機構。李謙突然說,他們專門照顧這類特殊情況的兒童。如果你們同意……
我和哥哥對視一眼,同時點頭。
父親被判刑的那天,我沒有出庭。哥哥帶回來一張照片——父親站在被告席上,眼神依然銳利,仿佛這一切不過是暫時的挫折。法官宣布終身監(jiān)禁時,他甚至露出了微笑。
他說了什么嗎我問。
哥哥搖搖頭:只是要求定期收到那個孩子的成長報告。
我把照片扔進碎紙機。嗡嗡聲中,我突然想起凌悅葬禮那天,殯儀館外有個穿紅裙子的女人遠遠觀望。當我走近時,她迅速離開了——那側影像極了年輕時的林美玲。
也許父親對初戀的執(zhí)念,從來都是一廂情愿的幻夢。就像他試圖把凌悅變成我,又把我變成凌悅的救贖——最終,我們都只是他瘋狂執(zhí)念下的犧牲品。
走吧。哥哥拍拍我的肩,到公司看看你的新辦公室。
我點點頭,最后看了一眼碎紙機。那些碎片中,父親的眼睛依然盯著我,但再也無法控制我的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