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白卷上的油漬
我的左手手腕上有一道疤,是昨晚切土豆時留下的。
但此刻,它被試卷上洇開的血跡蓋住了——那是被我爸用戒尺打出來的。
張睿!他把我的月考卷子摔在餐桌上,震得湯碗里的紫菜湯濺出來,在數(shù)學:23分旁邊暈開一片油漬,這就是你給我的回報
我盯著那片油漬發(fā)呆。它像極了我昨晚在《深夜食堂》節(jié)目里畫下的油潑面構圖,直播間三千人點贊的那幅。
說話!戒尺又落下來,這次是右手。
題太難。我聽見自己機械地回答。
我爸——特級教師張明德,高考命題組顧問——突然笑了。他摘下眼鏡,這個動作比戒尺更讓我發(fā)抖,因為意味著長篇大論要開始了。
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半夜打著手電在被窩里做題。他用戒尺尖挑起我下巴,你呢半夜躲在廚房搞什么鬼
我后背瞬間濕透。他知道了
但下一秒他甩出的是手機照片——我在便利店買創(chuàng)可貼的背影。又去網(wǎng)吧
我松了口氣,這誤會反而安全。
從今天起,你調到我班上。他從公文包抽出教案,每天加三套真題,做不完不許睡覺。
教案扉頁上印著他的名言:【痛苦是教育的必需品】。
回房間鎖上門,我掀開床墊下的暗格。平板電腦還開著,直播間彈幕已經刷瘋了:
【刀哥怎么突然下線了】
【說好今晚教文思豆腐呢】
我打字回復:【明天補播,今天差點翻車】
彈幕跳出條金色VIP留言:【刀哥手傷的藥方私信你了,我家祖?zhèn)鞯摹?br />
留言ID是酸辣土豆絲。這個粉絲從我做第一個視頻就跟到現(xiàn)在,卻從不透露身份。
窗外傳來汽車喇叭聲。我掀開窗簾,看見我爸的得意門生林小滿從車上下來,白裙子被風吹得像朵蒲公英。她手里拎著個蛋糕盒,估計又是來請教高考題的。
張老師!她的聲音甜得發(fā)膩,今年高考預測卷我做了148分,您幫我看看最后大題...
我迅速關掉直播,但還是晚了一步。門把手轉動的聲音像毒蛇吐信——我爸從不敲門。
你在干什么
平板藏在褲腰里,硌得胯骨生疼。他目光掃過書桌,那里攤著被我故意寫錯步驟的數(shù)學作業(yè)。
復習。我啞著嗓子說。
他忽然伸手摸向顯示器——機箱還是熱的。我心跳快得要炸開時,樓下傳來林小滿的尖叫:張老師!蛋糕要化了!
這個素來討厭甜食的男人,居然轉身下樓了。
我癱在椅子上,摸出平板。私信里酸辣土豆絲發(fā)來的藥方圖片上,水印隱約可見市人民醫(yī)院的LOGO。
更奇怪的是,圖片角落有半頁病歷——患者姓名被截掉了,但診斷欄清晰寫著:胃出血,系長期精神緊張導致。
日期是昨天。
樓下傳來笑聲。我從門縫看見林小滿正用叉子喂我爸吃蛋糕,奶油沾在他嘴角,這個在家從不茍言笑的男人居然沒發(fā)火。
回到書桌前,我翻開《五年高考》的題海。但在密密麻麻的公式間隙,我畫了幅速寫:林小滿的蛋糕盒里,藏著個微型攝像頭。
凌晨三點,我溜進廚房。手腕的傷讓切洋蔥變得困難,但直播間觀眾愛看這個——刀哥的招牌就是帶傷上陣。
今天教大家用最少的調料做出...我壓低聲音,突然聽見冰箱門后的動靜。
林小滿從陰影里走出來,手機攝像頭正對著我:學霸深夜變身廚神這視頻能上熱搜吧
蒸鍋的氣霧模糊了鏡頭。我攥著菜刀,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個總是裝乖的女生——她左手腕有排牙印,和我爸發(fā)脾氣時咬自己的位置一模一樣。
開個價。她晃著手機,我要你爸的命題組資料。
我關掉直播,刀尖挑起一塊胡蘿卜雕花:你胃出血好了
她臉色驟變。
酸辣土豆絲。我把雕花扔進沸水里,醫(yī)院的WIFI挺快啊
林小滿的攝像頭掉進湯鍋時,樓梯傳來我爸的腳步聲。她突然撕開自己衣領,把番茄醬抹在大腿上:張老師!張睿他...他要強奸我!
門開的瞬間,我按下電磁爐的爆炒鍵。
二百度的油鍋里,她的手機炸出一團火花。
2
爆炒證據(jù)
滾燙的油星濺到林小滿裙擺上,燙出幾個焦黑的洞。
她尖叫著后退,撞翻了調料架。花椒粉漫天飛舞,我爸站在廚房門口,眼鏡片上沾滿胡椒粉,看起來滑稽得像個小丑。
怎么回事他聲音里帶著罕見的遲疑。
我關掉電磁爐,舉起湯勺指向林小滿:她偷拍。
林小滿突然哭了,眼淚沖掉睫毛膏,在臉上留下黑色小溪:張老師...我只是想請教問題...
我爸彎腰撿起湯鍋里的手機殘骸,手指被燙得發(fā)紅。我注意到他無名指上的戒痕——我媽去世五年了,他仍不肯摘下婚戒,直到上個月某天突然消失。
張睿。他聲音平靜得可怕,回你房間。
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我經過林小滿身邊時,她嘴唇無聲地動了動:你完了。
房間門鎖早就被我爸拆了。我坐在書桌前,聽著樓下隱約的啜泣聲和安慰聲。平板還在褲腰里硌著,我調出直播后臺——最后幾秒的錄像里,林小滿撕衣服前,領口閃過一道金屬光澤。
放大畫面:是個微型麥克風,形狀像鋼筆帽。
樓下傳來關門聲。我迅速把平板塞回暗格,剛攤開數(shù)學試卷,我爸的腳步聲就到了門口。
他手里拿著林小滿留下的蛋糕盒,奶油已經化了,滴在地板上像一灘爛泥。
解釋。
我轉動鉛筆:她想要高考題。
撒謊!蛋糕盒砸在墻上,奶油濺滿獎狀墻,她父親是教育局副局長!需要偷題
我盯著墻上緩緩滑落的奶油,突然想起直播間粉絲的留言:【刀哥,奶油打發(fā)時加玉米淀粉更穩(wěn)定】。
那您覺得是為什么我抬頭看他。
我爸的瞳孔收縮了一下。這個微表情我太熟悉了——每次我故意答錯題時,他都會這樣。
從明天起,所有電子設備上交。他甩下一張作息表,五點起床背古文,午休做理綜,睡前...
我要參加廚藝大賽。
這句話像按了暫停鍵。他轉身的動作慢得詭異:什么
全市高中生廚藝賽,一等獎高考加十分。我翻開書包掏出皺巴巴的宣傳單,學校推薦的。
他抓過宣傳單,目光在主辦方市教育局的紅章上停留許久。這個章我花了三小時臨摹,油墨還沒干透。
林小滿也參加。我補充道。
我爸的表情微妙地變了。他把宣傳單折好放進西裝內袋:每天練一小時,不許耽誤學習。
等他腳步聲消失,我立刻掀起床墊。平板還在,但位置變了——他搜過了。
凌晨兩點,我摸進廚房。冰箱上的便簽本寫著:【不許動灶臺】。我冷笑一聲,從微波爐后面掏出藏好的便攜電磁爐。
直播間剛打開,酸辣土豆絲就跳出來:【刀哥!林小滿的爆料視頻上熱搜了!】
我點開鏈接,是某營銷號發(fā)布的某特級教師之子校園暴力實錄。視頻里我推搡林小滿的畫面明顯是借位拍的,但背景音才是重點——經過剪輯的對話里,我居然在索要高考答案!
彈幕炸了:
【這不是美食區(qū)那個刀哥嗎】
【人肉他!】
我關掉直播,發(fā)現(xiàn)酸辣土豆絲發(fā)來新私信:【視頻拍攝角度在你們學校二樓女廁窗口】
更驚人的是下一條:【林小滿的麥克風是教育局采購的監(jiān)聽設備,編號E7125】
我盯著這串數(shù)字,突然想起昨天我爸書桌上有張教育局設備申領單,簽收人寫的是...張明德。
窗外閃過車燈。我躲在窗簾后,看見我爸的車駛入小區(qū),副駕駛坐著個穿白裙的身影。
他們去了哪里我不知道。但車載時鐘顯示凌晨3:17,儀表盤上的里程表比晚飯前多了63公里——足夠開到鄰市的汽車旅館再回來。
微波爐的計時器突然響了,把我嚇一跳。里面熱著的牛奶早已冷卻,表面結了層皺巴巴的膜,像極了林小滿今天哭花的臉。
我端起杯子一飲而盡,在便簽本上寫道:【明天想吃酸辣土豆絲】。
字跡故意模仿我媽的筆跡——這是小時候她每次哄我爸消氣的方式。
3
監(jiān)聽風云
清晨五點,鬧鐘像電鉆一樣在耳邊炸響。
我睜開酸澀的眼睛,發(fā)現(xiàn)書桌上多了張字條:【晨讀《滕王閣序》,默寫三遍】。紙角沾著一點口紅印——玫紅色,林小滿昨天用的那種。
廚房里傳來煎蛋的滋滋聲。我躡手躡腳摸到走廊,聽見我爸在哼歌——這反常得讓我后頸發(fā)涼。他上次哼歌還是我媽葬禮那天,調子是《安魂曲》。
起來了他突然出現(xiàn)在廚房門口,鍋鏟上粘著焦黑的蛋渣,吃完去學校,我?guī)湍阏埩嗽缱粤暭佟?br />
餐桌上擺著罕見的豐盛早餐:培根煎蛋、熱牛奶,甚至還有醬。我盯著果醬瓶上的生產日期——昨天,保質期三天,但瓶蓋已經銹蝕了。
快吃。他目光落在我手腕結痂的傷口上,廚藝賽下周三,我給你找了特訓老師。
牛奶滑過喉嚨時,我嘗到一絲苦味。不是變質,是某種我熟悉的藥物——去年胃出血住院時喝過的鎮(zhèn)靜劑。
我假裝嗆到,把牛奶噴在桌布上:燙!
趁他拿抹布時,我把培根塞進袖口。餐巾紙上洇開的奶漬泛著詭異的藍色——果然摻了東西。
特訓老師是誰我擦著嘴問。
林教授,市烹飪協(xié)會會長。他擦眼鏡的動作頓了一下,他女兒剛好是你同校...
林小滿。
校門口的宣傳欄前擠滿了人。我擠進去,看見我校園暴力的視頻截圖被打印成大字報,標題觸目驚心:《名師之子仗勢欺人!》。
牛逼啊張睿!死黨小王捶我肩膀,平時悶屁不放,原來好這口
我盯著落款正義之聲,注意到公章邊緣的鋸齒狀缺口——和昨天偽造的廚藝大賽通知一模一樣。
教室里的竊竊私語在我進門時戛然而止。林小滿的座位空著,桌洞里有亮光一閃而過。我假裝系鞋帶,摸出那個還在錄音的鋼筆麥克風。
E7125...我摩挲著刻在筆夾上的編號,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機搜索教育局設備采購公告。
搜索結果讓我手指發(fā)冷:這批監(jiān)聽設備是特供高考命題組的,簽收人赫然是我爸!
午休時間,我溜進教師辦公樓。教務處門虛掩著,里面?zhèn)鱽砦野值穆曇簦?..視頻發(fā)酵得差不多了,明天讓紀委老劉...
張老師。林小滿的甜膩嗓音插進來,睿哥那邊...
叫那么親熱我爸的冷笑讓我胃部絞痛,記住你的角色。
文件柜的縫隙間,我看見林小滿坐在我爸腿上,手指玩著他的領帶——那是我媽送他的最后生日禮物。
人家犧牲這么大...她撅著嘴,說好的轉正編制呢
我爸從抽屜取出個信封,厚度足夠買下三個編制。林小滿接錢時,領口滑出的銀鏈子上掛著枚戒指——我爸消失的婚戒!
我后退時撞到消防栓。門內瞬間安靜,接著是抽屜急關的聲響。我狂奔到樓梯口,迎面撞上教務主任。
張睿他扶住我,正好,廚藝賽申請表要你爸簽字...
我抓起申請表就跑,心臟快跳出喉嚨。轉過走廊拐角時,和一個人撞了滿懷——
林小滿堵在安全出口,腮紅艷得像血:偷聽好玩嗎
她指尖轉著那枚鋼筆麥克風,原來早就發(fā)現(xiàn)我拿走了。
你爸沒告訴你她湊近我耳朵,香水味嗆得我想吐,這次高考作文題是《陷阱》...
我猛地推開她,卻摸到她后腰別的硬物——是另一支錄音筆,紅燈還亮著。
放學鈴救了我。人群涌出教室時,我混在其中溜出校門。公交站牌下,酸辣土豆絲又發(fā)來私信:【林小滿的監(jiān)聽記錄已上傳云盤,密碼是你直播間的第一道菜】
第一道菜...是蛋炒飯!
我在網(wǎng)吧登錄云盤,輸入eggfriedrice。文件夾里躺著數(shù)十段音頻,最新一條是今早錄的:
老張,你兒子發(fā)現(xiàn)婚戒怎么辦——是個陌生男聲。
我爸的回答讓我血液結冰:那就讓他像他媽一樣,永遠閉嘴。
耳機突然被拽掉。網(wǎng)管指著門口:那女的找你。
林小滿倚在門框上,正用我爸的婚戒扎破一盒牛奶。白色液體順著她手指滴落,像一條蜿蜒的蛇。
睿哥,她舔掉指尖的奶漬,張老師讓我?guī)闳タ刺赜枅龅亍?br />
4
特訓陷阱
林小滿帶我去的不是烹飪學校,而是一家名為金鼎軒的高檔會所。
大理石地面光可鑒人,水晶吊燈晃得眼睛疼。服務生鞠躬時,我瞥見他耳蝸里的藍牙耳機——這種型號我在教育局采購單上見過,監(jiān)聽專用。
林教授在VIP3等您。服務生遞來熱毛巾,香氣熏得頭暈。
包廂門開,圓桌主位坐著個禿頂男人,餐巾塞在領口,油膩得像塊放了三天的紅燒肉。桌上擺著雕花蘿卜和冰雕,但刀具架空空如也——這不是廚藝教室,是場鴻門宴。
小張��!林教授起身拍我肩膀,戒指硌得鎖骨生疼,你爸說你很有天賦...
他遞來的名片上印著省餐飲協(xié)會副會長,但左下角鋼印模糊不清。我假裝被茶水嗆到,把名片塞進袖口——背面有行小字:【拖住他2小時】。
林小滿突然挽住我胳膊:睿哥,先去洗手間整理下
她的指甲陷進我肘窩,幾乎要掐出血。走廊監(jiān)控死角,她猛地把我按在墻上:你以為自己很聰明
香水味里混著淡淡的雙氧水味——她今早絕對去過醫(yī)院。
我爸的戒指,我盯著她領口若隱若現(xiàn)的銀鏈,戴著舒服嗎
她瞳孔驟縮,下意識摸向脖子。我趁機抽走她藏在袖口的房卡——1809,正是我爸常年包下的那間。
回到包廂,林教授正往高腳杯倒紅酒:先嘗嘗這瓶82年拉菲...
酒液猩紅如血。我舉杯時故意打翻,潑在他定制西裝上。趁他跳起來擦拭時,我摸走了他放在椅背的外套——內袋里有個硬物,形狀像U盤。
我去拿毛巾!
沖出包廂,我在消防通道掏出戰(zhàn)利品:不是U盤,是支胰島素注射筆。林教授有糖尿病這倒是意外收獲。
更意外的是筆芯上貼的標簽:【地塞米松
每日0.5ml】——這是強效鎮(zhèn)靜劑!
1809房卡在掌心發(fā)燙。電梯里,我搜索金鼎軒1809,跳出一條舊聞:《教育局副局長在某會所猝死
家屬質疑食物中毒》。日期是去年我媽去世前一周。
房門滴的一聲滑開。
套房窗簾緊閉,床頭柜擺著我媽的照片——相框卻是倒扣的。掀開一看,背面用口紅寫著:【別喝牛奶】。
浴室傳來水聲。我拉開衣柜,里面掛著件染血的廚師服,標簽印著市醫(yī)院病理科。
找這個
林小滿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門口,手里晃著個密封袋——里面是半片白色藥片,和我今早在牛奶里嘗到的苦味一模一樣。
你媽臨死前也吃了這個。她歪頭微笑,想知道她最后說的話嗎
我抄起臺燈砸向梳妝鏡。爆裂聲中,鏡后露出個微型攝像頭,紅燈還在閃爍。
精彩!林教授鼓著掌走進來,手機屏幕顯示正在錄像,名師之子暴力破壞財物,這標題怎么樣
林小滿已經撥通電話:張老師,您兒子發(fā)現(xiàn)了...
我沖向消防通道時,口袋里的胰島素筆掉了出來。林教授突然臉色大變:還給我!
他追來的腳步聲像打鼓。我竄進后廚,抓起操作臺上的奶油袋擠在地上。林教授踩中奶油摔了個狗吃屎,胰島素筆滑進下水道口。
你會后悔的!他趴在地上吼,沒有這個我活不過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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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撿起他掉落的手機,最近通話記錄第一個就是張老師,通話時長2小時17分。
第二條記錄更耐人尋味:【酸辣土豆絲
未接通】。
后門警報突然響起。我翻出垃圾桶跳進小巷,迎面撞上個戴口罩的外賣員——他遞來的塑料袋里,是把廚師刀和一張字條:【刀哥,直播不能停】。
落款畫著個土豆笑臉。
路燈下,廚師刀寒光凜冽。我攥著刀柄,突然明白酸辣土豆絲是誰了——只有一個人會叫我刀哥,只有一個人知道我每晚的直播時間。
我爸。
5
雙面直播
廚師刀在我書包里沉甸甸的,像塊燒紅的炭。
我蹲在網(wǎng)吧廁所隔間,翻看林教授手機里的信息。他和酸辣土豆絲的聊天記錄全是菜譜——文思豆腐的火候、東坡肉的收汁時間,甚至還有我媽獨創(chuàng)的蛋花湯秘訣。
最后一條是昨晚發(fā)的:【明晚十點,老地方見】
我盯著屏幕,突然笑出聲。原來我爸每晚九點半準時散步,是去網(wǎng)吧看我的美食直播。
手機突然震動,一條新短信:【胰島素在1809浴室吊頂】——發(fā)信人是酸辣土豆絲。
我回撥過去,聽到熟悉的默認鈴聲——和我爸公文包里那個備用機一模一樣。
為什么我壓低聲音問。
電話那頭傳來煎炒聲,接著是我爸刻意壓低的聲音:廚藝賽評委里有林小滿的親舅舅。
背景音里,新聞播報正在說:...市教育局副局長林某涉嫌違紀被雙規(guī)...
通話突然切斷。我盯著黑屏的手機,突然明白過來——林教授根本不是烹飪協(xié)會的,他是林副局長的白手套!
網(wǎng)吧廁所的鏡子里,我的倒影蒼白如鬼。水龍頭開到最大,我拆開外賣員給的紙條背面,用打火機烤出隱形字跡:【你媽死于地塞米松過量】
水霧模糊了鏡面。我劃開手機云盤,找到林小滿的監(jiān)聽文件夾。輸入新密碼momsoup后,解鎖的音頻讓我手抖得拿不穩(wěn)手機——
老林,這藥確定查不出來——我爸的聲音。
放心,和胰島素配合使用,尸檢只會顯示糖尿病并發(fā)癥。——林教授的回答。
錄音日期是我媽去世前一天。
我一拳砸向鏡子,裂紋中的無數(shù)個我同時扭曲。血順著指縫滴進洗手池,又被水流沖淡成粉色。
書包里的廚師刀突然變得無比沉重。
回家路上,我在24小時藥店買了胰島素和地塞米松。收銀員打哈欠時,電視正播放突發(fā)新聞:...某會所發(fā)生斗毆事件,一名林姓男子送醫(yī)搶救...
小區(qū)樓道里,我家的燈亮著。推門進去,我爸正襟危坐在餐桌前,面前擺著兩碗蛋炒飯——我媽的拿手菜。
洗手吃飯。他頭也不抬地說。
我放下書包,廚師刀在帆布上頂出明顯的輪廓。他筷子頓了一下,繼續(xù)扒飯。
林教授進ICU了。我盯著他無名指上重新出現(xiàn)的婚戒,胰島素被打翻。
食不言。
我把藥袋扔在桌上:你每晚看我的直播。
他終于抬頭,眼鏡片后的眼睛布滿血絲:刀工退步了。
這句點評成了壓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我掀翻桌子,蛋炒飯糊在墻上,米粒像彈片一樣四濺。
為什么殺我媽
他慢條斯理地擦著眼鏡:她發(fā)現(xiàn)了高考泄題的事。
所以你們就...
不是我!他突然暴起,掐著我脖子按在墻上,是林副局長下的令!你媽偷拍了命題組名單!
我摸到身后的廚師刀,刀尖抵住他腹部:那為什么幫她女兒害我
因為名單在你手里!他松開手,從相冊后抽出一張照片——我媽臨終前指著我的書包,她把它縫在你的...
我書包夾層突然變得滾燙。三下五除二拆開,里面掉出半張被血染紅的名單——2018年高考命題組,林副局長名字旁邊畫著紅圈,備注:【三十萬科】。
他們以為你媽把名單交給了紀委。我爸跌坐在椅子上,其實是縫在了你每天背的書包里...
廚房水管突然爆裂,水漫到客廳。在嘩啦水聲中,我爸說了句讓我毛骨悚然的話:
廚藝賽是幌子,他們要當眾搜查你。
我撿起地上的廚師刀,刀面映出我猙獰的臉:所以林小滿才拼命接近我
不。他摘下眼鏡,是我讓她接近你的。
水已經漫到腳踝。我這才注意到他小腿上的淤青。
你媽死后,我故意輸錢給林副局長。他拉開抽屜,里面全是賭場借條,只有成為同伙,才能拿到證據(jù)。
手機突然亮起,酸辣土豆絲發(fā)來直播提醒:【刀哥,今晚做酸辣土豆絲嗎】
我爸看著消息,突然笑了:你刀工確實比你媽強。
水龍頭還在噴涌。在這片人造暴雨中,我終于看清了這個家的真相——我們父子倆,一個在明處裝瘋賣傻,一個在暗處扮豬吃虎,都在演對方最討厭的角色。
明天決賽,我把名單塞回書包夾層,我需要真評委的資料。
我爸從冰箱頂層取出一盒土豆絲:酸辣的要訣是——
白醋提味,陳醋增香。我接過話頭,媽教過我。
他眼眶突然紅了。
當晚直播,我做了道改良版酸辣土豆絲。當觀眾突破五萬時,我舉起那盤菜對準鏡頭:秘密是加一勺糖,中和尖銳的酸。
彈幕里,酸辣土豆絲刷了十個火箭:【受教了,刀哥】
下播后,我在后臺收到他的私信:【決賽評委已替換,名單在土豆筐底】
凌晨三點,我摸進廚房。米缸旁的土豆筐底部,粘著張評委證照片——新任主評委的名字讓我笑出眼淚:
【張明德
特邀監(jiān)審】
6
決賽的火焰
廚藝決賽現(xiàn)場飄著油膩的香氣,三十個料理臺圍成環(huán)形。我系著純白圍裙——這是昨晚我爸偷偷放在我床頭的,內側口袋縫著微型錄音筆。
選手準備!主持人聲音刺耳,限時90分鐘,主題——家!
林小滿穿著粉色廚師服站在對面料理臺,沖我晃了晃銀鏈子上的戒指。她今天的幫廚是個陌生男人,右手虎口有蝎子紋身。
我低頭整理刀具,發(fā)現(xiàn)砧板背面用油性筆寫著:【小心火】。
刀哥!觀眾席有人喊我直播間ID。轉頭看見酸辣土豆絲坐在評委席最后一排——戴口罩的年輕男人,手腕上戴著和我爸同款的老式手表。
比賽哨聲響起。我點火熱鍋,余光瞥見林小滿的幫廚正往油瓶里加透明液體。
今天做酸辣土豆絲。我對著鏡頭舉起土豆,故意讓聲音傳到評委席,秘訣是用兩種醋...
油鍋突然爆出刺啦聲。我側身避開飛濺的熱油,發(fā)現(xiàn)灶臺閥門被人擰松了,煤氣泄漏的酸味隱約可聞。
需要幫忙嗎林小滿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我身后,手里舉著打火機。
我抄起水杯潑向煤氣閥,同時掀翻裝面粉的碗柜。粉塵彌漫中,我對著她耳語:你舅舅雙規(guī)了。
她打火機啪地掉在地上。
火焰竄起的瞬間,現(xiàn)場亂成一團。我抓起滅火器噴向林小滿的料理臺,泡沫淹沒她藏在下方的監(jiān)聽設備。蝎子紋身男沖過來搶滅火器,被我一個過肩摔砸進面粉堆。
選手退場!保安拿著對講機吼叫。
我趁機摸到評委席,把染血的命題組名單塞進酸辣土豆絲手里。他指尖在我掌心劃了三個字:【看直播】
回家路上,手機彈出一條推送:《廚藝大賽突發(fā)火災
疑似人為縱火》。配圖是我被保安帶走的背影,標題卻是《問題學生再惹事端》。
家里靜得出奇。我爸的書房門鎖著,里面?zhèn)鱽頂鄶嗬m(xù)續(xù)的咳嗽聲。我貼在門上,聽見他在打電話:...名單已經...咳...交給紀委...
電話那頭的聲音經過變聲處理,但獨特的斷句方式還是暴露了身份——是那個戴蝎子紋身的幫廚。
廚房冰箱上貼著新便簽:【自己熱飯】。微波爐里的土豆絲已經涼了,但餐盤下壓著張字條:【直播20:00
頻道114514】
這串數(shù)字像鑰匙,突然打開我記憶的鎖——114.514是我第一次直播的觀看人數(shù)。
晚上八點,我登錄加密直播間。畫面里是我爸的書房,鏡頭正對著一臺老式收音機。
各位觀眾好。我爸的聲音伴隨著電流雜音,今天是《深夜食堂》特別篇。
收音機里傳出炒菜聲,接著是林副局長熟悉的咆哮:張明德!你陰我!
林局長,2018年高考語文作文題賣了三百萬,證據(jù)在這。我爸的聲音冷靜得可怕,還有我妻子的命。
背景音里,林小滿突然尖叫:爸!別碰那個U盤!
一陣混亂后,收音機播放起錄音:...地塞米松加胰島素,尸檢查不出來...——正是林教授的聲音。
直播間觀看人數(shù)瘋漲。彈幕里有人問:【主播是誰】
酸辣土豆絲回復:【一個想當廚子的老師】
房門突然被撞開。我爸渾身是血地跌進來,手里攥著個U盤:跑...
我扶他時摸到后背的刀柄。血泊里,他的老式手表還在走,秒針劃過表盤上的刻字:【給小雨
18歲】
救護車鳴笛聲中,我取下他的手表。翻轉表盤,背面藏著一枚微型芯片,上面刻著最后的謎題:
【真正的考場不在教室】
警車包圍小區(qū)時,我正在廚房做最后的酸辣土豆絲。油溫七成熱,蒜末爆香,兩種醋按比例調和。
門被踹開的瞬間,我關火裝盤,對著為首的警察舉起筷子:嘗嘗
他愣了下,別在領口的執(zhí)法記錄儀紅燈閃爍。
張睿同學,年輕警察接過盤子,你父親的手術很成功。
土豆絲在燈光下晶瑩剔透。我夾起一筷送進嘴里,酸甜辣在舌尖炸開——完美復刻我媽的手藝。
我爸說過,我把剩下的倒進垃圾桶,真正的廚師,絕不在食物里下毒。
警察面面相覷。我摘掉圍裙,露出內側口袋縫著的錄音筆:林小滿的犯罪證據(jù),都在這里了。
領頭的警官突然笑了:不愧是張老師的兒子。他亮出證件——經偵支隊趙毅。
原來這場持續(xù)五年的復仇,從來就不是獨角戲。
窗外,今年的第一場雪悄然落下。我摸出那枚沾血的婚戒,套在自己左手無名指上——正好。
7
病房里的考場
醫(yī)院走廊的消毒水味鉆進鼻腔,像無數(shù)根細針。
重癥監(jiān)護室的玻璃窗后,我爸渾身插滿管子,心電監(jiān)護儀發(fā)出規(guī)律的滴滴聲。趙毅警官遞給我一個密封袋,里面是染血的U盤和半張燒焦的照片——我媽站在廚房里,舉著鍋鏟對我笑。
醫(yī)生說他求生欲很強。趙毅指著監(jiān)護儀,尤其是聽到你被警察帶走的消息后。
我握緊U盤,金屬邊緣硌得掌心生疼:林小滿呢
審訊室。趙毅冷笑,她以為我們不知道監(jiān)聽設備的事。
他遞給我一部手機,屏幕上正在播放監(jiān)控畫面:審訊室里,林小滿的銀鏈子被沒收,那枚婚戒現(xiàn)在戴在女警手上。
她招了不少。趙毅點開音頻文件,包括你媽遇害的細節(jié)。
耳機里傳來林小滿帶著哭腔的聲音:...藥是我舅舅給的...張老師不知情...
我突然按下暫停鍵:她在撒謊。
趙毅挑眉。
我爸的婚戒內側有劃痕。我放大監(jiān)控畫面,她戴的那枚太新了。
病房門突然打開,護士推著藥車出來:病人醒了,但暫時不能說話。
我爸的眼皮微微顫動,目光落在我手上的U盤上。我俯身湊近,聞到他呼吸里的血腥味。
芯片我找到了。我輕聲說,藏在手表里。
他的手指突然抽搐,在床單上劃出幾道褶皺。護士連忙按住他:別刺激病人!
但我看懂了——那是我們之間的暗號,小時候他教我解方程時用過。褶皺組成的圖案是個問號。
真正的考場不在教室。我握住他扎著留置針的手,我猜是在廚房
他眼皮重重地眨了一下。
趙毅的手機突然響起。接完電話,他臉色變得凝重:林副局長在拘留所中毒,癥狀和你媽當年一樣。
地塞米松
不,胰島素過量。趙毅盯著我爸,醫(yī)生說他活不過今晚。
我爸閉上眼睛,嘴角微微上揚。這個表情我太熟悉了——每次我解出難題,他都會這樣笑。
監(jiān)護儀突然尖銳地報警。醫(yī)護人員沖進來,我被推到走廊上。透過玻璃窗,我看見我爸在被電擊時仍死死盯著我,嘴唇蠕動著重復一個詞。
廚...房...
趙毅拉我去安全通道:你爸被捕前給了我這個。他掏出一把鑰匙,教育局檔案室,編號114514。
鑰匙齒痕形狀奇特,更像某種老式儲物柜。我突然想起家里廚房的碗柜——編號正好是114514,我媽親手刻的。
林小滿還交代了一件事。趙毅壓低聲音,你爸這五年每晚都去一個地方...
網(wǎng)吧。我接過話,看我的美食直播。
趙毅愣�。耗阍趺粗�
因為他總在直播間刷火箭。我摸出手機,點開酸辣土豆絲的主頁,還每次都發(fā)同樣的彈幕。
屏幕上跳出那句熟悉的留言:【火候不夠】
回到家,廚房飄著淡淡的焦糊味。我打開編號114514的碗柜,里面空空如也,但內壁有新鮮的劃痕——最近被人動過。
用鑰匙尖端撬開夾層,一沓泛黃的試卷滑出來。最上面那張是2018年高考語文卷,作文題目被紅筆圈出:《論火候》。
我渾身發(fā)冷。這就是我媽用命換來的證據(jù)——林副局長當年泄露的考題!
試卷背面是我媽的字跡:【老張,火候到了】
日期是她遇害前一天。
灶臺上的水壺突然鳴笛。我關火時,發(fā)現(xiàn)煤氣閥又被人動過——這次是徹底擰松了。
別動。林小滿的聲音從背后傳來,我舅舅死了。
她舉著注射器,針尖滴落透明液體:現(xiàn)在輪到你們父子了。
我慢慢后退,小腿撞到碗柜門。她步步緊逼,臉上帶著癲狂的笑:你以為我爸是主謀針尖在燈光下閃著寒光,你媽發(fā)現(xiàn)的秘密可不止高考泄題...
我知道。我突然笑了,還有烹飪協(xié)會洗錢。
她愣神的瞬間,我按下藏在口袋里的手機。直播間突然響起我爸的聲音:【火候到了】——這是他錄制的開播提示音。
林小滿猛地轉頭看向聲源。我抄起平底鍋砸向她手腕,注射器飛進沸水鍋,針管里的液體遇熱炸出一團蒸汽。
你媽...沒告訴你她咳嗽著爬起來,那鍋湯...本來是要毒死你的...
我攥著試卷的手開始發(fā)抖。
你爸發(fā)現(xiàn)后...自己喝了...她癲狂地大笑,結果你媽搶過碗...全灌下去了...
警笛聲由遠及近。林小滿突然撲向煤氣閥,打火機在她掌心迸出火花——
爆炸的沖擊波把我掀翻在地。濃煙中,我爬向碗柜,把試卷塞進內衣口袋�;鹧嫱虥]了廚房,也吞沒了林小滿最后的尖叫:...名單...不止一份...
消防車趕到時,我蜷縮在院子里,手里緊攥著半張燒焦的試卷�;鸸庵校切凶魑念}目《論火候》依然清晰可見。
趙毅把我拽上救護車:芯片破譯了,你爸在里面存了段視頻。
平板電腦上,我爸穿著我媽的圍裙站在廚房:小雨,如果你看到這個,說明火候到了。他舉起炒勺,人生和做菜一樣...
視頻突然中斷,跳出一份加密文件。輸入提示:【你第一次下廚的日期】
我顫抖著輸入20180915——我媽去世后我第一次做飯那天。
文件解鎖,滿屏的賬目截圖里,林副局長和烹飪協(xié)會的黑色資金流清晰可見。而最后一張照片讓我心臟停跳——
年輕的林小滿站在廚房,正往湯鍋里倒白色粉末。拍攝角度是從碗柜縫隙偷拍的,日期正是我媽遇害當天。
照片文件名:《真正的考場》
救護車拐彎時,我瞥見醫(yī)院大樓的燈光。其中一扇窗前,有個模糊的人影正對著這邊揮手——那是我爸的病房。
他手里舉著的,是我昨晚直播用的廚師帽。
8
最后的配方
醫(yī)院的消毒水味里混進了焦糊味——是我頭發(fā)燒焦的味道。
趙毅遞給我一杯水,我盯著水面漂浮的黑色顆粒,突然想起我媽常說的一句話:炒菜最忌分心,火候稍縱即逝。
林小滿搶救過來了。趙毅翻著筆錄,但她聲稱對爆炸不知情。
我摸向口袋,試卷的灰燼在指尖碎成粉末。只剩那張照片還在——林小滿往湯鍋里下毒的畫面。
你爸要見你。趙毅突然壓低聲音,但醫(yī)生說...
活不過今晚。我接完他的話,聲音平靜得自己都害怕。
重癥監(jiān)護室的燈光慘白。我爸的瞳孔已經擴散,但看到我時,手指仍輕微抽動。我俯身湊近,聞到他呼吸里的血腥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奶油香——是昨晚我烤失敗的舒芙蕾。
火候...過了...他氣若游絲。
我知道他指的不是舒芙蕾。握住他顫抖的手,我在掌心寫下:【名單已交】
他搖頭,目光移向床頭柜上的水果籃。我翻開果籃,底層藏著個小調料瓶,標簽寫著辣椒粉,但里面是微型膠卷。
最后...一道...他喉嚨里發(fā)出可怕的咯咯聲,做給你媽...
心電監(jiān)護儀拉出刺耳的直線。醫(yī)護人員沖進來時,我攥著調料瓶退到角落,透過人群縫隙看見我爸最后的表情——嘴角上揚,和我解出奧數(shù)題時他一模一樣的笑。
走廊里,趙毅攔住我:膠卷是證據(jù)。
是食譜。我當著他的面打開,對著燈光——確實是食譜,我媽獨創(chuàng)的蛋花湯配方,但步驟說明里藏著密文:【廚房下水道
第三塊磚】
趙毅突然搶過膠卷:你爸的案子還沒結!
早就結了。我指向病房電視,新聞正在播放:...林副局長畏罪自殺,遺留懺悔書承認殺害程雅...
畫面切換到那份懺悔書,字跡工整得像打印的。但我在意的不是內容,而是墊在下面的報紙——日期是昨天,頭條卻是《廚藝大賽冠軍張�!�。
這根本不是林副局長寫的!
回到家,廚房的焦臭味揮之不去。我撬開第三塊地磚,里面是個防水袋,裝著一本帶鎖的日記本。
密碼是我生日。翻開第一頁,是我爸的字跡:【如果看到這個,說明火候真的到了】
日記里夾著張老照片:年輕的林副局長和我爸勾肩搭背,背景是高考命題組培訓會。照片背面寫著一行小字:【他知道我放水了】
我渾身發(fā)冷。這不是懺悔書,是認罪書!
手機突然震動,陌生號碼發(fā)來短信:【看直播】
點開鏈接,畫面是間陌生廚房。鏡頭緩緩移動,停在墻上的日歷——今天被紅筆圈出,旁邊寫著:【上菜時間】
灶臺上擺著三個調料瓶:地塞米松、胰島素,和一瓶貼著辣椒粉的——和我爸留下的一模一樣。
直播標題是:《最后的晚餐》
我沖出廚房,撞翻了碗柜。碎瓷片中,一張泛黃的菜單飄出來——是金鼎軒的訂菜單,點餐人簽名:林副局長。日期正是我媽遇害那天。
菜單背面,我爸用鉛筆寫著:【他們換了藥】
趙毅的電話打進來:林小滿失蹤了!監(jiān)控顯示...
我知道她在哪。我抓起摩托車鑰匙,金鼎軒1809。
街道在雨中模糊成色塊。紅燈前,手機又震了——直播畫面里出現(xiàn)一只手,正往高腳杯倒紅酒。那只手的中指有顆痣,和林小滿一模一樣。
彈幕突然刷屏:【刀哥來了!】
我這才發(fā)現(xiàn)直播ID竟然是酸辣土豆絲!
金鼎軒的電梯停在18樓。走廊地毯上,零星的血跡像面包屑一樣引向1809。門虛掩著,里面飄出詭異的香氣——是我媽獨創(chuàng)的蛋花湯味道。
推開門,林小滿背對著我站在料理臺前,頭發(fā)剪得參差不齊,身上套著我爸的舊襯衫。
睿哥。她沒回頭,最后一步該放什么
湯鍋里翻滾著乳白色液體。我瞥見料理臺上的注射器,針管里還剩半管透明液體。
白胡椒粉。我慢慢靠近,我媽說過,去腥。
她突然大笑,笑聲里帶著哭腔:你爸也這么說!轉身時,我看見她脖子上猙獰的勒痕,但他撒謊...
刀光一閃。她手里的廚師刀抵住我喉嚨:真正秘方是——
地塞米松。我抓住她手腕,但你們換成了胰島素。
她瞳孔驟縮:你怎么...
因為我爸是左撇子。我指向她持刀的右手,他寫辣椒粉三個字,最后一筆會往左勾。
湯鍋突然沸騰,蒸汽模糊了鏡頭。我趁機一個肘擊,林小滿撞翻料理臺,針管扎進自己大腿。她瘋狂大笑,扯開襯衫露出綁在腰上的炸藥:一起死吧!
我撲向直播鏡頭,在畫面變黑前最后喊出:密碼是20180915!
爆炸聲震碎走廊玻璃。氣浪把我掀飛到安全通道,濃煙中,我摸到口袋里的日記本——還在。
消防車的鳴笛由遠及近。我翻開被血浸濕的最后一頁,我爸的字跡龍飛鳳舞:【小雨,冠軍菜的火候,在于上桌的時機】
下面附著張便簽,是林副局長真正的懺悔書:【2018年高考泄題案主謀是...】
名字被血污蓋住了,但能看出是三個字。不是我爸,也不是林副局長。
我突然想起那張老照片里,站在他倆中間那個永遠微笑的第三人——
烹飪協(xié)會會長,林小滿的父親。
手機在血泊中亮起,酸辣土豆絲發(fā)來最后一條消息:【直播繼續(xù)】
9
直播審判
濃煙嗆得我睜不開眼,手里攥著的日記本被血浸透,黏糊糊的。
消防栓的警報聲尖銳刺耳,我跌跌撞撞爬下安全通道,身后1809房的火舌已經舔到走廊。手機在口袋里震動,酸辣土豆絲發(fā)來的直播鏈接自動跳轉——畫面里出現(xiàn)一間陌生廚房,林教授系著圍裙站在灶臺前。
觀眾朋友們好。他往湯鍋里撒了把白色粉末,今天教大家做養(yǎng)胃湯。
彈幕瘋狂刷屏:【這不是通緝犯嗎】
我僵在樓梯拐角,認出那口湯鍋——和我媽遇害當天用的一模一樣,鍋柄上的磕痕都分毫不差。
林教授舉起調味瓶,標簽辣椒粉三個字的最后一筆明顯往左勾——是我爸的筆跡!
關鍵在火候。他對著鏡頭微笑,背景音里隱約有女人的嗚咽聲。鏡頭轉動,林小滿被綁在椅子上,嘴上貼著膠帶,滿臉是血。
直播標題變成了:《認罪直播》
我沖出金鼎軒時,警車正堵住大門。趙毅拽住我胳膊:你爸的日記呢
林教授才是主謀!我甩開他,指著手機直播,他現(xiàn)在要殺林小滿滅口!
直播畫面里,林教授正把湯舀進碗里:第一碗敬程雅。他把湯潑在地上,第二碗...
林小滿瘋狂搖頭,椅子腿磨得地板吱呀響。
趙毅奪過手機定位信號:西郊食品加工廠!快!
警車疾馳中,直播仍在繼續(xù)。林教授突然對著鏡頭說:做菜如做人,火候差一秒...他猛地掐住林小滿下巴,味道就全變了。
彈幕有人問:【為什么要害自己女兒】
女兒林教授冷笑,她只是枚棋子。鏡頭突然轉向角落,那里堆著十幾個相同的調味瓶,就像這些年來,所有替我試菜的孩子。
我胃部一陣絞痛——那些都是參與廚藝大賽的學生!
直播信號突然中斷,最后畫面定格在林教授舉起的注射器上。趙毅猛砸方向盤:該死!他切斷......
左轉!我突然指岔路,加工廠有地下冷庫!
我爸日記最后一頁的草圖浮現(xiàn)眼前:冷庫平面圖,標注著【最佳上菜位置】。
加工廠鐵門洞開,冷庫通道結滿冰霜。我們踹開內門時,林教授正把針管扎進林小滿手臂。
站住!趙毅舉槍,你被捕了!
林教授不慌不忙推完藥劑,轉身露出和我爸如出一轍的微笑:趙警官,你知道地塞米松加胰島素為什么查不出來嗎
冷庫白熾燈下,他腳邊的湯鍋還在冒熱氣。我突然發(fā)現(xiàn)灶臺不對勁——電磁爐顯示溫度是零下18度!
因為...林教授掀開鍋蓋,里面滿是冰渣,在低溫下,兩種藥物會...
槍聲打斷了他的話。趙毅的子彈擊中他肩膀,但林教授大笑著按下遙控器。冷庫大門轟然閉合,制冷機發(fā)出怪獸般的嗡鳴。
溫度驟降。林教授的白大褂結出冰花,他哆嗦著舉起注射器:現(xiàn)在...你們都是...共犯...
林小滿已經面色青紫。我撲過去扯開她衣袖,針眼周圍開始潰爛——是凍傷加藥物反應!
密碼...她牙齒打戰(zhàn),我爸的...保險箱...
趙毅用槍托砸控制面板,但制冷仍在繼續(xù)。我脫下外套裹住林小滿,摸到她口袋里的手機——直播竟然還在繼續(xù)!觀眾數(shù)突破十萬,彈幕全是:【救命!】
溫度...是關鍵...林小滿瞳孔開始擴散,食譜...第七步...
我猛然醒悟,抓起直播手機對準制冷機銘牌——額定溫度被改寫過,-18℃被人為刮成了-8℃。
趙警官!我嘶吼,打溫度傳感器!
子彈擊碎傳感器的瞬間,制冷戛然而止。林教授咆哮著沖來,我抄起冰鎬砸向他膝蓋。
骨裂聲和警笛聲同時響起。破門而入的警察按住林教授時,他還在嘶吼:你們永遠...證明不了...
不需要證明。趙毅舉起手機,直播畫面定格在林教授往湯鍋加料的瞬間,全網(wǎng)都是證人。
林小滿被抬上救護車時,塞給我一張字條:【保險箱密碼
是刀哥第一次直播的日期】
我愣在原地。那是我媽忌日,2018年9月15日。
回到被燒毀的家里,我在廚房廢墟中翻出半本焦黑的相冊。夾層里藏著保險箱鑰匙,插進碗柜暗格,輸入0915。
箱子里只有一盤磁帶,標簽是我爸的字跡:【給小雨的最后一課】
錄音機里傳出沙沙聲,接著是我爸疲憊的嗓音:小雨,如果你聽到這個,說明火候終于到了...
背景音里有油鍋的刺啦聲,他似乎在炒菜:...做人和做菜一樣,有時候得故意燒焦一部分...
磁帶突然卡頓,跳出一段陌生錄音:...老林,高考題賣了三份...——是林副局長的聲音,...張明德那份你親自送...
我渾身發(fā)抖。這才是真正的認罪證據(jù)!
錄音最后,我爸輕聲說:...小雨,冠軍菜的火候,在于上桌的時機�,F(xiàn)在,該你掌勺了。
窗外,警車還在樓下閃爍。我摸出林小滿的手機,發(fā)現(xiàn)酸辣土豆絲賬號還在登錄狀態(tài)。
歷史記錄里有一條未發(fā)送的草稿:【刀哥,明天做什么菜】
我按下發(fā)送,然后注銷了賬號。
廚房的焦味中,我仿佛又聽見我媽的聲音:火候到了,就該起鍋。
而這一次,我終于聞不到糊味了。
10
起鍋的時機
三個月后,我在少管所的廚房教孩子們做蛋炒飯。
手腕上的電子鐐銬限制了活動范圍,但沒妨礙我顛勺。油花濺到圍裙上,和之前直播時一樣,只是這次觀眾是八個眼神陰郁的少年犯。
火大了。靠門的男孩突然說。
我關小煤氣,看見他手腕上有蝎子紋身——是林小滿那個幫廚的弟弟。
你哥判了幾年我撒了把蔥花。
無期。他盯著我脖子上的傷疤,你爸的案子翻案了。
米飯在鍋里噼啪作響。這消息我上周就知道了,教育局門口貼著我爸的平反公告,落款蓋著鮮紅的公章。
所長推門進來:張睿,有人探視。
探視間的玻璃對面坐著趙毅,他警銜升了一級,手里拿著個文件袋。
林教授的案子下周開庭。他推過來幾張照片,需要你出庭作證。
照片上是冷庫平面圖的復印件,角落里有個紅圈——正是林教授站的位置,旁邊標注:【最佳收音點】。
你爸早就在冷庫裝了竊聽器。趙毅壓低聲音,他早知道林教授會選那里滅口。
我盯著照片背面熟悉的字跡:【火候到了自然響】。這哪是平面圖,根本是張樂譜,每個設備都是音符。
還有樣東西。趙毅從文件袋取出個舊手機,林小滿的,恢復了些數(shù)據(jù)。
屏幕上是段被刪除的視頻:我爸跪在林副局長辦公室,手里舉著那本帶鎖的日記。日期是去年我媽忌日。
把日記給我!林副局長在畫面外咆哮,否則你兒子...
我兒子比我有種。我爸突然笑了,他敢直播,你敢嗎
視頻戛然而止。
探視結束前,趙毅遞來最后一個信封。里面是張泛黃的食譜,我媽的字跡:【蛋花湯秘方:水開前打蛋,關火后淋油】。背面添了我爸的備注:【關鍵在時機】。
回到廚房,少年犯們已經吃光了蛋炒飯。蝎子紋身男孩正在洗碗,水龍頭開得嘩嘩響。
刀哥。他突然說,我哥讓我告訴你句話。
水聲掩蓋了他的低語:...名單不止一份...
我手里的鍋鏟當啷落地。這和林小滿臨死前說的一模一樣!
當晚熄燈后,我撬開儲物柜后的暗格。里面藏著我爸的老式手表,表盤背面刻著:【給小雨
18歲】。
用指甲撬開表蓋,里面藏著微型膠卷。對著月光,我認出是高考命題組的完整名單——比之前那份多了三個名字,其中一個被血漬蓋住,但能看出姓趙。
趙毅
鐵門突然被敲響。所長站在門外:收拾東西,你保釋通過了。
誰申請的
趙警官。他遞給我一個紙袋,說是你爸的遺物。
袋子里是那本燒焦的日記,扉頁夾著張新照片:趙毅和我爸在警校畢業(yè)典禮上的合影。照片背面寫著:【老同學,拜托了】。
原來這就是酸辣土豆絲真正的身份。
出所那天,趙毅的車停在馬路對面。我沒過去,而是拐進巷子里的網(wǎng)吧。
登錄久違的直播平臺,我創(chuàng)建了新賬號:【火候正好】。
鏡頭對準街對面的警車,我輕聲說:今天教大家做道簡單的菜...
趙毅若有所覺地抬頭,我舉起那張名單的復印件,慢慢撕成碎片撒進路邊沸騰的麻辣燙鍋里。
這道菜叫...寬油。我舀起一勺紅油淋在碎片上,能蓋住所有味道。
彈幕寥寥無幾,但有個金色ID突然刷了火箭:【火候剛好】
頭像是個模糊的側影,像極了我爸書房里的剪影照片。
我關掉直播,走進盛夏的陽光里。手腕上的電子鐐銬已經取下,但留下一圈淺白的印子,像道未愈的疤。
遠處,趙毅發(fā)動車子緩緩離去。副駕駛座上,那本帶鎖的日記靜靜躺著,鑰匙還插在鎖眼里。
風吹起路邊的報紙,頭條是:《高考泄題案主犯林某被判死刑》。配圖里,林教授的臉色灰敗如死魚。
而小字部分寫著:【據(jù)悉,本案關鍵證據(jù)由已故特級教師張明德生前提供...】
我摸出口袋里的膠卷,對著陽光最后看了一眼,然后扔進路邊的下水道。
水花濺起的瞬間,我仿佛又聽見我爸的聲音:火候到了,就該起鍋。
而這鍋菜,終于上桌了。
(全文完)
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