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劉嬤嬤還沒回來,沉寂許久的崔玨來了。</p>
聽到下人的稟報,宋謹(jǐn)央怔了怔。</p>
早就猜到入宮的事只怕沒那么容易,沒想到第一個現(xiàn)身的竟然是他!</p>
下一秒,她的眸中露出刻骨仇恨。</p>
“讓他進(jìn)來!”</p>
就在崔玨跨入門的一剎那,她斂盡眼中恨意。</p>
“母妃!”崔玨進(jìn)來,恭敬地行了一禮。</p>
等了半天卻沒等到叫起,他狐疑地抬起頭,卻發(fā)現(xiàn)母妃的神思不知飄到了哪里。</p>
他心里咯噔一聲。</p>
以往,只要自己出現(xiàn),母妃的視線總是落在自己身上。</p>
今日這種“被忽略”的感覺,令他十分不舒服。</p>
“坐吧!”</p>
宋謹(jǐn)央終于回過神,臉上恰如其分地浮上慈愛又歉疚的笑容。</p>
“你怎么來啦?去看過父王了?”</p>
崔玨心一緊。</p>
糟糕!他近日只顧著姐姐的吩咐,忘記父王的事了。</p>
他略有些尷尬地抬頭。</p>
母妃笑容如常,滿滿都是愛意,可為什么他總是覺得有一股無形的疏離感?</p>
壓下心中的不安,臉上露出幾分舐犢之情,誠懇地說自己因為生氣,未曾單獨(dú)探望父王。</p>
他強(qiáng)調(diào),父王的欺騙,令他無法釋懷。</p>
可一邊是父王,一邊是母妃,他十分為難,只能用冷著父王的法子,替母妃鳴不平。</p>
宋謹(jǐn)央淺淡地看著他:“嗯,母妃是得好好謝謝你!”</p>
面上笑意盈然,心口汩汩滲血。</p>
面對崔玨,她的內(nèi)心是矛盾的。</p>
到底是捧在手心養(yǎng)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一點(diǎn)感情沒有?</p>
但對小七的愧疚與擔(dān)憂,遠(yuǎn)遠(yuǎn)超越了對他的疼愛。</p>
一想到是他搶走了小七的一切,她就無法釋懷,心疼得就像有人拿著鐵鏟在體內(nèi)攪動,險些維持不住臉上的笑容。</p>
崔玨微愣,沉吟片刻后,單刀直入:“母妃,哥哥們只怕不愿意您入宮……”</p>
話還說沒完,一道響亮的男聲響起。</p>
“母妃,兒子給您送吃食來啦!”</p>
是老四崔瓏。</p>
他提著食盒,咋咋呼呼走了進(jìn)來。</p>
一見到小七,臉色一沉,開口就是質(zhì)問。</p>
“你來干么?還嫌不夠亂?滾!母妃不想見到你!”</p>
“咚”地一聲撞開崔玨,滿臉堆笑地擠到宋謹(jǐn)央面前。</p>
“母妃,兒子買了仙鶴樓點(diǎn)心,保管您喜歡�!�</p>
說罷,他打開食盒,一碟一碟將點(diǎn)心拿出來,不一會兒便擺滿了整個八仙桌。</p>
他隨手拿起一碟,得意地笑道:“母妃,這蛋黃酥可是仙鶴樓的新品,兒子等了大半個時辰才買到,還熱乎著呢,您趕緊嘗嘗�!�</p>
宋謹(jǐn)央眸光猛然緊縮。</p>
不管是前幾日老大扇崔玨耳光,還是今日老四的表現(xiàn),無一不在說明一個事實:他們都知道崔玨并非親生。</p>
若果真如此,他們之間的母子情,算是走到頭了!</p>
崔瓏見宋謹(jǐn)央一動不動,尷尬地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蛋黃酥,拿起另一份芒果棗泥糕,一個勁往母妃手里塞。</p>
“母妃,芒果棗泥糕,可比單純的棗泥糕美味多了,您快嘗嘗�!�</p>
“住手,”劉嬤嬤剛剛送完東西回來,才到廊下就聽到四爺?shù)娜氯侣暋?lt;/p>
她臉色一變,疾步趕了過來。</p>
一把推開崔瓏,“啪”的一聲響,芒果棗泥糕混合著碎碟,散落了一地。</p>
崔瓏怒了,正想發(fā)火,見是劉嬤嬤,生生憋住一口氣,冷哼一聲調(diào)轉(zhuǎn)頭。</p>
劉嬤嬤瞧著地上的糕點(diǎn),眼眶泛了紅。</p>
“四爺,王妃一吃芒果便渾身發(fā)疹子,這么多年,您竟一點(diǎn)沒有記��?”</p>
聞言,崔瓏僵住,尷尬地看向宋謹(jǐn)央,后者臉上一片漠然。</p>
“母妃,我……我,忘記了,對不起……”</p>
他舉起手扇自己耳光,“啪”的一聲,臉頰立刻紅了起來。</p>
“叫你不長記性!叫你不長記性!”</p>
邊說邊看了看宋謹(jǐn)央,見她依舊按兵不動,咬咬牙,就想扇第二下,手腕卻被崔玨牢牢握住。</p>
“四哥,母妃喜靜!”</p>
崔瓏惡狠狠地甩開他的手,“嗵”的一聲跪下,連連磕頭。</p>
“母妃,都是兒子的錯,您就原諒兒子一回吧。”</p>
劉嬤嬤瞥了眼王妃,眼里的心疼止也止不住,滿臉不贊同地對崔瓏說。</p>
“四爺,您這是干什么?又打又跪的,難不成王妃還能因為一點(diǎn)子糕餅為難你?</p>
更何況,這仙鶴樓本是王妃的產(chǎn)業(yè)。這里面的菜肴,哪道不是王妃親自安排的?</p>
便是這蛋黃酥,您小時候可沒少吃。每每跟著王爺去學(xué)了騎射,回來便嚷嚷著說外面的飯菜不好吃,吵著王妃為您做蛋黃酥?您這是忘了?”</p>
劉嬤嬤的話聽著恭敬,暗里卻藏著譏諷。</p>
崔瓏的臉青一陣紅一陣。</p>
他的確忘了,小時候的事,誰還記得那么清楚?</p>
崔玨臉上亦浮現(xiàn)一抹羞惱。</p>
他們小時候正是借口學(xué)騎射,去了外室那里。</p>
嚷著外面飯菜不好吃,不就是說外室做的飯菜不好吃,比不上母妃分毫嗎?</p>
劉嬤嬤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崔瓏還磨磨蹭蹭不肯起來,好半天才紅著眼睛,說出了此行的目的。</p>
“母妃,兒子求您,明日別入宮。您隨意找個借口,照顧父王也好,身子不適也罷。您是皇上的救命恩人,您說的話,他老人家肯定相信�!�</p>
宋謹(jǐn)央冷哼,果然如此。</p>
看來兒子們慌了,生怕她到皇上跟前告狀,斷了他們的錦繡前程。</p>
若他們知道自己入宮的真正目的,會不會同崔承一樣,后悔得要跳崖?</p>
崔瓏跪行到宋謹(jǐn)央腳下,牢牢攀著她的裙擺,口口聲聲請她寬宥。</p>
“母妃,您就答應(yīng)了吧!您都快有從孫了,還有什么放不下的?對比您的兒孫滿堂,白姨形單影只,孤苦無依,甚是可憐!母妃,就當(dāng)您行行好,施舍一個乞丐吧!</p>
當(dāng)然,您若實在要入宮,也不是不行,只是切莫將平妻的事說與皇上,給王府留條活路!</p>
只要您寫份保證書,保證不說與皇上聽,您就能入宮!”</p>
劉嬤嬤氣得倒仰。</p>
聽聽,這叫什么話?</p>
他們怎么就那么會往王妃心口插刀呢?</p>
“四爺,您居然威脅王妃?”</p>
劉嬤嬤義憤填膺。</p>
崔瓏不理不睬,繼續(xù)哀求。</p>
他聲如洪鐘,大有宋謹(jǐn)央不答應(yīng),他就不起來的勢頭。</p>
宋謹(jǐn)央怒火中燒,一腳踢開他。</p>
崔瓏一個不防,向后倒去,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母妃。</p>
母妃向來疼愛他們,從未加過一指在他們身上。</p>
今日怎的如此狠心?</p>
宋謹(jǐn)央目光冷厲地抄起龍頭拐,就往崔瓏身上招呼。</p>
龍頭拐重重地落在腿上,疼得他慘叫連連。</p>
“母妃,手下留情,饒了兒子吧�!�</p>
宋謹(jǐn)央目眥欲裂,真是她的好兒子,為了阻攔她入宮,無所不用其極。</p>
既然母子情分盡了,她又何必給他們留臉面。</p>
可到底體力不濟(jì),才打了兩下,宋謹(jǐn)央虎口便震麻了,喘得厲害,臉色也泛了白。</p>
崔瓏疼得哇哇叫,崔琦、崔瑯面帶急色闖了進(jìn)來。</p>
兩人一進(jìn)門,看到滿地的狼藉,和面色不對的母妃,立刻變了臉色,二話不說沖了上來。</p>
一個一把拽起崔瓏,一個趕緊扶住王妃,目眥欲裂的急喊:“母妃,您沒事吧!嬤嬤,快請府醫(yī)。”</p>
一時間,場面混亂無比。</p>
崔瑯趕緊攙著宋謹(jǐn)央,將她扶到里間的架子床上。</p>
劉嬤嬤急得直掉淚。</p>
“這可怎么好,這可怎么好?”</p>
崔瓏一臉懵,他不過是求一求母妃,怎么母妃就發(fā)了那么大的火呢?</p>
打得他渾身疼痛。</p>
府醫(yī)匆匆趕來,說王妃無大礙,休養(yǎng)兩日便無事了,只不過不能再受刺激。</p>
眾人松了口氣。</p>
崔琦氣急攻心,怒目瞪著崔瓏。</p>
“老四,你是想害死母妃,害死王府嗎?”</p>
崔瓏本就憋著一肚子的火。</p>
一聽二哥不問青紅皂白,就將屎盆子扣在他的頭上,怎么肯依?</p>
這事怎么能怪他?</p>
分明是母妃脾氣倔,非得入宮不可,他還不是為了兄弟們著想,為王府籌謀,這才想求得母妃松口,竟還要被無端指責(zé),說是他害了母妃?!</p>
士可忍,孰不可忍。</p>
他又氣又疼,一激動,什么理智都沒了,沖口而出的就是傷人的話。</p>
“二哥,這怎么能怪我呢?要怪只能怪母妃自己脾氣倔,過于強(qiáng)勢。</p>
難怪父王喜愛白姨,白姨為人小意溫存,說話向來溫溫柔柔,未語先笑。</p>
哪像母妃,總是神情嚴(yán)肅地說教。若我是父王,定然也喜歡溫柔的白姨�!�</p>
話音剛落,一屋子落針可聞。</p>
下一秒,“啪!”</p>
老二崔琦漲紅著臉,一巴掌扇在他的臉上。</p>
“住嘴!你說的是人話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