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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一章

    婚禮進行曲響起時,我的手機震了。

    屏幕上跳出匿名信息:你妹妹當年偷走了你的錄取通知書。

    附著一張照片——妹妹穿著我的舊衣服,站在我夢想大學門口。

    臺下,新婚丈夫溫柔注視著我。

    角落里,妹妹挽著婆婆的手,笑得比新娘還甜。

    我攥緊捧花,指甲掐進掌心。

    五年了,我每月寄回家的匯款單,養(yǎng)肥了頂替我上大學的親妹妹。

    司儀問:無論貧窮富有,你是否愿意

    我轉向臺下泫然欲泣的妹妹,聲音響徹禮堂:

    不愿意。因為有人偷了我的人生,現(xiàn)在該還了。

    圣潔的《婚禮進行曲》像流淌的蜜,溢滿了整個香檳色大廳。巨大的水晶吊燈折射出千萬點細碎璀璨的光芒,輕柔地灑落,將空氣都染上了夢幻的金粉。腳下,厚實的紅毯一路延伸,盡頭站著那個即將成為她丈夫的男人——陸沉。他穿著剪裁完美的黑色禮服,身姿挺拔如松,英俊的臉上帶著足以融化冰川的溫柔笑意,目光穿過紛揚飄落的玫瑰花瓣,精準地鎖定了紅毯這一端的她。

    蘇晚深吸一口氣,馥郁的百合與玫瑰香氣涌入肺腑,卻壓不下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的狂跳。白紗如云似霧,層層疊疊地籠著她,是每個女孩關于愛情最頂級的幻想。掌心沁出薄汗,緊緊攥著那束象征著幸福傳遞的鈴蘭捧花,冰涼的露珠沾濕了指尖。

    一步,又一步。細碎的水晶鞋跟踩在柔軟的紅毯上,悄無聲息。她努力維持著最完美的儀態(tài),唇角彎起無可挑剔的弧度,迎接著兩側賓客祝福、艷羨的目光。媽媽坐在前排,眼睛紅紅的,用手帕按著眼角,爸爸挺直了背脊,臉上是混合著欣慰與不舍的復雜表情。一切,都完美得像一場精心排練過的夢境,只等著她走向那個命定的結局。

    距離陸沉還有三步。

    司儀帶著職業(yè)性的、極具感染力的微笑,已經(jīng)微微側身,準備引導她將手放入新郎等待的掌心。

    就在這一刻。

    貼身的絲綢襯裙里,大腿外側傳來一陣突兀而劇烈的震動。

    嗡——嗡——嗡——

    短促,連續(xù),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執(zhí)著,像一根冰冷的針,瞬間刺破了婚禮進行曲營造的華麗泡泡。

    蘇晚的腳步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完美的笑容僵在唇邊。誰誰會在這個時候給她發(fā)信息工作不可能,她請了長假。朋友更不會如此不識趣。一種莫名的不安,毫無預兆地攫住了她,如同冰冷滑膩的蛇,纏繞上腳踝。

    陸沉似乎察覺到了她極其細微的凝滯,深邃的眼眸里掠過一絲詢問。蘇晚強迫自己重新?lián)P起笑容,幅度甚至更大了一些,試圖掩飾那瞬間的失態(tài),腳下加快半步,只想盡快結束這令人不安的插曲。

    然而,那部緊貼著她皮膚的冰冷機器,又固執(zhí)地震了第二下。

    嗡——

    這一次,帶著一種宣告般的決絕。

    鬼使神差地,在司儀即將開口的瞬間,在陸沉的手即將伸過來的剎那,蘇晚停住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身體像是被那震動操控的木偶。在滿場賓客訝異的目光聚焦下,在陸沉微微蹙起的眉頭注視下,她做了一個極其失禮、幾乎驚世駭俗的動作——她微微側過身,背對著紅毯盡頭的陸沉,將那只握著鈴蘭捧花的、戴著蕾絲手套的手,探入了層層疊疊的潔白紗裙之下。

    指尖觸碰到冰冷的手機外殼。她甚至沒有拿出來,只是隔著昂貴的、象征著純潔的婚紗布料,憑借著盲打的記憶,劃開了屏幕。

    手機屏幕的光,在昏暗的裙擺內部亮起,幽幽地映照著她瞬間失血的臉龐。

    是一條匿名彩信。

    沒有稱呼,沒有署名,只有一行冰冷刺骨、仿佛淬了毒的文字,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進了她的視網(wǎng)膜:

    你妹妹當年偷走了你的錄取通知書。

    嗡鳴聲消失了,世界陷入一片死寂。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停止了流動,凝固成冰,然后又被一股狂暴的力量猛地沖碎!蘇晚的瞳孔驟然收縮,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那行字在瘋狂地旋轉、放大,帶著摧毀一切的力量!

    文字下方,是一張清晰得令人心寒的照片。

    背景是那所她魂牽夢縈、無數(shù)次在深夜里咬著被角無聲哭泣的頂尖學府——青藤大學那標志性的、爬滿常青藤的古老拱門。照片有些年頭了,像素不算高清,帶著歲月的模糊感,但拱門下站著的那個女孩,卻清晰得刺眼!

    女孩穿著一條洗得發(fā)白、領口都有些變形了的淺藍色碎花連衣裙。蘇晚認得那條裙子!那是她高三那年夏天,媽媽在夜市地攤上給她買的,唯一一條像樣的新裙子,她只在填報志愿那天穿過一次!后來,妹妹蘇晴說喜歡,軟磨硬泡地要了去。

    照片里的女孩,穿著她蘇晚的舊裙子,站在她蘇晚夢想的大學門口。她扎著高高的馬尾,臉上是刻意模仿的、屬于好學生的靦腆笑容,但那雙微微上揚的眼角里,卻藏不住一絲初來乍到的、混合著得意與野心的光芒。

    那是蘇晴!

    她的親妹妹!

    轟隆——!

    一道無聲的驚雷在蘇晚的顱腔內炸開!眼前絢爛的水晶燈、飄飛的玫瑰花瓣、陸沉溫柔的臉……所有的一切瞬間扭曲、碎裂、褪色!整個世界被這張照片的冰冷底色所覆蓋!五年前那個悶熱、壓抑、充滿絕望和淚水的夏天,裹挾著塵埃與血腥味,如同決堤的洪水,咆哮著沖垮了她精心構筑了五年的堤壩!

    她考上了!她真的考上了青藤大學!那個無數(shù)個挑燈夜戰(zhàn)的夜晚,那些被汗水浸透的試卷,那些咬著牙吞下去的委屈和艱辛……沒有白費!通知書不是丟了!不是被郵局弄錯了!是被偷了!被她血脈相連的親妹妹,用最卑劣、最惡毒的方式,硬生生從她的人生里剜走了!

    五年……整整五年!

    她像一頭蒙住眼睛的驢,在生活的磨盤上麻木地打轉。放棄了復讀的機會,因為家里說供不起兩個大學生,因為妹妹考上了好大學更需要錢。她一頭扎進社會最底層,端盤子、發(fā)傳單、熬夜做數(shù)據(jù)、陪客戶喝酒喝到胃出血……用最廉價的勞動力,用青春和健康,換回一張張浸透著血汗的匯款單。那些錢,匯往那個她以為同樣在承受通知書丟失之痛的家,匯給那個在電話里永遠乖巧懂事、說著姐姐辛苦的妹妹蘇晴!

    原來,她每個月寄回去的錢,不是雪中送炭,而是在用自己破碎的人生,澆灌著竊取者光鮮亮麗的花園!她養(yǎng)肥的,是頂替她身份、竊取她未來的小偷!

    蘇晚小姐

    司儀帶著明顯疑惑和催促的聲音,透過麥克風清晰地傳來,帶著微微的回響,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死寂。這聲音像一根針,刺破了蘇晚瀕臨崩潰的臨界點。

    她猛地抬起頭!

    那雙曾經(jīng)盛滿了對幸福憧憬、溫柔似水的杏眼,此刻血紅一片,如同燃著地獄之火!目光不再是嬌羞地投向她的新郎,而是像淬了毒的利刃,帶著毀天滅地的恨意,狠狠刺向臺下!

    視線如同精準的雷達,瞬間穿透了前排一張張或疑惑或關切的臉孔,死死釘在了靠近主賓席側后方、靠近巨大花藝拱門的一個角落!

    在那里,她的妹妹蘇晴,正親昵地挽著她婆婆——陸沉母親的手臂。

    蘇晴今天打扮得格外用心。一身柔粉色的小香風套裙,襯得她膚白勝雪,嬌俏可人。精心打理過的栗色卷發(fā)披在肩頭,臉上化著清透的裸妝,眼波流轉,唇邊噙著一抹恰到好處的、甜美又帶著一絲羞澀的笑容。她微微歪著頭,正對陸母說著什么,惹得陸母也露出了滿意的、慈愛的笑容,還伸出手,親昵地拍了拍蘇晴的手背。

    那笑容,比蘇晚這個穿著價值不菲婚紗的新娘,還要甜蜜,還要刺眼!像一把燒紅的鋼針,密密麻麻地扎進蘇晚的眼底、心口!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為什么陸母從一開始就對她這個出身普通、學歷不高的兒媳不甚滿意為什么蘇晴總能那么巧合地出現(xiàn)在陸沉身邊為什么陸母看蘇晴的眼神,總是帶著一種看自己人的滿意

    竊取了她的人生還不夠!現(xiàn)在,連她僅剩的、用五年血淚換來的、以為可以抓住的浮木般的婚姻,也要染指了嗎!蘇晴,你真是我的好妹妹!

    蘇晚小姐司儀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和緊張,試圖將脫韁的局面拉回正軌,請您走向新郎,開始我們神圣的儀式。

    蘇晚的身體繃得像一張拉到極致的弓,每一塊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顫抖。手中那束象征著純潔與幸福的鈴蘭花束,嬌嫩的花瓣被她無意識收緊的手指狠狠揉搓、擠壓,綠色的汁液和破碎的花瓣黏膩地沾滿了蕾絲手套!尖銳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柔軟的皮肉,鉆心的疼痛傳來,卻奇異地壓過了心口那要炸裂般的劇痛和翻涌的惡心感,讓她維持住了最后一絲搖搖欲墜的清明。

    陸沉站在紅毯盡頭,臉上的溫柔笑意早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濃重的困惑和隱隱的不安。他緊緊盯著蘇晚,試圖從她慘白如紙、眼神猙獰的臉上解讀出發(fā)生了什么。他朝她伸出了手,無聲地呼喚著,帶著安撫和詢問。

    蘇晚的目光,卻像被焊死了一樣,牢牢鎖在蘇晴那張無辜又甜美的臉上。蘇晴似乎也感受到了這來自高臺之上的、幾乎要化為實質的冰冷注視,她抬起眼,迎上蘇晚的目光。

    四目相對。

    蘇晴臉上的甜美笑容,在那一瞬間,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隨即,那雙總是顯得楚楚可憐、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極快地掠過一絲什么——是驚愕是慌亂但轉瞬即逝,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下一秒,更濃重的霧氣迅速彌漫了她的眼眶,紅潤的嘴唇微微癟起,鼻尖也泛起紅暈,一副被姐姐突如其來的可怕眼神嚇壞了、委屈得馬上就要哭出來的模樣。她甚至下意識地往陸母身后縮了縮,怯生生地,像只受驚的小鹿。

    這爐火純青的表演,讓蘇晚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惡心得幾乎當場嘔吐!

    司儀深吸一口氣,努力用最莊重、最平穩(wěn)的語調,念出了那神圣的誓詞,聲音透過麥克風,清晰地回蕩在落針可聞的大廳里:

    陸沉先生,你是否愿意娶蘇晚小姐作為你的妻子無論是順境或逆境,富�;蜇毟F,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你都將毫無保留地愛她,對她忠誠,直到永遠

    陸沉毫不猶豫,聲音沉穩(wěn)有力:我愿意。他的目光依舊緊緊鎖在蘇晚身上,帶著擔憂和探尋。

    司儀轉向蘇晚,臉上重新掛上職業(yè)性的微笑,將話筒遞近了一些:

    蘇晚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給陸沉先生作為你的丈夫無論是順境或逆境,富�;蜇毟F,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你都將毫無保留地愛他,對他忠誠,直到永遠

    直到永遠四個字,像帶著諷刺的回音,在大廳里盤旋。

    所有的目光,所有的鏡頭,所有的期待,都聚焦在蘇晚身上�?諝饽塘�,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陸沉伸出的手,懸在半空,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蘇晚緩緩地、緩緩地抬起頭。她沒有看陸沉,沒有看司儀,甚至沒有看任何一位賓客。她的目光,如同兩道冰冷的探照燈,穿透人群,再次死死釘在角落里的蘇晴身上。

    蘇晴被她看得身體微微一顫,眼中的淚水終于恰到好處地滑落下來,晶瑩地掛在腮邊,配上那副驚惶無措的表情,足以激起任何人的保護欲。陸母的臉色已經(jīng)沉了下來,摟著蘇晴的肩膀,看向蘇晚的眼神充滿了不悅和警告。

    蘇晚的唇角,極其緩慢地、極其僵硬地向上扯動了一下。那不是一個笑容,而是一個扭曲的、帶著血腥氣的弧度。

    然后,她開口了。

    沒有對著話筒,聲音卻異常清晰、冰冷、斬釘截鐵,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決絕,如同淬了冰的利刃,劃破了婚禮殿堂虛假的祥和,狠狠劈開了所有人的耳膜:

    不,我不愿意。

    死寂。

    絕對的死寂。

    連呼吸聲都消失了。

    賓客們臉上的表情凝固了,震驚、茫然、難以置信,如同被打碎的調色盤。陸沉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干干凈凈,只剩下極度的錯愕和受傷。

    司儀徹底懵了,張著嘴,話筒差點掉在地上。

    在一片足以吞噬一切的寂靜中,蘇晚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她微微側過頭,冰冷的視線如同實質的冰錐,精準無誤地刺向角落里那個泫然欲泣的身影,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狠狠砸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激起無形的震蕩波:

    因為——

    她停頓了一秒,目光掃過臺下瞬間臉色煞白、眼神驚懼的父母,最終,帶著刻骨的恨意和毀滅性的力量,重新落回蘇晴那張梨花帶雨的臉上。

    ——有人偷走了我的人生。

    她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每一個角落。

    現(xiàn)在,該還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蘇晚猛地抬起雙手!

    不是去接陸沉懸空的手,而是狠狠抓住了自己身上那件象征著純潔與誓約的、價值不菲的昂貴婚紗!

    刺啦——�。�!

    一聲極其刺耳、令人牙酸的撕裂聲,驟然炸響!

    鋒利的指甲和強大的力量,如同最鋒利的剪刀,毫不留情地撕開了胸前精致的蕾絲和柔滑的緞面!昂貴的布料發(fā)出痛苦的呻吟,瞬間裂開一道猙獰的巨大豁口!白色的羽毛和細碎的亮片迸濺開來!

    她像一頭被徹底激怒、掙脫了所有枷鎖的困獸,雙手瘋狂地撕扯著!刺啦!刺啦!刺啦!裂帛之聲不絕于耳!圣潔的婚紗在她手中迅速變成一堆破碎的布條,露出底下貼身的襯裙和一片刺目的、因憤怒和絕望而泛紅的肌膚!

    滿場嘩然!驚呼聲、抽氣聲、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刺耳聲瞬間爆發(fā)!

    陸沉僵在原地,如同被雷擊中,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消失了,只剩下震驚和一片空白的茫然。

    陸母猛地站了起來,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滿是震怒,指著臺上的蘇晚,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而角落里,前一秒還泫然欲泣的蘇晴,此刻臉上的血色也瞬間褪盡!那雙總是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此刻盛滿了極致的驚恐和難以置信,仿佛看到了最可怕的魔鬼!她死死地盯著臺上那個如同復仇女神般撕碎婚紗的姐姐,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后瑟縮,撞在冰冷的墻壁上,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

    蘇晚一把扯下頭上沉重的鑲鉆頭紗,連同那束早已被她揉爛的鈴蘭捧花,狠狠摔在地上!水晶鞋被她用力踢開,赤著腳踩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不再看任何人。破碎的白色布片在她腳下,如同被踐踏的誓言和過往。

    她挺直了背脊,沾著花瓣汁液和布屑的赤足,一步一步,堅定地、決絕地,踏過那象征幸福的紅毯,朝著出口的方向走去。每一步落下,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身后,是徹底炸開的混亂婚禮現(xiàn)場,和一片狼藉的余生。

    而她的面前,是洞開的、灌滿冰冷空氣的大門。

    復仇,才剛剛開始。

    赤腳踩在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每一步都像踏在刀鋒上,刺骨的寒意從腳心直沖頭頂。身后是凝固的死寂,隨即爆發(fā)出海嘯般的議論、驚呼、難以置信的尖叫,還有椅子腿刮擦地面的刺耳噪音,混雜著司儀慌亂試圖維持秩序卻無濟于事的微弱聲音。

    蘇晚充耳不聞。

    她挺直著背脊,破碎的婚紗如同潰敗的旗幟拖曳在身后,沾著碾碎的鈴蘭花瓣和綠色的汁液,在光潔的地面留下狼狽的痕跡。她身上僅剩貼身的襯裙,勾勒出單薄卻異常倔強的輪廓。臉上沒有淚,只有一片被怒火燒灼后的冰冷灰燼,和那雙燃燒著地獄之火的、血紅的眼睛。

    她目不斜視,一步步走向那扇通往外界、此刻卻如同深淵入口的巨大拱門。賓客們下意識地向兩旁退開,在她面前形成一條狹窄的、充滿驚懼與窺探的通道。那些目光,震驚、鄙夷、幸災樂禍、純粹的看客心理……像無數(shù)根芒刺扎在她裸露的皮膚上。

    晚晚!母親凄厲的哭喊聲撕心裂肺地響起,帶著巨大的恐慌和哀求,你瘋了!你在胡說什么!快停下!給陸家道歉!給親家母道歉��!她想沖過來,卻被父親死死拽住胳膊,父親的臉是鐵青的,嘴唇哆嗦著,眼神復雜地看著蘇晚決絕的背影,那眼神里有震驚,有憤怒,或許……還有一絲被戳破隱秘的驚惶

    陸沉終于從極度的震驚中掙脫出來,他臉色慘白如紙,幾步追了上來,一把抓住了蘇晚冰冷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蘇晚!他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從未有過的驚痛和不解,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你說清楚!什么偷人生你在說什么胡話!他的眼睛里充滿了紅血絲,試圖從她冰冷的臉上找到一絲熟悉的溫度,一絲哪怕只是沖動的痕跡。

    蘇晚猛地甩開他的手!動作決絕,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陸沉被這巨大的力量甩得一個趔趄,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胡話蘇晚終于停下腳步,微微側過頭,冰冷的視線如同淬毒的冰棱,掃過陸沉痛苦的臉,最終釘在幾步之外、被陸母緊緊護在身后、依舊瑟瑟發(fā)抖、淚流滿面的蘇晴身上。去問問你的好妹妹,問問她身上那件用我的血汗錢買的香奈兒!問問她青藤大學的畢業(yè)證,是用誰的名字、誰的通知書換來的!

    她的聲音不高,卻像淬了冰的刀子,清晰地割開混亂的空氣,狠狠扎進蘇晴的心臟。

    蘇晴身體劇烈地一顫,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嗚咽,臉色瞬間由煞白轉為死灰,眼神里的驚恐幾乎要溢出來。她死死抓住陸母的手臂,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指甲深深陷入昂貴的衣料。

    你……你血口噴人!蘇晴的聲音尖利得變了調,帶著哭腔,充滿了委屈和憤怒,試圖維持那搖搖欲墜的無辜人設,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嫉妒我能陪在伯母身邊……可你也不能這樣污蔑我!毀掉自己的婚禮啊!姐夫,伯母,你們看她……她又開始掉眼淚,哭得梨花帶雨,肩膀聳動,仿佛承受了天大的冤屈。

    夠了!陸母厲聲打斷,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此刻布滿了震怒和毫不掩飾的嫌惡,她緊緊摟著蘇晴,像護著一件稀世珍寶,目光如同淬毒的針射向蘇晚,蘇晚!我早就看出你心術不正,配不上我們陸家!沒想到你竟敢在婚禮上發(fā)瘋!污蔑自己的親妹妹!你這種出身低賤、沒有教養(yǎng)的東西,果然……

    媽!陸沉痛苦地低吼一聲,試圖阻止母親更惡毒的話語。他看著眼前完全陌生的蘇晚,又看看被母親護在懷里、哭得委屈萬分的蘇晴,一種巨大的荒謬感和撕裂感幾乎將他淹沒。理智告訴他蘇晚的行為太過瘋狂,可內心深處,那張照片,蘇晚眼中那毀天滅地的恨意……像毒藤一樣纏繞上來。

    出身低賤沒有教養(yǎng)蘇晚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嘶啞,帶著無盡的悲涼和嘲諷。她沒有再看陸母,目光越過人群,死死鎖住蘇晴那張精心描繪、此刻卻寫滿驚恐的臉。陸夫人,那你懷里這個‘高貴’、‘有教養(yǎng)’的未來兒媳,她的大學文憑,她的光鮮履歷,她今天身上穿的每一根絲線,喝的每一口香檳,都是用我這個‘低賤’姐姐賣命掙來的血汗錢堆出來的!是她當年像陰溝里的老鼠一樣,偷走我的人生換來的!

    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狠狠砸下!蘇晴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她死死咬住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眼神躲閃,不敢與蘇晚對視。

    我沒有!我沒有偷!通知書是你自己弄丟的!蘇晴歇斯底里地尖叫,試圖用音量掩蓋心虛,姐姐你瘋了!你一定是精神出問題了!爸媽!你們快說句話�。∷缶劝愕乜聪蛲瑯用鏌o人色的父母。

    蘇母嘴唇哆嗦著,眼神躲閃,最終只是捂著臉痛哭失聲。蘇父則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和警告,對著蘇晚吼道:蘇晚!你給我閉嘴!回家!有什么話回家再說!別在這里丟人現(xiàn)眼!

    回家蘇晚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她赤著腳,往前踏了一步,破碎的裙裾在地面摩擦。這一步,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壓迫感,讓蘇晴和陸母都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那個用我的骨頭熬油,供養(yǎng)小偷的家那個眼睜睜看著親女兒被打入地獄,卻幫著竊賊粉飾太平的家

    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燈,掃過父母瞬間煞白的臉,掃過陸沉痛苦迷茫的臉,最終再次定格在蘇晴身上。蘇晴,你以為哭兩聲,裝裝可憐,就萬事大吉了你以為有陸夫人護著,你偷來的東西就真的變成你的了

    蘇晚的嘴角勾起一個極其冰冷、殘忍的弧度,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你錯了。

    從今天起,你偷走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份榮耀,我都會讓你連本帶利地吐出來。

    我會讓你身敗名裂,讓你眾叛親離,讓你像陰溝里的老鼠一樣,回到你該待的地方!

    這,只是開始。

    說完這最后的宣判,蘇晚不再看任何人一眼。她猛地轉身,赤著腳,大步流星地朝著那扇敞開的、灌滿自由卻冰冷刺骨空氣的大門走去。破碎的婚紗在她身后獵獵作響,像一面不屈的戰(zhàn)旗。

    攔住她!陸母氣急敗壞地尖叫,不能讓她就這么走了!她瘋了!她會毀了一切!保安!

    兩個穿著制服的保安猶豫著上前,試圖攔住蘇晚的去路。

    蘇晚腳步?jīng)]有絲毫停頓,她甚至沒有看他們,只是那雙燃燒著地獄之火的血紅眼睛冷冷地掃了過去。那眼神里的瘋狂、毀滅和玉石俱焚的決絕,讓兩個身強力壯的保安瞬間頭皮發(fā)麻,腳步下意識地頓住,不敢真正上前觸碰。

    她就那樣,在無數(shù)道驚愕、鄙夷、探究、恐懼的目光洗禮下,在陸母的尖叫、蘇晴壓抑的抽泣、父母絕望的呼喊和陸沉痛苦的注視中,一步一步,走出了這金碧輝煌、卻埋葬了她五年血淚和所有幻想的婚禮殿堂。

    門外,初夏午后的陽光燦爛得刺眼,毫無遮攔地潑灑在她身上,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風卷起破碎的裙擺,冷得像冰刀。

    她沒有回頭。

    一輛黃色的出租車恰好停在酒店門口下客。蘇晚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司機被她狼狽不堪、赤著腳、眼神卻冷得像冰的模樣嚇了一跳。

    去哪司機小心翼翼地問。

    蘇晚報了一個地址。一個破舊、廉價、她獨自租住了五年、承載了無數(shù)疲憊和絕望的單間公寓地址。那是她在這個城市唯一、也是最后的容身之所。

    車子啟動,匯入車流。身后,那場屬于蘇晴的盛宴,那場被她親手撕碎的婚禮,那棟象征著財富與地位的酒店,在后視鏡里越來越小,最終消失不見。

    車廂里一片死寂。只有引擎的轟鳴和窗外呼嘯的風聲。

    蘇晚靠在冰冷的車窗上,閉上眼。身體里那股支撐著她撕碎婚紗、當眾宣戰(zhàn)的狂暴力量,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留下的是無邊無際的空洞、疲憊和深入骨髓的寒冷。

    手機在襯裙的口袋里震動了一下。

    她睜開眼,布滿血絲的眼底一片冰冷荒蕪。她拿出那部屏幕還殘留著她指痕的手機。

    屏幕上,是一條新的匿名信息。

    沒有文字。

    只有一張照片。

    照片拍攝于一個光線昏暗的室內,似乎是某個老舊的檔案室。一個戴著橡膠手套的手,正小心翼翼地從一個落滿灰塵的牛皮紙檔案袋里,抽出一張折疊起來的、邊緣已經(jīng)有些磨損泛黃的硬質紙張。

    紙張被打開了一角。

    露出的部分,清晰地印著幾個黑色的宋體大字:

    青藤大學錄取通知書

    而在錄取學生姓名那一欄,露出的兩個字是:

    蘇

    晚

    照片下方,一行小字:

    證據(jù),在老地方等你。

    出租車在老舊小區(qū)門口停下,引擎聲在狹窄的巷弄里顯得格外突兀。司機從后視鏡里看著后座那個赤著腳、裹著破碎白布、眼神空洞得像玻璃珠子的女人,猶豫了一下,沒敢要車費。

    蘇晚推開車門,冰冷的柏油路面硌著腳底,疼痛尖銳而真實。晚風卷著垃圾的酸腐氣味撲面而來,將她身上殘留的、若有似無的婚禮香氛徹底吞噬。她像一具被抽空了靈魂的軀殼,憑著本能,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那棟墻皮剝落、爬滿銹蝕防盜窗的灰色居民樓。

    五樓,走廊盡頭。鐵門上貼滿了疏通管道和開鎖的小廣告。鑰匙插入鎖孔,發(fā)出滯澀的摩擦聲。推開門,一股混合著灰塵、泡面調料包和廉價空氣清新劑的味道涌了出來,將她徹底拉回現(xiàn)實——這個只有十幾平米,堆滿雜物,連轉身都困難,卻承載了她五年所有疲憊和絕望的囚籠。

    砰。門在身后關上,隔絕了外界的一切。世界瞬間安靜得可怕,只剩下她自己粗重而壓抑的喘息聲。

    背靠著冰冷粗糙的門板,身體里那根繃到極限的弦,終于錚地一聲,斷了。

    巨大的、遲來的眩暈感如同海嘯般將她淹沒。支撐著身體的力量瞬間抽離,她順著門板滑坐到冰冷的水泥地上。破碎的襯裙下擺鋪開,像一朵枯萎的、被碾碎的花。

    沒有哭。眼淚似乎早在婚禮上就被那焚天的怒火燒干了。喉嚨里堵著一團灼熱的硬塊,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揉搓,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撕心裂肺的鈍痛。五年的血汗,五年的隱忍,五年的自我欺騙……像無數(shù)把燒紅的鈍刀,在五臟六腑里反復切割、翻攪。胃里一陣劇烈的痙攣,她猛地捂住嘴,干嘔起來,卻什么也吐不出,只有酸澀的膽汁灼燒著喉嚨。

    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牙齒咯咯作響,不是因為冷,而是那種從骨髓深處滲透出來的、被至親背叛、被命運玩弄的極致冰寒。她蜷縮起來,雙臂緊緊環(huán)抱住自己,指甲深深掐進手臂的皮肉里,試圖用更尖銳的疼痛來壓制那滅頂?shù)慕^望和恨意。

    不知過了多久,身體的顫抖才稍稍平息。她抬起頭,視線茫然地掃過這個狹小、擁擠、散發(fā)著霉味的空間。目光掠過墻角那個塞得滿滿當當?shù)牧畠r簡易衣柜,掠過堆滿化妝品空瓶和速食包裝袋的小桌子,最終,落在了桌腳下那個不起眼的、落滿灰塵的硬紙箱上。

    那是她大學畢業(yè)時從宿舍搬出來的東西,里面裝著一些無關緊要的雜物和幾本舊書,一直被她塞在角落,從未打開過。

    一個念頭,如同黑暗中劃過的冰冷閃電,驟然劈開了混沌的腦海。

    老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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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匿名短信里的三個字,帶著一種詭異的指向性,在她冰冷的神經(jīng)上狠狠烙下印記。

    蘇晚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爬了過去�;覊m嗆得她咳嗽起來,但她毫不在意。她用盡全身力氣,將那個沉重的紙箱從桌底拖了出來。積年的灰塵簌簌落下,在昏暗的光線下飛舞。

    紙箱沒有封口,只用膠帶隨意地纏了幾圈。她粗暴地撕開膠帶,一股陳舊的紙張和油墨氣味混合著灰塵撲面而來。

    里面很亂。幾本過時的專業(yè)教材,幾本封面花哨的言情,一個斷了帶子的舊背包,幾件早就過時、洗得發(fā)硬的廉價T恤……她像瘋了一樣,雙手在里面瘋狂地翻找、撥弄,將東西一件件扔出來,任由它們散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灰塵沾滿了她的手指、手臂,甚至臉上。

    沒有。什么都沒有。除了這些毫無價值的垃圾。

    難道……是騙局那個匿名者,只是為了看她在婚禮上發(fā)瘋只是為了欣賞她此刻的絕望

    一股更深的、足以將人溺斃的寒意從腳底升起。她頹然地跪坐在一片狼藉中,看著滿地的狼藉,一種比剛才更甚的、被全世界遺棄的孤絕感攫住了她。

    不……不對……

    蘇晚猛地搖頭,甩掉那瞬間的軟弱。那雙血紅的眼睛里,重新燃起瘋狂而執(zhí)拗的光。她再次撲向那個空了大半的紙箱,雙手在里面更細致、更瘋狂地摸索。指尖劃過粗糙的紙板內壁,一寸一寸地探查。

    突然!

    她的指尖在紙箱底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觸碰到了一絲異樣。

    那里似乎有一個微小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凸起!像是紙板被什么東西從內部頂起了一個小小的鼓包,又被外面一層薄薄的覆膜勉強蓋住,不仔細摸索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

    心臟驟然停跳了一拍!

    蘇晚屏住呼吸,指甲小心翼翼地摳向那個微小的凸起。覆膜被輕易地撕開一個口子。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弱天光,她看到紙板下面,似乎藏著東西!

    她毫不猶豫,雙手抓住紙箱邊緣,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向兩邊一撕!

    刺啦——!

    脆弱的紙板應聲而裂!

    藏在夾層里的東西,掉了出來。

    不是什么文件袋。

    是一個厚厚的、邊緣磨損嚴重的深棕色牛皮紙信封。信封很舊,表面沒有任何字跡,封口用那種老式的、粘性很強的米黃色封口膠嚴嚴實實地封著,膠帶上甚至積了一層薄灰。

    蘇晚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沖破喉嚨。她顫抖著雙手,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個沉甸甸的信封。很厚,里面似乎裝著不止一樣東西。

    會是什么

    匿名信息里那張錄取通知書照片,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難道……是原件

    不,不可能。原件當年應該被蘇晴拿走了。

    她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刺得肺部生疼。指甲摳向那頑固的封口膠,一點一點,極其緩慢又無比用力地撕開。膠帶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剝離聲,灰塵簌簌落下。

    封口終于被完全撕開。

    蘇晚將信封口朝下,用力抖了抖。

    幾樣東西,滑落出來,掉在她沾滿灰塵的腿上和冰冷的地面上。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折疊起來的、邊緣已經(jīng)磨損泛黃的硬質紙張。紙張的質地,那熟悉的觸感……蘇晚的呼吸瞬間停滯!

    她顫抖著手,將它展開。

    青藤大學錄取通知書!

    熟悉的�;眨煜さ呐虐�,熟悉的燙金字體!而錄取學生姓名那一欄,清晰地印著兩個黑色宋體字:

    蘇

    晚

    嗡——!

    大腦一片空白,隨即又被巨大的轟鳴聲填滿!是它!真的是它!那張她只在填報志愿的電腦屏幕上匆匆瞥過一眼,就徹底與她人生失之交臂的紙!

    它竟然在這里!藏在她五年前畢業(yè)的舊紙箱夾層里!是誰是誰放進去的五年前還是更早

    巨大的震驚和荒謬感如同冰水澆頭,讓她渾身發(fā)冷。

    她的目光艱難地從通知書上移開,落在掉落的其他東西上。

    一個很小的、透明的密封塑料袋,里面裝著幾根……頭發(fā)頭發(fā)顏色深淺不一,看起來像是不同時間收集的。

    一個老舊的、只有指甲蓋大小的黑色U盤,接口處有些氧化。

    還有一張照片。

    一張?zhí)K晚從未見過的照片。

    照片的背景像是一個光線昏暗的室內,似乎是某個堆滿雜物的儲藏間。照片的主角,是蘇晴!

    但照片里的蘇晴,完全不是蘇晚記憶中那個總是怯生生、需要保護的妹妹模樣,也不是婚禮上那個嬌俏可人、楚楚可憐的未來兒媳。

    她穿著一條洗得發(fā)白的舊裙子——蘇晚認出那是自己高中時穿過的!她的臉上帶著一種近乎猙獰的、混合著得意、貪婪和一種難以言喻的亢奮表情!她的手里,正高高舉著一份文件——雖然照片有些模糊,但那份文件的抬頭格式,蘇晚死也不會認錯!正是青藤大學的錄取通知書!而蘇晴的目光,死死盯著蘇晚那個名字,嘴角咧開一個扭曲而詭異的笑容!

    這張照片像一道閃電,瞬間劈開了蘇晚記憶中的迷霧!她仿佛看到了五年前那個悶熱的午后,看到了蘇晴是如何像個幽靈一樣潛入她的房間,是如何翻找,是如何找到這份通知書,又是如何在無人的角落里,對著這份竊取來的戰(zhàn)利品,露出如此丑陋而真實的嘴臉!

    恨意如同沸騰的巖漿,瞬間沖垮了所有的震驚和冰冷!燒得她眼睛赤紅!

    就在這時——

    嗡……嗡……

    口袋里,那部冰冷的手機,再次震動起來。

    蘇晚猛地回過神,一把抓起手機。

    屏幕上,依舊是那個匿名號碼發(fā)來的信息。只有一行字,卻像淬了冰的鎖鏈,瞬間勒緊了她的心臟:

    看完了想復仇嗎帶上所有東西,現(xiàn)在下樓。黑色轎車,車牌尾號357。你只有三分鐘。警察和陸家的人,都在路上了。

    警察和陸家的人,都在路上了。

    最后一行字,像淬了冰的針,狠狠扎進蘇晚的眼底!心臟驟然縮緊,幾乎要停止跳動!

    來不及思考!來不及恐懼!身體的本能先于意識做出了反應!求生的欲望和滔天的恨意在瞬間壓倒了所有疲憊和震驚!

    她猛地從冰冷的地上彈起,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赤著的腳踩在散落的雜物和灰塵上,如同踩在燒紅的炭火上,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通知書的紙張、裝著詭異頭發(fā)的密封袋、那個老舊的U盤、還有那張揭露了蘇晴猙獰嘴臉的照片——她像瘋了一樣,雙手并用,粗暴地將它們一股腦地塞回那個深棕色的牛皮紙信封!信封的邊緣被撐得鼓脹變形!

    塞!用力塞進去!

    然后,她緊緊攥著那個此刻重逾千斤的信封,指關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指甲深深陷進粗糙的牛皮紙里!

    沒有時間!沒有時間收拾!沒有時間穿鞋!

    她甚至沒有看一眼這間囚禁了她五年血淚的牢籠,轉身就像一道被逼到絕境的白色幽靈,撲向那扇布滿小廣告的鐵門!

    開門!沖出去!

    冰冷的、粗糙的水泥樓梯硌著赤裸的腳掌,每一步都帶來鉆心的刺痛,卻成了此刻唯一的清醒劑。她跌跌撞撞,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往下沖!破碎的襯裙下擺被樓梯扶手勾住,刺啦一聲又撕開一道更大的口子,她毫不在意,用力一扯!布帛碎裂的聲音在空曠的樓梯間里刺耳地回響!

    一層!兩層!三層!

    肺葉像破舊的風箱,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汗水瞬間浸透了單薄的襯裙,黏膩地貼在冰冷的皮膚上!頭發(fā)凌亂地黏在汗?jié)竦念~角和臉頰!

    沖出一樓單元門!

    傍晚老舊的居民區(qū),渾濁的空氣裹挾著飯菜和垃圾的混合氣味撲面而來。她像一尾被拋上岸的魚,劇烈地喘息著,赤紅的雙眼如同探照燈,瘋狂地掃視著狹窄、坑洼的巷弄!

    在哪里!黑色轎車!尾號357!

    巷子口!一輛通體漆黑、線條冷硬、如同蟄伏巨獸般的SUV靜靜地停在那里!車窗貼著深色的膜,完全看不到里面!車牌……車牌!

    蘇晚的視線死死釘在車牌上!

    尾號357!

    就是它!

    心臟在狂跳中幾乎要爆裂!她沒有任何猶豫,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朝著那輛黑車狂奔過去!赤裸的雙腳踩過污水坑,踩過尖銳的石子,留下濕漉漉、帶著泥污的腳��!

    就在她距離車門還有幾步之遙時——

    尖銳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撕裂了傍晚相對寧靜的空氣!聲音來自巷口的主干道方向!不止一輛!緊接著,是引擎暴躁的轟鳴和輪胎劇烈摩擦地面的刺耳噪音!幾輛明顯價值不菲的轎車,以近乎失控的速度,蠻橫地沖進了狹窄的巷子口,粗暴地堵住了大半條路!刺眼的車燈瞬間將昏暗的巷子照得亮如白晝!

    為首那輛車的副駕駛門猛地被推開!

    陸沉的身影沖了出來!他臉色鐵青,西裝外套的扣子都沒扣好,領帶歪斜,平日里溫潤沉穩(wěn)的氣質蕩然無存,只剩下被欺騙和憤怒點燃的狂躁!他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鷹隼,瞬間就鎖定了巷子深處那個狼狽不堪、赤著腳、手里死死攥著一個牛皮紙信封的蘇晚!

    蘇晚!你給我站住!陸沉的怒吼帶著撕裂的沙啞,在警笛的尖嘯中依然清晰可聞,充滿了被愚弄的暴怒,把東西交出來!你這個瘋子!

    與此同時,黑色SUV的副駕駛車窗無聲地降下了一道幾厘米的縫隙。看不清里面人的臉,只能隱約看到一只戴著黑色皮質手套的手,隨意地搭在窗沿上。那手套的食指,極其輕微地、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朝著蘇晚的方向,勾了一下。

    快!

    蘇晚的心臟被恐懼和決絕瞬間填滿!她甚至沒有看陸沉一眼!所有的力量灌注在雙腿,一個箭步?jīng)_到黑色SUV的后車門邊!她甚至來不及去拉把手——

    咔噠!

    就在她撲到門邊的瞬間,后車門鎖竟然從內部自動彈開了!

    她毫不猶豫,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拉開車門!像一尾瀕死的魚,帶著一身泥污、汗水、破碎的布料和刺骨的寒意,狠狠地摔進了后排寬大、冰冷、散發(fā)著皮革和淡淡古龍水氣味的座椅里!

    砰!

    車門在她身后被猛地帶上!巨大的聲響隔絕了外面陸沉憤怒的咆哮、刺耳的警笛和所有混亂的光影!

    世界瞬間被隔絕。

    車廂內一片昏暗,只有儀表盤發(fā)出幽微的冷光�?照{開得很足,冷氣瞬間包裹住她汗?jié)竦纳眢w,激起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

    引擎發(fā)出一聲低沉有力的咆哮,如同蘇醒的猛獸。

    黑色SUV沒有絲毫停頓,在陸沉幾乎要撲到車前的瞬間,猛地向后倒車!輪胎摩擦地面發(fā)出刺耳的尖叫!車尾以一個極其刁鉆的角度,狠狠擦著那幾輛堵路的豪車車身,硬生生擠出了一條縫隙!金屬刮擦的刺耳噪音令人牙酸!

    攔住它!給我攔住它!陸沉氣急敗壞地咆哮著,指揮著后面跟來的陸家保鏢和剛剛趕到巷口跳下警車的警察。

    但黑色SUV的性能和駕駛者的技術都堪稱狂暴!倒車、甩尾、切入一個更狹窄的岔道,動作一氣呵成,流暢得如同演練過千百遍!瞬間就將混亂的人群和刺眼的警燈甩在了身后!

    車子在迷宮般的老舊街區(qū)里急速穿行,不斷變道、拐彎,將追蹤者徹底甩開。速度很快,車身卻很穩(wěn)。

    蘇晚蜷縮在后排冰冷的真皮座椅上,劇烈地喘息著。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赤裸的雙腳沾滿了泥污和細小的傷口,火辣辣地疼。手里那個牛皮紙信封被汗水浸濕,冰冷而沉重地貼著她的掌心。

    她終于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透過被汗水黏住的凌亂發(fā)絲,警惕而冰冷地看向前排。

    駕駛座和副駕駛都籠罩在陰影里,只能看到兩個模糊的、穿著深色衣服的輪廓。副駕駛上的人,戴著那副黑色的皮質手套。

    車廂里一片死寂,只有引擎低沉的轟鳴和空調出風口細微的嘶嘶聲。壓抑的氣氛如同實質。

    蘇晚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喉嚨里像塞了一把粗糙的沙子。她強迫自己開口,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和濃得化不開的警惕:

    你們……是誰

    短暫的沉默。

    副駕駛上,那個戴著手套的身影似乎微微動了一下。然后,一個經(jīng)過變聲器處理、冰冷、毫無起伏、分辨不出男女的電子合成音,在密閉的車廂里響起,每一個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面上:

    幫你拿回東西的人。

    聲音沒有任何情緒,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

    幫我蘇晚的神經(jīng)依舊緊繃,像拉滿的弓弦,為什么你想要什么她攥緊了手里的信封,指節(jié)再次泛白。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尤其是在這種時候。

    變聲器后的聲音停頓了一秒,似乎在斟酌,又似乎只是冷漠的停頓。

    因為,那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奇異的、近乎陳述事實的平靜,蘇晴偷走的,不止你的人生。

    蘇晚的心臟猛地一跳!什么意思!

    她偷走的,是別人的命。

    冰冷的話語,如同驚雷在狹小的車廂內炸開!

    她偷走的,是別人的命。

    冰冷的電子合成音,如同淬了劇毒的冰錐,狠狠鑿穿了蘇晚的耳膜!每一個字都帶著徹骨的寒意,瞬間凍結了她胸腔里那顆因狂奔和憤怒而狂跳的心臟!

    不是……不止是偷了通知書不止是偷了她的人生

    命!

    蘇晚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副駕駛那個戴著黑色手套、籠罩在陰影里的輪廓。巨大的震驚和一種更深沉的、近乎本能的恐懼攫住了她,讓她喉嚨發(fā)緊,一時間竟發(fā)不出任何聲音。攥著牛皮紙信封的手指,因為用力過度而骨節(jié)慘白,信封邊緣被捏得深深凹陷下去。

    車廂內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引擎低沉持續(xù)的嗡鳴,和空調出風口嘶嘶的冷氣聲,如同毒蛇吐信。壓抑的氣氛濃稠得令人窒息。

    變聲器后的聲音沒有再解釋,仿佛剛才那句石破天驚的話只是一句無關緊要的陳述。沉默本身,比任何話語都更具壓迫感,像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蘇晚的咽喉。

    黑色SUV在甩掉追蹤后,并未駛向繁華的市區(qū),反而一頭扎進了城市邊緣一片巨大的、尚未完全開發(fā)的物流園區(qū)。巨大的倉庫如同沉默的灰色巨獸,在昏黃的路燈下投下濃重的陰影。道路空曠,偶爾有重型卡車呼嘯而過,卷起陣陣塵土。

    車子最終在一個極為偏僻的角落停下。眼前是一座半廢棄的大型倉庫,卷簾門銹跡斑斑,旁邊有一扇僅供一人通過的小鐵門。四周寂靜無聲,只有遠處隱約傳來的汽笛和風聲。

    副駕駛的車門無聲打開。那個戴著手套的身影率先下車,動作利落。他(或者她)沒有回頭,徑直走向那扇小鐵門,從口袋里掏出一串鑰匙。鑰匙插入鎖孔,發(fā)出咔噠一聲輕響,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駕駛座上的司機也下了車,是個身材魁梧、面無表情的男人,沉默地守在車旁,像一尊沒有生命的石像。

    下車。副駕駛的身影終于開口,依舊是那冰冷的、經(jīng)過處理的電子音。他推開小鐵門,率先走了進去,身影瞬間被門內深不見底的黑暗吞噬。

    蘇晚坐在冰冷黑暗的車廂里,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擂動�?謶秩缤涞奶俾�,纏繞著她的四肢百骸。外面是未知的黑暗和危險,身后是陸沉和警察的追捕,而眼前這個神秘人拋出的信息,更是將她拖入了更加深不可測的漩渦。

    蘇晴……偷了別人的命

    這個念頭像毒蛇一樣啃噬著她的理智。她想起蘇晴那張總是無辜又甜美的臉,想起她在父母面前乖巧的樣子,在陸母面前討巧賣乖的樣子……那張臉下,到底藏著怎樣可怕的真相那個被她偷走通知書、毀掉人生的自己,是否也只是她累累惡行中微不足道的一環(huán)

    一股更加洶涌的恨意,混合著深入骨髓的寒意,在她體內瘋狂沖撞!她不能退縮!無論里面是什么龍?zhí)痘⒀�,無論這個神秘人是誰,她都必須走進去!她必須知道真相!她要親手把蘇晴那張偽善的面具徹底撕碎!

    蘇晚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刺得肺部生疼。她猛地推開車門,赤著沾滿泥污和血痕的腳,踩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她緊緊攥著那個沉甸甸的牛皮紙信封,像是攥著最后的武器和浮木,一步一步,跟隨著那個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走進了那扇如同怪獸巨口的小鐵門。

    門內,是一條狹窄、堆滿廢棄木箱和雜物的過道�?諝饫飶浡鴿庵氐幕覊m、鐵銹和機油混合的陳舊氣味。只有前方那個戴手套的身影腳下,一支小小的強光手電筒,投射出一道微弱卻筆直的光柱,勉強照亮腳下的方寸之地。

    蘇晚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后面,破碎的襯裙下擺不斷被地上的雜物勾住。她的眼睛死死盯著前方那個模糊的背影,心臟提到了嗓子眼。

    穿過迷宮般的廢棄區(qū)域,前方豁然開朗。手電光柱掃過,照亮了一個被清理出來的、相對空曠的區(qū)域。角落里堆放著一些蒙塵的機器零件,中央位置,竟然擺放著一張簡陋的折疊桌和兩把椅子。桌子上,放著一臺厚重的、看起來有些年頭的筆記本電腦。

    戴手套的身影走到桌邊,拉開一把椅子坐下,手電筒的光被他隨手放在桌上,光束斜斜地向上,照亮了他(她)的下半身——深色的工裝褲,沾著灰塵的靴子,以及那雙標志性的黑色皮質手套。上半身依舊隱沒在昏暗的光線中,只有一個模糊而冷硬的輪廓。

    他指了指另一把椅子,示意蘇晚坐下。動作簡潔,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蘇晚沒有坐。她站在幾步之外,像一只高度警惕、隨時準備攻擊或逃離的困獸。她舉起手中的牛皮紙信封,聲音嘶啞,帶著毫不掩飾的質疑和冰冷:

    你是誰蘇晴偷了誰的命證據(jù)呢你把我?guī)У竭@里,到底想干什么一連串的問題,如同冰雹般砸出,每一個字都裹挾著她緊繃到極限的神經(jīng)。

    戴手套的身影似乎微微動了一下。他沒有回答蘇晚的問題,反而緩緩抬起那只戴著黑手套的手,指向蘇晚緊緊攥著的牛皮紙信封,然后,又指向了桌上那臺老舊的筆記本電腦。

    冰冷的電子合成音再次響起,在空曠的倉庫里帶著詭異的回響:

    U盤。

    簡單的兩個字,卻像鑰匙,瞬間打開了蘇晚的記憶閘門!信封!那個從信封里掉出來的、指甲蓋大小的黑色U盤!

    蘇晚的心臟猛地一沉!她低頭看向自己手中的信封,又猛地抬頭看向桌上那臺仿佛蟄伏在黑暗中的電腦。對方的目的……是這個U盤那里面……裝著的就是所謂的命案證據(jù)

    巨大的誘惑和更深的恐懼同時攫住了她。真相近在咫尺,卻也可能通往更黑暗的深淵。這個神秘人,是敵是友他(她)為什么要幫她又為什么要用這種方式

    給我一個理由。蘇晚的聲音繃得如同即將斷裂的鋼絲,眼神銳利如刀,試圖穿透那片籠罩在對方身上的陰影,否則,我寧可毀了它!她作勢要將信封撕碎!

    理由電子合成音發(fā)出一聲極其輕微的、類似嗤笑的電流雜音,冰冷得不帶一絲溫度。理由就是,蘇晴的貪婪沒有盡頭。她偷走你的人生,只是開始。下一個,可能就是陸沉,或者任何一個擋在她路上的人。包括你。

    而那個被她偷走性命的人……聲音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壓抑某種極其強烈的情緒,連那冰冷的電子音都出現(xiàn)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波動,……是我的姐姐。

    姐姐!

    蘇晚的瞳孔驟然收縮!這個神秘人……是那個被蘇晴害死的女孩的……親人!

    她叫林薇。電子合成音再次響起,恢復了那種近乎刻板的平靜,但蘇晚卻從中聽出了一絲被強行壓抑的、深入骨髓的痛楚。青藤大學,藝術系。五年前,死于一場被認定為‘意外’的實驗室火災。

    青藤大學!五年前!又是五年前!

    蘇晚的呼吸瞬間停滯!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蘇晴頂替她進入青藤大學的時間,正好是五年前!這難道是巧合!

    意外蘇晚的聲音因為震驚而微微發(fā)顫,難道不是

    不是。冰冷的兩個字,斬釘截鐵,帶著徹骨的恨意�;馂陌l(fā)生前一周,林薇在電話里告訴我,她發(fā)現(xiàn)了一個秘密。關于她同寢室一個新轉來的女生……蘇晴。她說蘇晴有問題,行為舉止很奇怪,像是在拼命模仿誰……而且,她似乎偷偷動過林薇的私人電腦和設計稿。

    模仿誰蘇晚的腦子里瞬間閃過蘇晴穿著自己舊衣服、站在青藤大學門口的照片!還有她后來在陸家,刻意模仿自己言行舉止的樣子!一股冰冷的戰(zhàn)栗順著脊椎爬升!

    林薇說她找到了證據(jù),約我見面細說。但就在見面前一天晚上……實驗室就起了火。電子合成音的語速依舊平穩(wěn),但蘇晚卻仿佛看到了那平靜水面下洶涌的暗流和滔天的恨意。現(xiàn)場被燒得一塌糊涂,證據(jù)湮滅。林薇……尸骨無存。

    所有人都說那是意外。線路老化。只有我知道不是。戴手套的手緩緩握成了拳,黑色的皮革緊繃著。蘇晴,就是那個轉學生。林薇的死,是她為了掩蓋自己頂替身份的罪行,犯下的第一樁謀殺!

    謀殺!蘇晴殺了人!為了掩蓋她偷來的身份!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海嘯般沖擊著蘇晚的神經(jīng)!她踉蹌著后退一步,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粗糙的水泥柱子上,才勉強穩(wěn)住身形。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惡心得她幾乎要嘔吐出來!她一直以為蘇晴只是自私、貪婪、無恥地偷走了她的未來!卻沒想到,那張?zhí)鹈罒o辜的臉皮下,竟然藏著如此歹毒、如此血腥的魔鬼!

    頂替身份……殺人滅口……下一個目標可能是陸沉或者自己……

    蘇晴!她怎么敢!

    滔天的恨意和一種近乎滅頂?shù)目謶纸豢椩谝黄�,在蘇晚體內瘋狂沖撞!她終于明白,為什么這個神秘人會找上自己!為什么說蘇晴偷走的不止是她的人生!她們都是蘇晴罪惡的受害者!她們有著共同的敵人!

    U盤里……是什么蘇晚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帶著劫后余生的虛弱和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林薇臨死前,用最后的時間,藏起來的東西。電子合成音回答,她察覺到了危險,把一些關鍵的線索……也許是蘇晴頂替你的直接證據(jù),也許是關于實驗室火災的疑點……加密后存進了這個U盤,然后寄存在校外一個她信任的朋友那里。那個朋友……后來也‘意外’去世了。我花了五年時間,才輾轉找到這個U盤的線索,最終鎖定了它在你當年那個舊紙箱的夾層里。

    五年……像自己一樣,被仇恨煎熬了五年……

    蘇晚看著那個隱在陰影里的輪廓,仿佛看到了另一個被蘇晴毀掉的人生。同病相憐的悲愴和同仇敵愾的火焰,瞬間壓倒了所有的恐懼和疑慮。

    她不再猶豫。

    赤著腳,一步步走到那張簡陋的折疊桌前。冰冷粗糙的水泥地面硌著腳底的傷口,帶來尖銳的刺痛,卻讓她更加清醒。她將那個沉重的牛皮紙信封放在桌上,然后,手指顫抖著,伸進信封里摸索。

    指尖觸碰到那個小小的、冰涼的、帶著氧化痕跡的黑色U盤。

    她將它拿了出來。小小的方塊,此刻卻重逾千斤。

    她抬起頭,看向那個戴著手套的身影,聲音低沉而堅定,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

    密碼呢

    林薇留下的加密證據(jù),需要密碼才能打開。

    戴手套的身影似乎微微前傾了一些,陰影中,那雙看不見的眼睛仿佛穿透了黑暗,直直地鎖定了蘇晚。冰冷的電子合成音,帶著一絲奇異的、仿佛早已預知的篤定,緩緩響起:

    密碼,是你被偷走的那一天的日期。

    蘇晚的心,猛地一沉。

    被偷走的那一天……那個徹底改變她命運的、悶熱絕望的夏天午后……那個日期,像一道丑陋的傷疤,早已深深烙刻在她的靈魂深處,五年未曾愈合!

    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那個日期,如同燒紅的烙鐵,清晰地浮現(xiàn)在她的腦海——0725。

    七月二十五日。她的通知書被寄到的日子,也是她的人生被蘇晴硬生生撕裂的日子。

    她拿起那個老舊的U盤,冰冷的金屬外殼硌著掌心。赤著腳,走向那臺在昏暗中靜靜等待的筆記本電腦。每一步都無比沉重,卻又無比堅定。

    插口就在側面。她將U盤對準,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

    咔噠。

    輕微的嚙合聲在寂靜的倉庫里異常清晰。

    屏幕瞬間亮起刺眼的光!幽藍的啟動界面閃過,隨即跳出一個簡潔卻冰冷的密碼輸入框。

    蘇晚伸出手指,指尖懸在布滿灰塵的鍵盤上方。那個日期,0725,像帶著詛咒的密碼,即將揭開潘多拉魔盒的最后封印。

    她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

    就在她的指尖即將敲下第一個數(shù)字0的瞬間——

    砰�。�!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如同平地驚雷,猛地炸響在倉庫緊閉的卷簾門上!

    厚重的金屬卷簾門劇烈地凹陷、扭曲!刺眼的強光如同探照燈,瞬間從破開的縫隙中瘋狂涌入,撕裂了倉庫內的昏暗!緊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更加狂暴的撞擊!

    砰!砰�。�!

    卷簾門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整個門框都在劇烈震動!

    里面的人聽著!我們是警察!立刻開門!否則我們采取強制措施了!一個威嚴而急促的吼聲,透過擴音喇叭,穿透扭曲變形的金屬門板,如同重錘般狠狠砸了進來!

    警察!他們怎么會這么快找到這里!

    蘇晚的心臟驟然停止跳動!指尖僵在半空!猛地扭頭看向門口!

    強光刺眼!透過被撞開的縫隙,她看到外面影影綽綽晃動的人影,還有閃爍的、令人心悸的紅藍警燈!

    與此同時,那個一直沉默守在門口、如同石像般的魁梧司機,猛地動了!他像一頭被激怒的黑熊,發(fā)出一聲低吼,竟從腰后抽出了一根沉重的、閃著寒光的……甩棍!毫不猶豫地朝著那扇正在被瘋狂撞擊的卷簾門撲了過去!似乎要用血肉之軀阻擋外面洶涌的力量!

    走!副駕駛上,那個戴手套的身影猛地站起!冰冷的電子合成音第一次帶上了急促和不容置疑的命令!他(她)指向倉庫深處一個堆滿廢棄貨架的黑暗角落,后面!有通道!

    話音未落!

    轟隆——�。�!

    一聲更加巨大的、如同爆炸般的巨響!

    整個卷簾門連同門框,被一股狂暴到極致的力量從外面徹底撕裂、撞飛!扭曲的金屬碎片如同炮彈般四散飛濺!刺眼到極致的白光和喧囂的警笛聲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將整個倉庫吞沒!

    強光中,一個高大挺拔、卻帶著滔天怒火的身影,如同地獄歸來的修羅,踏著飛濺的金屬碎片和塵埃,第一個沖了進來!

    是陸沉!

    他雙眼赤紅,頭發(fā)凌亂,昂貴的西裝外套被刮破,臉上帶著擦傷,整個人散發(fā)著一種擇人而噬的狂暴氣息!他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箭,瞬間就穿透了飛揚的塵土,死死釘在了站在電腦桌前、手里還拿著U盤、一臉驚駭?shù)奶K晚身上!

    蘇晚!把東西交出來!陸沉的怒吼如同驚雷,帶著被徹底背叛和愚弄的狂怒,震得整個倉庫嗡嗡作響!他根本無視了撲過來的魁梧司機,也完全沒看角落里的那個戴手套身影,眼中只有蘇晚,只有她手中那個象征著證據(jù)和背叛的U盤!

    魁梧司機手中的甩棍帶著凌厲的風聲,狠狠砸向陸沉的頭部!

    陸沉竟不閃不避!他猛地側身,用肩膀硬生生扛下了這一記重擊!同時,右手如同鐵鉗般閃電般探出,精準地扣住了司機持棍的手腕!骨頭錯位的咔嚓聲清晰可聞!司機發(fā)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陸沉的動作快如鬼魅,另一只手已經(jīng)握拳,帶著千鈞之力,狠狠砸在司機的腹部!

    呃��!魁梧的司機如同被高速行駛的卡車撞中,龐大的身軀弓成了蝦米,噴出一口鮮血,向后踉蹌著撞倒了一堆廢棄的木箱!

    這一切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陸沉解決掉障礙,沒有絲毫停頓,帶著一身煞氣,再次撲向蘇晚!他的目標清晰無比——她手里的U盤!

    攔住他!戴手套的身影厲喝出聲!冰冷的電子音因為急切而帶上了尖銳的破音!他(她)猛地從腰間抽出了一把……閃爍著寒光的匕首!毫不猶豫地朝著陸沉的后背刺去!動作狠辣決絕!

    但陸沉似乎背后長了眼睛!在匕首即將刺中的瞬間,他猛地向旁邊一閃!匕首擦著他的手臂劃過,帶起一串血珠!陸沉眼中戾氣更盛,反手一拳狠狠砸向戴手套身影的頭部!

    戴手套的身影反應極快,矮身躲過,匕首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直刺陸沉肋下!兩人瞬間纏斗在一起,動作快得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匕首的寒光和拳風在飛揚的塵土中交錯!

    不許動!警察!

    放下武器!

    雙手抱頭!

    門口,大批全副武裝的警察終于涌了進來!黑洞洞的槍口瞬間對準了倉庫內纏斗的兩人和驚呆的蘇晚!刺眼的警用手電光柱如同利劍,將混亂的場面切割得支離破碎!

    場面徹底失控!陷入一片狂暴的混亂!

    蘇晚被這突如其來的劇變驚呆了!她握著那個小小的U盤,如同握著一塊燒紅的烙鐵!前有暴怒如狂獅、要搶奪證據(jù)的陸沉!后有身份不明、與警察交火的危險神秘人!周圍是荷槍實彈、虎視眈眈的警察!

    她該怎么辦!U盤!證據(jù)!林薇的命!蘇晴的罪!

    就在這時!在混亂的光影和飛揚的塵土中,在與陸沉兇狠纏斗的間隙,那個戴著手套的身影猛地抬起頭,朝著蘇晚的方向,發(fā)出了一聲嘶啞的、幾乎沖破變聲器極限的吶喊!那聲音里充滿了絕望的催促和不顧一切的瘋狂:

    跑——�。�!

    把U盤帶走——�。�!

    密碼——0725——�。�!

    0725!密碼!

    這聲吶喊如同驚雷,瞬間劈開了蘇晚腦中混亂的迷霧!跑!帶走U盤!用密碼打開它!揭露蘇晴!

    求生的本能和對復仇的渴望瞬間壓倒了所有恐懼!蘇晚眼中爆發(fā)出決絕的光芒!她不再猶豫!趁著陸沉被神秘人不要命般的攻擊暫時拖住,趁著警察的注意力被激烈的打斗吸引的剎那!

    她猛地轉身!赤著滿是傷痕的腳,朝著戴手套身影之前所指的——倉庫深處那片堆滿廢棄貨架的黑暗角落,如同離弦之箭般沖了過去!

    身后,是陸沉暴怒的嘶吼!是神秘人絕望的吶喊!是警察嚴厲的警告和槍械上膛的冰冷聲響!還有魁梧司機掙扎爬起的沉重喘息!

    她沖進了那片濃重的黑暗!破碎的襯裙被貨架尖銳的邊角再次撕裂!腳下是各種硌腳、滑膩的廢棄物!她不管不顧,拼命向前!眼睛在黑暗中瘋狂搜尋著那個所謂的通道!

    在哪里!通道在哪里!

    突然!她的腳踢到了一個冰冷、堅硬的東西!像是一塊活動的鐵板!

    就是它!

    蘇晚毫不猶豫,用盡全身力氣,猛地向下踩去!

    哐當!

    一聲沉悶的機括轉動聲響起!旁邊看似嚴絲合縫的、布滿灰塵的水泥地面,竟然無聲地滑開了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黑黢黢的洞口!一股帶著濃重土腥味和霉腐氣息的冷風,瞬間從洞口倒灌上來!

    通道!

    蘇晚沒有絲毫猶豫!她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身后那片混亂的光影和嘶吼!縱身一躍!跳進了那個深不見底的黑暗洞口!

    身體急速下墜!冰冷的空氣刮過臉頰!失重的感覺讓她心臟驟然縮緊!

    砰!

    她重重地摔落在一片松軟、潮濕的泥土上!巨大的沖擊力讓她眼前一黑,五臟六腑都仿佛移了位!手里的U盤差點脫手飛出!她死死攥��!

    頭頂上方,傳來陸沉狂暴到極致的怒吼,還有警察沖近的腳步聲和厲喝!洞口的光線正在迅速合攏!

    她掙扎著爬起,顧不上渾身散架般的疼痛,赤著腳,跌跌撞撞地撲向洞口下方那條不知通往何方的、散發(fā)著霉味的黑暗甬道!身后,沉重的機關滑動聲再次響起,將洞口徹底封死,也隔絕了地面上那個充滿血腥與混亂的世界。

    黑暗,冰冷,窒息。

    蘇晚靠在潮濕冰冷的土壁上,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塵土和血腥味。手里那個小小的U盤,如同黑暗中唯一的星辰,冰冷地硌著她的掌心。

    密碼:0725。

    她活下來了。證據(jù)還在。

    而蘇晴……你的末日,開始了。

    黑暗,冰冷,窒息。

    蘇晚背靠著濕滑冰冷的土壁,每一次喘息都帶著濃重的土腥味和喉嚨里翻涌的血腥氣。摔落時的劇痛還在四肢百骸里叫囂,赤裸的腳底早已麻木,只有掌心那個小小的、冰冷的U盤,是此刻唯一真實的存在。

    密碼:0725。

    林薇的遺物。蘇晴的罪證。

    頭頂上方,沉重的機關滑動聲早已停止,徹底隔絕了地面上那個充斥著暴怒、槍聲和絕望嘶吼的世界。死寂,如同粘稠的墨汁,包裹著這條不知通向何方的地下甬道。只有她自己粗重的心跳和喘息,在狹窄的空間里撞擊回響。

    跑!

    這個念頭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進她的神經(jīng)!她不能停在這里!陸沉的人,警察,隨時可能找到入口!她必須離開!必須找到安全的地方,打開U盤,將蘇晴徹底釘死在恥辱柱上!

    蘇晚掙扎著爬起來,身體像散了架一樣疼痛。她摸索著冰冷的土壁,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挪動。甬道低矮狹窄,彌漫著濃重的霉腐氣息,腳下是濕滑的泥土和硌腳的碎石。黑暗吞噬了一切方向感,她只能憑著本能,朝著有微弱氣流涌來的方向,艱難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光亮。那光亮來自頭頂,似乎是一個……井蓋的縫隙

    希望瞬間點燃!蘇晚用盡最后的力氣,手腳并用地爬了過去。果然是一個銹跡斑斑的鑄鐵井蓋。她用力向上頂了頂,紋絲不動,似乎被什么東西壓住了。她咬著牙,用肩膀抵住冰冷的鐵蓋,積蓄起身體里殘存的所有力量,猛地向上一撞!

    哐當!

    一聲悶響!井蓋被撞開了一道縫隙!刺眼的陽光和嘈雜的城市噪音瞬間涌了進來!

    蘇晚顧不上刺眼,奮力從縫隙中擠了出去!新鮮的空氣涌入肺腑,她貪婪地呼吸著,同時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

    這里似乎是城市邊緣一條偏僻的后巷。垃圾箱散發(fā)著餿臭,墻壁上涂滿了亂七八糟的涂鴉。巷口外,是車水馬龍的主干道。暫時安全。

    她低頭看著自己:破碎骯臟的襯裙,沾滿泥污血痕的赤裸雙腳,凌亂如草的頭發(fā)……活脫脫一個瘋婆子。但此刻,她毫不在意。她的目光死死鎖定在手中那個小小的U盤上。

    證據(jù)!必須立刻看到證據(jù)!

    巷口對面,有一家燈火通明、看起來有些廉價的連鎖網(wǎng)咖。二十四小時營業(yè),魚龍混雜,是此刻最好的藏身之所。

    蘇晚赤著腳,強忍著腳底的劇痛,快步穿過馬路,推開網(wǎng)咖厚重的玻璃門。里面混雜著泡面、煙味和汗臭的空氣撲面而來。柜臺后昏昏欲睡的服務員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被她狼狽的樣子驚得愣了一下,但也沒多問,指了指自助開卡機。

    蘇晚用僅剩的現(xiàn)金開了個角落最隱蔽的包間。關上門,隔絕了外界的嘈雜。她撲到電腦前,顫抖著手將那個沾著泥土和汗?jié)n的U盤,插入了USB接口。

    屏幕跳出提示,U盤被識別。里面只有一個孤零零的加密壓縮文件,文件名是冰冷的數(shù)字串。

    密碼:0725。

    蘇晚的手指懸在鍵盤上方,那個改變了她和林薇命運的日期,如同燒紅的烙鐵。她深吸一口氣,指尖落下。

    -

    7

    -

    2

    -

    5。

    回車。

    進度條瞬間出現(xiàn),飛快地跑滿!

    解壓完成!

    一個名為林薇證據(jù)的文件夾跳了出來!

    蘇晚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她顫抖著雙擊打開!

    里面是幾個文件:

    一個命名為錄取通知書掃描件的PDF。

    一個命名為實驗室監(jiān)控碎片修復的視頻文件。

    一個命名為蘇晴模仿記錄的加密文檔。

    還有一張照片——是林薇!一個笑容溫暖、眼神清澈、充滿藝術氣息的女孩!照片下方有一行小字:林薇,死于謊言與大火。兇手:蘇晴。

    蘇晚的視線瞬間模糊了!這就是那個被蘇晴奪走生命的女孩!她點開了那個視頻文件。

    畫面晃動、模糊,帶著濃重的雪花點,顯然是火災前某個監(jiān)控探頭被破壞前的最后一幀畫面,而且經(jīng)過了艱難的修復。

    畫質很差,但足以辨認出地點——青藤大學藝術系大樓的走廊!時間是深夜!

    一個穿著深色連帽衫、戴著口罩的嬌小身影,鬼鬼祟祟地出現(xiàn)在畫面邊緣!她手里似乎拿著什么瓶子……身影快速閃進了走廊盡頭的一個房間門口——正是后來起火的藝術材料實驗室!

    緊接著,畫面劇烈抖動,隨即被一片刺眼的火光和濃煙吞噬!視頻中斷!

    雖然看不清臉,但那身影,那走路的姿態(tài)……蘇晚死也不會認錯!是蘇晴!就是她!

    滔天的怒火和冰冷的恨意瞬間席卷了蘇晚的全身!她點開那個PDF——正是她那份青藤大學錄取通知書的清晰掃描件!上面蘇晚的名字,清晰無比!

    最后,她點開那個蘇晴模仿記錄文檔。里面是林薇生前記錄的詳細文字,時間跨度正是蘇晴轉學到青藤后的前幾周:

    新來的蘇晴很奇怪,總偷偷翻我的設計稿……

    她今天穿了條舊裙子,很像蘇晚學姐高中照片里的那條,她對著鏡子照了很久,眼神很嚇人……

    她打聽蘇晚學姐的一切……高中在哪讀,喜歡什么,說話習慣……她在模仿誰

    我電腦被動過!設計稿有拷貝痕跡!她到底想干什么……

    我找到了!她抽屜里有蘇晚學姐的錄取通知書復印件!名字被涂改了!她不是蘇晴!她是冒名頂替的!她是小偷!我要報警!

    文字記錄到此戛然而止!時間就在實驗室火災發(fā)生的前一天!

    鐵證如山!

    蘇晴!你這個殺人犯!小偷!惡魔!

    蘇晚的血液在血管里沸騰!她猛地抓起電腦旁的廉價耳機戴上,顫抖著手指,點開了手機里那個沉寂已久的直播APP——她知道,今天,是陸家正式對外公布陸沉和蘇晴訂婚消息的日子!一場盛大的、堪比婚禮的澄清發(fā)布會正在直播!

    果然,APP首頁最醒目的位置,就是這場直播!標題刺眼:陸氏集團繼承人陸沉先生與蘇晴小姐澄清不實傳聞,宣布訂婚喜訊。

    點進去。

    畫面奢華明亮。巨大的水晶吊燈下,布置得如同夢幻花園的發(fā)布會現(xiàn)場。陸沉穿著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裝,坐在主位,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神深邃,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疲憊和陰郁。而蘇晴,一身昂貴的白色蕾絲小禮服,妝容精致完美,依偎在陸沉身邊,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羞澀、幸福,還有一絲……劫后余生的楚楚可憐。

    陸母坐在旁邊,雍容華貴,臉上帶著滿意的笑容,正對著鏡頭侃侃而談:

    ……外界那些關于我兒媳蘇晴的不實傳言,純屬惡意中傷!我們陸家會用法律武器捍衛(wèi)家人的名譽!晴晴和沉沉是真心相愛,她的善良、純真和才華,我們都看在眼里……

    蘇晴適時地低下頭,眼圈微紅,聲音輕柔帶著哽咽:謝謝伯母,謝謝沉沉相信我……那些謠言,真的……真的讓我很痛苦……她恰到好處地依偎向陸沉。

    陸沉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沒有像往常一樣摟住她。

    彈幕瘋狂滾動:

    哇!蘇晴好美!好溫柔!陸少好福氣!

    之前婚禮上那個瘋女人太可怕了,果然是嫉妒!

    支持陸家!告死那個造謠的瘋子!

    蘇晴小姐姐別哭!我們都相信你!

    看著屏幕上蘇晴那副惺惺作態(tài)、顛倒黑白的嘴臉,看著那些被蒙蔽的彈幕,蘇晚只覺得一股熱血直沖頭頂!胃里翻江倒海!她攥緊了拳頭,指甲再次深深陷入掌心!

    是時候了!蘇晴!你的戲,該落幕了!

    蘇晚的手指在鍵盤上如同幻影般敲擊!她利用網(wǎng)咖電腦的網(wǎng)絡,將自己偽裝成一個憤怒的知情者。她將U盤里那份錄取通知書掃描件的PDF、那張林薇的照片(附上死于蘇晴之手的說明)、以及最關鍵的那段實驗室監(jiān)控碎片修復視頻,壓縮成一個文件包。然后,她登錄了一個臨時注冊的、無法追蹤的海外郵箱。

    收件人:所有她能想到的、有影響力的新聞媒體爆料郵箱!青藤大學校長信箱!教育局舉報信箱!還有……陸氏集團的公開郵箱!陸沉的私人郵箱(她曾無意中看到過)!

    郵件標題,她只打了血紅加粗的幾個大字:

    蘇晴——冒名頂替者!殺人兇手!證據(jù)確鑿!

    正文,她只粘貼了那張林薇的照片,和照片下的那行字:

    林薇,死于謊言與大火。兇手:蘇晴。

    然后,她將那個沉甸甸的證據(jù)壓縮包,拖進了附件欄!

    鼠標指針,懸停在那個冰冷的發(fā)送按鈕上。

    蘇晚抬起頭,透過包間狹小的窗戶,看向外面灰蒙蒙的城市天空。她的眼神冰冷,銳利,燃燒著復仇的火焰,再無一絲遲疑。

    她想起了自己破碎的五年,想起了林薇永遠熄滅的笑容,想起了蘇晴在鏡頭前那虛偽的淚水……所有的恨意,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絕望,都凝聚在這一刻!

    指尖,重重落下!

    發(fā)送成功!

    屏幕上跳出冰冷的提示。

    幾乎就在郵件發(fā)送成功的下一秒!

    直播畫面里,正深情款款、準備開口說話的蘇晴,放在旁邊小桌上的手機,屏幕突然瘋狂地亮了起來!一個接一個的來電提醒、信息提示,如同爆炸般瞬間刷滿了屏幕!密集到讓人頭皮發(fā)麻!

    蘇晴臉上那完美的、楚楚可憐的笑容瞬間僵��!她下意識地瞥了一眼自己瘋狂震動的手機,當看清屏幕上瞬間刷出的無數(shù)條信息提示和郵件標題時,她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如紙,如同瞬間被抽干了所有血液!

    不……不可能……她失聲低喃,聲音帶著極致的驚恐和難以置信,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晴晴怎么了陸母察覺到她的異樣,皺眉問道。

    陸沉也猛地轉過頭,銳利的目光瞬間鎖定了蘇晴慘白的臉和她那部瘋狂震動的手機!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瞬間攫住了他!

    就在這時!

    發(fā)布會現(xiàn)場后方,一個扛著攝像機的記者似乎接到了緊急電話,臉色大變,不顧現(xiàn)場秩序,猛地沖到了最前面,將他的手機屏幕,直接對準了主席臺上的陸沉、蘇晴和陸母!他的手機屏幕上,赫然正在播放那段修復的、模糊卻足以致命的監(jiān)控視頻——那個深色連帽衫的身影,溜進實驗室門口的瞬間!

    陸先生!陸夫人!蘇晴小姐!請解釋一下!這段視頻是怎么回事!還有剛剛收到的郵件!指控蘇晴小姐冒名頂替蘇晚進入青藤大學,并涉嫌為掩蓋罪行,在五年前縱火殺害了同寢室友林薇同學!證據(jù)確鑿!請你們回應!記者激動的聲音透過現(xiàn)場音響炸開,如同平地驚雷!

    轟——�。�!

    整個發(fā)布會現(xiàn)場瞬間炸開了鍋!死寂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海嘯般的驚呼、嘩然和難以置信的議論聲!

    所有鏡頭!所有目光!瞬間聚焦在蘇晴那張慘白扭曲、寫滿了極致驚恐的臉上!

    直播鏡頭給了蘇晴一個巨大的特寫!她臉上的血色徹底褪盡,嘴唇哆嗦著,眼神渙散,充滿了滅頂?shù)慕^望和瘋狂!她猛地看向陸沉,又看向陸母,拼命搖頭,語無倫次地尖叫:

    假的!都是假的!是PS的!是蘇晚那個瘋子陷害我!沉沉!伯母!你們相信我!我沒有!我沒有殺人�。�

    她的尖叫歇斯底里,涕淚橫流,精心維持的形象徹底崩塌,只剩下丑陋的猙獰和恐懼!

    陸沉猛地站了起來!他死死盯著那個記者手機屏幕上的監(jiān)控畫面,又猛地轉頭看向身邊這個歇斯底里、狀若瘋魔的女人!一瞬間,婚禮上蘇晚那毀天滅地的恨意和控訴,蘇晴那些刻意的模仿,母親對蘇晴的偏愛……所有的疑點,所有的線索,如同散落的拼圖,在這一刻被那段模糊卻指向性極強的視頻、被那封郵件里冰冷的證據(jù),狠狠地、無情地拼湊完整!

    一股被愚弄到極致的暴怒和冰冷的寒意,瞬間席卷了陸沉!他的眼神變得無比可怕,如同看一堆骯臟的垃圾!他猛地甩開蘇晴試圖抓住他胳膊的手,力道之大,讓蘇晴直接摔倒在地!

    ��!蘇晴發(fā)出一聲痛呼。

    陸母也徹底懵了,她看著摔倒在地、形象全無的蘇晴,又看看兒子那暴怒到極致、如同看仇人的眼神,再看看臺下那些記者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般瘋狂拍照、提問的場面,保養(yǎng)得宜的臉瞬間失去了所有血色,渾身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陸家的臉面!徹底完了!

    蘇晴!你這個毒婦!陸沉的聲音如同來自九幽地獄,每一個字都淬著冰渣和怒火!他指著地上狼狽不堪的蘇晴,對著全場,對著所有直播鏡頭,發(fā)出了雷霆般的怒吼:報警!立刻報警!!

    與此同時!

    發(fā)布會現(xiàn)場的大門被猛地推開!

    幾名身穿制服的警察,面色冷峻,大步走了進來!為首的警官亮出證件,聲音洪亮,響徹全場:

    蘇晴!你涉嫌冒名頂替他人入學資格,并涉嫌與五年前青藤大學藝術系實驗室縱火殺人案有關!證據(jù)確鑿!請跟我們回警局接受調查!

    冰冷的手銬,在無數(shù)閃光燈和直播鏡頭的聚焦下,閃爍著刺眼而冰冷的光芒!

    不——�。。�!蘇晴發(fā)出了最后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絕望尖叫!她像一灘爛泥般癱軟在地,眼神徹底渙散,充滿了無盡的恐懼和灰敗。她知道,她完了!徹底完了!她偷來的所有榮光,精心編織的所有謊言,在這一刻,被徹底碾碎,暴露在陽光下,被萬人唾棄!

    陸母受不了這巨大的刺激,雙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現(xiàn)場一片大亂!

    陸沉站在一片混亂的中心,看著警察將如同死狗般拖走的蘇晴,看著暈倒的母親,看著臺下那些如同針尖般刺向他的鏡頭和目光……他挺拔的身軀晃了晃,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消失殆盡,只剩下無盡的疲憊和一種被徹底掏空后的……死寂。

    而此刻,在廉價網(wǎng)咖昏暗的包間里。

    蘇晚靜靜地坐在電腦前,屏幕上還定格著直播畫面里蘇晴被戴上手銬、徹底崩潰的猙獰特寫。

    耳機里,是現(xiàn)場山呼海嘯般的嘩然和記者激動到變形的報道聲。

    她緩緩地、緩緩地摘下了耳機。

    世界瞬間安靜下來。

    沒有狂喜,沒有激動,沒有淚水。

    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冷的平靜。像暴風雨肆虐過后的海面,殘骸漂浮,卻詭異地安寧。

    五年血淚,五年隱忍,五年地獄般的煎熬……在這一刻,終于畫上了一個鮮血淋漓的句號。

    她看著屏幕上蘇晴那張徹底扭曲、寫滿絕望的臉,看著陸沉失魂落魄的頹然,看著陸家的分崩離析……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終于在她干裂的唇角,緩緩勾起。

    那不是一個笑容。

    那是復仇女神最終歸位時,冰冷的俯視。

    她關掉了直播頁面。

    拿起那個已經(jīng)完成使命的、冰冷的U盤。

    赤著傷痕累累的腳,站起身,推開了包間那扇薄薄的門。

    門外,是網(wǎng)咖渾濁的空氣和嘈雜的人聲。

    陽光,透過臟污的玻璃窗,斜斜地照射進來,在她腳前投下一小片明亮的光斑。

    她抬起頭,看向那片光。

    然后,一步一步,赤著腳,卻無比堅定地,走進了那片光里。

    身后,電腦屏幕上,直播間的彈幕還在瘋狂刷屏,狂歡著這場驚天反轉:

    臥槽!驚天大瓜!年度爽文照進現(xiàn)實!

    蘇晴居然是殺人犯!頂替姐姐上大學這女人太可怕了!

    陸家這次臉丟到太平洋了!活該!

    蘇晚呢那個撕婚紗的姐姐才是真慘!希望她以后好好的!

    正義雖遲但到!給警方點贊!

    直播繼續(xù)啊!想看后續(xù)!

    直播畫面最終定格在警察帶走蘇晴、陸家一片狼藉的混亂場景上。

    而蘇晚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門外喧囂的市井之中。

    她的復仇,結束了。

    她的人生,才剛剛撕開黑暗的幕布。

    直播,仍在繼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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