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直到那張燙金的請柬遞到我手里,我才真正意識到,我,一個祖祖輩輩沒出過大山的丫頭,竟然要嫁給京城崔家的獨子。崔家,那是能在新聞聯(lián)播里露臉的家族,而我,高考只考上個三本,畢業(yè)后在縣城幼兒園當老師,每個月拿著兩千塊的工資。崔媽媽第一次來我們家,坐在我那破舊的木頭沙發(fā)上,眼神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卻還是勉強擠出笑容,遞給我一個沉甸甸的紅包。我媽嚇得手都抖了,趕緊讓我接。后來我才知道,她那眼神不是審視,是驚訝,大概從沒見過這么土氣的親家。嫁入崔家后,我學會了用刀叉,學會了分辨那些長得都一樣但價格天壤之別的包包,甚至學會在名媛聚會上保持微笑。但我永遠學不會的是,如何在午夜夢回時,不懷念山里那碗熱騰騰的苞米面條。我的婆婆,那位雷厲風行的女強人,第一次帶我去參加慈善晚宴,輕聲在我耳邊說:記住,你現(xiàn)在代表的是崔家的臉面。我點點頭,卻感覺那張臉不是我的,像戴了一副金光閃閃卻重逾千斤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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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直到那張燙金的請柬遞到我手里,我才真正意識到。
我,林小禾,一個祖祖輩輩沒出過大山的丫頭,竟然要嫁給京城崔家的獨子,崔辰。
崔家,那是能在新聞聯(lián)播里露臉的家族。
我呢
高考只考上個三本,畢業(yè)后在縣城幼兒園當老師,每個月拿著兩千塊的工資。
我和崔辰的相遇,說起來都像個段子。
他去我們那窮山溝里做扶貧項目考察,車壞了,前不著村后不著店。
是我騎著我爹那輛除了鈴鐺不響哪兒都響的二八大杠,把他從泥地里撈出來的。
后來,他就跟中了邪似的,非要娶我。
我到現(xiàn)在都想不明白。
圖我土圖我窮還是圖我一身苞米茬子味兒
崔媽媽宋婉清第一次來我們家,坐在我那破舊的木頭沙發(fā)上,沙發(fā)腿兒還一晃一晃的。
她眼神里帶著一絲不易察察的審視,卻還是勉強擠出笑容,遞給我一個沉甸甸的紅包。
我媽嚇得手都抖了,趕緊讓我接。
后來我才知道,她那眼神不是審視,是震驚。
大概從沒見過這么原生態(tài)的親家。
嫁入崔家后,我的生活像坐上了火箭,不,是直接被發(fā)射到了外太空。
我學會了用刀叉,學會了分辨那些長得都一樣但價格天壤之別的包包,甚至學會在名媛聚會上保持微笑。
但我永遠學不會的是,如何在午夜夢回時,不懷念山里那碗熱騰騰的苞米面條。
今晚,就是我作為崔家少奶奶的第一次正式亮相。
一場星光熠熠的慈善晚宴。
我的婆婆,那位雷厲風行的女強人宋婉清,輕聲在我耳邊說:小禾,記住,你現(xiàn)在代表的是崔家的臉面。
我點點頭,感覺臉上那精致的妝容像一副金光閃閃卻重逾千斤的面具。
我穿著一身高定禮服,腳踩著能戳死人的高跟鞋,手里端著一杯香檳,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貴。
但我的內(nèi)心,慌得像頭一次進城的豬。
就在這時,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
喲,這不是崔家的……新媳婦嗎
我回頭,看見一個穿著火紅色長裙的女人,眼角眉梢都寫滿了我不好惹。
她旁邊圍著幾個名媛,都用一種看稀有動物的眼神打量我。
聽說崔辰娶了個山里姑娘,我還以為是開玩笑呢。
紅裙女人,我后來知道她叫喬菲兒,是崔家生意對手的女兒。
她輕笑一聲,聲音不大,卻足夠讓周圍的人都聽見。
妹妹,你這身衣服是挺好看的,就是你這氣質(zhì)……有點壓不住啊。
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丫頭。
周圍傳來一陣壓抑的竊笑。
我的臉瞬間漲得通紅,手里的酒杯都快握不住了。
我感覺自己像個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站在舞臺中央。
宋婉清的警告還在耳邊,崔家的臉面……
我完了。
我給崔家丟臉了。
我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山里長大的我,吵架只會你瞅啥瞅你咋地,這種陰陽怪氣的局,我真不會。
就在我準備找個地縫鉆進去的時候。
一只溫暖的大手,輕輕握住了我冰涼的手。
崔辰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我身邊。
他接過我手里的酒杯,輕輕放到一旁。
然后,他看著喬菲兒,眼神淡漠,卻帶著一股讓人心悸的壓迫感。
喬小姐。
他開口了,聲音不大,卻讓整個角落都安靜下來。
我太太的氣質(zhì),需要你來評價嗎
還是說,喬家的家教,就是讓女兒在背后議論別人家事
一句話,像一記響亮的耳光。
狠狠地抽在了喬菲兒的臉上。
2
喬菲兒的臉,瞬間從紅變白,再從白變青。
精彩得像個調(diào)色盤。
她大概沒想到,一向在社交場合溫文爾雅的崔辰,會為了我這么個土包子當眾撕破臉。
我……我沒有那個意思,崔辰,我只是跟弟妹開個玩笑。
她結(jié)結(jié)巴巴地解釋。
崔辰卻連個眼神都懶得再給她。
他牽著我的手,轉(zhuǎn)身就走,留給眾人一個冷峻的背影。
以后離這種人遠一點。
她們的漂亮是畫出來的,心是黑的。
他低聲對我說,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我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溫水泡過的棉花,又軟又暖。
剛才的窘迫和難堪,瞬間煙消云散。
我看著他寬闊的后背,第一次覺得,嫁給他,或許不是一件壞事。
然而,我高興得太早了。
晚宴結(jié)束,回到那棟大得像迷宮一樣的別墅里。
客廳的燈光亮如白晝。
婆婆宋婉清坐在沙發(fā)上,臉色比西伯利亞的寒流還冷。
她面前的茶幾上,放著一杯已經(jīng)涼透了的茶。
我和崔辰一進門,就感受到了這股低氣壓。
媽。崔辰先開口。
宋婉清沒理他,一雙銳利的眼睛直直地射向我。
林小禾。
她連名帶姓地叫我。
我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
你知道今晚因為你,我們崔家成了多大的笑話嗎
一個連基本社交禮儀都不懂的女人,被人數(shù)落得還不了口,還得靠我兒子出面。
你覺得很光榮
她的話像一把把淬了冰的刀子,扎得我體無完膚。
我低下頭,手指緊緊地攥著裙角。
媽,這不關(guān)小禾的事,是那個喬菲兒故意挑釁。崔辰皺眉維護我。
你閉嘴!
宋婉清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都震得跳了一下。
我跟你說話了嗎你為了這么個女人,當眾得罪喬家,你忘了我們和他們正在競爭的那個項目了嗎
就因為你一時沖動,幾百億的生意可能就泡湯了!你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崔辰的臉色也沉了下來,生意是生意,家人是家人。我不能讓我的妻子受委屈。
妻子她配嗎
宋婉清冷笑一聲,眼神像看一件沒有價值的商品。
除了會給你惹麻煩,她還能干什么
我們崔家,不需要一個只會拖后腿的花瓶!
媽!崔辰的聲音也高了起來。
我站在他們母子中間,感覺自己像個罪人。
是啊,我除了給他們?nèi)锹闊�,還能干什么呢
我不會外語,不懂金融,看不懂股票,甚至連她們聊的那些奢侈品設計師都聞所未聞。
我就是個廢物。
一個來自山溝溝的,一無是處的廢物。
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我死死地忍住,不讓它掉下來。
這是我最后的倔強。
對不起。
我深吸一口氣,對著宋婉清鞠了一躬。
媽,都是我的錯。
我以后……會努力學的。
說完,我逃也似的跑上了樓,鉆進了我和崔辰的房間。
我把自己扔在柔軟的大床上,終于忍不住,把臉埋進枕頭里,無聲地哭了起來。
身后傳來開門聲。
崔辰走了進來,坐在我床邊。
他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拍著我的背。
過了很久,我才抽噎著抬起頭。
崔辰,我們……是不是不合適
你媽說得對,我什么都不會,只會給你丟人。
他嘆了口氣,用指腹輕輕擦掉我的眼淚。
別聽她的,她就是那個脾氣。
小禾,你很好。
你只是……還沒有找到能讓你發(fā)光的地方。
我看著他真誠的眼睛,心里又酸又澀。
發(fā)光的地方
我一個山里丫頭,能在哪兒發(fā)光
在田里掰苞米嗎
3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夜的夢。
夢里,我又回到了我們家那個小小的院子。
奶奶坐在老槐樹下,戴著老花鏡,手里拿著一根細細的繡花針。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落在她那雙布滿皺紋的手上。
一針,一線,五彩的絲線在她手中仿佛活了過來。
飛鳥,走獸,山川,河流,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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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說,我們家這門手藝,叫山靈繡。
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傳女不傳男。
據(jù)說繡到極致,能引來山里的精靈。
當然,這是神話故事。
但奶奶的繡品,確實是十里八鄉(xiāng)出了名的好。
我從小就跟著奶奶學,雖然沒有奶奶那樣的天賦,但一針一線,也學得有模有樣。
奶奶去世后,這門手藝,就只剩下我一個人會了。
可是,在這個快節(jié)奏的時代,誰還會欣賞這種慢工出細活的老手藝呢
它不能當飯吃,也不能換錢。
久而久之,我也就放下了。
從夢中醒來,天已經(jīng)亮了。
崔辰已經(jīng)去上班了。
偌大的房間里,只有我一個人。
我打開衣柜,從最里面的一個箱子里,翻出了我的嫁妝。
那不是什么金銀珠寶,而是我出嫁前,熬了好幾個通宵,為自己繡的一幅嫁衣。
火紅的綢緞上,用金線繡著一只展翅欲飛的鳳凰。
那鳳凰的眼睛,是用最細的黑線一點點勾勒出來的,仿佛真的有神采。
這是我最得意的作品。
我用手指輕輕撫摸著那冰涼的絲線,心里忽然有了一個想法。
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我不能永遠躲在崔辰的身后,當一個被人嘲笑的土包子。
宋婉清說得對,我需要證明自己的價值。
既然我什么都不會,那我就做我唯一會的事情。
我拿出針線,找了一塊素色的帕子。
我決定,重新拾起山靈繡。
我不求能驚艷誰,只求能在這座冰冷的豪門里,找到一點屬于我自己的,小小的慰藉。
從那天起,我每天的生活就多了一項內(nèi)容。
白天,我依然努力學習那些所謂的豪門規(guī)矩。
學茶藝,學插花,學品酒。
雖然學得一塌糊涂,經(jīng)常被老師用朽木不可雕也的眼神看著。
但到了晚上,我就會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
拿出我的針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針一線,仿佛能帶我回到山里的時光。
我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
崔辰很快就發(fā)現(xiàn)我的變化。
他有天晚上提前回來,推開門,就看到我坐在臺燈下,專注地繡著什么。
他沒有出聲打擾我,只是靜靜地站在門口看。
直到我收了最后一針,他才走過來。
這是什么他拿起我繡好的帕子。
帕子不大,上面只繡了一只蝴蝶。
一只藍色的,翅膀上帶著點點金光的蝴蝶。
好漂亮。他由衷地贊嘆。
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繡法,這蝴蝶……像要飛起來一樣。
我有點不好意思,就是我們老家的一種土繡法,不值錢的。
他卻搖了搖頭,認真地看著我。
小禾,這不是土,這是藝術(shù)。
這是獨一無二的,只屬于你的東西。
他的話,像一股暖流,瞬間涌遍我的全身。
第一次,有人這樣肯定我。
不是因為我是崔辰的妻子,而是因為我,林小禾,我自己。
我媽下個月過生日,你……愿意送她一件你繡的東西嗎他試探地問。
我愣住了。
送給宋婉清
那個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婆婆
她會喜歡嗎
她會不會覺得我拿這種上不了臺面的東西糊弄她,然后把我連人帶東西一起扔出去
我有點害怕。
4
看著我猶豫的樣子,崔辰笑了。
別怕。
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
剩下的,交給我。
他的眼神,給了我無窮的勇氣。
我點了點頭。
好!
為了給宋婉清準備生日禮物,我花了血本。
我拿出了陪嫁的那匹火紅綢緞,準備給她繡一幅百鳥朝鳳的披肩。
這幅圖,耗時耗力,極為復雜。
但我,想賭一把。
我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除了吃飯,幾乎不出門。
每天廢寢忘食地繡著。
手指被針扎了無數(shù)次,眼睛也熬得通紅。
崔辰心疼我,好幾次勸我休息。
但我都拒絕了。
這是我的戰(zhàn)爭。
我必須贏。
一個月后,宋婉清的生日宴。
地點就在自家的別墅里。
來的都是京城有頭有臉的人物。
喬菲兒也來了,打扮得花枝招展,像只開屏的孔雀。
她看到我,又想上來挑釁。
喲,這不是山里妹妹嗎最近怎么不見人影,躲在家里研究怎么種地嗎
這一次,我沒等崔辰開口。
我看著她,微微一笑。
是啊,研究怎么把土里的鳳凰,挖出來。
喬菲兒愣了一下,沒聽懂我的話。
神經(jīng)病。她翻了個白眼,扭著腰走了。
我深吸一口氣,不再理會她。
送禮環(huán)節(jié)。
大家送的都是些名畫、古董、珠寶。
一個比一個貴重。
喬菲兒送的是一條價值七位數(shù)的鉆石項鏈,得意洋洋地戴在了宋婉清的脖子上。
宋阿姨,祝您生日快樂,永遠年輕。
宋婉清笑著點頭,看起來很滿意。
輪到我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有好奇,有輕蔑,有看好戲的。
我捧著一個精致的木盒子,走到宋婉清面前。
媽,生日快樂。
這是我……親手給您做的禮物。
我打開盒子。
一條火紅的披肩,靜靜地躺在里面。
燈光下,那金線繡成的鳳凰,流光溢彩,仿佛隨時都會展翅高飛。
周圍響起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
太美了。
美得讓人窒息。
所有人都被這精美絕倫的繡工震驚了。
宋婉清也愣住了。
她伸出手,想去觸摸,又有些不敢。
喬菲兒的臉色,瞬間變得比鍋底還黑。
她那條幾百萬的鉆石項鏈,在這條披肩面前,瞬間黯然失色。
變得俗不可耐。
這……這是什么繡法一個懂行的老夫人驚訝地問。
蘇繡湘繡不對,都不是……
這針法,老身聞所未聞!
我看著宋婉清,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說道:
這是我們林家祖?zhèn)鞯氖炙嚒?br />
叫,山靈繡。
5
全場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從那條披肩,轉(zhuǎn)移到了我的臉上。
那眼神,不再是輕蔑和嘲笑。
而是震驚,和不可思議。
宋婉清看著我,眼神復雜到了極點。
她大概做夢也想不到,她眼中那個一無是處的土包子,竟然有這樣一雙巧手。
喬菲兒的臉已經(jīng)徹底綠了。
她不甘心地尖叫起來。
不就是一塊破布嗎!繡得再好有什么用能值幾個錢
我這條項鏈,可是頂級設計師的作品,全球限量!
她的話,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就在這時,一個清朗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這件作品的價值,恐怕你喬家全部身家加起來,也買不起。
眾人回頭。
只見一個穿著白色西裝,氣質(zhì)儒雅的外國男人,在幾個人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他藍色的眼睛里,閃爍著激動和狂熱的光芒。
崔辰在我耳邊低語:他是皮埃爾·杜邦,法國國寶級的設計大師,也是全球最大奢侈品集團的首席藝術(shù)總監(jiān)。
我心里一驚。
杜邦先生快步走到宋婉清面前,但他的眼睛,卻死死地盯著我手里的披肩。
他的中文說得非常流利。
夫人,請問,這件藝術(shù)品……是出自哪位大師之手
他的姿態(tài),放得極低,充滿了敬畏。
宋婉清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崔辰替她回答:杜邦先生,這是我妻子,林小禾,親手繡的。
杜邦先生猛地轉(zhuǎn)向我。
那眼神,像是哥倫布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
您……您就是‘山靈繡’的傳人
他激動得聲音都在顫抖。
天哪!我找了整整十年!我踏遍了中國的名山大川,拜訪了無數(shù)民間藝人,都以為它已經(jīng)失傳了!
沒想到,竟然能在這里見到!
他對著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林女士,請原諒我的冒昧。
我,皮埃爾·杜邦,代表我的集團,正式向您發(fā)出邀請。
我們希望能與您合作,將‘山靈繡’這門偉大的藝術(shù),推廣到全世界!
我們愿意為您成立獨立的工作室,為您配備最好的團隊,所有的利潤,我們只取三成!
不!兩成!一成也可以!
只要您愿意!
轟!
整個大廳,像是被投下了一顆原子彈。
所有人都炸了。
和杜邦合作
成立獨立工作室
利潤只取一成
這是什么概念
這相當于天上掉下了一座金山!
喬菲兒的眼睛都直了,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她引以為傲的限量版項鏈的設計師,在杜邦先生面前,連提鞋都不配。
而現(xiàn)在,這位神一樣的人物,正用近乎乞求的目光,看著我。
這個他口中的,山里妹妹。
我感覺自己像在做夢。
我……我竟然這么厲害嗎
我下意識地看向崔辰。
他對著我,露出了一個溫柔而鼓勵的微笑。
仿佛在說:看,這就是你的光。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
我看著杜邦先生,也看著在場所有的人。
我挺直了腰板。
在這一刻,我不再是那個自卑懦弱的林小禾。
我,是山靈繡唯一的傳人。
6
那一晚,我成了整個京城上流圈子,最炙手可熱的人物。
再也沒有人敢叫我土包子。
他們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敬畏和討好。
喬菲兒灰溜溜地走了,據(jù)說回家就被她爸狠狠地罵了一頓。
而我的婆婆宋婉清,看我的眼神,也徹底變了。
那是一種混雜了震驚、懊悔,還有一絲……驕傲的復雜情緒。
宴會結(jié)束后,她把我單獨叫到了書房。
她親手給我泡了一杯茶,動作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小禾。
她嘆了口氣,聲音里帶著一絲疲憊。
以前,是媽不對。
是媽有眼不識金鑲玉,委屈你了。
我端著茶杯,沒有說話。
說不委屈,是假的。
但看著她鬢邊新增的幾縷白發(fā),我心里的那點怨氣,也漸漸散了。
這‘山靈繡’,你是怎么會的她問。
我奶奶教的,我們家祖?zhèn)鞯�。我輕聲說。
她沉默了很久。
這么好的手藝,怎么不早說
我苦笑了一下。
說了,您會信嗎
在您眼里,山里出來的東西,不都是又土又窮,上不了臺面的嗎
宋婉清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她無力地靠在椅子上,擺了擺手。
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以后,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
崔家,就是你最堅強的后盾。
從書房出來,我感覺渾身都輕松了。
那副壓在我身上的,沉重的金色面具,終于被我親手摘了下來。
回到房間,崔辰正等著我。
他一把將我擁入懷中,下巴抵在我的頭頂。
我就知道,我的小禾,是全世界最厲害的寶貝。
我把臉埋在他溫暖的胸膛里,悶悶地說:
我才不是你的,我是我自己的。
他低低地笑了起來,胸腔震動。
對,你是你自己的。
是光芒萬丈的,林小禾。
第二天,杜邦先生的團隊就找上了門。
他們帶來了無比優(yōu)厚的合同。
但我并沒有立刻簽約。
我提出了我的條件。
第一,我要用合作利潤的一部分,在家鄉(xiāng)成立一個山靈繡傳承基金,幫助那些和我一樣,有手藝卻沒出路的山里女孩。
第二,所有的作品,都必須署名林小禾,并且要注明,這是來自中國的傳統(tǒng)技藝。
杜邦先生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甚至主動提出,要幫我在家鄉(xiāng)建一所最好的刺繡學校。
他說:藝術(shù),需要傳承,更需要家園。
我看著他真誠的藍眼睛,終于簽下了我的名字。
從那天起,我的人生,翻開了嶄新的一頁。
我有了自己的工作室,有了自己的團隊。
我不再是那個需要仰望別人的豪門媳婦。
我成了別人需要仰望的,林大師。
那些曾經(jīng)看不起我的名媛,現(xiàn)在都搶著要預定我的作品。
隊伍排到了明年。
我忙得腳不沾地,卻覺得前所未有的充實和快樂。
我終于找到了,那個能讓我發(fā)光的地方。
而崔辰,始終是我最堅強的后盾。
他會幫我處理那些繁瑣的商業(yè)談判。
會在我熬夜趕工時,給我端來一碗熱騰騰的宵夜。
雖然不是苞米面條,但也很暖心。
我們的感情,也在這份相互扶持中,越來越深。
我漸漸明白,好的婚姻,不是誰依附于誰。
而是兩個人,并肩站在一起,看同樣的風景。
他很強,但我,也不弱。
7
我的山靈繡,在杜邦先生的推動下,很快火遍了全球。
從巴黎的時裝周,到紐約的藝術(shù)展。
我的作品,成了時尚和藝術(shù)界的新寵。
無數(shù)人為之瘋狂。
他們說,那是來自東方的神秘魔法。
我成了媒體的焦點,每天都有無數(shù)的采訪和邀約。
我不再害怕鏡頭,也不再害怕與人交流。
我穿著自己設計的,融入了刺繡元素的新中式服裝,自信地站在世界的舞臺上。
向所有人講述,我和山靈繡的故事。
宋婉清現(xiàn)在成了我的頭號粉絲。
走到哪里,都穿著我為她做的披肩。
逢人就驕傲地介紹:這是我兒媳婦,林小禾,親手做的。
那得意的樣子,仿佛中了五百萬彩票。
有時候我看著她,都覺得好笑。
人生,真是奇妙。
誰能想到,當初那個差點被她趕出家門的土包子,現(xiàn)在成了她最大的驕傲呢
這天,我正在工作室里構(gòu)思新的作品。
崔辰推門進來,手里拿著一份請柬。
老婆,有個晚宴,陪我去一下。
我接過請柬,看了一眼。
喬氏集團三十周年慶典
我挑了挑眉,喬菲兒家的
嗯。崔辰點頭,我們和他們家那個項目,最后還是合作了。
商場上沒有永遠的敵人。
我笑了笑,行啊,去看看。
我也挺好奇,喬菲兒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了。
晚宴上,我又見到了喬菲兒。
她瘦了很多,也沒有以前那么張揚了。
看到我,她眼神躲閃,甚至不敢與我對視。
她父親,喬氏集團的董事長,親自端著酒杯過來,和我打招呼。
態(tài)度謙卑得,讓我都有些不適應。
林大師,久仰大名。
小女以前不懂事,多有得罪,我代她向您賠罪了。
他說著,就要把一杯酒干了。
我伸手攔住了他。
喬董言重了。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我不是圣母,我只是覺得,沒必要了。
當我站得足夠高的時候,那些曾經(jīng)的傷害,就已經(jīng)傷不到我了。
和他們計較,只會拉低我自己的格局。
喬菲兒站在她父親身后,低著頭,小聲地說了句:對不起。
我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點了點頭。
算是接受了她的道歉。
從始至終,崔辰都站在我身邊,握著我的手。
他什么都沒說,但他的存在,就是我最大的底氣。
晚宴進行到一半,我有點悶,就和崔辰到花園里透氣。
月光下,花園里的玫瑰開得正好。
在想什么崔辰從身后抱住我。
在想,我好像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我靠在他懷里,輕聲說。
從山溝溝里,一下子就夢到了這里。
感覺,特別不真實。
崔辰輕笑一聲,把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
感覺到心跳了嗎
這不是夢。
這是你應得的。
他頓了頓,聲音忽然變得有些低沉。
小禾,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
其實……我當初去你們村,不是偶然。
我心里一動,抬起頭看他。
什么意思
他看著我的眼睛,眼神深邃。
我娶你,也不是一時興起。
我是……蓄謀已久。
8
我整個人都懵了。
蓄謀已久
這是什么偶像劇臺詞
你……你到底在說什么
崔辰嘆了口氣,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
我的外婆,和你奶奶,是舊相識。
她們年輕時,是最好的閨蜜。
我外婆家,也曾是刺繡世家,只是后來家道中落,手藝也失傳了。
我從小就聽外婆講起‘山靈繡’的傳說,她說,那是世界上最美的刺繡。
她一直有個心愿,就是希望能再看一眼‘山靈繡’。
后來,她生了重病,時日無多。我為了完成她的心愿,開始四處打聽‘山靈繡’傳人的下落。
最后,查到了你的身上。
我的腦子,像被塞進了一團亂麻。
崔辰的外婆……我奶奶的閨蜜
這都什么跟什么��!
所以,你一開始接近我,就是為了我家的‘山靈繡’
我的聲音,有些發(fā)冷。
是,也不是。
崔辰握緊我的手,急切地解釋。
我承認,我一開始,確實是抱著目的去的。
但是,在我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被你吸引了。
你騎著那輛破自行車,像個小太陽一樣,出現(xiàn)在我面前。
你的眼睛,比山里的星星還亮。
那時候我就知道,我完了。
我愛上你了,林小禾。
和‘山靈繡’無關(guān),只和你有關(guān)。
他說得情真意切,但我心里,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感覺自己像個被算計的傻子。
那你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
我怕你不信,怕你覺得我是在利用你。
他苦笑。
事實證明,我的擔心是對的。
我甩開他的手,轉(zhuǎn)過身去。
所以,你讓我嫁給你,也是計劃的一部分
讓我一個山里姑娘嫁入豪門,受盡白眼和委屈,然后等我忍無可忍,拿出看家本領,驚艷所有人
崔辰,你把我當什么了你劇本里的女主角嗎
我越說越氣。
原來我經(jīng)歷的這一切,竟然都是他安排好的
那我那些自卑、痛苦、掙扎,算什么
都是他眼中的一場戲嗎
不!不是的!小禾你聽我解釋!
崔辰從身后抱住我,聲音里充滿了恐慌。
我從來沒想過讓你受委屈!我媽的態(tài)度,完全超出了我的預料!
我發(fā)誓,我后來是真的想保護你,想讓你開開心心地做崔太太!
是你自己,太要強,太倔強,非要證明自己……
我……我……
他說不下去了。
我能感覺到,他抱著我的手臂,在微微顫抖。
我的心,也亂成了一鍋粥。
理智告訴我,他欺騙了我。
但情感上,我又無法否認,他對我的好,對我的愛。
如果不是他,我可能還在那個小縣城里,當一個月薪兩千的幼兒園老師。
永遠不可能看到,外面這么大的世界。
我到底,該怎么辦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我接了起來。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蒼老而沙啞的聲音。
是……小禾嗎
我是……喬菲兒的奶奶。
我愣住了。
喬菲兒的奶奶她找我干什么
林大師,我知道現(xiàn)在打擾您很冒昧。
但是,我……我想求您一件事。
我聽說,您的‘山靈繡’,繡到極致,可以……可以修補一些東西。
我有一件東西,對我非常重要,它壞了。
我想求您,幫我修好它。
無論您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
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悲傷和懇求。
我皺了皺眉。
修補東西我只會繡花,不會修東西。
不,您會的。
電話那頭的老人,語氣無比肯定。
因為,那件東西,也是用‘山靈繡’的手法,繡出來的。
它是一幅地圖。
一幅,藏著我們幾大家族,最大秘密的地圖。
我的心,猛地一跳。
地圖
秘密
這信息量,有點太大了。
我感覺,自己好像一腳踩進了一個巨大的漩渦里。
而這個漩渦的中心,似乎就和我這門,被我以為只是土手藝的山靈繡,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我回頭,看了一眼同樣一臉震驚的崔辰。
他眼中的迷茫,不比我少。
看來,這個秘密,連他這個導演,都不知道。
我突然覺得,有點意思了。
我對著電話,緩緩開口。
好。
我答應你。
掛了電話,我看著崔辰,第一次,露出了一個,屬于勝利者的,狡黠的微笑。
崔大導演。
看來,你的劇本,要更新了。
接下來的劇情,恐怕,要由我這個女主角,來寫了。
崔辰看著我,先是一愣,隨即,也笑了起來。
他把我緊緊擁入懷中,在我耳邊,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輕聲說道:
我的榮幸,我的女王。
窗外,月華如水。
我知道,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從山溝到豪門,只是第一步。
接下來,我要用我手中的這根繡花針,去揭開那些被時光掩埋的秘密。
去繡出,一個屬于我林小禾的,更廣闊,更精彩的,新世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