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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一章

    一.

    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個下午,

    本來就陰云密布的天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我起身換下睡衣,隨便找了身衣服換下,下樓去快遞點取快遞。

    天晴的時候,樓下的小花園里有很多曬太陽聊天的人,今天因為這樣的天氣,小花園格外地冷清。

    我埋著頭走路,突然從小亭子旁邊的灌木叢竄出一只黑色的貓,嚇了我一跳,我差點叫出聲來,抬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寂寥的小亭子間坐著一個陌生的黑衣老婦,她也正目無表情地盯著我看,我從未在這個小區(qū)見過這個女人,這樣陰沉的天氣,一個黑衣老婦人和一只黑貓……,我鬼片看多了,聯(lián)想到那些驚悚的畫面,我忍不住驚出一身的雞皮疙瘩。

    取完快遞回家,仍然要路過小花園,路過亭子,不過十幾分鐘的時間,那個黑衣老婦和那只黑貓卻再無蹤影,我都懷疑是自己還沒睡醒,這里,根本什么都沒有。

    二

    打開家門,團子早早就守在玄關(guān),在地上伸著懶腰,露出白白的小肚皮,喵喵地對著我撒嬌,我忍不住笑了,這個家里,如今只有它在盼著我回來吧,也只有它還需要我。

    我拆開快遞,都是團子的小零食,對團子我就像對自己的孩子一樣寵著,跟凌越結(jié)婚快十年了,我們還沒有自己的孩子,是我的原因,子宮太薄,孩子留不住,好不容易懷上了,最后都……

    凌越父母是鄉(xiāng)下的,家里又只有他一個男孩,都盼星星盼月亮一樣盼著我們能有個孩子,前幾年還安慰我,說現(xiàn)在醫(yī)學(xué)發(fā)達,總有辦法,后來就冷淡了,言語間還總是夾槍帶棒的,讓人難受,凌越倒是一直護著我,怎么也不肯聽家里的跟我離婚。

    凌越大學(xué)是我父親的學(xué)生,因為家境不好,有時候一個饅頭就是一餐,偏偏學(xué)業(yè)是最優(yōu)異的,父親惜才,將他接到家里來住,好讓他安心學(xué)業(yè)。他也爭氣,參加了國內(nèi)國外的幾次學(xué)術(shù)研討比賽,都拿了金獎,成了國內(nèi)最年輕也最優(yōu)秀的數(shù)學(xué)家,最難得的,是他對父親的恭敬,從沒有一絲怠慢,有時候比我還像親生的。

    父親很喜歡他,為他爭取了留校任教的資格,還把我許配給他。

    我不知道自己愛不愛他,懵懵懂懂之中,他好像一直都是我家人一樣的存在,與其說是愛,不如說是一種相處的習(xí)慣。

    父親喜歡,每次看到我們一雙人,他的眼里就會泛起柔光,會沖淡母親去世以后那些久久不去的哀傷。

    我想,父親喜歡的總沒有錯。在父親身邊,我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我一直都是個聽話的孩子,我不知道自己愛不愛凌越,我一直是被別人愛著的。

    我嫁給凌越那天,父親喝醉了,好多年沒見父親喝酒了,那天,他卻怎么也喝不夠的樣子,我和凌越也擋不住。

    三

    婚后,我們跟父親住在一起,就是現(xiàn)在這棟五百平米的大房子里,這房子是母親生前買的,母親是一個很成功的商人,可惜英年早逝,早早丟下父親和我,留下一筆足以讓我安穩(wěn)過一輩子的遺產(chǎn),還有這所價值不菲的房子。

    婚后,空蕩蕩的房子里因為凌越,也多了很多生氣,經(jīng)常聽見父親爽朗的笑聲,父親總說,要再多一個孩子就好了。

    可父親沒等到這一天,他突然查出腦瘤,為了照顧父親,凌越提出讓他在鄉(xiāng)下的父母過來跟我們住,也好幫忙照顧父親。

    我從小就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除了母親離世,我不知道什么叫挫折和災(zāi)難,父親一下子倒下,讓我六神無主,此時,或許只能靠家人了。

    我只見過凌越的父母兩次,一次是我們確定戀愛關(guān)系,他帶我回他老家,第二次是在我們的婚禮上,他們一家人匆匆過來,在家里待了兩天就走了。

    凌越的父母因為常年務(wù)農(nóng),皮膚是泥土一樣的紅褐色,樣貌普通,看起來帥氣的凌越跟他們好像不沾邊,不似一家人。倒是凌越的三個姐姐,跟他父母如出一轍。

    再見到凌越的父母,感覺他們變化很大,皮膚白多了沒那么粗糙了,婚后這些年,我從來不管凌越的收入,凌越說要一筆錢去炒股,我也沒想那么多,從母親留的遺產(chǎn)里,劃了兩百萬給他,我相信他的頭腦,而他也的確不負(fù)所望,短短三個月,就賺了三百萬。

    凌越是孝子,賺的錢經(jīng)常給他的父母和幾個姐姐,我對錢沒什么概念,從來不過問。對我來說,錢財最大的功用無非保平安而已,我不為衣食所憂,居有定所,不為生活所迫勞于奔命,我覺得自己比大多人都幸福,還有一個帥氣能干又溫柔的丈夫,這輩子,我很滿足了。

    但生活總歸不能圓滿,愛我的母親走了,父親又得了癌癥、命在旦夕,我感覺天都要塌了。

    四

    好幾年沒見,跟凌越的父母還是那么生疏,不是我傲嬌,看不起他們,而是我生性敏感,婚前去凌越的老家見他們,他們拘謹(jǐn)又略帶討好的樣子讓我有些不適,這次到家里來,不過幾年,感覺他們變化有點大,這變化不僅僅是外表,還有……眼神,是的眼神里沒有了那種小心翼翼的討好,反而有些嫌棄和冰冷。是的,我沒有看錯,是嫌棄。

    我想,一定是因為孩子的事,這些年他們想抱孫子都快想瘋了,經(jīng)常給我寄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奇奇怪怪的藥草,我也不敢喝,就全都扔掉了,好幾次我都聽見凌越背著我在電話里跟他們吵,這些父親都知道,他也只能暗地里著急,孩子的事,成了這家里最避諱的話題。

    父親病重,凌越的父母能放下家里的事來幫忙照顧,我心里是感激的,可我發(fā)現(xiàn)我的感激來得太早。

    父親做了開顱手術(shù),取出了腦子里的腫瘤,手術(shù)還算成功,讓我看到了父親治愈的希望,等父親昏迷了五天終于醒過來,他卻失憶了,除了我,他誰也不記得了。

    那些天,我天天守在病床前,幾乎寸步不敢離,父親只認(rèn)得我,我怕他見不到我,會著急會激動,刺激到傷口,短短幾天,我就瘦成皮包骨,風(fēng)一吹就倒的憔悴不堪。

    本來家里請了個保姆,可這段時間請假回老家了,一時半會兒又找不到合適的,就讓凌越的父母就在家里幫忙一些家務(wù),做飯,凌越有課的時候就由他們給我和父親送飯,父親基本只能吃點流食,而我,不知道是不是吃不慣凌越父母做的菜,還是心情的原因,胃口差極了,每天送來的飯菜大多都倒了,凌越父母的臉色更差了。

    父親還是走了,很突然。我那天太疲倦了,又好幾天沒洗澡了,凌越有課,我基本不讓他守夜,何況父親到了晚上只要我,他已經(jīng)記不起凌越,現(xiàn)在凌越對他就是個陌生人,有陌生人在旁邊,他就很害怕和緊張,所以,那天吃完晚飯,等父親睡了,我就讓凌越回去。凌越說:你好幾天沒洗澡了吧,身上都有味了,要不我先守著,你洗個澡我再走……

    我看父親睡得正香,就找出換洗衣服,去了洗漱間,這是個單間病房,雖然有點貴,但設(shè)施齊備,又安靜,對父親的術(shù)后恢復(fù)有益。

    我洗了沒多久,就聽見外面?zhèn)鱽砹柙降捏@呼聲——爸!爸!我心臟一陣狂跳,趕緊套上衣服出來。

    我出來的同時,急救醫(yī)生和護士也沖了進來,他們迅速地圍在父親床前實施急救,我根本擠不進去,也看不到父親的情況,我害怕極了,渾身止不住地顫抖,凌越摟著我,拍著我的肩,不住地安慰我沒事,沒事!

    父親走了,醫(yī)生說可能是父親受了什么刺激,情緒激動引發(fā)的顱內(nèi)大出血。

    短短的幾分鐘而已,父親會受什么刺激又有誰有什么事刺激到他呢

    凌越說父親沒看到我,突然就很狂躁,他想推開床邊的凌越,想努力抬起頭坐起身來,卻一下子就癱了下去……

    五

    父親的葬禮很簡單,領(lǐng)導(dǎo)和同事、為數(shù)不多的親戚,更多的是聞訊趕來的學(xué)生,凌越比我還傷心,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哭的幾乎要暈倒,大家都知道父親對他而言亦師亦友,更是勝若親子。

    凌越的父母看不出有什么情緒,他們話本就不多,幫著處理簡單的后事,多一個人就多份力,此時的我除了傷懷,已經(jīng)都沒了主意。

    父親的骨灰跟母親合葬一起,他們伉儷情深,終于可以在另一個世界相聚,母親,是否一直在默默等他等他一起到下一個輪回,在做恩愛夫妻

    父親安葬那天,在墓地的灌木叢里,我看到了瘦骨嶙峋的一只小貓,黃白相間的小花貍,孱弱地發(fā)出一聲弱似一聲的哀鳴,我把它撿起來,放進懷里的那一刻,它不叫了,小小的身子只往我懷里拱,我從心里涌起一股暖意,從父親病后,我心里就是荒涼,好像世界都一片灰暗。

    小貓在我懷里縮成一團,我撫著它,對它說:以后你就叫團子吧,團子,跟我回家……

    六

    凌越和他的父母對我抱個小奶貓回家,很反感,要我丟了,我堅決不同意,我性格一向溫順,不愛與人起爭執(zhí),但這次,我一反常態(tài)的堅決,他們也沒辦法,只好任我留下團子。

    父親安葬完后的其他后事,都是凌越在跑,包括去派出所注銷戶籍什么的,我才知道要完全抹去一個人在這個世上的所有痕跡,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父親走了,房子里更顯空蕩,凌越說,干脆不請保姆了,他父母在鄉(xiāng)下辛苦了大半輩子,不如就留他們在家里養(yǎng)老,順帶還可以照顧我,一舉兩得,我盡管心里不情愿,跟凌越的父母中間一直有一道看不見的鴻溝,但我不好拂了凌越的心意,畢竟我是他妻子,跟他一起盡孝道也是天經(jīng)地義。

    我生性閑散不喜約束,所以大學(xué)畢業(yè)一直沒出去工作,我的專業(yè)是油畫,父親把最大的房間給我做了工作室,我朋友不多,應(yīng)酬也少,除了偶爾開車到郊外寫生,就是待在家里看書聽音樂。所幸母親留給我的遺產(chǎn)夠豐,要不然以我在畫廊賣畫的收入,完全食不果腹。

    凌越上班我就和團子待在工作室,我畫一幅名叫夢境的畫,灰暗的天空,厚厚的云層,天空沒有星子,一雙充滿哀傷的眼睛,透過云層俯視大地……地面皸裂,幾株枯草,一只黃色的瘦瘦的貓仰頭看天,目光清澈眸子熠熠……

    凌越說我怎么做這樣壓抑的畫作,我也不知道,父親走了,我整天昏昏沉沉的,有好幾次都夢見他,擔(dān)憂地看著我,叫我的小名:囡囡,囡囡……

    凌越不在家,我就覺得時間特別難熬,以前,我一個人在家也不覺寂寞,如今,心里卻覺得空蕩蕩的無處安放。

    跟凌越的父母沒什么話題好聊,每次他們都會跟我提孩子的事,好不容易懷了兩次,都小產(chǎn),這也是凌越、我和父親不愿提及的傷痛。凌越的父母卻總是找機會屢屢念叨著,這讓我愈加難受。所以,在一個屋檐下住著,我都盡量躲著他們,除了吃飯的時候。

    團子很乖,粘我的不行,我走哪里都跟著,晚上睡覺也要跳上床,凌越不喜歡它掉毛,趕它走,它卻倔強地一次次跳上來,喵喵地委屈著,我抱著它,不讓凌越欺負(fù)它,凌越氣急了,抱著被子去客房睡,團子勝利了,它得意地對著我發(fā)出歡快又似撒嬌的喵喵聲,我好像聽得懂團子的喵語。

    七

    團子病了,不吃不喝,一直吐。吐黃水,我急哭了,抱它去寵物醫(yī)院,做了檢查,排除了貓瘟什么的,醫(yī)生確診是急性腸胃炎,打針的時候,它像個孩子一樣嚎叫,我心疼的掉眼淚。

    我簡直就把團子當(dāng)孩子養(yǎng)了,這輩子沒有孩子,就讓團子做我的孩子吧。

    回到家,凌越和他父母的臉色都很難看,他們肯定是覺得我對一只貓比對他們還親吧。

    喂了三天的藥,團子又活蹦亂跳的了,它躥上凌越的書桌,打碎了一個凌越喜歡的花瓶,凌越恨不得拿菜刀給它剁了,我趕緊抱著團子躲進工作室,我說:團子,別去招惹你爹,他會把你剁了燉湯的……團子喵嗚喵嗚地回應(yīng)兩聲,在我懷里瞇著眼睛看我。

    不知道是不是跟凌越分床睡的緣故,感覺凌越對我冷淡好多,也不像以前那么總喜歡摟著我,也不愛摸我的頭,把我一頭順直的長發(fā)搓揉的亂亂的了。

    父親的離世,我一直在心里怨自己,如果那天我不著急去洗澡,父親就不會因為看不到我而著急,就不會情緒激動……還有,我也隱隱地怨凌越,他要是不好心勸我去洗澡,父親也不會……我知道自己這樣的怨是沒有道理的,可我的一腔幽怨和痛苦總要找個歸處。

    八

    凌越的父母臉色越來越難看,有一天燉了一只母雞,說是給我補身體,吃飯的時候,他母親含沙射影地說:在鄉(xiāng)下,那些不會下蛋的母雞都是宰來燉湯喝……凌越的臉色變得很難看,起身推開凳子去書房了,我沉默地喝完碗里的湯,笑了笑,說:謝謝媽,這湯真好喝……凌越母親的臉頓時垮了下來,我緩緩起身,在他們陰沉目光的注視下,離開餐廳,回到自己的房間,團子在床上乖乖地趴著,它默默地注視著我,往常它一見到我就會很興奮地湊過來,把小腦袋伸過來,蹭我,可那天它就那么乖乖地趴著,沉默如我。

    團子好像知道我的心情,它乖巧地趴在我的身側(cè),用爪子薅我的手臂。我伸出手,它的前爪就像兩只柔軟的小手,輕輕摟著我的手臂,溫柔地舔,我笑了,刮刮它冰涼的小鼻頭。我們之間不能用語言交流,但滿是默契。如此可愛的精靈,在這個家里除了我沒人喜歡,還好我不用上班天天在家,不然我都擔(dān)心他們會不會趁我不在,把它扔出去。

    這樣的日子過得如此不開心,或許我應(yīng)該有另一種選擇。

    我起身下床,想去書房找凌越談?wù)?br />
    書房的門關(guān)著,里面隱隱爭吵的聲音,是凌越和他母親。多年的教養(yǎng)告訴我偷聽是一件不光彩的事,可我還是忍不住把耳朵貼到緊閉的大門上。

    是凌越和他的母親,好像又在為了孩子的事在吵,凌越的母親勸凌越休妻再娶,凌越不同意,他說:父親對他有恩,如今父親尸骨未寒,他就要離婚,怎么對得起父親的在天之怎么面對學(xué)校里的同事和一幫學(xué)生,還怎么為人師……他說,不管我能不能生孩子,他都要照顧我一輩子……

    我的眼淚流了下來,我轉(zhuǎn)身離開,回到自己的房間。

    抱著團子,我哭的稀里嘩啦,眼淚打濕了團子毛絨絨的額頭,它仰著頭,舔我的臉,這樣的安慰,讓我既難過又溫暖,我突然覺得好孤獨,如果我的父母親都在,他們是不會讓我如此傷心的。

    門開了,凌越進來了,團子嗷地叫了一聲,就躥了出去,它又逃去工作室躲著了,有一次凌越說要把它扔出去,我跟凌越破天荒吵了一架,我像一個護犢子的母牛,拿出誰扔團子我就扔誰的要發(fā)瘋的架勢,把他們都嚇住了。這房子母親買的時候就寫的我一個人的名字,又屬于婚前財產(chǎn),我有絕對的領(lǐng)地權(quán),但從此團子看見他就能躲多遠(yuǎn)就躲多遠(yuǎn)。

    見我哭了,凌越嘆了口氣,他溫柔地?fù)е�,為我拭去眼淚,然后俯下頭吻我,我們好久沒有這樣溫存了。

    不知道是不是大家心里都有難過,嘗試了幾次都不行,凌越沮喪地翻身下來,他喃喃對我說:對不起……,我心里莫名地荒蕪,像寸草不生的荒原,我們之間,是不是已經(jīng)到了難有激情的疏遠(yuǎn)

    我失去了雙親,是不是最后也會失去凌越

    九

    凌越帶回來一個彝族的女學(xué)生,瘦瘦的,一頭長發(fā),大大的琥珀色的眼睛很是清澈,皮膚是小麥色的,大概就是凌越之前提起過的那個成績優(yōu)異但家境困窘的彝家妹子。凌越說要趕論文參加什么比賽,這段時間就留她到家里住著,也好方便指導(dǎo)學(xué)習(xí)。

    我聽凌越叫她果果,很親切。

    果果身上有種野性和奔放的美,跟我完全不同,跟她相比,我顯得那么蒼白和文弱。

    不知道是不是我那太過敏感的多血質(zhì)氣質(zhì),總覺得果果看我的眼神里有一種挑釁的味道。

    凌越讓女學(xué)生住家里,現(xiàn)在都不用事先征求我的意見了,這個家,我仿佛是一個寄宿者。

    團子不知道從哪里竄了出來,嗷地一聲就往果果身上撲,在這個家里它除了在我面前有點活潑放肆,在其他人面前都怯怯的,有時候都躲他們遠(yuǎn)遠(yuǎn)的,根本不讓他們靠近。

    果果嚇了一跳,本能地閃到凌越的身后。凌越大步跨上前,朝團子揮了一拳。

    那一拳沒打到團子,卻打在情急之下過來護住團子的我身上。那一拳很重,打在我胸口,我臉色煞白,抱著團子蹲了下去。

    團子嘴里發(fā)出委屈地低鳴,拼命要從我懷里掙脫我,我忍著疼,緊緊抱著它,它如今在我心里,就是家人一樣的存在,我不會讓它受到任何的傷害。

    凌越對這突然發(fā)生的狀況也有點不知所措了,他俯身下來拉我,連聲說:對不起,我沒想到會打到你……打哪里了打哪里了……

    凌越的父母也沖了過來,他們一臉的不耐煩,沒有一句關(guān)心我的話,只是問果果:孩子,沒嚇到你吧

    我覺得很滑稽,緩緩站起身來,一手抱著團子一手使勁按住想躍躍欲試往果果身上撲的團子的頭,我盯著凌越,臉色蒼白,我說:不好意思,團子不歡迎陌生人……

    在凌越的女學(xué)生面前,我沒給凌越商量的余地,他不是也沒跟我商量嗎在凌越面前,我一直都溫順和依賴,凡事都是由他做主,包括我母親留給我的存款,也基本由他在打理,我也很少過問,所以他完全無需商量就自做主張,讓他的學(xué)生住進家里來,還是個女學(xué)生。

    我抱著團子緩緩離開,留下一屋子尷尬的人,不用看我都知道凌越的臉色一定難看極了�;蛟S,我真的該下定決心,重新安排自己的生活,這個家,應(yīng)該清凈些了。

    十

    我拆開快遞,凌越的父母都不在,前幾天回鄉(xiāng)下了,家里難得清凈,這段時間也不知怎么回事,我越來越覺得疲倦,我給團子定了一些貓條、罐頭之類的零食,也給自己定了一些保健品。自從凌越的父母過來

    ,家里就沒請保姆了,凌越就在學(xué)校食堂吃,下班買一份回家,我有時自己點外賣或隨便吃點,家里一點煙火氣都沒有,愈加冷清。

    剛剛在樓下小花園遇見的那個黑衣老婦,著實讓我心驚,我感覺自己好像見到了孟婆橋上的孟婆。

    凌越自從果果那件事以后,對我客氣了許多,我們還是分房睡,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身體愈加虛弱,對夫妻那些事,我根本提不起興致。

    我回房又小寐了會,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華燈初上了,凌越回來的比平時晚,給我?guī)Я遂覝�,他端湯進來的時候,我正靠在床頭發(fā)呆,團子像個衛(wèi)士,蹲在床頭豎起耳朵警覺地盯著門外看。

    凌越端湯進來,團子沒有像往常一樣逃開,而是一直保持著蹲立的姿勢,

    盯著凌越看。

    凌越嫌棄地看了它一眼,一手端湯一手要趕他下去,團子自從果果的事之后,似乎變得勇敢了,它躲開凌越的手,閃電般地?fù)淞松先�,凌越�(jīng)]料到它會襲擊自己,下意識地躲開,卻打翻了手里的湯,湯碗落在地上,發(fā)出清脆地碎裂聲。

    凌越氣急敗壞地要伸腳踹團子,團子卻抱著他的腿使勁啃咬,幸好他穿的褲子夠厚。

    我趕緊過來一把抱過團子,

    及時制止了這場人貓大戰(zhàn)。

    凌越指著它,氣惱地說:畜牲就是畜牲,你最好把它扔了!

    我抱著團子,邊用手安撫著它,我說:誰也別想趕團子走,它在我在!你多大的人啊,怎么就容不下一只貓呢。

    凌越氣極,摔門離開,我抱著團子,喃喃地對它說:團子,你今天怎么這么兇你看,媽媽都沒有晚飯了,你要乖哦。

    團子扭頭盯著我,眼神清澈,它喵喵叫了兩聲,好像聽懂了在回應(yīng)我。

    它從我懷里掙脫,跳了下去,然后它跑到那打碎的湯碗前,對著一地殘湯喵喵地叫著,一邊叫一邊看我。

    我蹲下身,想趕緊把這碎了的殘片撿起來,團子卻用它的爪子使勁刨我的手,不讓我撿,難道是團子餓了,想喝這湯

    團子用爪子刨地,好像很煩躁地樣子,它今天特別反常,我想起下午在小花園遇見的那個老婦人,突然有種不祥的感覺。

    我從抽屜里找出一個包裝袋,蹲下身摸摸團子的頭,它似乎平靜多了,喵喵地讓開,在我腳邊蹲著。

    我撿起碎碗,連帶幾塊雞肉放進包裝袋,放在自己的挎包,然后去找掃帚,清理完這一地殘渣。

    凌越一直沒有露面,我們之間好像到了冰河紀(jì)

    我吃了幾片面包,喝了杯牛奶,又想睡了,我昏昏沉沉地爬上床,又睡了過去。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我起身如廁,四下里一片沉寂,除了窗外隱隱的月色,整個家安靜的可怕,

    我其實很怕黑,自從跟凌越分房以后,我每晚都開著燈才睡得著,可昨天不知道是不是太困了,我忘了開燈。

    我起身去衛(wèi)生間,卻聽到大門外好像有人在開指紋鎖的聲音,我看了看手機,凌晨五點,是誰

    我有些害怕,趕緊把臥室門鎖好,團子也醒了,豎著耳朵緊緊盯著門。我掏出手機,想給凌越打個電話,是小偷嗎

    的確有人進來,但聽腳步聲,卻是凌越。結(jié)婚這么多年,我聽得出他走路的聲音,有一次他出差,也是半夜回來,才在樓梯口,我就聽出他的腳步聲了,他還笑我耳朵比貓還尖……

    這大半夜的凌越去了哪里他又從哪里回來

    十一

    我聽見凌越的腳步聲好像朝我這邊過來了,我趕緊跳上床,裝做睡著了。

    腳步很輕,在門口停了大概有幾分鐘,大概聽見門里沒什么動靜,就又離開了。

    門口那人是凌越無疑,但這么晚了,這是個什么情況

    我滿腹疑問,這段時間我感覺好像一切都變了,凌越也好像不再是我認(rèn)識的那個人了,好像一個我不認(rèn)識的陌生人。

    第二天我裝作什么都不知道,跟往常一樣起床給凌越做早飯,我在窗口見凌越開車離開,就趕緊換了身衣服,背著裝有殘湯的背包出了門,我給我唯一的閨蜜打電話,她在醫(yī)院工作,我請她幫忙查一下那雞湯里有沒有什么古怪。

    她爽快地答應(yīng)了,醫(yī)院里有專門的藥檢室,不過不對外,但內(nèi)部的人就好說了。

    我沒跟她說太多,只是把東西給她,她滿眼的疑惑,但也沒說什么,說結(jié)果出來給我打電話。

    我道過謝,客套了幾句,就離開了。我心里很慌很亂,真的很怕有什么不好的結(jié)果。我眼前好像又浮現(xiàn)出那個黑衣老婦人的影子,像個噩夢。

    時間還早,我突然想去趟銀行,母親給我的那張卡里除了凌越炒股劃走的兩百萬,還應(yīng)該有幾百萬吧,不過那張卡我之前交給凌越保管,我沒綁定手機,所以現(xiàn)在也看不到賬戶情況。父親走后的存款和撫恤金,加上我的作品在畫廊也陸續(xù)有了客戶群,所以,我?guī)缀醵纪诉有母親的那筆存款。

    我拿出身份證,請工作人員幫我查一下我名下的賬戶情況,銀行的態(tài)度很好,但結(jié)果卻讓我差點崩潰,那張卡里余額居然不足一百萬!

    我打了一張流水清單重新設(shè)置了密碼,并綁定了手機,我心里一陣冰涼,凌越,你要我如何信你

    十二

    下午沒課,凌越早早就回來了,我一直坐在客廳等他,時間緩慢的好像都已經(jīng)停滯不前了,我心如刀割。

    估計是我的臉色太差,還有我嚴(yán)肅的表情讓凌越覺得有些意外,他走過來摸摸我的額頭:親愛的,你怎么臉色那么差是不是不舒服

    我偏過頭避開他的手,然后拿出銀行流水單放到茶幾上。凌越拿起一看,臉色瞬間變了,他蹲下來拉著我的手,一臉懊悔:囡囡,我一直想跟你說來著,可是有沒有勇氣,我想多賺點錢給你更好的生活,我把錢投到股市里去了,結(jié)果全賠了,現(xiàn)在跌得都快沒底了……我不敢割肉,只能等……

    我拿過流水單,有幾筆大的轉(zhuǎn)賬,都是直接轉(zhuǎn)的凌越的賬戶,還有幾筆是轉(zhuǎn)給他家人的,從流水也看不出還有什么異常。

    我對凌越說: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最后的保障,你怎么不跟我商量就動了里面的錢而且還是那么大一筆

    凌越抓著自己的頭發(fā),一臉的沮喪痛苦:囡囡,我只是想給你更多的保障,我太自信了,沒想到遇到這么漫長的熊市,囡囡,給我時間,那些股票還會漲起來的,只要不退市,就還有機會……

    我難過極了,上次他說要炒股,我把卡給他讓他自己去取,就沒再收回,他說他掙了三百萬,我也沒多問,我那么相信他,他怎么不跟我商量就動了我母親的錢,而且還這么多

    我哭了,那筆錢是我最后的底氣,是母親的心血和對我最后的庇護。

    凌越慌了,他抱著我,連身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一定找回來,一定!……

    團子可能是聽見我得啜泣聲,跑了過來,它跳上沙發(fā),用爪子拍打凌越抱著我的手臂,凌越反手一揮,就把團子拂到了地上,團子打了個滾,又跳上沙發(fā)要打他。

    我卻笑了,笑得有些悲涼:團子,你是要保護媽媽嗎

    現(xiàn)在除了團子,似乎沒有人可以這樣護我了。團子,還只是一只不會說話的貓。

    十三

    那晚凌越想盡一切辦法哄我開心,我都開心不起來,我心里越來越空洞,越來越?jīng)]有著落,我推開凌越,抱起團子,回到自己的房間關(guān)好門,任凌越怎么敲也不開。

    半夜,我被團子給撓醒了,它以前一直很乖從來不打擾我休息,我睜開眼,房間我開了燈,很亮,我再看了看手機,凌晨一點,團子,你可知饒人清夢無異于謀財害命啊。

    我一把薅過團子,揪了揪它的耳朵,它卻扭頭拿嘴啃咬我的手,像個急躁的獵手,我把手放在它嘴邊任它啃,它卻分的清輕重,并不使勁。隱隱的,我聽見門外有輕微的響動,我趕緊用手撓團子的下巴,只是它最喜歡的安撫,它趴在我身邊肚皮朝天,舒服地閉著眼享受。

    是凌越,盡管很輕,但我還是聽出了他的腳步,這么晚了,他要做什么

    我躺著沒動,門是反鎖了的他進不來,可深更半夜的,他這樣挺瘆人的,我突然覺得有些害怕。

    凌越在門口停了好一會兒,才又輕手輕腳地離開,我聽見大門開了又關(guān),我躲在窗簾背后,看見凌越駕車出去了。他如此神秘,又要去哪里要干什么

    我一晚沒睡,突然覺得這房子大的可怕,好像一座冰冷的陵墓。

    凌越一定有事瞞著我,而且不是什么好事。

    第三天,閨蜜給我打電話說是檢查結(jié)果出來了,電話里她的語氣很嚴(yán)肅,一定要我親自過去。

    我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凌越不在,我匆匆駕車出門。

    到了醫(yī)院,她把我拉到樓梯間沒人的角落,她關(guān)心地問我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我搖搖頭,說沒有,她又問我這湯從哪里來的,是誰的我支支吾吾,說是我點的外賣,但味道怪怪的,所以想來查查。

    閨蜜半信半疑,但還是沒再追問,一直以來我跟她都無話不談,我不想說應(yīng)該是還沒到說的時候。但她接下來的話卻讓我有如雷擊,她告訴我那湯里有慢性毒藥,小劑量或短期服用不會有什么異常,但長期服用會讓人精神萎靡、精神失常,會讓人患上嚴(yán)重的抑郁癥,最后自殺……

    我耳朵里嗡嗡作響,身子不受控制地簌簌發(fā)抖,后面她還說了什么,我已經(jīng)聽不見了,我臉色慘白,像個死人,閨蜜嚇住了,扶著我到旁邊走廊的椅子上坐下,又去辦公室給我倒了杯溫水,我接過來喝了幾口,感覺好多了。

    我請她把檢驗報告給我一份,她再次問我:真沒事嗎我點點頭,有些事暫時還不能說,我還需要求證一些事,包括我父親,那天晚上明明睡得好好的……

    我得趕在凌越回家之前到家,團子打翻了那碗雞湯,凌越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收手,他一定會在其他地方做手腳,一個我會長期服用不易察覺的飲食之中,會是哪里

    我已經(jīng)顧不上傷心悲涼,如今保命和讓凌越付出代價更為重要,人心居然險惡到如此境地,父親,您能想到您疼愛的學(xué)生是一頭披著羊皮的狼那天在書房他為了我跟他父母的慷慨陳詞,還讓我感動的流淚,原來,一切都不過是做戲而已。

    團子很遠(yuǎn)就聽到動靜,早早地跑到門口撒嬌,那天若不是團子,我根本無從知曉那雞湯里的秘密,會渾渾噩噩地在某天死去,我沒有孩子,我的房子、我父母的遺產(chǎn)、還有父親那些視若珍寶的藏品就全部納入凌越囊中,足以讓他一世富足無憂,對外,還是受人尊敬的師者。

    凌越從頭到尾到底有沒有愛過我還是從一開始他就是奔著錢財來的我很少社交,身邊朋友也不多,父親的死給我打擊很大,如此,即便我有一天瘋了或是自殺了,外人也只當(dāng)是我思念父親抑郁而亡,誰又會懷疑一個受人尊敬的優(yōu)秀的大學(xué)教授

    我坐在客廳沙發(fā)上苦思冥想,凌越還有可能在哪里下藥,如今我的餐飯大多是由他帶回來的,我必須請個保姆,至于他父母,我也得找了由頭,不跟他們住在一起,特別是這個家里,不敢保證說他們不會跟凌越一起害我,他們才是一家人,這次,不管凌越怎么堅持,我都不能妥協(xié)。

    這個家,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家了,而是生死戰(zhàn)場,孰生孰死尚未可知。

    十四

    我給中介打了電話,說自己要請住家保姆,中介手上正好有幾個要找雇主的保姆,我在電話里逐個問明情況,最后選定一個家住外地的無兒無女的五十多歲的婦女,據(jù)說是唯一的女兒出車禍去世了,丈夫前些年找了個小三,她一氣之下跟丈夫離了婚,因為沒什么文化,只是做得一手好飯菜,就干脆背井離鄉(xiāng)干起了住家保姆。

    我喜歡外地的,因為路途遠(yuǎn),除了年節(jié),基本很少請假,我需要一個老實本分的可靠的人在家里,這樣凌越也會有所忌憚,我也安全地多。

    我跟中介約好第二天看人,合適的話就直接接回家,凌越這邊,我想他一定會反對,畢竟平白多了個礙眼的,至于他父母,我是定不會讓他們在住進家里了,以前我事事都由凌越做主,現(xiàn)在,我必須重新打理我的生活,我要為自己做主,不再做溫順的羔羊。

    凌越回來了,我放下團子,努力讓自己平靜,讓他看不出什么異常,他同往常一樣帶著外賣,手里還拎著一提牛奶,他知道我每晚睡前是一定要喝牛奶的。

    對了,牛奶!我腦子里靈光一現(xiàn),還有什么比放進牛奶里更不會讓人察覺的

    我平靜地接過牛奶,放進冰箱,然后準(zhǔn)備吃飯,如果我沒猜錯,上次團子打翻雞湯,按照凌越的謹(jǐn)慎,他應(yīng)該不會繼續(xù)在飯菜里動手腳了,極大的可能就在牛奶里。

    凌越陪著我在餐桌前坐下,他到現(xiàn)在還在努力扮演著賢夫,我心里極度惡心,差點把吃到嘴里的飯菜都吐了出來,我吃得很慢,一邊叫想著要怎樣跟他說我請了保姆和他父母的事。

    差不多了,我擦擦嘴邊,抬頭對凌越說:我請了保姆……

    凌越臉上頓時滿是不情愿和不耐;我父母過幾天就回來了,何必還要請保姆平白多一筆開銷

    我倔強地看著他,眼神堅定不容動搖:對了凌越,我最近神經(jīng)衰弱,感覺很乏力,你父母向來不喜歡我,他們在的話,我壓力很大,我想他們還是暫時不要過來的好,待我休養(yǎng)一段時間再說。

    有他們幫忙做飯和打理家務(wù),你不也省心的多

    可是你知道我一直吃不慣他們做的飯,我身體最近不知怎么回事,感覺很不好,我想找個會做飯的,好好調(diào)理一陣子再說。

    我故意拿自己的身體說事,這樣也可讓凌越放心,以為我毫無察覺,以為他的計劃就要得逞,從而放松警惕。

    果然,他爽快地答應(yīng)了。

    他走過來抱著我,在我耳邊廝磨‘囡囡。今晚陪我,一定讓你滿意……

    我竭力壓制自己不斷冒出來的酸水,輕輕推開他:凌越,不是你的問題,我最近感覺很無力,是我不行,一會我喝杯牛奶,想早點睡……

    凌越放開我,笑了,不過這以往看起來溫柔的透著愛意的微笑,如今我感覺確是猙獰。

    我回頭,叫著團子,它一直在我腳邊蹭我的腿,好像在提醒我該走了。

    一人一貓很快就走出凌越的視線,后背一陣涼意,人類進化成為高級物種,對危險反而不及低等動物來得敏感,不過這樣的本能感應(yīng)還在,動物能從空氣中嗅到危險的信號,是因為它們一直的警覺,是它們堅信危險無處不在的警惕,而人類,或許因為太自我、對自己太過于自信,所以放松了這樣的警覺。

    如今,我似乎渾身的警覺細(xì)胞都被激活了,它們,都睜大眼睛幫我盯著,不用回頭,我都知道凌越此刻如刀鋒一般尖銳的眼神。

    為了不讓凌越起疑,我專門拿了一罐牛奶回房。

    十五

    第二天,我趁凌越出門,趕緊拿了那罐沒喝的牛奶,又去了醫(yī)院找我的閨蜜,如果我沒有猜錯,那牛奶是有問題的。

    跟閨蜜交代幾句,我去了一家私人偵探所,我需要他們?nèi)ゲ榱柙�,我還需要在凌越的書房安一個監(jiān)控。

    最后,我去了中介所,保姆阿姨已經(jīng)在那里等候多時了,我一見就很滿意,雖衣衫樸素卻干凈利落,短發(fā),很精干,不胖不瘦的面部線條柔和,面由心生,不似凌越的母親,感覺整張臉都是緊繃犀利的。

    我辦完手續(xù),簽完合同,就帶她回家了,她話不多,對我也很是恭敬的樣子,我說:薛阿姨,您不用客氣,也叫我囡囡吧。我父母都不在了,您也是我的長輩,以后,還得辛苦您……

    薛阿姨大方也客氣地說囡囡,有什么需要的,你吩咐就是。

    中午,薛阿姨做了我愛吃的糖醋魚,她以前在館子里幫過廚,所以手藝很好,她做飯的時候,團子和我就在廚房里轉(zhuǎn),團子對薛阿姨好像很喜歡,一直拿屁股蹭她的腿。

    難得家里又有了煙火氣,又有了笑聲。

    凌越回來了,下午他沒課,我告訴他今天薛阿姨來了,讓他回來吃飯,做戲的話,就要真真地做。他怎會想到,那個一直在溫室里不經(jīng)風(fēng)雨的我,如今是一頭伺機而動的獸

    我讓薛阿姨上桌跟我們一起就餐,薛阿姨推辭不過,也只好端碗,飯菜果然很可口,我難得又添了半碗飯,她做的糖醋魚,有母親的味道,我好久沒吃到這樣的味道了。

    對薛阿姨,凌越似乎也很滿意的樣子,在外人面前,他一直就是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吃完午飯,凌越說要出門辦點事,就駕車走了。

    我看凌越走遠(yuǎn),就去了書房,按照私家偵探手把手教的,我在書柜的背后安了一個攝像頭,書柜靠墻,離墻只有一指的縫隙,我費了好大的勁才挪開一點,攝像頭只有一顆黃豆大小,根本不起眼,為了不讓凌越看出什么端倪,我又費了好大勁把書柜挪回原地。我不需要看見,我只要聽見就好。

    我讓薛阿姨住我臥室旁邊的客房,有她在我更安全了,家里如今是一個不見硝煙的戰(zhàn)場,卻比戰(zhàn)場更讓我膽戰(zhàn)心驚,還有什么比被最親的人暗害更讓人痛苦的可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顧不上痛,因為我要趕在凌越前面,要為活著或者說是安全地活著而戰(zhàn)斗。

    團子一直寸步不離地守著我,去書房的時候,我把它關(guān)在門外,它的貓毛可能會暴露我曾經(jīng)來過的痕跡,我必須想到任何可能露出馬腳的可能,并絕對地避開,凌越很謹(jǐn)慎也很聰明,我的智商遠(yuǎn)遠(yuǎn)不及他,我唯一倚仗的,是他一直以來對我的輕視。是啊,我看起來那么柔弱,就像一頭待宰的羔羊,如今,又沒了父親的依賴,在他眼里,我除了乖乖等死,別無他路。

    團子似乎很明白,我從書房出來,它已經(jīng)跑回臥室,在房間等我了,它安靜地趴在床頭,清澈地眼睛里好像有一絲憂郁,我抱起它,團子,如今我只有你了。

    十六

    晚上,我吃過晚飯就回了房間,凌越?jīng)]回來,打電話說是跟朋友在外喝酒,我沒多問,我一向如此,以前是對他百分百地信任,如今,是百分百地想要避開,他越來越讓我感覺到害怕。

    我沒喝牛奶,還好,我問了薛阿姨,她喝不慣牛奶,這樣,她也是安全的,如果這牛奶里有什么的話,但我還是拿了一罐走,我把牛奶倒進馬桶沖掉,把空罐扔進垃圾桶,這樣,凌越就不會起疑了。

    我躺在床上看,隱隱約約聽見凌越回來了,我趕緊放下手機,豎起耳朵聽外面的動靜,薛阿姨睡得晚在客廳看電視,我聽見凌越跟薛阿姨攀談了幾句,還關(guān)心地問我有沒有喝牛奶……,凌越朝臥室走過來,團子豎起耳朵站了起來,一副隨時要炸毛的樣子。

    凌越輕輕敲了幾下門,我裝作熟睡不醒沒有做聲,凌越轉(zhuǎn)身走了,對我們這對年輕夫妻分房而居,薛阿姨感覺有些奇怪,又不便多問,這也是我喜歡薛阿姨的地方,不該問的從來不多言,家家都有難念的經(jīng),想必她也是見過各種人間怪像,也不足以為怪了。

    我打開手機戴上耳機,與其說是看,不如說是聽從凌越的書房里那個攝像頭傳來的聲音。

    攝像頭藏在書柜背后,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見,但只有藏在背后,才不會被發(fā)現(xiàn),更重要的是我只需要聽他說了什么。

    攝像頭很小,里面?zhèn)鬟^來的聲音卻很是清晰。

    親愛的,才到家就想你了,你這個小妖精……我的心臟開始刺痛,我努里忍住不斷要翻涌上來的惡心,繼續(xù)往下聽。

    快了,快了……乖,放心,我會娶你,以后,這房子,還有她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們的了,到時候,你給我多生幾個,你負(fù)責(zé)生,我負(fù)責(zé)養(yǎng)……

    快了是什么意思

    這幾天晚上我不過來了,要改論文,還有家里來了個保姆,我晚上出門不太方便……你忍一忍,以后,這件事了了,我天天陪你……

    我流著眼淚繼續(xù)往下聽,還是那個青澀拘謹(jǐn)、干干凈凈的大男孩嗎父親,您總說他單純憨厚,說他踏實上進有責(zé)任心,您把你最愛的女兒托付給他,沒想到親手把女兒送進虎口,您不嫌他貧寒,他卻饕餮富貴,你讀了一輩子書,研究了一輩子的學(xué)問,卻讀不透人心,看不穿險惡!

    后面的那些肉麻的情話,我已經(jīng)完全聽不下去了,從戀愛到結(jié)婚多年,我今天才知道一向文質(zhì)彬彬的凌越嘴里也能說如此肉麻撩人的情話,我突然感覺很陌生。

    團子跳過來仰頭舔我的臉,癢癢的很有溫度,我用額頭碰了碰團子的小腦袋,它喵喵叫了兩聲,好像在說:不哭。

    團子,你不過一只貓,卻給我人類的溫暖和安慰,凌越是人,卻讓我感覺如禽獸般冰冷陰狠。

    十六

    跟閨蜜約好的三日之期到了,我趁凌越上班,就駕車直接去了醫(yī)院,我沒有猜錯,牛奶果然有問題,里面有跟上次雞湯里一樣的藥劑,按照劑量和時間來看,估計不過兩個月,我精神方面就會出現(xiàn)問題,會抑郁會產(chǎn)生幻覺,不死也會一輩子癡傻。

    閨蜜很擔(dān)心,一直追問我這藥從哪里來的,是否需要報警,我說不需要,我再三叮囑,讓她不要跟任何人說這件事,過段時間再跟她解釋。

    到樓下了,我卻不想上樓,這個家讓我感覺害怕。我去了小花園,今天天氣不錯,我想去曬曬太陽,我的心寒涼如凍,不知道這樣的陽光能否暖我一刻

    我又看見了那個黑衣老婦,她不像是這個小區(qū)的人,這是全市最貴的別墅型小區(qū),只有四層樓高,住這里的非富即貴,而她,一身寒磣的黑衣、臉色灰暗,倒像是個拾荒者。

    不知道為什么,我看見她心里有些說不出的壓抑,好像呼吸都困難了。

    她好像對我特別感興趣的樣子,小花園還有

    幾個游玩的人,可她卻一直盯著我看,眼神渾濁,卻滿是玩味,還有恨意。

    是我想多了一個陌生的老婦人,何來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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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光正好,我卻感覺不到暖意,只覺得從腳底透著涼意,我轉(zhuǎn)身回家,背如芒刺,我不用回頭,都知道那老婦人一直看著我,最近怪事太多,這個老婦人的出現(xiàn),更讓我覺得害怕。

    薛阿姨正在做飯,見我回來,好像松了口氣的樣子,她問我看見凌越?jīng)]有我說沒有,她有些緊張地說,凌越回來又走了,臉色不是很好看,好像在翻找什么,去了我的臥室,還踢了團子一腳……

    我趕緊沖到臥室,團子縮在墻邊,委屈地舔著毛,見我進來,喵喵地?fù)溥^來,用頭蹭我的手,一邊看著我的眼睛喵喵叫著,好像在告狀。

    我抱起團子,四下看了看,見它沒事,就放下它,檢查臥室少了什么,臥室里好像沒有什么被動過,我的貴重物品都在衣櫥的暗格里,我拉開暗格,我的銀行卡不見了。

    我早已將剩下的錢全部轉(zhuǎn)走,沒想到凌越他那么貪婪,短短的時間居然又想動我剩下的已經(jīng)為數(shù)不多的錢,我的心痛到已經(jīng)感覺不到它的律動,它是死了嗎

    凌越要那么多錢干嘛如果我死了,我們沒有孩子,這些錢順理成章都是他的了,所以,我的死是他最期待的,按他的計劃,我應(yīng)該時日不多了,他還這么著急要銀行卡做什么而且這樣著急,不怕我察覺什么

    凌越下午回來的時候,我正半倚在客廳沙發(fā)上看,心里煩悶,手里拿著書,心思卻不知漂到哪里去了。

    他臉色陰郁,薛阿姨跟他打招呼,他也沒回應(yīng)。他直奔我而來,一把拉起我,二話不說就往書房走。

    他手勁大,我拼命想甩開他,他卻死死拉著不放,薛阿姨手足無措,想來拉開他,我對薛阿姨說,沒事,沒事……家里的事我不想牽連其他。

    到了書房凌越就把門一關(guān),松開我,我揉了揉被捏得生疼的胳膊,問他今天發(fā)什么瘋

    凌越掏出銀行卡摔在書桌上:這卡里的錢呢

    我覺得好笑,這卡是我的、錢是我的,我根本無需跟他解釋,什么時候又輪到他來過問

    我嘴角不自覺泛起一股冷笑,這讓他更加狂躁,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他,一直以來他都是一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樣子。

    他抓住我的胳膊,一副要把我生吞的樣子:那么多錢,你拿到哪兒去了

    我突然笑了:凌越,你也知道那么多錢,我還沒問你,那些錢你拿到哪兒去了那是我母親留給我最后的保障,你說你要炒股,我從來沒有多問,可是,少了幾百萬,你覺得你是不是該欠我一個解釋還有,你到我的房間拿我的銀行卡做什么

    凌越?jīng)]想到我會這么問,上次他說他炒股被套,我并沒有深究,既然話說到此處,我也不能一退再退,凌越,逼急的羔羊也會踢人。

    他松開我,臉上陰郁的青色漸漸褪去,他嘆了口氣:囡囡,我也是急了,這段時間股票一跌再跌,我本來想多掙點錢,讓你更有安全感,可是行情太差,我急需錢補倉,不然真的很難解套,囡囡,你相信我,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為了爸,他老人家把你托付給我,我頂著家里的壓力,也一定要照顧好你……

    這些話,如果換作以前我可能會感動的流淚,現(xiàn)在,我只覺得矯情和虛偽。

    現(xiàn)在還不是跟他撕破臉的時候,我心里還有疑問,我需要找到這些答案。

    我裝作委屈的樣子,眼淚就在眼眶里打著轉(zhuǎn):凌越,我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了,就只有你和這點錢了,我不是不相信你,這些錢父親在的時候就說過,不到萬不得已艱難的時候,是不能動的,我知道你聰明有頭腦,可是我不能讓父親在天之靈不得安生,他老人家的囑咐,我是一定記在心里的。

    囡囡,爸也是希望你這輩子能衣食無憂,過得更好,我也是,囡囡,相信我,把錢給我,我會十倍百倍給你掙回來,到時候,我辭去工作陪你,你只管背著畫夾畫世界……

    凌越,那些錢是我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倚仗,這一次,我絕不會再信你。

    我腦子里就像安了無數(shù)高速運轉(zhuǎn)的馬達,我想要怎樣才能讓凌越不起疑。

    凌越,我感覺最近我的身體越來越不好,每天都提不起精神,還經(jīng)常做噩夢。我想著哪天去醫(yī)院檢查一下,我很擔(dān)心,萬一有個什么需要住院什么的,我也很需要這些錢……

    凌越嘆了口氣,摟過我:囡囡,股票跌的很慘,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最低價了,如果補倉拉低成本,還有機會解套,不然可能真的很難翻身了……

    我本來就沒指望凌越會還我那些錢,我只怪我自己發(fā)現(xiàn)的太晚。

    我沒有要松口的意思,但我還是壓抑著內(nèi)心的憤怒,用一貫溫婉的口氣說:凌越,再等等,過了這段時間再說……

    過段時間或許凌越的過段時間的結(jié)果根本就不會來,我們都在等,等最終這樣的生死之局最終的結(jié)果。

    我繼續(xù)做戲,蜷縮在凌越的懷里:凌越,要不我們離婚吧你父母想孫子都快想瘋了,你是家中獨子,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我沒關(guān)系的,錢虧了就虧了,找不回來我也不怪你……

    凌越不等我說完,俯下頭吻住我不讓我說下去,他是不會跟我離婚的,因為他要的是我的全部,我母親的那些財產(chǎn)早就做了公證,此時離婚他一分都拿不到,包括這房子。

    我作感動狀,眼里流著眼淚,裝作喘不過氣的樣子,輕輕推開他,他身上已經(jīng)沒有那種讓我感覺清新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我聞到一股很熏人的腐味,一股爛樹葉的腐味。

    十七

    我聽見薛阿姨在輕輕敲門:先生、囡囡,飯菜都涼了,要不要先吃飯

    我正愁不知道怎樣脫身,現(xiàn)在跟他多待一分鐘我都覺得害怕。

    凌越打開門,又恢復(fù)到以往的溫和謙遜:麻煩了,薛阿姨,我們這就吃飯……

    薛阿姨抱著團子站在門口,見我無恙,她臉上繃緊的線條也松弛了許多,

    吃過晚飯,我一刻也不想在客廳多待,我推說自己乏了,就抱著團子回了房間,臨走特意在冰箱里拿了一罐牛奶,凌越眼帶笑意,目送我離開。

    在外人眼里,這該是一個多么善解人意溫柔如水的好丈夫,可惜,他的笑此刻在我眼里,是那么猙獰,讓人害怕。

    回到房間,團子就開始撒歡,剛在客廳吃飯,它一直乖巧地蹲在我的腳邊,不叫也不動,這孩子,看得懂眉眼高低呢,我笑了,任它在房間里放肆撒歡。

    過了一會兒,凌越過來了,在門邊輕輕叫了幾聲:囡囡……囡囡……我沒應(yīng)聲,他以為我睡著了,又輕手輕腳地離開去了書房。

    我戴上耳機打開手機開始傾聽監(jiān)控里的動靜,很快,耳機里就傳來凌越打電話的聲音。

    寶貝,錢我沒拿到……別生氣,乖,再給我一點時間……放心,這些都是我們的……,別……不要,不要去醫(yī)院打掉……孩子你一定要給我生下來,趁現(xiàn)在還看不出來,休學(xué)一年生完孩子再回來讀,我給你辦……別,你家里我去解釋……

    我已經(jīng)料想過很多糟糕的情況,他深更半夜出去,我想他一定是出去幽會,但我沒想到他幽會的對象是他的學(xué)生,而且對方已經(jīng)懷孕,可能是對方以孩子為挾找他要錢,這才發(fā)生了下午他急著要錢的那一幕,還騙我說要去炒股補倉。

    你家里要的也太多了,我一時半會也湊不夠……親愛的,你再去找家里說說,為了我們今后能在一起,為了我們的孩子……

    時間還早,薛阿姨還在收拾,凌越說話的聲音也不高,但還是聽的清,只是對方的聲音聽不清楚。

    親愛的,別這么說,我怎么會不愛你……為了你,我連老師……唉,不說了,總之你要相信,我為了你可以放棄一切……

    我的瞳孔一下子放大,眼前一陣發(fā)黑,我的身體不聽話地開始抽搐,差點從床上跌落。

    父親的死果然與他有關(guān)!父親可能到死才明白,自己鐘愛的學(xué)生原來是一頭披著羊皮的狼!憤怒從腳底只往頭頂蒸騰,像一百度的沸水澆灌全身,我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在汩汩冒著氣泡,我恨不得抽把刀去宰了那個狗娘養(yǎng)的。

    我用盡渾身的力氣克制那不斷升溫的憤怒之火,理智和沖動,天堂與地獄,生存還是毀滅……這真的是需要拼盡全力去思考的問題。

    團子好像能感知我的情緒,它在我身邊左竄右跳的,我朝它伸出手,它變得安靜了,伸著頭朝我靠攏,這是它要撫摸的姿勢,我伸手摸著它的頭,柔順光滑的毛如絲綢在手掌間滑過,我的心情也漸漸平復(fù)。

    此刻我沖動地硬碰硬,無異于以卵擊石,我得活著,帶著父親和母親的期待好好活著,我要讓凌越付出代價,我要替我的父親討個說法,我要讓他接受他應(yīng)有的懲罰!

    凌越接下來的話我已經(jīng)聽不見了,我的神思不知道游離到了何處,我聽不見任何的聲音,世界很安靜,只有我急促的呼吸聲,世界很孤獨,我只看得見自己和團子。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感覺自己的靈魂又回到了自己的身體里,我漸漸有了意識,大腦開始運作,我要好好想一想接下來我該做些什么。

    十八

    第二天我特意沒有晚起,等凌越上班了我才起床,以往我都是跟凌越一起吃早餐的,但我實在是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刻意回避。凌越吩咐薛阿姨不要叫我,讓我多睡會兒,他并沒有看出有什么異樣,只當(dāng)是我為昨天的事鬧點小情緒。

    我看著凌越的車走遠(yuǎn),趕緊收拾一下,吃完早餐就出門了。

    我直接去了私家偵探所,私家偵探拿出了一疊照片,凌越半夜出現(xiàn)在某個小區(qū)……跟一個年輕女子在某商場……跟那名女子在某西餐廳……郊外玩車震,最后,是那名女子出現(xiàn)在某醫(yī)院……

    那女子我認(rèn)識,凌越試圖帶回家的他的那個學(xué)生-果果。

    凌越早就跟她有染,還在某小區(qū)以果果的名義為她買了一套小戶型,半夜凌越就是去那里找她幽會,偵探查明,果果懷孕了……

    那天凌越?jīng)_回家找銀行卡,就是果果去醫(yī)院的第二天,什么需要錢去補倉,完全都是幌子。

    果果是在校大學(xué)生,未婚先孕對自己有很不好的負(fù)面影響,她要拿掉那個孩子,而這個孩子卻是凌越一家人夢寐以求的。凌越要果果休學(xué)一年生下孩子,沒想到果果獅子大開口,所以凌越才會那么著急找我要錢……

    我不得不佩服私家偵探的手段,我要的答案幾乎沒有疏漏,唯一他們沒法查證的是我父親的死。

    有了私家偵探的那些證據(jù),已經(jīng)足以讓凌越身敗名裂,我起訴離婚,凌越也將得不到任何好處,但我要的不僅僅是讓他身敗名裂、要的不僅僅是跟他離婚,我要讓他得到應(yīng)有的懲罰,我要讓父親的在天之靈得以寬慰。

    閨蜜的藥理檢查報告和監(jiān)控里的那些錄音,或許已足夠報警抓他了,但那些都還不能成為鐵證,首先如果凌越矢口否認(rèn),沒辦法判定那藥一定是凌越下的,何況,目前我的身體并未受到什么可見的傷害。其次,我用非正常手段取得的那些錄音,法庭也不見得會采信,最后,我父親的死,凌越在電話里也并未明說跟他有關(guān)……

    所以,我還需要更多的證據(jù)和十足的把握,凌越,我一定要撕開你的道貌岸然,讓你在監(jiān)獄里度過一生!

    我買了一部新手機,并重新辦了張電話卡,我用新手機給閨蜜打了個電話……然后平靜地開車回家。

    天氣又開始陰郁起來,就快下雨了,讓暴風(fēng)雨來的更猛烈些吧!凌越,我們都需要一場洗禮,或許我們的靈魂都需要接受一場更猛烈的風(fēng)暴,才能各安歸處得以寧靜。

    十九

    薛阿姨前幾天說有事要回家一趟,她家里也沒什么親人,只是還有一套房子,她租出去每個月能收點房租,前段時間租戶要退租,她聯(lián)系中介要求找一個長期穩(wěn)定的租戶,那個家,她不想回去,喪女之痛和愛人背棄之怨都在那個家里,她不愿在家里待,她說等哪天她老了,沒地方可去,再回家養(yǎng)老。中介給她聯(lián)系了一個長期的租戶,但租戶要求要把老舊的一些設(shè)備更換一下,要她回去親自交涉,順便簽合同。

    薛阿姨說她快去快回,加上路途也就五天,她有些不放心我,她說凌越工作忙沒時間照顧我,擔(dān)心我不好好吃飯什么的……我們不過萍水之緣,卻能惺惺相惜,也算難得。

    其實,她擔(dān)心的不僅僅是這些,年紀(jì)輕輕的小兩口分房而睡,我不多說,她也不多問,她是過來人,很多事情她心里有數(shù)。

    凌越這段時間表現(xiàn)的很是殷勤,但我看得出來,他其實很焦慮,我每天都能在監(jiān)控里聽到他對那個叫果果的女孩低聲下氣,果果的家人已經(jīng)知道她懷孕的事,找他要一大筆錢,否則就要找到單位來,不僅如此他們還要求凌越盡快跟我離婚,娶果果……

    凌越本就有舍棄我之意,何況果果還有了他期盼已久的孩子,只是父親的尸骨未寒礙于人言,還有更舍不得我父母留給我的那些錢財和這棟房子。

    所以,他才會起了害我之心,我一向給人一種柔弱不堪的印象,加上我性格內(nèi)向,又痛失雙親,就算我突然大病離世,或者神經(jīng)失常瘋了亦或是抑郁而亡,在外人眼里也屬正常,不過換幾多同情也不會有什么可疑。

    他早就算計好了,可他萬萬沒想到他其實輸給了一只貓。要不是團子,我可能真的會有一天無知無覺地離開。

    從監(jiān)控里聽得出來,果果逼的很緊,凌越很著急,或許就快到最后的絕殺之局了。

    我要的也是他的迫不及待,只有這樣他才會亮出他最后的底牌。我還需要再煽一把火,讓他欲望的火焰燃燒得更旺。

    薛阿姨走的當(dāng)天,我打電話說是有事要凌越早點回家,我電話里的語氣從未有過的嚴(yán)肅,凌越問我何事,我只是讓他回家再說。

    人不能有虧心事,聽得出來,電話那頭凌越有些心慌。

    今晚,我以身入局,凌越,這是我們最后的較量。

    才掛完電話沒多久,凌越就匆匆趕了回來,我點了一桌飯菜,還特意開了一瓶父親珍藏的茅臺。

    凌越進門見我如此,也有些意外,什么日子都不是,我何意如此

    我沒多說,只是笑著讓凌越入座,我給凌越和自己都倒了一杯酒,我端杯致意凌越然后先抿了一口,我平素向來不沾酒,所以一口入喉只覺得火辣辣的嗆人,品不出其他。

    凌越小飲一口然后放下酒杯,吃了口菜,他依舊溫柔地問我:囡囡,今天什么日子你還喝酒了你從來不喝酒,別醉了……

    我笑了笑,起身到房間里拿出一疊照片遞給凌越,凌越接過才看了一眼就臉色大變,這些照片每一張都是他對我的背叛。

    我平靜地對他說:凌越,我們離婚吧。

    凌越?jīng)]想到我會突然提出離婚,而且手上還有這么多他背叛的證據(jù),他臉色發(fā)白,他將照片摔在桌上,竭力壓制住怒火和不安,故作平靜地問我這些照片從何而來。

    我還是微笑,那笑容里多出一些玩味,我是真的感覺好笑,為自己這些年的錯信和依賴。

    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完全太過幼稚和簡單,根本無需回答,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的道理,他一個大學(xué)老師,哪里會不知

    我的笑和沉默讓凌越惱怒,但他竭力克制,臉色由白,樣子有些猙獰。

    我已經(jīng)忘記了害怕,這個男人從我的少女時代就走進我的生命里,我以為我像了解自己一樣了解他,他這個樣子是我從未見過的陌生和丑陋。

    空曠寂寥的房子里,暮氣沉沉、很是清冷,這個溫度好似冰點,但我還需要再加把火,讓我們彼此內(nèi)心欲望的火焰再燒的旺一點。

    我拿出已經(jīng)打印好的離婚協(xié)議書遞給他,協(xié)議里他幾乎是凈身出戶,而且我要求他返還之前在我這里拿走的幾百萬……

    我說:簽了吧,我不想我們最后的一面是在法庭之上……

    他突然一下子跪在我的面前,都說眼淚是女人最好的武器,對眼前這個男人,似乎也是。

    他哭著抱著我,把頭埋在我的大腿上,眼淚從他的眼睛里如潮水般涌出,又從我的腿上流下,冰冰涼涼的,我心亦是,再難捂熱。

    他狠狠地煽自己的臉,他說:囡囡,我一直最愛的人是你,原諒我鬼迷心竅,我答應(yīng)了老師,要一輩子好好照顧你的,囡囡,給我一個機會可好,我以后再也不見她……

    我笑著搖頭:凌越,你們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孩子了,我這輩子可能都不會有自己的孩子,我們離了,你對你的父母也好有個交代……

    囡囡,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你……這輩子我只要你……

    我突然覺得心頭有什么堵得慌,這句話他曾經(jīng)不止一次對我說過,以前是那么讓我感動,如今聽來不過是一句戲言,人生很是荒唐,境地不同,即便同一句話都是天差地別。

    臉上涼涼的,我摸了摸,是我不知什么時候流下的淚,不是因為感動而是悲哀。

    他見我流淚,以為我心軟了,他試圖起身來抱我,我猛地推開他,冷冷地看著他說:凌越,我永遠(yuǎn)也不可能原諒背叛!你是同意簽字和平解決還是我們法庭見!你口口聲聲說答應(yīng)了父親要照顧我,可是凌越,那天我父親睡得好好的,才幾分鐘時間他老人家就走了,當(dāng)時病床前只有你在,你……

    下一秒,我眼前一黑,倒在了沙發(fā)上,凌越終于出手了。

    二十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兩天以后了,我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閨蜜眼睛紅腫,不知道守著我哭了多少回。

    她見我醒來,一把抱著我:謝天謝地,囡囡,你終于醒了……

    那天我另一部手機給她打電話,告訴她這段時間以來發(fā)生的種種,我告訴她如果哪天我用這個號碼給她打電話,讓她一定不要說話,不要發(fā)出任何聲音,只聽著就好……

    我拿自己做局,賭凌越最后的瘋狂,我希望他能親口告訴我我父親突然離世的真相,我怕最后的關(guān)頭我沒有打電話的時間,我怕以凌越的謹(jǐn)慎,他會收走我的手機,這樣我根本沒有報警的機會,所以,為了萬全,我買了一部新手機。

    在凌越進門之前,我就撥通了閨蜜的電話,并且把手機藏在了沙發(fā)下面的角落里,凌越怎么也不會想到我們的所有對話,閨蜜那邊都聽的清清楚楚。

    閨蜜抱著我,哭著說我好傻,為什么做這么危險的事,我說,我也是在賭,賭凌越會親口告訴我父親之死的真相,我要他這輩子都待在監(jiān)獄里!

    閨蜜告訴我,她最后在手機里聽到凌越親口說出來的真相,凌越把我擊暈后,準(zhǔn)備給我注射藥劑,還算他有點良心,下手的時候沒有很決絕,他守著昏迷的我,神志有些恍惚。

    閨蜜說,她聽到他喃喃地自言自語:囡囡,我送你跟老師團聚……我不會跟你離婚的……我答應(yīng)老師,要照顧你一輩子……老師,誰讓你這么偏心,你說你的錢要全部留給囡囡

    ……你走了好,你走了,囡囡就是我一個人的……一切都是我的……

    閨蜜報了警,警察破門而入的時候,凌越手里還拿著已經(jīng)裝滿藥劑的針管……

    那部手機已經(jīng)被當(dāng)做呈堂證供被警察收走了,所有的通話都提前設(shè)置了錄音功能,凌越,該走向你最后的歸宿。

    閨蜜還告訴我,她聽見他對著昏迷的我說,他故意讓我去洗澡好支開我,是他搖醒父親,在父親耳邊悄悄告訴他:自己有了外遇,他不會要我了,但是他會拿走我所有的錢,因為那是他用自己的青春換來的,是我們該給他的補償……

    所以父親才會那么激動,才會引發(fā)顱內(nèi)大量腦溢血。

    我心里有個疑問,我覺得凌越一向謹(jǐn)慎,萬一那天父親沒死,那凌越豈不是要露餡他怎么會如此篤定父親一定會死于腦溢血

    后來警察告訴我,他們在審訊的時候也問過他同樣的問題,他交代說父親當(dāng)時已經(jīng)神志不清糊涂了,即便那天父親搶救回來,也不可能說出什么來……他說:他也是在賭,因為父親在即便神志不清的情況下,也只記得他的囡囡,也依舊愛我如命……他要他憤怒,要他燃燒,要他最后拼力為女兒做最后的爆發(fā)!

    出院的時候,薛阿姨來接的我,她還抱了團子來,可憐的小家伙,閨蜜說,它那天一直往我身上撲,電話里聽到它一直在喊:媽嗚,媽嗚……凌越把它也打暈了,差點打死。我住院的那幾天,它也在寵物醫(yī)院住著。

    凌越被抓走,他心里的陰暗導(dǎo)致他最終歸于陰暗,我贏了,可我卻并沒有勝利者的歡欣,經(jīng)歷了一場噩夢,醒來依舊是心有余悸。

    家依舊是那個家,但卻讓我覺得陌生和害怕,好像空曠的房間里總有一雙邪惡的眸子,我走到哪里都如影隨形。

    二十一

    我決定離開,等凌越的案子有了結(jié)果,就去麗江。薛阿姨說她愿意跟我一起生活、照顧我,同是天涯淪落人,她見到我就像見到自己的女兒一樣,我讓她心疼。

    還有團子,它只有我了,它那么粘我,像我的孩子一樣,我舍不得送人,它的這輩子,就跟我一起相依相伴了。

    我同時起訴要求索賠凌越拿走的那些錢,那不是小數(shù)目,母親辛苦攢下的我不會這么糊里糊涂地就給丟了。從凌越的付款記錄看,他付過一筆大額的購房款,但房主的戶名是果果。有凌越的口供和那些記錄,我勝訴收回的把握很大。

    房產(chǎn)、還有凌越的股票,也能找回一部分,這已是不易,其余的我也不想在這件事上太費精力了,我想一切盡快塵埃落定,我好回歸自己該有的寧靜。

    薛阿姨對我真像對待自己的女兒一樣,父親去世后本就睡眠不好的我出院后還常常做噩夢,她干脆跟我一起睡,臥室的大床上有她有團子,也算是熱鬧,我有時候跟她聊天,聊著聊著就睡著了,團子也可愛的緊,有時候見我們聊得歡,也在一旁喵嗚喵嗚的,像是在跟我們說話。

    還好有他們,我慢慢地平復(fù),也有了歡顏。也幸好有他們,不然我不知道自己還會有什么不測。

    我本就很少出門,家里出事以后,我更加不愿出去,那天晚飯吃的早,飯后薛阿姨擔(dān)心我在家悶出什么毛病,就陪我去小花園散步。

    我抱著團子,我們在小花園走了幾圈,夜色漸漸暗沉,小花園也漸次亮起了燈,我怕黑,不喜歡晚上在外面逗留,這讓我很沒有安全感,于是,我們準(zhǔn)備回去。

    那天小花園人不多,不知怎么的,我卻一直感覺有一雙眼睛在一直盯著我,這種感覺讓我很害怕,我拉著薛阿姨,快步進了家門,如今這個家也讓感覺很壓抑,凌越的影子似乎無處不在,一想到他,我就覺得刺骨地寒。

    夜里,我被團子發(fā)出的聲音驚醒,我睜開眼看見團子站在床頭一直盯著門外,雙耳豎立,喉嚨里發(fā)出不安地呼嚕聲,每次給它擼毛,它也會在我懷里發(fā)出呼嚕呼嚕地聲音,但那是放松的舒服的,跟這樣的呼嚕聲不同。

    窗外月色正濃,是個月圓之夜,我扭頭看了下薛阿姨,她睡得正香,這段時間照顧我也讓她受累了,團子一向警覺,這個狀態(tài)很不正常,我正猶豫要不要叫醒薛阿姨,團子卻一下子竄了出去。

    自從薛阿姨跟我一起睡,就沒關(guān)臥室門,薛阿姨怕熱,開著空調(diào)她又怕我身體太虛受不得涼,臥室門開著,空氣對流,也自然沒那么悶。

    我著急找團子,趕緊下床追了出去,窗外透進來的月色皎皎如燭,卻沒注意臥室一直亮著的床頭燈什么時候怎么滅了。

    借著月色,我追到了客廳,光線愈加暗了,我想去開燈,卻依稀發(fā)現(xiàn)沙發(fā)后面有好似人形的暗影,我突然感覺很害怕,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我趕緊按開關(guān)開燈,按了幾下卻開不開。

    我感覺到某種殺氣在朝我迫近,客廳里很安靜,安靜到我甚至能聽見除我之外還有另一個人急促的呼吸聲。

    我大聲喊著薛阿姨,我能聽見自己的聲音發(fā)顫,尖細(xì)而刺耳,我想折返身回去,沙發(fā)后一具碩壯的身體朝我撲了過來,我猝不及防倒在了地上。

    這人不像是竊賊,竊賊要的是財,而這人似乎要的是命,直奔索命而來。

    他唔緊我的嘴不讓我發(fā)出聲音,下一秒我感覺身體被什么銳物刺傷,疼痛讓我使勁掙扎,我使出渾身的力氣咬那人的手,他力氣很大,緊緊捂著我的嘴,我根本動不了,我命懸一線,我甚至能感覺那閃著寒光下一秒就能刺進身體的利刃在發(fā)出渴血的獰笑。

    絕望比恐懼更加讓人崩潰,那種即將就死的絕望讓我像一條擱淺的魚,在淺灘拼命搖擺,做最后的掙扎。

    一團黃影不知從哪里竄了過來,直接撲向壓在我身上的那個人,是團子,我從來沒見過這么勇敢的貓,剛才它嗅到了危險,本能地不知道竄到哪里躲著了,可它最后還是選擇了沖出來救我。

    它朝那人的臉抓了過去,那人吃痛,唔在我嘴上的手也松開了,我趁機狠狠咬了上去,一股咸腥的味道在嘴里漫延,但我已經(jīng)顧不上惡心,求生的本能讓我感不到疼痛,我使出渾身的力氣曲膝撞他的下身,那人吃痛,倒向一旁。

    這給了我逃生的機會,我以從未有過的敏捷從地上翻身起來,我不會搏擊之術(shù),但很感謝母親,小時候給我報了跆拳道班,本意是讓我學(xué)一些防身自衛(wèi)的技能,可惜我怕疼,也怕跟人打架,所以陸續(xù)學(xué)了半學(xué)期就怎么也不肯學(xué)了,那半學(xué)期學(xué)的皮毛這些年我以為早忘記了,可危險關(guān)頭,那些早年的記憶卻清晰得如同刻在腦子里的一樣。

    我朝臥室的方向逃去,一邊大聲喊著救命,薛阿姨還在臥室,只要回到臥室關(guān)緊房門,我應(yīng)該暫時就安全了。

    翻身起來的時候,我想去抓團子,它正發(fā)出我從未聽見過的虎狼一樣的嚎聲朝那人身上撲去,那人顧不上我,揮刀刺向團子,我急了,忘記了自己要逃命,情急之下我順手抄起茶幾上的花瓶砸了過去,花瓶重重砸向那人的頭,然后發(fā)出清脆地脆裂聲。

    那人本來已經(jīng)站起身來要過來抓我,這一個重?fù)糇屗鄣枚紫律砣ィ乙话褤屵^要撲過去的團子,趕緊沖向臥室。

    臥室里居然還有另一個不速之客,正跟薛阿姨扭打在一起,中等身材一身黑衣,似曾相識,是個婦人。

    我沒有多的時間思考,先把那人關(guān)在外面,臥室里的這個人,我跟薛阿姨以二敵一,勝算要大的多。

    房間的門關(guān)上了,我放下團子,那婦人身形要比薛阿姨靈巧,力氣也大,手里還拿著尖刀,刀上有血,薛阿姨不知傷在哪里了,似乎連呼救的力氣都沒有了。

    情勢危急,我抓過門背后的的鐵棍朝那婦人掄了過去,這藏著的鐵棍本就是為了以防萬一防衛(wèi)用的,沒想到真的用上了。

    那婦人比我想象的強悍,棍子沒打中她的頭,只打在她的肩上,卻似乎只是給她撓癢一般,她放過薛阿姨,轉(zhuǎn)頭朝我襲來。

    我不會打架,只是掄起鐵棍一陣亂揮,一邊尖聲大叫,這聲音在這樣寂靜的夜里顯得那么刺耳,我已經(jīng)聽見外面?zhèn)鱽砣寺曔有狗吠聲,是驚醒的鄰居或許還有趕來的保安。

    如果是單純的入室搶劫,這樣的情形那兩人應(yīng)該早就聞聲逃了,可那兩人卻不死不休,臥室里那婦人躲開我的攻擊,抓住了我的鐵棍,門外的那個男人也正試圖撞開房門……他們,是為了索命而來!

    我從小安靜、溫順、不喜交際,從不會與人結(jié)仇,也沒有什么錢財上的糾葛,是什么人竟如此恨我,要置我于死地

    今晚月色如明燭,臥室的光線比起客廳亮了許多,正面交鋒,我才看清那婦人的臉,是她——那個在小花園遇見過兩次的那個神秘的黑衣婦人!

    我顧不上腦子里閃過的那無數(shù)疑問,我要活命,帶著我父親母親的期望好好活下去!

    那婦人力氣很大,眼看就要奪走鐵棍,朝我揮刀刺來,薛阿姨爬過來抱住那婦人的腿,那婦人被糾纏住,攻擊顯得有些無力,她氣急敗壞揮刀轉(zhuǎn)向薛阿姨!

    本來已經(jīng)虛弱到快斷電的我,好似連了快充,我拼盡全身力氣大叫一聲,掄起了鐵棍,這一次,我沒有失手,拿鐵棍擊中那婦人的頭,就在她要刺中薛阿姨的那一瞬間,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在她倒地的瞬間,我依稀聽見她在囁嚅著一個人的名字……果果……果果……

    二十二

    我聽到大門外的保安在大聲喊話,也聽到越來越近的警車的呼嘯聲,門外那個男人似乎還在撞門,但我的眼睛和意識都已漸漸模糊,我癱軟如泥,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

    醒來,我再次躺在醫(yī)院的病床,我的腹部中了一刀,還好,沒傷及要害,但薛阿姨傷的比我重,她是在睡夢中被刺傷的,離心臟就幾公分的距離,還有團子,一只眼睛被刺瞎了,警察和保安一同抓住了跳窗逃跑的那個男人,沖進來的時候,那情形慘烈至極。

    客廳里已是一片狼藉,臥室里兩人重傷昏迷,一人已經(jīng)死亡,還有一只滿臉是血,發(fā)出微弱喵叫聲的花貓,滿地鮮血慘不忍睹……

    那個黑衣婦人當(dāng)場死亡,我那拼勁全力的一擊正中頭部,除了鮮血之外還有腦漿……警察說,想象不出那么柔弱的我當(dāng)時得使多大的勁!

    那個黑衣婦人是果果的母親,男人是果果的表哥,本來在鄉(xiāng)下給他們定了親,因為果果是大學(xué)生,身價自然見漲,以他們那里的風(fēng)俗,彩禮收了五十萬,就等果果畢業(yè)就結(jié)婚,沒想到半路殺出個有婦之夫凌越,還讓果果未婚先孕,凌越被抓,果果被學(xué)校開除,凌越給她的房子也被法院查收,果果自殺未遂,這才讓他們恨極了我……

    可是,愚昧的,我才是那個受害者啊,可愛恨從來就沒有原由,不論錯對,這或許才是人性之所以錯綜萬變之中唯一不變的道理。

    薛阿姨還在重病監(jiān)護室,但醫(yī)生說她已無生命之危,她與我萍水相逢,是我把她卷入了這場危機,還差點喪命,危機時刻,她像一個保衛(wèi)自己孩子的母親一樣,拼死護我,這份情義,我今生難以為報,她在重病搶救的那段日子,我天天為她祈禱,祈禱老天不要奪走她,好讓我在人間再有一個母親。

    還好,老天憐我,也或許是我父母的在天之靈,他們讓我如愿。

    團子還在寵物醫(yī)院,這可憐的毛孩子,跟著我也遭罪了,警察說,我在昏迷的時候還抱著這只貓,當(dāng)時,團子也快不行了,他們讓保安送到寵物醫(yī)院,其中一名警察還拿了一千元醫(yī)藥費給保安……

    生活固然苦難重重,但尚有如此多可愛可敬的人,這人間到底還是溫暖更多l(xiāng)。

    我們的案子跟凌越的案子因為有些關(guān)聯(lián),就一并立案,在我即將出院的時候,案子很快就有了結(jié)果,凌越故意傷害、蓄意謀殺等多名罪名成立,被判死緩,他買給果果的房子,法院判歸我所有,果果的表哥入室殺人,雖然殺人未遂但因為情節(jié)惡劣,且社會危害性大,也被判死緩,至于那個黑衣婦人,我屬正當(dāng)防衛(wèi),不予追責(zé)……

    我比薛阿姨先出院,閨蜜來接我去她家住,那個有血腥味的家,我是不敢住了,我把以前沒有照顧到母親的遺憾在薛阿姨身上找了回來,因為我也初愈,身體還虛弱,就請了護工一起,我學(xué)會了煲湯,每天給薛阿姨煲營養(yǎng)湯、照顧她,不知道的,以為我們就是一對母女。

    二十三

    薛阿姨完全病愈出院已經(jīng)是三個月以后的事了,這幾個月,我接連處理了很多事情,我把果果的那套房子和我母親留給我的房子都掛在網(wǎng)上出售,果果的那套很快出手,我自己的那套,因為差點發(fā)生命案,雖然我已經(jīng)找了保潔和裝修,重新打整了,但暫時還是無人問津。

    我出事后,小區(qū)安全性也備受業(yè)主質(zhì)疑,這本是一高檔小區(qū),但安保卻漏洞百出,那些監(jiān)控和安保設(shè)施形同虛設(shè),在壓力之下,撤了幾個保安的職,業(yè)主們依舊不依,要求更換物業(yè),事情鬧大了,最后只能重新招標(biāo),換了一家新的物業(yè)公司。

    閨蜜陪我回去過一次,小區(qū)大門原本進門只需要有門禁卡,但現(xiàn)在建了崗?fù)�,有門禁卡還必須刷臉、刷指紋……非業(yè)主或無業(yè)主陪同不準(zhǔn)入內(nèi),很有草木皆兵的感覺。

    閨蜜讓我就在她家附近買個小戶型,就在這里生活,可我去意已決,我想去麗江,小時候跟父母去旅游,我就愛上了那里,我要在玉龍雪山下安靜地生活。

    算算手里的錢,在那里買一所小房子還有余,等父母的這套房子出手,我們兩人加上團子,也夠我們簡單生活,我的那些畫也漸漸有了市場,我相信一切都會如我所愿,我沒有過多的欲望,我只要安靜地生活……

    多年以后,如果你來麗江,在玉龍雪山之下的某處,你會看見一個小小的畫室,里面有一個臉色稍顯蒼白留著齊耳短發(fā)的女人正在畫架前安靜地作畫,腳邊一只獨眼花貓正呼嚕呼嚕睡著懶覺……如果是中午吃飯的點,你還會看見一個中年婦人拎著保溫盒進來,慈愛地喚著女人囡囡……

    如果你喜歡,你可以坐下,不需要多貴,也不需要等多久,就可以得到一張在雪山下自己的油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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