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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在村口數(shù)錢,手機跳出消息,女友父親把彩禮從18萬加到38萬。我攥著錢心里難受。這時王嬸喊我,說村口有迎親隊伍。我抬頭一看,竟然看見穿婚紗的前妻林夏。

    1

    天價彩禮

    我蹲在村口老槐樹下,膝蓋硌著地上的碎石子,數(shù)手里攥著的鈔票。這是我在工地搬了三個月水泥,肩膀磨出血泡才攢下的錢。手機突然在褲兜里震動,掏出來一看,是女友秀蘭她爸發(fā)來的消息。

    小張,彩禮得漲到38萬�,F(xiàn)在誰家閨女出嫁不是這個數(shù)你要真心想娶秀蘭,就再想想辦法。

    屏幕上的字刺得我眼睛生疼。我狠狠抹了把臉,后槽牙咬得發(fā)酸。三個月前明明說好了18萬,現(xiàn)在突然翻了一倍。我盯著微信轉(zhuǎn)賬記錄里那可憐的12萬,喉嚨發(fā)緊。家里為了給我湊彩禮,把老宅東頭的廂房都抵押出去了,還能去哪弄26萬

    狗剩!快看!村口來迎親的了!隔壁王嬸扯著嗓子喊我小名,聲音穿過槐樹葉子嘩啦啦響。我沒抬頭,隨口應了句:又不是我娶媳婦,看啥。

    哎喲,你快起來!新娘子坐的可是八抬大轎!王嬸跑過來拽我胳膊,那陣仗,比鎮(zhèn)長兒子結(jié)婚還氣派!

    我被拽得趔趄了一下,鈔票撒在地上。彎腰撿錢時,嗩吶聲突然炸響。抬頭望去,紅綢扎成的花轎正從土坡那邊轉(zhuǎn)過來,十幾個吹鼓手穿著金邊大褂,把曲兒吹得震天響�;ㄞI兩邊提著紅燈籠的伴娘,一水兒的紅襖綠褲,在陽光下晃得人睜不開眼。

    我數(shù)完錢起身,剛把鈔票塞進褲兜,就聽見人群里有人議論:這新娘子真俊啊,比電影明星還好看!聽說男方是城里開礦的老板,彩禮下了八輛卡車!我心里一陣煩躁,轉(zhuǎn)身想走,卻在這時,花轎簾子被掀開了。

    一張熟悉的臉露出來。白婚紗裹著纖細的腰肢,頭紗下的眉眼讓我呼吸一滯。是林夏,我的前妻。

    五年前,我們也是在這棵槐樹下,她把紅繩編的同心結(jié)塞給我,說等我攢夠五萬彩禮就結(jié)婚�?晌以诖u廠干了兩年,加上父母種地的積蓄,也只湊到三萬八。她爸指著我的鼻子罵我窩囊廢,說女兒跟著我要喝西北風。那天晚上,林夏哭著把同心結(jié)扯斷,轉(zhuǎn)身跑了。

    現(xiàn)在的她,戴著鴿子蛋大的鉆戒,脖頸間的翡翠項鏈泛著幽光。她挽著西裝革履的男人走下花轎,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咔咔響。我死死盯著她無名指上的戒指,指甲掐進掌心都沒察覺。

    狗剩,發(fā)啥呆呢阿強拍了我一巴掌,這新娘子是不是特像你……他突然閉上嘴,尷尬地撓撓頭。我沒接話,喉嚨里像卡了塊燒紅的鐵。

    迎親隊伍從身邊經(jīng)過時,林夏突然抬頭。四目相對的瞬間,她睫毛顫了顫,眼神里閃過一絲復雜。我想開口,卻只能看著她被簇擁著走進村里最氣派的二層小樓。風卷著鞭炮碎屑撲在臉上,辣得眼眶生疼。

    小張!背后傳來秀蘭的聲音。我轉(zhuǎn)身看見她抱著胳膊站在路口,紅色羽絨服上沾著面粉,顯然是剛從家里的面坊出來。她掃了眼遠去的迎親隊伍,撇嘴道:不就是嫁個有錢人,有啥好顯擺的。

    我沒搭話,彎腰把最后一張鈔票撿起來。秀蘭突然湊近,香水味混著面疙瘩的酸味鉆進鼻子:我爸說的彩禮的事,你到底咋想你要是拿不出來……

    再給我半年時間。我打斷她的話,把鈔票疊整齊塞進內(nèi)袋。半年后工地結(jié)了工程款,加上我去縣城打零工,說不定真能湊夠數(shù)。

    秀蘭翻了個白眼:半年黃花菜都涼了!隔壁村李寡婦家的兒子,上個月給女方送了50萬彩禮!她頓了頓,壓低聲音,要不你去求求你媽,把你姐的嫁妝錢先拿出來救救急

    我猛地抬頭,撞進她眼底的算計。我姐出嫁時只帶了兩床被子,這些年在婆家受盡委屈,現(xiàn)在孩子都三歲了,還住在漏雨的土坯房里。秀蘭見我臉色不好,哼了一聲:小氣樣,我就隨口說說。

    目送她扭著屁股走遠,我摸出煙盒,才發(fā)現(xiàn)里面只剩一根煙。打火機的火苗在風里晃了晃,終于點燃煙頭。辛辣的煙霧嗆進肺里,我靠著槐樹滑坐在地上。遠處傳來婚宴的喧鬧聲,猜拳行令的吆喝聲一陣高過一陣。

    天漸漸黑了,路燈在槐樹梢頭亮起昏黃的光。我盯著地上的影子,想起林夏走前那晚,我們也是坐在這棵樹下。她把臉埋在我懷里,眼淚浸濕了我的襯衫:狗剩,我不想離開你,可我爸說……我拍著她的背,說一定會掙大錢娶她。

    現(xiàn)在她戴著別人送的鉆戒,坐著八抬大轎風光出嫁。而我還在為38萬彩禮發(fā)愁,連親姐的嫁妝錢都要被人惦記。煙頭燙到手指,我才驚覺煙已經(jīng)燒到過濾嘴。起身時雙腿發(fā)麻,差點摔在地上。

    往家走的路上,經(jīng)過林夏家老宅。大門緊鎖,院里荒草叢生,窗玻璃碎了兩塊。聽說她爸查出肝癌晚期,去年就走了。當時我在外地打工,連葬禮都沒趕上。月光灑在殘垣斷壁上,像給往事蒙了層白紗。

    推開自家木門,堂屋的燈還亮著。母親坐在灶臺前納鞋底,煤油燈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長。聽見動靜,她抬頭擠出個笑:飯在鍋里熱著,快吃吧。我瞥見她鬢角新添的白發(fā),喉嚨發(fā)緊。

    媽,秀蘭她爸把彩禮漲到38萬。我盯著墻上父親的遺照,那是他生前唯一一張穿西裝的照片,我可能……

    砸鍋賣鐵也得湊!母親猛地把鞋底拍在膝蓋上,頂針硌出個紅印,明兒我去鎮(zhèn)上銀行貸款,大不了把咱家地押了!

    不行!我急得站起來,凳子腿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地押了,咱們吃什么

    母親眼眶通紅:那你說咋辦眼瞅著你都快三十了,再不成家,別人該戳我脊梁骨了!她抹了把臉,聲音哽咽,你爸走得早,我就盼著能親眼看到你成家立業(yè)……

    我蹲在母親腳邊,握住她粗糙的手。那雙手布滿裂口,冬天會滲血,卻養(yǎng)大了我和姐姐。媽,您別操心了,我有辦法。我把她冰涼的手捂在懷里,明天我就去縣城,找份夜班的活兒。

    夜很深了,窗外傳來零星的狗吠。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滿腦子都是林夏的婚紗和秀蘭的冷笑。月光透過窗欞灑進來,在墻上投下槐樹的影子,像無數(shù)只手在抓撓。

    凌晨三點,隔壁傳來秀蘭家面坊機器的轟鳴聲。我盯著天花板,數(shù)著橫梁上的裂紋。突然想起林夏說過,她最大的愿望是開一家花店,在擺滿百合和玫瑰的屋子里醒來。

    而現(xiàn)在,她成了別人的新娘。我攥緊拳頭,指甲在掌心刻出月牙形的血痕。天亮后,我就要去縣城,去那個霓虹閃爍的地方,像陀螺一樣不停打轉(zhuǎn),只為了湊夠那38萬彩禮。

    2

    驚鴻一瞥

    迎親隊伍徹底走遠后,村口的人還沒散。幾個婦女湊在一起,嘰嘰喳喳議論新娘子。我站在老槐樹下,看著地上散落的鞭炮碎屑,腦袋里嗡嗡直響。

    這新娘子看著面熟啊,是不是老林家閨女王嬸推了推旁邊的張嫂。

    張嫂瞇著眼點頭:可不是嘛!五年前和狗剩處對象那個,當時多般配的一對兒……

    她們的話像一根根細針,扎得我太陽穴突突直跳。我彎腰把掉在地上的煙盒撿起來,轉(zhuǎn)身往家走。路過秀蘭家面坊時,聽見她在里頭跟人抱怨:有啥了不起的,不就是嫁了個有錢的……

    我加快腳步,不想聽下去。推開家門,母親正在灶臺上烙餅。鍋里的油星子濺出來,在她手背上燙出好幾個紅點。

    回來啦母親頭也不抬,剛才王嬸來說,老林家閨女今兒嫁人了,陣仗可大了……

    我看見了。我打斷她的話,聲音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冷。母親手里的鏟子頓了頓,沒再說話。

    夜里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紙,在墻上投下斑駁的影子。我盯著屋頂,想起五年前的那個夏天。

    那時林夏在鎮(zhèn)上的紡織廠上班,每天下班都會繞路來見我。她總愛扎兩個麻花辮,穿著洗得發(fā)白的碎花襯衫,手里攥著兩個剛出鍋的茶葉蛋。我們坐在這棵老槐樹下,分著吃茶葉蛋,看夕陽把云彩染成紅色。

    狗剩,等你攢夠彩禮,咱們就去縣城拍婚紗照。林夏靠在我肩膀上,聲音輕輕的,我要穿最白的婚紗,頭上戴滿鮮花。

    可最后,我們沒能走到那一步。她爸查出肝癌,需要一大筆錢治病。彩禮從五萬漲到八萬,又從八萬漲到十萬。我四處借錢,甚至去工地扛水泥,肩膀磨得血肉模糊,也只湊到一半。

    對不起,狗剩。分手那天,林夏把同心結(jié)塞回我手里,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我爸說,再不湊夠錢,他就不治了……

    第二天,她就跟著鄰村的媒人走了。聽說男方是個開超市的,家里條件不錯。從那以后,我再也沒見過她。

    直到今天,在迎親隊伍里,我又看見了她。白婚紗,鉆石戒指,翡翠項鏈……所有我曾經(jīng)給不了她的東西,現(xiàn)在她都有了�?伤次业难凵�,卻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吱呀——門被輕輕推開。母親端著一碗熱湯進來,放在桌子上:喝了吧,安神的。

    我坐起身,接過湯碗。滾燙的湯水滑進喉嚨,卻暖不了心里的寒意。母親在床邊坐下,嘆了口氣:別想太多了,都過去了。秀蘭這姑娘不錯,踏實肯干……

    媽,我累了。我把碗放在桌上,重新躺回床上。母親沒再說什么,輕輕關(guān)上門出去了。

    接下來的日子,我像個陀螺一樣連軸轉(zhuǎn)。白天在工地搬磚,晚上去縣城的燒烤攤幫忙。秀蘭隔三岔五就來催問彩禮的事,每次都說隔壁村又有人出了更高的彩禮。

    這天收工后,我正蹲在路邊吃饅頭,手機響了。是阿強打來的:狗剩,快來村口老槐樹下,出事了!

    我扔下饅頭就往回跑。遠遠看見老槐樹下圍了一群人,還聽見秀蘭的哭喊聲。擠進去一看,秀蘭正坐在地上,頭發(fā)凌亂,臉上有幾道抓痕。

    你還有臉來!秀蘭看見我,立刻撲過來又抓又打,你和那個狐貍精背著我搞到一起,我要去告你們!

    我被她抓得生疼,一頭霧水:你說什么胡話

    別裝了!秀蘭從兜里掏出一張照片摔在我臉上,有人看見你們在縣城的公園里摟摟抱抱!

    我撿起照片,手忍不住發(fā)抖。照片上,我和一個女人站在公園長椅旁,女人的頭靠在我肩膀上�?赡歉静皇橇窒模菬緮偟睦习迥�,那天她喝醉了,我扶了她一下。

    這是誤會!我把照片扔回去,你能不能別無理取鬧

    誤會秀蘭冷笑一聲,全村人都知道你心里還惦記著那個賤人!今天她回門,你是不是又想去獻殷勤

    我心里咯噔一下。今天是林夏回門的日子怪不得阿強急匆匆喊我來。正想著,人群外傳來一陣汽車喇叭聲。一輛黑色轎車緩緩停下,車門打開,林夏穿著紅色旗袍走下來。

    她比那天結(jié)婚時更漂亮,長發(fā)盤起,戴著珍珠耳環(huán)�?匆姷厣系男闾m,她愣了一下,眼神掃過我時,很快又移開了。

    讓讓。她輕聲說。人群自動讓出一條路。她提著裙擺,從我們身邊走過,身上的香水味若有若無。

    秀蘭突然從地上爬起來,沖過去攔住她:狐貍精!你還有臉回來當年搶了別人男人,現(xiàn)在又來勾引我家狗剩!

    林夏停下腳步,臉色變得蒼白:你認錯人了。

    認錯人秀蘭一把抓住她的旗袍,全村誰不知道你和狗剩的事現(xiàn)在看他要娶我了,就來搗亂!

    我看不下去,上前拉開秀蘭:夠了!別在這里丟人現(xiàn)眼!

    秀蘭愣住了,隨即嚎啕大哭:好啊,你果然向著她!我爸說得對,你就是個沒良心的……

    林夏轉(zhuǎn)身想走,秀蘭突然撲上去,扯住她的頭發(fā)。兩人扭打在一起,旗袍被扯破,珍珠耳環(huán)掉在地上。我和阿強趕緊把她們拉開,林夏的臉上多了幾道血痕。

    你瘋夠了沒有我氣得渾身發(fā)抖。秀蘭被我吼得一哆嗦,哇地一聲哭著跑開了。

    林夏蹲下身,撿起珍珠耳環(huán)。我想幫她,又把手縮了回來。她站起來,聲音很輕:好久不見。

    我喉嚨發(fā)緊:嗯,祝你……幸福。

    她笑了笑,笑容里帶著苦澀:狗剩,當年的事,對不起。我爸得了癌癥,需要很多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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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說了。我打斷她,都過去了。

    她深深看了我一眼,轉(zhuǎn)身走向轎車。我看著她的背影,突然想起以前她總說,最討厭坐轎車,說暈車�?涩F(xiàn)在,她卻坐著豪華轎車,嫁作他人婦。

    轎車開走后,人群漸漸散了。阿強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吧,別想太多了。

    我彎腰撿起那顆掉在地上的珍珠,放進兜里。月光下,珍珠泛著柔和的光,像極了林夏當年的眼淚。

    回到家,母親正在縫補秀蘭扯破的衣服。見我回來,她嘆了口氣:秀蘭她爸剛才來過,說要是拿不出彩禮,這門親事就算了……

    我沒說話,走進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窗外,老槐樹的影子隨風晃動,像極了五年前那個夏天,林夏靠在我肩頭時,發(fā)梢掃過我臉頰的感覺。

    那顆珍珠還在兜里,硌得大腿生疼。我把它掏出來,放在手心看了很久。最后,我打開抽屜,把珍珠和那個斷了的同心結(jié)放在一起。

    也許,有些東西,真的只能留在回憶里了。而我,還得繼續(xù)為那38萬彩禮,為了娶秀蘭,為了讓母親安心,不停地奔忙下去。

    3

    意外真相

    秀蘭家退親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夜間傳遍全村。第二天趕集,賣豆腐的劉嬸見我就搖頭:狗剩啊,不是嬸說你,38萬彩禮確實難為人。肉攤老板老周切著排骨搭話:早讓你別死心眼,隔壁村翠花不要彩禮,人還勤快……

    我攥著買鹽的錢往家走,迎面撞見阿強騎著摩托風風火火沖過來。車還沒停穩(wěn),他就跳下來拽我:快走!村頭老張家茶館,有大事!

    茶館里擠滿了人,煙霧混著旱煙味嗆得人睜不開眼。王嬸拍著桌子罵:作孽��!老林家閨女看著挺老實,咋干出這種事!張老頭吧嗒著煙斗搖頭:聽說那男人在城里有三個老婆……

    我擠進人群,看見林夏蹲在地上哭。她頭發(fā)散亂,旗袍下擺沾著泥,珍珠項鏈斷了,珠子滾得到處都是。她面前站著個戴金鏈子的男人,正指著她鼻子罵:臭婊子!結(jié)婚才半個月就偷人,老子今天非打死你!

    阿強擠到我身邊,壓低聲音說:這男的是她老公,聽說在城里開洗浴中心,根本不是什么正經(jīng)生意。

    男人突然揚起巴掌,我鬼使神差沖過去抓住他手腕。男人瞪著眼罵:哪來的野狗敢管老子家事!周圍人趕緊上來拉架,混亂中,林夏突然抓住我的胳膊,指甲掐進肉里:狗剩,救我……

    混亂持續(xù)到派出所民警趕來才平息。我站在茶館外,看著警車開走,林夏隔著車窗朝我伸手,臉上還掛著淚痕。阿強遞來根煙:要我說,這婚結(jié)得太憋屈。聽說她嫁過去天天挨打,婆婆還讓她去店里當服務(wù)員。

    夜里我翻來覆去睡不著,聽見院子里傳來腳步聲。披衣出門,看見母親蹲在雞窩旁抹眼淚。見我出來,她慌忙擦臉:我把老母雞賣了,湊了兩千塊……

    媽,別折騰了。我蹲下來握住她粗糙的手,秀蘭家的事,就算了吧。

    母親突然放聲大哭:是媽沒用!連兒子的彩禮都湊不齊!你爸走得早,我……我把母親摟在懷里,像小時候她安慰我那樣拍著她后背。月光灑在院子里,老槐樹的影子晃啊晃,恍惚間回到林夏離開那晚,我也是這樣抱著母親哭。

    第二天在工地,磚頭砸在腳背上我都沒察覺。包工頭老李看不下去:想啥呢分神要出人命的!我剛要說話,兜里的手機響了。是阿強發(fā)來的消息:速來村后玉米地,林夏在等你。

    鉆進一人多高的玉米地,露水打濕了褲腿。林夏坐在田埂上,手里捏著半截紅繩——是當年我送她的同心結(jié)。聽見腳步聲,她回頭,眼睛腫得像桃子:狗剩,我后悔了。

    她說話時,我才注意到她脖子上的淤青。結(jié)婚第二天,他就開始動手。林夏扯著領(lǐng)口,說我是用錢買來的,想打就打。婆婆還幫著他,說女人就是要聽話……

    我拳頭攥得咯吱響:為什么不跑

    能跑哪兒去林夏苦笑,眼淚掉進紅繩里,我爸治病借了高利貸,他拿借條威脅我。說要是敢跑,就把我家老宅拆了……

    我突然想起秀蘭說過的話,腦子嗡地炸開:當年你爸提高彩禮,是因為高利貸

    林夏愣住,半晌才點頭:他不想連累你,又不敢說欠錢的事。那天你走后,追債的人就來了……她從兜里掏出張皺巴巴的紙,這是借條,還有三個月就到期。利滾利,現(xiàn)在要還五十萬。

    我接過借條,手指發(fā)抖。紙上密密麻麻寫著利息,最后的落款日期,正是我們分手那天。林夏的聲音帶著哭腔:狗剩,我知道不該求你�?晌覍嵲跊]辦法了,我媽還住在危房里,要是那些人……

    遠處傳來拖拉機的轟鳴,驚飛了幾只麻雀。林夏突然抓住我的手:你娶秀蘭吧,她人好,能過日子。只要你肯幫我還這筆錢,讓我做什么都行……

    我抽回手,借條被風吹落在泥地里。我?guī)湍�。話出口才發(fā)現(xiàn)聲音沙啞得厲害,但不是因為交易。

    林夏抬頭,眼里閃著光。我彎腰撿起借條,塞進褲兜:給我半個月時間。

    回到家,母親正在腌咸菜。缸沿上擺著幾個藥瓶,我認得,是治風濕的。媽,把咱家地契給我。我蹲在母親身邊,我要去銀行貸款。

    母親手里的筷子當啷掉進缸里:你瘋了貸了款拿什么還

    能還上。我從兜里掏出借條,林夏她爸欠的債,我不能不管。

    母親盯著借條,突然把咸菜缸蓋子重重蓋上:你是不是還想著她當年她甩了你,現(xiàn)在又來拖累你!

    媽!我提高聲音,當年是我沒本事,連五萬塊都拿不出來!現(xiàn)在她有難,我不能眼睜睜看著……

    那秀蘭呢母親抹著眼淚,你就這么對不起人家

    正說著,院子里傳來秀蘭的聲音:不用對得起!她提著個布包走進來,眼圈通紅,狗剩,這是你給的彩禮錢,我爸說不能要。她把布包扔在桌上,轉(zhuǎn)頭對母親說:嬸,是我配不上狗剩。他心里一直裝著別人,強扭的瓜不甜。

    說完,秀蘭轉(zhuǎn)身就走。我追出去,看見她上了拖拉機。車開走時,她沒回頭。

    夜里,我躺在老槐樹下的涼席上,數(shù)天上的星星。手機突然震動,是阿強發(fā)來消息:狗剩,我聯(lián)系了幾個工友,大家愿意借你錢。雖然不多,但能湊個幾萬。

    我盯著消息,鼻子發(fā)酸。遠處傳來林夏家方向的狗吠聲,月光把槐樹影子拉得老長。五年前那個說要穿白婚紗的姑娘,現(xiàn)在被人打得遍體鱗傷;說好要娶的秀蘭,也轉(zhuǎn)身離開。而我,即將背上一身債務(wù)。

    可有些債,比彩禮更重,也更該還。我摸出兜里的同心結(jié),把斷了的紅繩重新系上。夜風掠過樹梢,帶來遠處玉米地沙沙的響聲,像極了當年林夏靠在我肩頭時,發(fā)絲拂過耳邊的聲音。

    4

    舊情難斷

    借遍了村里人和工友,加上抵押老宅貸的款,總共湊了二十萬。我攥著存折站在林夏家門口,聽見屋里傳來摔碗的聲音。推開門,她婆婆正指著她鼻子罵,地上全是碎瓷片。

    你個掃把星!結(jié)婚就沒安生過!老太婆看見我,立刻換了副嘴臉,喲,這不是狗剩嗎找我們家夏夏干啥

    林夏從廚房跑出來,頭發(fā)亂糟糟的,圍裙上沾著油漬。你怎么來了她眼神慌張,不是說別……

    這是二十萬。我把存折拍在桌上,先還一部分。老太婆眼睛瞬間亮了,搶過存折就往懷里塞:早說有錢啊!還讓我家兒子天天動手……

    林夏突然沖過去搶存折:這錢是還高利貸的!你們不能動!老太婆一把推開她,林夏摔在地上,膝蓋磕在瓷片上滲出血。我火冒三丈,一把拽住老太婆手腕:把存折交出來!

    反了天了!老太婆尖叫,外人管起我家事來了正鬧著,林夏老公醉醺醺進門,看見我直接揮拳。我側(cè)身躲開,他卻沒站穩(wěn),一頭撞在桌角,額頭頓時流血。

    老太婆抱著兒子哭喊:殺人啦!我拉起林夏就往外跑。身后傳來叫罵聲,還有東西砸在門上的巨響。跑到村口老槐樹下,林夏突然蹲下喘氣,眼淚混著汗水往下淌。

    對不起。她捂著膝蓋,連累你了。我沒說話,脫下外套鋪在地上讓她坐,又從兜里掏出創(chuàng)可貼。當年她最怕疼,被蚊子叮一下都要我吹半天。

    其實不用這么急還錢。林夏看著我貼創(chuàng)可貼的手,那些人暫時不會……

    我不想你再挨打。我打斷她,聲音有點沖。林夏愣住,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狗剩,你知道嗎結(jié)婚那天看見你,我差點后悔。

    風掠過樹梢,老槐樹葉子沙沙響。我想起迎親那天她的婚紗,還有脖子上的翡翠項鏈。你現(xiàn)在后悔也晚了。我說這話時,聽見自己心跳得厲害。

    林夏搖頭,從兜里掏出個小布包。打開是個銀鐲子,上面刻著長命百歲。這是你走后,我爸偷偷去鎮(zhèn)上打的。她眼眶發(fā)紅,他說等你湊夠彩禮,就把這個當嫁妝……

    我接過鐲子,冰涼的銀器貼著掌心。當年為了攢彩禮,我在磚廠搬磚,林夏她爸常來看我,塞給我?guī)讉熱乎的紅薯。誰能想到后來因為錢,好好的兩家人鬧成這樣。

    其實我老公在外面有女人。林夏突然說,結(jié)婚第二天我就發(fā)現(xiàn)了。他手機里全是和別的女人的照片……她聲音發(fā)抖,可我不敢說,一說就挨打。

    我握緊拳頭,指甲掐進掌心。林夏卻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你說可笑不可笑當年嫌你窮離開,現(xiàn)在嫁了有錢人,卻過得生不如死。

    遠處傳來秀蘭家面坊機器的轟鳴聲。我想起退親那天,秀蘭轉(zhuǎn)身時挺直的背影。秀蘭把彩禮退回來了。我說,她爸還說對不住我。

    林夏猛地抬頭:為什么

    因為我要幫你還錢。我看著她,我跟她說,有些債,比彩禮更該還。

    林夏突然哭出聲,撲進我懷里。我僵了一下,慢慢摟住她。五年了,終于又聞到她熟悉的味道,還是淡淡的肥皂香。她肩膀在發(fā)抖,淚水浸濕了我的衣服。

    狗剩,我好后悔。她哽咽著說,后悔聽我爸的話,后悔嫁給那個畜生……

    我拍著她的背,像哄小孩一樣。月光透過槐樹葉子灑下來,在地上印出斑駁的影子。這一刻,仿佛回到五年前,我們也是這樣坐在槐樹下,說著以后的日子。

    從那天起,林夏常來我家。母親一開始板著臉不說話,后來看她幫著做飯、洗衣服,慢慢也松了口。有次我收工回家,看見她們坐在院子里擇菜,有說有笑。

    夏夏說,等還清債,要開個小店。母親邊說邊往灶里添柴,賣衣服,或者賣花。我蹲下來燒火,火光映在母親臉上,她眼角的皺紋好像少了些。

    但好景不長。林夏老公帶著一群人找上門,把我家院子砸得稀巴爛。敢動我的女人他揪著我衣領(lǐng),今天不把剩下的錢交出來,就拆了這破房子!

    林夏沖過去擋在我面前:錢我會還!你別傷害他們!她老公一把推開她,林夏重重摔在地上。我徹底怒了,揮拳打過去�;靵y中,有人抄起木棍砸在我頭上,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來時在縣醫(yī)院,林夏守在床邊,眼睛腫得厲害。醫(yī)生說沒傷到骨頭。她聲音沙啞,對不起,又連累你……

    我想抬手摸她的臉,卻發(fā)現(xiàn)手上打著點滴。別說傻話。我說,等我好了,咱們一起想辦法湊錢。

    林夏搖頭,從兜里掏出封信放在我枕邊:狗剩,忘了我吧。我要跟他走,去城里打工還錢。

    我掙扎著要坐起來,輸液管差點扯掉:不行!你去了就是羊入虎口!

    可我沒辦法。林夏哭著說,我不能看著你為我拼命。你還有阿姨,還有以后的日子……

    她轉(zhuǎn)身要走,我抓住她手腕。當年是我沒用。我說,現(xiàn)在我不能再讓你走。林夏愣住,淚水滴在我手背上。

    窗外傳來麻雀的叫聲,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這一刻,我突然明白,有些感情,就算過了五年、十年,也不會消失。就算被現(xiàn)實打得遍體鱗傷,也還是想拼命抓住。

    相信我。我握緊她的手,我們一定能挺過去。林夏終于點頭,靠在我懷里。病房里很安靜,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不管未來有多難,至少這一次,我不想再放開她的手。

    5

    家庭阻撓

    我頭上纏著紗布出院那天,母親蹲在院子里哭。她面前擺著被砸爛的鍋碗瓢盆,墻角的老母雞被嚇得縮成一團。這日子沒法過了!她攥著掃帚,聲音發(fā)顫,你非要為了那個女人把命搭進去

    林夏跟在我身后,手里提著給母親買的點心。阿姨,都是我的錯……她話沒說完,母親突然把掃帚一扔:別叫我阿姨!你走吧,我們家惹不起你們!

    空氣瞬間凝固。我扶著墻站穩(wěn),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哪樣母親抹著眼淚,你為她挨了打,還抵押了老宅!現(xiàn)在人家男人找上門,你拿什么擋她突然跪在地上,我就你這么一個兒子,你非要把這個家拖垮嗎

    林夏嚇得也跟著跪下,額頭抵著地面:阿姨,我明天就走,再也不連累狗剩。求您別讓他為難……

    我蹲下來想扶起母親,卻被她甩開手。院子外傳來鄰居的竊竊私語,還有小孩的嬉鬧聲。陽光照在滿地狼藉上,刺得人眼睛生疼。

    從那天起,母親把家里的大門鎖得死死的。她天天守在門口,只要看見林夏的影子,就抄起竹竿驅(qū)趕。有次林夏隔著籬笆喊我,母親直接潑了一盆臟水出去,嘴里罵著難聽的話。

    夜里我翻窗去找林夏。她住在村尾的破屋里,屋頂漏雨,墻壁發(fā)霉。別再來了。她給我端來一碗稀粥,阿姨說得對,我就是個災星。

    我抓住她的手:再給我點時間,我一定能湊夠錢。林夏搖頭,指了指墻角的行李箱:我聯(lián)系了表姐,明天去省城的電子廠打工。

    我急了:你知道電子廠多累嗎而且你老公……

    他不會找到我的。林夏從枕頭下摸出一把剪刀,要是再來糾纏,我就跟他拼命。月光透過破窗照進來,映得她眼神格外堅定。

    可第二天,林夏沒走成。她老公帶著人堵住了路口,把她拽上了車。我趕到時,只看見地上掉落的發(fā)卡——那是我去年趕集時給她買的。

    母親站在人群里,拉著我的袖子:這下好了,人家夫妻團圓,你也該死心了。我甩開她的手,追著車跑了好幾里地,直到再也看不見車影。

    回到家,我翻出所有存折和借條,坐在院子里算賬。還差三十萬,就算天天打三份工,也不知道哪年哪月能還清。母親端來一碗面,放在我面前:別折騰了,去給秀蘭家道歉,說不定……

    夠了!我猛地站起來,碗被碰翻,面條灑了一地,你們?yōu)槭裁炊加X得,我就該娶個不愛的人,過一輩子窩囊日子

    母親愣住,嘴唇顫抖:你以為我想這樣我是怕你……

    怕我重蹈覆轍我苦笑,當年因為五萬塊彩禮,我失去了林夏�,F(xiàn)在又要因為五十萬,再失去她一次

    那天晚上,我在老槐樹下坐了一夜。露水打濕了衣服,蚊子叮得滿身包。迷糊間,聽見有人在喊我的名字。睜開眼,是秀蘭。

    她穿著件洗舊的藍布衫,手里提著個竹籃:我聽說林夏的事了。她把籃子放在地上,里面是幾個煮雞蛋和饅頭,吃點東西吧,你媽說你一天沒吃飯。

    我盯著竹籃,喉嚨發(fā)緊:對不起。

    秀蘭在我身邊坐下:別這么說。其實我早看出來了,你心里只有她。她撿起一片落葉,在手里揉碎,那天退親,是我跟我爸說的。我不想你為難。

    我驚訝地看向她,月光下,她眼角有了細紋。曾經(jīng)那個愛說愛笑的姑娘,也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秀蘭,你值得更好的。我說。

    她笑了,笑得有些苦澀:我爸給我說了門親事,隔壁村的。那人是個瓦匠,雖然窮點,但人老實。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狗剩,去把林夏找回來吧。有些感情,錯過了就是一輩子。

    秀蘭走后,我在樹下坐了很久。東方泛起魚肚白時,我回到家,發(fā)現(xiàn)母親坐在堂屋等我。桌上擺著她的首飾盒——那是她嫁過來時的全部家當。

    去把這些賣了吧。母親打開盒子,里面是幾根銀鐲子和一個銅戒指,不夠的話,我再去求求你姨……

    我紅了眼眶:媽,你不是說……

    我是說氣話。母親別過頭,你從小就倔,認定的事八頭牛都拉不回來。她抹了把臉,我就你這么一個兒子,總不能看著你后半輩子都不開心。

    當天,我?guī)е赣H的首飾去了鎮(zhèn)上的當鋪。掌柜的瞇著眼看了半天,只肯出五千塊。剛走出當鋪,就看見林夏的婆婆在對面茶館門口罵街:那個賤女人!卷走了家里所有錢,還把我兒子刺傷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沖過去抓住她:林夏呢老太婆認出我,立刻撒潑:你問我肯定是跟你私奔了!我要去派出所告你們!

    我甩開她的手,拼命往林夏家跑。屋里一片狼藉,抽屜被翻得亂七八糟。床頭的墻上,還貼著我們當年的合照——那是在鎮(zhèn)上照相館拍的,照片里的林夏笑得很甜。

    狗剩!阿強騎著摩托趕來,我打聽到了,林夏在縣城的火車站!她老公帶人追過去了!

    我跳上摩托車,風在耳邊呼嘯。縣城還有二十里地,不知道能不能來得及。懷里的首飾當票被汗水浸濕,母親的話在耳邊回響:把人平安帶回來。

    火車站人來人往,我擠在人群里大喊林夏的名字。突然,我看見檢票口閃過一抹熟悉的身影。林夏拖著行李箱,頭發(fā)凌亂,臉上有淤青。她也看見了我,眼睛瞬間亮了。

    可還沒等我跑過去,她老公從后面拽住她的頭發(fā):臭婊子!看你往哪跑!我抄起旁邊的木棍沖過去,卻被他的同伙攔住�;靵y中,林夏突然咬了她老公一口,掙脫著朝我跑來。

    抓住她!男人咆哮著追過來。我拉著林夏在人群里穿梭,終于在火車啟動前的最后一刻,擠上了車廂。

    火車緩緩開動,我們靠在車廂連接處喘氣。林夏的手還在發(fā)抖,我把她摟進懷里:別怕,有我在。她抬起頭,眼淚掉在我衣服上:狗剩,這次我再也不離開了。

    窗外的景色飛速后退,我不知道前方等待我們的是什么。但至少這一刻,我緊緊握住了她的手。不管有多少困難,我都不會再松開。

    6

    命運轉(zhuǎn)折

    火車哐當哐當?shù)赝伴_,我和林夏擠在車廂連接處,周圍全是扛著大包小包的乘客。林夏靠在我肩頭,身子還在發(fā)抖。她后頸有一道新鮮的抓痕,看著讓人心疼。

    咱們?nèi)ツ膬毫窒穆曇艉茌p。我摸著兜里皺巴巴的車票,這是去省城的車�?墒〕侨松夭皇�,我們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先到省城,再想辦法。我把她往懷里摟了摟,只要人在,總能挺過去。

    到了省城,天已經(jīng)黑透了。路燈下,到處都是行色匆匆的人。我們在火車站附近找了間最便宜的小旅館,十塊錢一晚,房間里只有一張硬板床和一個掉漆的木桌。

    林夏坐在床邊,低頭數(shù)著兜里的錢:還剩三百塊。她聲音發(fā)顫,這點錢,撐不了幾天。

    我蹲下來握住她的手:別怕。明天我就出去找活干,送快遞、送外賣,干什么都行。林夏抬起頭,眼睛紅紅的:我也去找。電子廠、飯店服務(wù)員,我都能干。

    第二天一早,我們分頭去找工作。我跑遍了整個勞務(wù)市場,要么是人家嫌我沒經(jīng)驗,要么是工資低得可憐。傍晚回旅館時,累得腿都抬不起來。林夏卻比我還晚回來,手里攥著張傳單,眼睛亮晶晶的。

    狗剩,有個好消息!她把傳單遞給我,郊區(qū)的建筑工地招人,工資日結(jié),一天能有三百塊!

    我接過傳單,上面寫著急招小工,包吃住�?稍僖豢吹刂罚x市區(qū)有二十多里地。這么遠,來回不方便吧我說。

    林夏搖頭:工地管住宿,咱們直接住那兒就行。她頓了頓,聲音放軟,狗剩,我知道工地累�?涩F(xiàn)在除了拼命掙錢,咱們沒有別的路。

    第二天,我們坐了一個多小時的公交車,到了建筑工地。工頭上下打量我們:小工一天二百,大工三百。你們會砌墻抹灰嗎

    我趕緊說:我干過苦力活,有力氣!林夏也跟著點頭:我能搬磚、遞水泥,什么都能干!

    就這樣,我們在工地住了下來。住的是鐵皮板房,夏天熱得像蒸籠,冬天冷得像冰窖。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搬磚、和水泥、抬鋼筋,累得腰都直不起來。

    有天下大雨,工地停工。我和林夏躲在板房里,聽著雨水砸在鐵皮上的聲音。林夏突然說:狗剩,等咱們攢夠錢,回老家開個小店吧。

    我轉(zhuǎn)頭看她,她臉上沾著水泥灰,頭發(fā)亂糟糟的�?裳劬是那么亮,跟五年前在槐樹下時一樣。好啊。我說,開個花店,你最喜歡花了。

    林夏笑了,靠在我肩上:其實賣什么都行,只要和你在一起。

    可生活沒給我們太多喘息的機會。有天收工,我看見林夏扶著腰走路,臉色蒼白。怎么了我跑過去問。

    沒事,就是累著了。林夏想笑,卻疼得皺起眉頭。我掀開她的衣服,后腰上青了一大片。問了才知道,她搬水泥時摔了一跤,怕我擔心一直沒說。

    我心疼得不行:明天別干了,去醫(yī)院看看。林夏搖頭:不行!一天不干活,就少掙二百塊。

    就在我們?yōu)殄X發(fā)愁時,命運突然轉(zhuǎn)了個彎。那天我在工地上搬磚,聽見幾個工友聊天。聽說了嗎東邊那個工地缺技術(shù)工,工資一天五百!人家要會貼瓷磚的,咱們又不會。

    我心里一動,想起村里的二伯是個老瓦匠。小時候我常跟著他學手藝,雖然不算精通,但貼瓷磚的基本功還在。

    我找到工頭:我會貼瓷磚,能不能讓我試試工頭不信:吹什么牛貼不好可是要返工的!

    讓我試試!干不好不要錢!我說。工頭想了想,答應了。

    第二天,我跟著去了新工地。戴上安全帽,站在瓷磚堆前,手心直冒汗。這是個高檔小區(qū),業(yè)主對質(zhì)量要求特別高。第一塊磚貼下去,我手都在抖。

    可越干越順手,小時候二伯教的口訣全想起來了。橫平豎直,縫隙均勻,水泥要抹勻,邊角要壓實。一天下來,監(jiān)工圍著我貼的瓷磚看了又看,點點頭:行啊,明天繼續(xù)來!

    我高興壞了,下工就跑去告訴林夏。她正在板房里煮面條,聽我說工資漲到五百,手里的筷子都掉了:真的狗剩,你太棒了!

    我們坐在板房門口,就著咸菜吃面條,卻覺得比什么都香。林夏說:照這么下去,不用半年就能把債還清。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的手藝越來越好。工地老板看我干活踏實,讓我?guī)讉小工,工資又漲了一百。林夏也在工地食堂找了份活兒,雖然錢不多,但輕松了不少。

    有天收工,林夏神秘兮兮地把我拉到一邊。她從兜里掏出個小布包,打開是個銀戒指,上面刻著簡單的花紋。路過地攤買的。她有點不好意思,等以后有錢了,再買真的……

    我把戒指戴在手上,大小正合適。在我心里,這個就是最好的。我說著,把林夏摟進懷里。遠處的高樓大廈亮起點點燈光,城市的夜空雖然看不到星星,可這一刻,我覺得特別幸福。

    可就在我們以為日子慢慢好起來時,麻煩找上門了。那天我正在工地干活,突然聽見有人喊我的名字。轉(zhuǎn)頭一看,林夏的老公帶著幾個人站在工地門口!

    7

    破鏡重圓

    林夏老公帶人闖進工地那天,日頭正毒。我戴著草帽在二樓貼瓷磚,聽見下面吵吵嚷嚷。探頭一看,七八個漢子堵在工地門口,為首的正是那個戴金鏈子的男人。他脖子上的吊墜晃來晃去,沖工頭喊:叫狗剩滾下來!

    腳手架被震得直晃。我攥著瓷磚刀往下爬,手心全是汗。剛落地,金鏈子男人就撲過來,拳頭擦著我耳邊過去。把人交出來!他噴著酒氣,那個臭婆娘藏哪兒了

    工地上的工友抄起撬棍圍過來。阿強站我前面,大聲喊:有話好好說!這時板房門砰地推開,林夏舉著工地登記簿沖出來。她把登記簿摔在地上,聲音發(fā)抖:錢我會還,但你不能再欺負他!

    金鏈子男人獰笑一聲,伸手去抓林夏頭發(fā)。我想都沒想,抄起旁邊的水泥桶砸過去。人群瞬間亂作一團,推搡聲、叫罵聲混在一起。突然嘀嘟嘀嘟響起警笛聲,兩輛警車開進工地。

    幾個警察跳下車,分開扭打的人群。林夏從兜里掏出手機:我早就報警了。金鏈子男人被戴上手銬時還在罵:你等著!警車開走后,工地一片狼藉,碎磚和安全帽散落一地。

    當天夜里,我和林夏坐在工地的沙堆上。她遞來一瓶冰鎮(zhèn)汽水,瓶身凝著水珠。剛才嚇死我了。她聲音發(fā)顫,就怕你出事。我握住她的手,摸到掌心的老繭——那是在食堂刷盤子磨出來的。

    月光照在她臉上,我突然想起五年前的槐樹下。那時她的手還很軟,總愛纏著我講城里的新鮮事。等債還清了,我們就回老家。林夏說,開個小店,賣花也好,賣面也行。

    三個月后的清晨,我們提著裝滿現(xiàn)金的袋子回到村里。林夏婆婆坐在門檻上剝豆子,看見我們眼睛瞪得老大。這是剩下的錢。林夏把袋子放在桌上,利息一分不少。婆婆數(shù)錢的手直哆嗦,嘟囔著:早這樣不就好了……

    從林家出來,我們直奔派出所。離婚手續(xù)辦完時,陽光正好。林夏看著手里的離婚證,突然笑出聲。她的笑聲感染了我,我們牽著手走在鄉(xiāng)間小路上,像兩個孩子。

    回到家,母親正在喂雞�?匆娢覀兪赶嗫�,她轉(zhuǎn)身進了屋。等再出來時,眼睛紅紅的,手里抱著個紅布包。這是給你們的。她打開布包,里面是疊得整整齊齊的錢,辦婚禮用。

    婚禮定在臘月十八。前一天晚上,全村人都來幫忙。秀蘭帶著未婚夫也來了,她穿著新棉襖,臉色紅潤。嘗嘗我腌的酸菜。她往我手里塞了個壇子,當年的事,別往心里去。

    婚禮當天,老槐樹上掛滿紅燈籠。我穿著租來的西裝,站在樹下等林夏。阿強拍拍我肩膀:緊張不我點點頭,手心全是汗。遠處傳來嗩吶聲,林夏穿著白婚紗,捧著野花束走過來。

    陽光透過樹枝灑在她身上,婚紗上的亮片一閃一閃。我想起她結(jié)婚那天坐花轎的樣子,和現(xiàn)在比,今天的笑容才是真的開心。你還記得嗎林夏小聲說,我們說過要在這兒拍婚紗照。

    現(xiàn)在補上。我從兜里掏出個小盒子。打開是枚銀戒指,上面刻著簡單的花紋。林夏的眼淚掉在婚紗上:比鉆石還好看。

    拜堂時,母親哭得稀里嘩啦。王嬸遞來手帕:可算盼到這一天了!全村人圍在槐樹下吃喜糖,小孩子追著撒落的花瓣跑。攝影師的快門聲不斷響起,把這一刻永遠定格。

    婚后,我們在鎮(zhèn)上盤下一間小店。林夏負責扎花,我蹬三輪車去進貨。每天天不亮,店里就飄著花香。有次下雨,一對老夫妻進店躲雨。老太太指著墻上的結(jié)婚照:這是你們在老槐樹下拍的

    林夏擦著花瓶點頭:是啊,那棵樹見證了我們的故事。老太太拉著她的手:不容易啊,能走到今天。

    日子一天天過去,小店生意越來越好。我們攢錢買了輛二手面包車,還在村里蓋了新房子。母親常坐在門口曬太陽,見人就夸:我兒媳婦手可巧了,扎的花能賣好價錢!

    一年春天,林夏懷孕了。知道消息那天,我們又去了老槐樹。她摸著肚子說:等孩子出生,就給他講我們的故事。我抱著她,聽風吹過樹葉的聲音。

    現(xiàn)在,我們的孩子已經(jīng)會跑了。每次回村,小家伙都愛圍著老槐樹轉(zhuǎn)圈圈。林夏教他認花,我給他講當年的趣事。夕陽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和槐樹枝影疊在一起。

    有時候我會想,人生就像一場馬拉松。我們摔過跤,迷過路,卻始終沒松開彼此的手。老槐樹還在那兒,一年年開花落葉,見證著我們平凡又珍貴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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