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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民國二十三年,威遠(yuǎn)縣的街巷被秋意狠狠攥在手心。青石板路像被歲月的刻刀雕琢過,坑洼不平,鋪了一層金黃銀杏葉,在秋風(fēng)中打著旋兒,窸窣作響。街邊老槐樹的枝椏光禿禿的,瘦骨嶙峋地伸向鉛灰色天空,透著幾分蕭索。

    街角處,幾面羊肉湯的幌子在風(fēng)中飄搖,那濃郁鮮香的氣息,如一只無形的手,撓得過往行人肚里的饞蟲直鬧騰。

    店內(nèi),大鐵鍋里的湯汁

    咕嚕咕嚕

    翻滾著,乳白似牛乳,大塊羊肉在里頭若隱若現(xiàn),燉得軟爛,伙計(jì)扯著嗓子大聲吆喝:新鮮的羊肉湯嘞,喝上一碗,暖到心窩!

    食客們坐在長條凳上,捧著粗瓷大碗,呼哧呼哧地喝著湯,臉上洋溢著滿足。

    第一章:刀光羊影,湯香爭雄

    要說巴蜀這片土地上,威遠(yuǎn)縣雖說不大,可在吃這方面,卻有著獨(dú)一份的講究,尤其是羊肉湯,堪稱一絕。

    縣里曾有個(gè)赫赫有名的哥老倌,叫秦剛。早些年,他可是袍哥會里出了名的刀客,手中一柄利刃,耍得虎虎生風(fēng),與人爭斗多年,愣是未嘗一敗,在江湖上落下個(gè)

    第一刀

    的響亮名號。

    但秦剛心里清楚,拳怕少壯,自己年紀(jì)漸長,身子骨和反應(yīng)都大不如前,再在刀口上舔血,遲早要栽跟頭。于是,他像許多刀客前輩那樣,狠下心轉(zhuǎn)行,操起了菜刀,在官道旁開了家小店,招牌更是霸氣,直接取名

    第一刀羊肉湯。

    小縣城本就不富裕,百姓過日子講究實(shí)惠,在飲食上,也琢磨出一套窮有窮的吃法。買不起那些昂貴的香辛調(diào)料,沒關(guān)系,就用最樸素的法子

    ——

    白水熬湯。

    店家將帶肉的羊骨頭一股腦丟進(jìn)大鍋里,再扔上幾塊老姜,權(quán)當(dāng)去腥,就這么敞著鍋蓋,大火猛煮兩三個(gè)時(shí)辰。等羊骨煮得差不多了,撈上來放在一旁冷卻,接著,就得靠師傅精湛的手藝,把骨頭上的肉剔下來,切成薄厚均勻的肉片,整齊碼放在一旁備用。

    有客人上門時(shí),麻利地盛出肉片,滾燙的肉湯往上一澆,簡單樸實(shí),卻能實(shí)實(shí)在在地喂飽食客肚里的饞蟲。

    秦剛做的羊肉湯,在這威遠(yuǎn)縣那是出了名的好,而這好的精髓,全在他那出神入化的刀工上。前文提過,這地方百姓手頭不寬裕,進(jìn)店吃飯,大多只點(diǎn)得起一兩肉,再配上一碗飯、一碗湯,便是一頓熱乎飯。

    因此,如何將這一兩肉切得恰到好處,便成了考驗(yàn)這道菜水準(zhǔn)的關(guān)鍵。

    切得太薄了,羊肉一下鍋,沒等客人動筷子,就碎在湯里找不著影了,客人保準(zhǔn)氣得跳腳,嘴里罵著

    馬賣��;切得太厚呢,一兩肉撐死切成寥寥幾片,客人幾筷子下去,碗里就見底了,免不了要埋怨店家缺斤少兩,不地道。

    可喝過秦剛家羊肉湯的客人,無一不豎起大拇指,贊不絕口。

    第一刀不愧是第一刀,不管是耍刀還是做羊肉湯,那都是一頂一的厲害,旁人根本沒法比!

    這話在縣城里傳開了,傳到了另一家羊肉湯店老板李格的耳朵里,可把他氣得夠嗆。想當(dāng)初,在秦剛轉(zhuǎn)行賣羊肉湯之前,李格的店那可是縣里生意最火爆的,食客盈門,熱鬧非凡。

    誰能想到,半路殺出個(gè)程咬金,秦剛一來,不僅搶走了不少客源,如今在名氣上,更是有蓋過他的勢頭,這讓李格如何能咽下這口氣

    李格這人,脾氣本就有些火爆,眼里揉不得沙子,當(dāng)下就坐不住了,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找上秦剛,非要跟他一較高下,分出個(gè)勝負(fù)。

    秦剛雖說如今拿起了菜刀,可骨子里那股刀客的豪爽勁兒還在,哪會輕易示弱兩人一拍即合,當(dāng)場約定,擇日比試一場,還特意請了小縣里幾位德高望重、對美食頗有研究的老饕來當(dāng)評委,讓他們好好品鑒品鑒,到底哪家的羊肉湯更勝一籌。

    比試這天,縣城里像是炸開了鍋,百姓們紛紛奔走相告,都趕來瞧這場熱鬧。李格一大早就忙活開了,把自己那把心愛的菜刀拿出來,又是磨刀石打磨,又是用油細(xì)細(xì)擦拭,直把刀刃磨得锃亮,寒光閃閃,仿佛能照出人影來。

    待一塊煮得火候剛剛好的羊腿肉骨端上桌,李格深吸一口氣,穩(wěn)住心神,啪

    的一聲,手起刀落,精準(zhǔn)無比地剁下一兩肉,那手法,嫻熟得讓人咋舌。

    緊接著,他的刀在案板上起起落落,看得人眼花繚亂,不一會兒的工夫,羊肉便切好了。

    隨后,李格手腳麻利地開始煮湯。只見他將切好的羊肉放入鍋中,加入精心熬制的湯底,那湯底是他用羊骨、老湯,再配上自家秘制的香料,小火慢燉了整整一夜,才熬出這般濃郁鮮香的滋味。

    李格一邊煮著湯,一邊撒上翠綠的蔥花,那蔥花像點(diǎn)點(diǎn)繁星,點(diǎn)綴在湯面上,光是看著,就讓人食欲大增。很快,一碗熱氣騰騰的羊肉湯就出鍋了,湯水清澈透亮,猶如一面鏡子,倒映著周圍人的臉龐,上面漂浮著的蔥花,為這碗湯增添了幾分靈動。

    老饕們圍坐在桌前,眼神中透著期待與審視。他們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夾出湯里的羊肉片,一片一片仔細(xì)地?cái)?shù)著,好家伙,一兩羊肉竟被李格切成了整整十八片,而且片片均勻,薄得就跟蟬翼似的,對著光一照,都能瞧見對面的人影。

    老饕們又試著用筷子甩弄肉片,可那肉片就跟長在筷子上似的,怎么甩都不散,足見這刀工的厲害。眾人相視一眼,微微點(diǎn)頭,臉上露出贊賞的神色,這才將羊肉送入口中,細(xì)細(xì)品味起來。只見他們閉上眼睛,嘴巴輕輕咀嚼,臉上漸漸浮現(xiàn)出陶醉的神情,一旁圍觀的人瞧這架勢,都以為李格這場比試穩(wěn)操勝券了。

    可誰能想到,等秦剛做出的羊肉湯端上桌來,所有人都驚得瞪大了眼睛,下巴都快掉地上了。秦剛切羊肉的時(shí)候,一開始就不被人看好。

    他選的那段羊腿骨,看著就偏瘦,咋看都不像能切出一兩肉的樣子。再瞧他手里那把刀,跟李格那嶄新锃亮的菜刀比起來,簡直寒磣到了極點(diǎn)。刀身不見光澤,上頭還有些銹跡,刀刃甚至都有點(diǎn)彎了,看著就像一把被歲月遺忘的老物件。周圍看客們瞧見這刀,都忍不住皺起眉頭,小聲議論起來,對秦剛的手藝打上了問號。

    可秦剛卻像沒事人一樣,神色淡定,只見他不慌不忙地提起那把舊刀,在眾人懷疑的目光中,開始切肉。誰都沒料到,他這一動起手來,竟如行云流水一般,手速快得驚人。

    那把舊刀在他手中,仿佛被賦予了生命,在肉骨上騰挪起舞,上下翻飛。不過眨眼的工夫,秦剛就已經(jīng)將肉切好了,動作之迅速,讓人根本來不及看清他是怎么下刀的。切完肉,他順手把那根羊腿骨丟進(jìn)湯鍋回煮,就好像剛剛發(fā)生的一切,不過是再平常不過的小事。

    此刻,老饕們盯著秦剛煮的羊肉湯,皆忍不住嘖嘖稱奇。只見那湯汁濃郁醇厚,卻一點(diǎn)都不油膩,湯面上綴著少許嫩綠的蒜葉,星星點(diǎn)點(diǎn),宛如一幅寫意的水墨畫。

    熱氣騰騰地升騰而起,帶著一股勾人魂魄的香氣,瞬間彌漫在整個(gè)空間,引得周圍人不停地吞咽口水。老饕們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特意數(shù)了一數(shù)湯里的羊肉片,嘿,同樣是十八片!

    咋個(gè)可能哦!

    李格這下可坐不住了,忍不住大聲喊道,我練刀都練了好幾年了,一兩羊肉切成十八片,已經(jīng)是我的極限了。他剛剛切下的那點(diǎn)肉,明明都不足一兩,咋個(gè)可能也切出十八片來

    他滿臉通紅,額頭上青筋暴起,眼睛瞪得像銅鈴,死死地盯著秦剛,仿佛要從他臉上看出個(gè)所以然來。

    老饕中威望最高的,是一位花白胡子的老者。他見李格情緒激動,趕忙開口安撫:李師傅,你先莫要著急嘛。你跟秦剛的刀法,那都已經(jīng)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咯,依我看,這會兒還分不出個(gè)高低。不如等我們嘗過秦剛的羊肉湯后,再好好評判,你看要得不

    老者聲音沉穩(wěn),不緊不慢,像是有一種讓人安心的魔力。李格聽了,雖然心里還是不服氣,但也不好再說什么,只能退到一邊,算是默許了老者的提議。

    老饕們先用清水漱了漱口,把嘴里先前殘留的味道清理干凈,這才端起秦剛的羊肉湯,細(xì)細(xì)品嘗起來。他們先是輕輕抿了一口湯,那湯汁一入口,眾人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

    這湯汁鮮得眉毛都要掉下來了,卻一點(diǎn)膻味都沒有,味道醇厚悠長,讓人回味無窮。接著,他們夾起羊肉,放進(jìn)嘴里慢慢咀嚼,羊肉味甘而不膩,最關(guān)鍵的是,嚼在嘴里比先前李格做的更脆口、更有韌勁,每一口都仿佛在舌尖上跳舞,帶來無與倫比的美妙體驗(yàn)。

    不用說,這場比試,秦剛毫無懸念地勝出了。李格站在一旁,看著老饕們贊不絕口的模樣,心里五味雜陳。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輸在了哪里。他大步跨到秦剛煮羊肉的那口大鍋前,伸手撈出先前那塊羊骨頭,一瞧之下,整個(gè)人都愣住了。

    只見那根羊骨上干干凈凈,一點(diǎn)殘余的羊肉都沒有,簡直干凈得不像話!要知道,從羊骨上剔肉,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有的地方肉連著筋,筋又連著骨,哪怕你使出渾身解數(shù),握著刀拼命用力,都不一定能把肉從骨頭上完整地剔下來,更何況還要保證剔下來的肉成片而不散。

    哪怕是李格自己,在剔羊肉的時(shí)候,也總會有一些殘余的羊肉連在骨頭上,哪能像秦剛這般,把骨頭剔得如此干凈

    看到這,李格心里對秦剛的刀法是徹底服氣了,可他還有一點(diǎn)想不明白,忍不住開口問道:你是咋個(gè)拿不足一兩的肉,切出十八片來的

    秦剛聽了,仰頭哈哈大笑起來,他湊到李格耳邊,小聲耳語了幾句。

    李格聽完,先是一愣,隨后長嘆一口氣,臉上的不甘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敬佩。他對著秦剛拱手道:秦師傅,我李格今天算是徹底服了,甘拜下風(fēng)!

    第二章:師徒刀藝傳薪火,湯鮮紛爭見真章

    自與李格那一場精彩絕倫的比試后,第一刀羊肉湯

    的名號在威遠(yuǎn)縣乃至周邊地區(qū)愈發(fā)響亮。原本就人氣頗高的羊湯館,此刻更是門庭若市,熱鬧非凡。每日清晨,天還未大亮,羊湯館門口便已排起了長隊(duì),食客們哈著白氣,跺著腳,眼巴巴地盼著館門開啟,只為能趁早喝上一碗熱氣騰騰、鮮香四溢的羊肉湯。

    店內(nèi),伙計(jì)們忙得腳不沾地,汗水濕透了衣衫。他們一邊高聲吆喝著招呼客人,一邊手腳麻利地收拾桌子、擺放碗筷。大鐵鍋里的羊肉湯

    咕嚕咕嚕

    歡快地翻滾著,乳白的湯汁如同涌動的奶潮,濃郁的香氣彌漫在整個(gè)空間,勾得人肚子里的饞蟲拼命鬧騰。

    食客們或獨(dú)自前來,坐在角落狼吞虎咽;或三兩成群,圍坐一桌,一邊暢快地喝著湯,一邊熱烈地談?wù)撝章犅劦钠媛勢W事,歡聲笑語交織在一起,奏響了一曲熱鬧的市井樂章。

    不少懷揣著廚師夢想的年輕后生,聽聞秦剛的大名與他那令人驚嘆的廚藝,紛紛慕名而來。他們背著簡單的行囊,滿懷憧憬與期待,站在羊湯館門口,希望能拜入秦剛門下,習(xí)得這門精湛的手藝。

    秦剛深知收徒責(zé)任重大,不敢有絲毫馬虎,對這些前來拜師的后生,他逐一仔細(xì)觀察、耐心考驗(yàn)。他考量他們對廚藝的熱忱,審視他們的品性與毅力,經(jīng)過千挑萬選,最終只留下了兩位頗具潛力的徒弟。

    大徒弟李奇,正是李格師傅的兒子。那日,李奇一臉鄭重地來到羊湯館,只見他身著樸素衣衫,頭發(fā)梳理得整整齊齊,眼神中透著堅(jiān)定與誠懇。他見到秦剛,撲通

    一聲跪地,行了一個(gè)標(biāo)準(zhǔn)的拜師禮,隨后說道:秦師傅,我父親與您那場比試,輸?shù)媚鞘切姆诜�,曉得自己在廚藝上比不過您。他老人家一心就盼著我能拜在您門下,跟您好好學(xué)習(xí),將來能有出息,超越他。我李奇今日特來拜師,求您收下我,我定會刻苦學(xué)藝,絕不辜負(fù)您的期望!

    秦剛聽后,心中滿是驚訝,他看著眼前這個(gè)年輕后生,見他言辭懇切,態(tài)度真誠,不禁動容。再想到李格在比試后的坦然磊落,心中對這父子二人的敬意又多了幾分,當(dāng)下便點(diǎn)頭應(yīng)下,收李奇為徒。

    小徒弟馬嵐,是個(gè)孤苦伶仃的孤兒。他原本在店里幫忙打雜,每天起早貪黑,干著最臟最累的活兒,卻毫無怨言。他身形清瘦,面容略顯稚嫩,一雙眼睛卻明亮而有神,透著質(zhì)樸與善良。秦剛平日里看在眼里,對他的勤勞和老實(shí)十分欣賞,心想這孩子品性純良,若能傳授他一門手藝,也算是給他尋了條出路。

    于是,在一個(gè)閑暇的午后,秦剛把馬嵐叫到跟前,和顏悅色地說道:馬嵐啊,你這孩子踏實(shí)肯干,我瞧著喜歡。往后你就跟著我學(xué)做羊肉湯,用心學(xué),將來也好有個(gè)謀生的本事。

    馬嵐聽后,眼中瞬間涌起淚花,他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只是對著秦剛連連磕頭,滿心的感激盡在這無聲的動作之中。

    李奇比馬嵐早入門幾年,他天賦異稟,頭腦聰慧,學(xué)東西極快。在馬嵐還只能將一兩羊肉切成十二三片的時(shí)候,李奇就已經(jīng)憑借著自己的悟性和努力,能切出十七片肉來,這等刀工,在旁人看來,已然十分了得,距離師傅秦剛的十八片,僅差毫厘。

    然而,此后的好幾年時(shí)間里,李奇卻如同陷入了泥沼,刀法再無半點(diǎn)長進(jìn)。看著馬嵐的刀工日益精進(jìn),都已經(jīng)能切出十五片肉了,李奇心中愈發(fā)焦急,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坐立難安。

    終于,在一個(gè)陽光有些刺眼的午后,李奇按捺不住心中的急切,徑直走到正在廚房忙碌的秦剛面前,臉上帶著一絲焦急與疑惑,開口問道:師傅,徒兒實(shí)在想不明白,為啥您都不肯再教我新招了嘞就這么白白耽擱著,徒兒這幾年都感覺沒啥進(jìn)步,手藝都快荒廢咯!

    秦剛停下手中的活兒,抬起頭,目光平靜地看著李奇,不緊不慢地說道:李奇啊,師傅我這一身本事,可都毫無保留地教給你了,哪還有啥藏著掖著沒教的喲!

    李奇哪里肯信,他皺著眉頭,臉上滿是不甘,急切地說道:師傅,您可別誑我!徒兒現(xiàn)在最多也就把那一兩羊肉切出十七片來,跟您比,還差著一片呢!更別說您還有那一手出神入化、人人都知曉的剔骨絕學(xué),您肯定是還沒教我噻!

    秦剛聽了,沒有立刻回應(yīng),而是轉(zhuǎn)身拿起一把刀,走到墻邊,在那略顯斑駁的墻壁上刻下了一個(gè)字。李奇滿心疑惑,趕忙跑過去一瞧,只見墻上刻著的,正是個(gè)

    窮

    字。

    李奇撓了撓腦袋,眉頭擰成了一個(gè)

    川

    字,滿臉迷茫地問道:師傅,您這是啥意思啊徒兒咋一點(diǎn)都搞不懂呢

    秦剛看著李奇,微微搖了搖頭,語重心長地說道:李奇啊,你這心太浮躁咯,如此下去,刀法恐怕很難再有精進(jìn)。啥時(shí)候你能懂得窮盡自己的氣力,窮極自己的心血,一門心思地琢磨這刀法,到那時(shí),自然就能領(lǐng)悟?yàn)閹煹男囊饪?br />
    李奇聽了,越聽越糊涂,心里暗自嘀咕:不就是一碗羊肉湯嘛,至于說得這么玄嗎他還以為師傅這是故意找借口,不愿教授自己真正的絕技,在糊弄他呢!

    就在這時(shí),一旁正在默默干活的馬嵐,聽到師傅這番話,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仿佛黑暗中尋到了一絲曙光。他本就是個(gè)孤苦之人,無牽無掛,一心只想跟著師傅學(xué)好手藝,往后能過上好日子。此刻聽師傅講了

    窮

    的奧義,猶如醍醐灌頂。從那以后,馬嵐每日天不亮便起身,來到廚房,拿起那把略顯破舊的菜刀,在案板上反復(fù)練習(xí)切肉。

    他全神貫注,心無旁騖,每一刀都仿佛傾注了自己全部的心力。日子一天天過去,他的手上磨出了厚厚的繭子,一道道傷痕布滿了雙手,可他卻渾然不覺,依舊沉浸在練刀的世界里。就這樣,不到半年的時(shí)間,馬嵐的刀法突飛猛進(jìn),竟然也能同李奇一樣,將一兩重的羊肉切成十七片。

    這一下,李奇更是又急又氣,心中的嫉妒如同野草般瘋狂生長。他氣沖沖地跑到秦剛面前,臉漲得通紅,大聲說道:師傅,我曉得師弟手腳勤快,平日里店里那些雜七雜八的活兒,都是他搶著干,您看著歡喜,可也不能因?yàn)檫@個(gè),就把那刀法絕技傳給他,卻不教我噻!您這也太偏心了吧!

    秦剛聽了,臉色一沉,眼中閃過一絲怒色,大聲喝道:你少在這兒胡亂猜疑!你倆都是我徒弟,我向來一視同仁,教你們都是盡心盡力。將來誰能繼承我這‘第一刀’的招牌,全憑你們各自的本事。不管是你還是馬嵐,誰更厲害,那都是我秦剛的徒弟,我為啥要偏心

    李奇卻依舊不依不饒,他眼睛通紅,像一頭發(fā)怒的公牛,指著正在一旁干活的馬嵐說道:師傅,我今兒就要跟他比試一場!輸?shù)哪莻(gè),自覺滾蛋!到時(shí)候,您就剩一個(gè)徒弟,想偏心都沒機(jī)會!

    馬嵐聽到這話,手中的活兒停了下來,他抬起頭,眼神中帶著一絲驚訝與無奈,正欲開口,秦剛卻搶先一步,斬釘截鐵地說道:行!就這么辦!明日我就請店里的幾位�?蛠�,讓他們評判評判,你倆到底誰的廚藝更勝一籌!

    翌日清晨,陽光灑在威遠(yuǎn)縣的街巷,給這座小城披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秦剛早早地便請來了店里的幾位常客,這些人皆是對羊肉湯頗有研究的老饕,平日里就常來店里光顧,對羊肉湯的口味極為挑剔。眾人在店內(nèi)的一張大桌子前依次坐定,臉上帶著期待的神情,準(zhǔn)備見證這場精彩的比試。

    馬嵐率先登場,他身著一件干凈整潔的粗布衣衫,神色平靜,雙手穩(wěn)穩(wěn)地端著一大碗羊肉湯,緩緩走到眾人面前,然后恭恭敬敬地將湯放在桌上。眾人定睛一看,只見碗中湯汁清澈透亮,宛如一面平靜的鏡子,能清晰地倒映出人的面容。

    不用筷子攪動,十七片羊肉整整齊齊地漂浮在湯面上,肉片薄厚均勻,紋理清晰可見。羊肉的色澤鮮嫩誘人,泛著淡淡的粉色,讓人看了便食欲大增。肉香撲鼻而來,那股濃郁醇厚的香氣,瞬間彌漫在整個(gè)空間,引得周圍人不停地吞咽口水。

    秦剛看著這碗羊肉湯,眼中也不禁流露出一絲贊賞。他伸手拿起勺子,輕輕舀起一勺湯,放入口中細(xì)細(xì)品嘗。湯汁一入口,他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他咂摸著滋味,忍不住說道:咦馬嵐,你這碗湯咋比為師做的還鮮美嘞

    馬嵐聽了,微微躬身,恭敬地答道:師傅,咱們這兒煮羊湯,往常為圖方便省事,都是一口大鍋放滿水,用大火煮上兩三個(gè)時(shí)辰,煮湯的人也不管,就在旁邊歇著。昨日徒兒煮湯的時(shí)候就在琢磨,這大火敞開了煮,是能煮出羊膻味,可羊膻味能被煮出去,肉的鮮味不也跟著跑咯要是等羊膻味一除,就趕緊改用文火慢熬,是不是就能讓湯里保留更多的鮮味嘞徒兒就這么想著,然后每隔一炷香的時(shí)間,就跑過來瞅瞅湯,就怕錯(cuò)過改火候的時(shí)機(jī)。每次查看湯底,徒兒也會把浮油和血沫撇干凈,所以這湯才這么清澈透明。

    秦剛聽了,不住地點(diǎn)頭,正欲開口夸贊馬嵐幾句,就見李奇一臉不甘地端著自己的羊肉湯走了過來,將湯重重地放在桌上,眼睛緊緊盯著秦剛,似乎在等待師傅的夸贊。秦剛看了李奇一眼,不緊不慢地問道:李奇,你這湯里切出十八片羊肉了

    李奇聽了,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眼神有些閃躲,心虛地說道:十八片那肯定是沒有,不過十七片那是實(shí)打?qū)嵉�,一片都不少�?br />
    這話一出,幾位食客都忍不住哄笑起來。其中一位留著山羊胡的老者笑著說道:人家馬嵐也切了十七片羊肉,你李奇這和人家比起來,有啥勝算喲

    李奇卻仿若未聞,他大步走到自己那口湯鍋邊,伸手拿起勺子,在鍋里攪了幾下,然后撈出一塊羊骨頭,高高舉起,大聲說道:師傅,您看!

    眾人順著他的手望去,只見那羊骨光溜溜的,上面一丁點(diǎn)殘余的肉渣都不見,干干凈凈得如同被精心打磨過一般。

    呵!這不正是秦師傅的剔骨絕活嘛!看來李奇出師了,這場比試,他怕是勝券在握咯!

    人群中有人小聲議論道。秦剛看著那塊羊骨,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他沉默片刻,然后奪過李奇手中的勺子,在他鍋里的湯水中攪動了幾下,突然問道:連骨肉呢

    啊

    李奇一下子愣住了,臉上露出茫然的神色。秦剛皺著眉頭,再次問道:這連骨肉最是筋道、有嚼頭,最受食客喜歡,你既然都把骨頭剔得這么干凈了,咋在你的湯里看不到連骨肉呢

    這……

    李奇支支吾吾,一時(shí)語塞,額頭上冒出了細(xì)密的汗珠。

    秦剛看著李奇,長嘆一口氣,說道:李奇啊,從前我做刀客,練刀那是為了安身立命;如今做羊肉湯,鉆研刀法,都是為了讓食客滿意。你跟我這些年,咋就不明白,得刀法重要,得人心更重要這個(gè)道理呢

    說著,秦剛指了指馬嵐那碗已經(jīng)被食客們喝得快見底的羊肉湯,繼續(xù)說道:你和馬嵐這場比試,誰輸誰贏,現(xiàn)在怕是已經(jīng)很清楚咯。

    就在這時(shí),人群中突然有人盯著李奇手里的羊骨頭,大聲喊道:他這哪是刀工好啊!你們仔細(xì)瞧瞧,這骨頭上有犬牙印,分明是讓狗啃干凈的吧!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紛紛伸長脖子去看。只見那羊骨上,果然有一些細(xì)小的齒痕,若隱若現(xiàn),仔細(xì)分辨,確實(shí)像是犬牙留下的痕跡。一時(shí)間,眾人嘩然,紛紛交頭接耳,對李奇投去鄙夷的目光。

    秦剛聽了這話,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他失望至極,狠狠地瞪了李奇一眼,轉(zhuǎn)身不再看他。有食客剛喝了幾口李奇的湯,此刻一聽這話,頓時(shí)覺得惡心不已,連連作嘔,嘴里罵罵咧咧道:嘔!李奇這龜兒也太不像話了,居然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根本不配留在‘第一刀’!

    不留就不留!

    李奇的臉漲得通紅,像熟透了的番茄,眼中滿是憤怒與不甘。他

    咚

    的一聲,將手中的羊骨重重地扔回鍋里,然后一腳踢翻了旁邊的凳子,氣鼓鼓地轉(zhuǎn)身跑了

    第三章:羊湯品鑒起波瀾,師徒恩怨現(xiàn)端倪

    原以為李奇在眾人面前出了那么大的洋相,會灰溜溜地跑回家去,躲起來不敢見人。哪曉得秦剛忙完店里的活兒,抽空專門跑到李格那兒去打聽,這才知道李奇根本就沒在自家露過面。

    李格得知兒子在羊湯館里干出的那些荒唐事兒,氣得臉都漲紅了,啪

    地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那桌子都跟著晃了幾晃,他對秦剛氣呼呼地說道:這個(gè)不爭氣的臭小子,他沒臉留在‘第一刀’,難道還有臉回來哼,管他去哪哦,愛咋子咋子!

    秦剛心里惦記著李奇,又托了好些平日里相熟的人,四處去打聽他的消息�?烧伊撕眯┤兆�,愣是一點(diǎn)線索都沒有,無奈之下,也只好作罷。說來也怪,李奇走后,第一刀

    羊湯館的生意不但沒受影響,反倒比往日更加紅火了。

    不少食客都是沖著馬嵐那精湛的手藝而來,馬嵐切出的羊肉片薄厚均勻,煮出的羊湯鮮香醇厚,讓人回味無窮。秦剛瞧著店里生意興隆,后繼有人,心里頭自是十分欣慰。雖說年紀(jì)大了,精力大不如前,可看到自己的手藝能在馬嵐身上傳承下去,他也就沒什么可操心的了。

    這天,陽光明媚,馬嵐像往常一樣外出采買食材去了,店里就剩下秦剛獨(dú)自照看。晌午時(shí)分,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shí)候,街道上行人寥寥,都忙著找個(gè)陰涼地兒避暑。就在這時(shí),羊湯館的門口走進(jìn)來一位軍官。

    只見他身著筆挺的軍裝,身姿挺拔,步伐沉穩(wěn),肩上的肩章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光芒。他走進(jìn)店里,目光在店內(nèi)掃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門口那塊醒目的

    第一刀

    招牌上,嘴角微微上揚(yáng),露出一絲略帶調(diào)侃的笑容,開口說道:‘第一刀’我在沙場上南征北戰(zhàn)這么多年,殺人無數(shù),都不敢自稱第一刀,沒想到在這小縣城里,一個(gè)賣羊肉湯的鋪?zhàn)拥褂羞@么大的口氣哩!

    秦剛聽到聲音,從廚房走了出來,他不卑不亢,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恭敬地回道:長官見笑了,這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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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還沒說完,軍官就擺了擺手,打斷了他,接著說道:我曉得你。在重慶的時(shí)候,我手下有個(gè)同鄉(xiāng)的廚子,他給我做的羊肉湯,那味道,一下子就讓我想起了家鄉(xiāng)的味道。他還跟我說,他的師傅比他厲害得多,是這縣里公認(rèn)的羊肉湯做得最好的人……

    秦剛一聽,心里頓時(shí)明白了幾分,若有所思地說道:想必長官是遇到我那大徒弟了。我這徒兒雖說有時(shí)候恃才傲物了些,可他說的這話倒不假,吃過我做的羊肉湯的人,就沒有不滿意的。

    開店做生意,到底滿不滿意,那得由食客說了算。

    軍官指了指門口的招牌,語氣中帶著一絲挑戰(zhàn),今天,我就來嘗嘗你的湯。要是真像傳言中那么厲害,我喝著滿意,給你打一塊金字招牌那都不在話下;可要是言過其實(shí),有假,你這塊招牌,還是趁早揭了吧。

    秦剛在羊肉湯這門手藝上,向來都是信心十足,從不會露怯。他二話沒說,當(dāng)即一口答應(yīng)下來:要得,長官您就等著嘗嘗我做的羊肉湯,保準(zhǔn)您滿意!

    說罷,秦剛轉(zhuǎn)身走進(jìn)廚房,系上圍裙,開始忙活起來。

    他先是精心挑選了一塊上好的羊肉,那羊肉色澤紅潤,紋理清晰,一看就是新鮮的好肉。接著,他手腳麻利地將羊肉洗凈、切塊,動作嫻熟得如同行云流水。這邊鍋里的水已經(jīng)燒開,他把切好的羊肉放進(jìn)鍋里焯水,撇去浮沫,撈出控水。隨后,將羊肉放入砂鍋中,加入蔥姜、白芷等調(diào)料,再倒入足量的清水,蓋上鍋蓋,先用中火燉煮起來。

    不多時(shí),廚房里便彌漫起濃郁的羊肉香氣,那香味順著門縫飄了出去,引得街上路過的行人都忍不住停下腳步,使勁嗅上幾口。約莫過了半個(gè)小時(shí),秦剛揭開鍋蓋,將火調(diào)小,繼續(xù)慢燉。又過了一會兒,他往鍋里加入洗凈切好的白菜和泡發(fā)好的粉條,再撒上適量的鹽和辣椒羊油,攪拌均勻。不一會兒,一鍋熱氣騰騰、鮮香四溢的羊肉湯就出鍋了。

    秦剛小心翼翼地將羊肉湯盛在一個(gè)大碗里,端到軍官面前。那碗里的湯色澤乳白,如同牛奶一般,散發(fā)著誘人的光澤,還點(diǎn)綴著翠綠的蔥花和香菜,看著就讓人食欲大增。軍官看著眼前的羊肉湯,并沒有急著去夾湯中的羊肉,而是伸手撈起一塊羊骨,仔細(xì)地端詳起來。

    看著看著,他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臉上露出一絲不滿的神色。緊接著,他站起身來,走到煮羊肉的大鍋前,拿起勺子,把里面的所有骨頭都撈了出來,逐一查看�?赐曛�,他

    啪

    地一下把勺子扔回鍋里,冷冷地說道:這羊肉湯,我不用喝了。

    秦剛見狀,心里一愣,他滿臉疑惑地說道:長官,我這羊肉湯做得有啥不好的地方,您好歹嘗一嘗,再給我指點(diǎn)指點(diǎn)呀。

    軍官一臉掃興地嘆了口氣,說道:并非我有意為難你,只是這羊肉湯,和我當(dāng)年記憶中的味道不一樣咯。我不嘗也曉得,這不是我一直盼著的那滋味��!

    原來,軍官自幼家境貧寒,父親早早地就去世了,是母親獨(dú)自一人含辛茹苦地把他拉扯大。那時(shí)候,別的鄉(xiāng)親攢點(diǎn)錢就能去店里喝上一碗羊肉湯,可軍官家卻連這頓羊肉湯的錢都拿不出來。于是,軍官的母親想出了一個(gè)辦法,每到過年的時(shí)候,就去店里買人家剩下的羊骨頭回來煮湯。

    那些羊骨頭上剔剩下的肉,全是些筋頭巴腦的,一般人都嫌吃著費(fèi)勁,可對于年幼的軍官來說,那卻是他一年中最期盼的美味。以至于后來他再吃羊肉湯的時(shí)候,總是習(xí)慣先啃羊骨頭。可如今,秦剛把羊骨頭上的肉剔得干干凈凈,軍官一看這骨頭,就覺得味道不對,自然也就不滿意了。

    軍官說完,轉(zhuǎn)身便要離開。秦剛愣在那里,心里憋得慌,就像有一塊大石頭壓在胸口。他心里明白,這位軍官的要求雖說有些

    刁鉆,可人家說得在理,也是情有可原,自己根本就無言反駁。他苦笑著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沒想到我這‘第一刀’,第一次輸,就輸在了刀工上。慚愧啊,實(shí)在是慚愧……

    就在秦剛滿心沮喪的時(shí)候,一個(gè)熟悉的身影從店外走了進(jìn)來。那人邁著輕快的步伐,臉上帶著一絲得意的笑容,開口說道:師傅,您總說廚子練刀,是為了讓客人滿意,可您萬萬沒想到吧,您刀功這么好,做出來的湯,客人卻連喝都不愿意喝一口!

    秦剛抬頭一看,來人正是李奇。看到李奇現(xiàn)身,秦剛其實(shí)并不感到意外,他心里早就猜到,這一切說不定就是李奇在背后設(shè)的局。李奇故意在軍官面前把師傅夸得天花亂墜,目的就是想讓一向爭強(qiáng)好勝、不服輸?shù)那貏傇詡(gè)跟頭,好讓他難堪。秦剛瞪著李奇,心里窩著一團(tuán)火,恨不得破口大罵一句

    你個(gè)狗日的,可這股怒氣剛涌到嗓子眼,就感覺心口一陣隱痛,他忍不住捂著胸口,身體晃了晃,一屁股跌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眼睛直直地看著李奇,看著他忘形地大笑……

    第四章:兩代廚藝傳承

    秋風(fēng)卷著銀杏葉撲進(jìn)羊湯館,秦剛倚在褪色的竹椅上,聽著后廚傳來馬嵐切菜的

    篤篤

    聲,喉間涌上一陣腥甜。自從被李奇設(shè)計(jì)砸了招牌,他便像被抽了筋骨的老竹,纏綿病榻數(shù)月。如今勉強(qiáng)能起身,望著空蕩蕩的門頭

    ——

    曾經(jīng)锃亮的

    第一刀

    匾額早被他取下,靠在墻角蒙灰,心里滿是酸澀。

    娃兒,你收拾收拾走吧。

    秦剛摩挲著桌邊豁口,對正在擦灶臺的馬嵐說道,外頭大館子多的是,憑你這手藝,早該去闖闖。

    灶火映得馬嵐的影子在墻上晃悠,他頭也不抬,甕聲甕氣地回:師傅,我哪兒都不去!沒了招牌又咋只要這鍋湯還在熬,客人就斷不了!

    說罷往鍋里添了勺秘制羊油,白湯頓時(shí)翻涌如沸雪,香氣直往人鼻腔里鉆。

    還真叫馬嵐說中了。沒了那塊唬人的招牌,羊湯館反倒更熱鬧了。清晨五點(diǎn),店門口就排起長隊(duì),裹著粗布襖的挑夫、挎著竹籃的婦人,哈著白氣直跺腳。馬嵐變著法兒地折騰羊肉湯

    ——

    有時(shí)是清亮見底的清湯,撒把野山椒,辣得人額頭冒汗;有時(shí)是濃白如奶的白湯,擱幾塊吸飽湯汁的凍豆腐,咬一口汁水四溢。最絕的是他的刀工,昨日見他把羊肉切成蟬翼薄片,涮三秒就能入口;今日又改切骰子丁,混著脆嫩的羊肚絲,嚼起來

    咯吱

    作響。

    相較之下,李奇的日子卻愈發(fā)難捱。他氣沖沖回了父親的鋪?zhàn)�,把秦剛教的十八片刀法刻在案板上,逢人便拍胸脯:嘗嘗!這可是‘第一刀’真?zhèn)鳎?br />
    可食客們一聽掌勺的是他,不是扭頭就走,就是撇嘴嘟囔:還不如去小馬那兒喝湯,人家能把羊骨頭熬出油花兒來!

    李奇氣得摔了湯勺,一咬牙,竟包下了市集上所有羊肉販子的貨。他盤著算盤,嘴角勾起陰笑:馬嵐,沒了肉,我看你拿啥熬湯!

    三日后,李奇揣著袖籠,施施然晃進(jìn)馬嵐的店。剛掀開門簾,熱浪裹著肉香撲面而來,堂內(nèi)擠滿了人,粗瓷碗碰得叮當(dāng)響。他擠到桌旁,見個(gè)老漢捧著碗

    咕嘟咕嘟

    灌湯,連眉毛都浸在熱氣里,忍不住扯著嗓子問:老哥,這真是羊肉湯咋沒見肉

    老漢抹了把嘴,指著碗里:你眼瞎咧這不是肉是啥!

    李奇奪過筷子一攪,碗底沉的分明是羊脊骨!這玩意兒肉少刺多,剔起來費(fèi)工費(fèi)力,往常連街邊乞丐都嫌麻煩�?纱丝掏肜锏墓穷^泛著琥珀色油光,骨髓被熬得透亮,輕輕一吸,滾燙的油脂便滑進(jìn)喉嚨。更絕的是附著的碎肉,竟被剔得薄如宣紙,在湯里舒展如蝶翼。

    馬嵐!你哪兒偷的本事

    李奇踹開后廚門,正撞見馬嵐戴著老花鏡,瞇著眼研究羊脊骨的紋路。案板上擺著七八個(gè)碗,分別盛著不同部位的羊肉

    ——

    帶脆骨的月牙肉、帶筋膜的羊腱子,每塊都切得規(guī)整如工藝品。

    馬嵐直起腰,遞過一碗剛熬好的羊脊骨湯:師兄,還記得師傅刻的‘窮’字不

    湯面浮著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香菜碎,熱氣模糊了李奇漲紅的臉。

    哼!不就是窮極刀法嘛!

    李奇別過臉,卻瞥見門框上歪歪扭扭的刻痕

    ——

    正是他離開前用刀劃的

    十八片

    標(biāo)記,如今被新刻的小字覆蓋:一兩肉,十八片,不如一碗真心湯。

    錯(cuò)咯!

    蒼老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李格拄著拐杖,顫巍巍走進(jìn)來,渾濁的眼睛盯著羊脊骨,突然老淚縱橫,當(dāng)年我和你師傅比試,輸?shù)貌环䴕�。可看到他用半塊骨頭切出十八片肉,才曉得啥叫‘窮’。咱們窮,是窮在錢袋;你師傅窮,窮的是心思啊!

    老人的話匣子一打開,便收不住了。原來當(dāng)年李格為省本錢,苦練刀法把一兩肉切到極致;而秦剛更絕,連羊腿骨上的月牙骨都不放過,薄片疊著軟骨,愣是做出了別人沒有的口感。我讓你拜師,本想讓你偷師絕技,

    李格揪著李奇的耳朵直晃,結(jié)果你倒好,凈學(xué)些歪門邪道!

    正鬧著,門外傳來

    吱呀

    聲。秦剛扶著門框,看著案板上擺得整整齊齊的羊骨,渾濁的眼睛突然亮了:李老哥,當(dāng)年比試,我用月牙骨湊數(shù),不算真本事。

    他走到馬嵐身邊,枯瘦的手掌按在年輕人肩上,倒是這娃兒,把‘窮’字琢磨透了。

    馬嵐的臉漲得通紅,撓著后腦勺說:我尋思,來喝湯的都是窮苦人。他們攢好久的錢,就盼這一口熱乎。我要是不用心,咋對得起人家

    說著,他掀開灶上的大鐵鍋,湯底咕嘟翻涌,浮著密密麻麻的羊脊骨,這些骨頭,是我挨家挨戶收來的。肉鋪老板說沒用,可我想著,熬出骨髓,再加點(diǎn)野菜,照樣能成一碗好湯!

    堂內(nèi)突然安靜下來。食客們望著碗里的羊脊骨湯,突然品出了別樣滋味

    ——

    那湯里熬的哪里是骨頭,分明是窮苦人相互幫襯的心意。李奇盯著碗中沉浮的碎肉,喉結(jié)動了動,突然蹲在墻角捂著臉哭起來:師傅,我錯(cuò)了……

    夕陽西下,余暉透過窗欞灑在湯碗上,泛起細(xì)碎金光。秦剛顫巍巍地拿起墻角的

    第一刀

    匾額,輕輕放在馬嵐掌心:從今兒起,這招牌歸你了。記住,咱們做的不是湯,是人心。

    馬嵐鄭重地點(diǎn)頭,轉(zhuǎn)身把匾額掛上,褪色的金字在暮色中重新煥發(fā)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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