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虞昭陽站在銅鏡前,任由侍女們?yōu)樗釆y打扮。大紅的嫁衣如火般燃燒,金線繡成的鳳凰在她裙擺上展翅欲飛。十八歲的年紀,本該是女子最美好的時光,可鏡中那張精致絕倫的臉龐上,卻看不到一絲喜色。
小姐,您今日真美。貼身丫鬟青竹輕聲說道,手中玉梳輕輕滑過昭陽如瀑的黑發(fā)。
昭陽嘴角扯出一個幾不可見的弧度,眼中卻一片冰冷。美不過是件待價而沽的商品罷了。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昭陽的父親——當朝宰相虞鴻大步走入內(nèi)室。他身著紫色官袍,面容威嚴,眉宇間卻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疲憊。
你們都退下。虞鴻揮退侍女,待房門關上后,才轉向女兒,昭陽,今日之事,你心中可有怨恨
昭陽抬起眼眸,直視父親:父親既知女兒心有不甘,又何必多此一問
虞鴻長嘆一聲:太子雖非良配,但圣意難違。我虞家世代忠良,不能因你一人毀了百年基業(yè)。
忠良昭陽冷笑,父親所謂的忠良,就是將親生女兒送入虎口那李承澤荒淫無度,京城誰人不知
住口!虞鴻厲聲喝止,隨即壓低聲音,正因如此,才更需要你去制衡。太子若無人約束,將來登基必是天下大禍。昭陽,你自幼聰慧過人,為父相信你能應對。
昭陽沉默片刻,忽然問道:父親可曾想過,若女兒不愿做這籠中金絲雀,又當如何
虞鴻面色驟變:你想做什么
沒什么。昭陽轉身面對銅鏡,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只是忽然明白,棋子若要跳出棋盤,必須先學會棋手的規(guī)則。
吉時已到,喜樂喧天。昭陽蓋上紅蓋頭,在喜娘的攙扶下緩步走出閨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但她背脊挺得筆直,沒有絲毫猶豫。
宰相府外,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太子李承澤高坐馬上,面容英俊卻透著輕浮之氣,眼中滿是不耐煩。見新娘出來,他甚至沒有下馬相迎,只是隨意地揮了揮手。
快些,別誤了吉時。李承澤的聲音里透著輕蔑。
昭陽藏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疼痛讓她保持清醒,也讓她記住這一刻的屈辱。
花轎穿過京城最繁華的街道,百姓們擠在路邊爭相觀看這場盛大的皇家婚禮。沒有人知道,紅蓋頭下的新娘眼中燃燒的不是喜悅,而是冰冷的決意。
虞昭陽,她在心中默念自己的名字,從今日起,你不再是任人擺布的棋子。終有一日,你要讓這天下人,都記住你的名字。
東宮張燈結彩,喜氣洋洋。昭陽被引入洞房,而李承澤則留在前廳與賓客飲酒作樂。直到深夜,醉醺醺的太子才踉蹌著推開新房的門。
聽說宰相之女才貌雙全,今日讓本宮好好見識見識。李承澤一把扯下昭陽的蓋頭,卻在看清她面容的瞬間愣住了。
燭光下,昭陽美得驚心動魄。眉如遠山,眸若秋水,唇似點朱。但那雙眼中的冷意,卻讓李承澤酒醒了大半。
怎么,太子殿下不滿意昭陽聲音平靜,卻帶著刺骨的寒意。
李承澤惱羞成怒:好個伶牙俐齒的賤人!你以為嫁入東宮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告訴你,在這東宮,本宮讓你生便生,讓你死便死!
昭陽緩緩起身,與李承澤平視:殿下醉了。昭陽雖為女流,卻也知禮義廉恥。若殿下今夜非要行夫妻之禮,明日朝堂上恐怕不好交代。
你敢威脅本宮李承澤暴怒,揚手就要打人。
昭陽不退反進,將臉湊上前:殿下請便。只是不知明日父親問起我臉上的掌印,昭陽該如何回答
李承澤的手僵在半空,最終狠狠甩下:好,很好!本宮倒要看看,你能硬氣到幾時!說完,他摔門而去,留下昭陽一人站在新房中。
確認太子走遠后,昭陽緊繃的身體才稍稍放松。她走到窗前,望著東宮高墻外的夜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第一步,成了。
新婚第三日,按照禮制,昭陽需入宮拜見太后與皇后。
清晨,青竹為昭陽梳了一個端莊的朝天髻,插上金鳳步搖,又選了一襲絳紫色宮裝。昭陽看著鏡中的自己,已是一派太子妃的雍容氣度。
小姐,今日入宮...青竹欲言又止。
昭陽拍了拍她的手:放心,我自有分寸。
鳳輦穿過重重宮門,昭陽透過紗簾觀察著這座帝國最高權力中心的布局。每一道宮門的位置,每一處殿宇的分布,都牢牢刻在她的腦海中。
慈寧宮內(nèi),太后端坐上位,皇后陪坐一旁。昭陽恭敬行禮,一舉一動皆符合禮制。
抬起頭來,讓哀家看看。太后聲音威嚴。
昭陽緩緩抬頭,不卑不亢地與太后對視。太后年近六旬,面容嚴肅,眼神銳利如刀。
模樣倒是不錯,只是太過冷傲。太后評價道,太子妃應當溫柔賢淑,而非這般鋒芒畢露。
昭陽垂眸:太后教訓得是。昭陽初入宮廷,許多規(guī)矩尚不熟悉,還望太后與皇后娘娘多加指點。
皇后溫和地笑了笑:母后,昭陽年紀尚輕,假以時日必能成為承澤的賢內(nèi)助。
太后冷哼一聲:但愿如此。聽聞新婚之夜,太子并未留宿新房
殿內(nèi)氣氛驟然緊張。昭陽早有準備,從容答道:回太后,殿下體恤昭陽初次離家,心中惶恐,故讓昭陽先適應東宮環(huán)境。
巧舌如簧。太后顯然不信,哀家不管你們夫妻間有何齟齬,但太子妃的首要職責是誕下皇嗣。若一年內(nèi)無所出,休怪哀家不講情面。
昭陽心中一凜,面上卻不露分毫:昭陽謹記太后教誨。
離開慈寧宮,昭陽又被引至御花園覲見皇帝。與太后處的壓抑不同,皇帝李泓在涼亭中單獨召見了她。
兒臣參見父皇。昭陽行大禮。
平身。皇帝聲音溫和,昭陽啊,朕與你父親相交多年,今日見你,甚是欣慰。
昭陽這才敢抬頭�;实勰昙s五旬,面容清癯,眼神卻炯炯有神,與太子李承澤的輕浮截然不同。
謝父皇厚愛。昭陽謹慎應答。
皇帝示意她坐下,親手為她斟了杯茶:朕知你委屈。承澤頑劣,非良配。
昭陽心頭一震,沒想到皇帝如此直白。父皇言重了,昭陽既嫁入皇家,自當恪守本分。
皇帝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虞鴻的女兒,豈會甘于本分二字昭陽,朕今日見你,是想告訴你,這深宮之中,機會與危險并存。就看你如何把握了。
昭陽心跳加速,隱約捕捉到了皇帝話中的暗示:請父皇明示。
三日后,朕將在紫宸殿召見西域使團,你隨太子一同出席�;实壅f完,便揮手示意她退下。
回東宮的路上,昭陽反復琢磨皇帝的話。這看似平常的朝見安排,背后必有深意。
果然,當昭陽將此事告知李承澤時,太子勃然大怒:女子不得干政!父皇怎會允許你出席朝會定是你這賤人蠱惑圣聽!
昭陽不急不躁:殿下若不信,大可親自去問父皇。昭陽只是傳達圣意罷了。
李承澤語塞,他再狂妄也不敢質(zhì)疑皇帝的決定。哼,就算去了,你也給我安分待在簾后,休要丟人現(xiàn)眼!
三日后,紫宸殿上。昭陽隱在珠簾之后,靜靜觀察朝堂局勢。西域使團此行為求減免歲貢,言辭謙卑卻暗藏機鋒。
陛下,近年西域連遭旱災,民生凋敝。懇請?zhí)斐w恤,暫免三年歲貢。使團首領伏地請求。
朝臣們議論紛紛。戶部尚書首先反對:西域歲貢乃祖宗舊制,豈可輕廢
兵部侍郎卻道:西域局勢不穩(wěn),若逼得太緊,恐生叛亂。
爭論陷入僵局�;实酆鋈婚_口:太子,你有何見解
李承澤顯然沒料到會被點名,支吾道:兒臣以為...以為應當遵循祖制...
皇帝失望地搖頭,目光轉向珠簾:太子妃可有高見
滿朝嘩然。自古以來,從未有后妃在朝堂上發(fā)言的先例。昭陽也是一驚,但很快鎮(zhèn)定下來。她明白,這是皇帝給她的考驗,也是機會。
兒臣冒昧。昭陽聲音清亮,西域地處要沖,若生變故,鎮(zhèn)守成本遠高于歲貢。不如允其請求,但要求西域開放商路,許我朝商人自由往來。如此,朝廷雖失小利,卻可得長遠之益。
殿內(nèi)一片寂靜。片刻后,皇帝大笑:妙!就依太子妃所言。傳旨,免西域三年歲貢,開放商路互市!
退朝后,昭陽剛回到東宮,李承澤便怒氣沖沖地闖進來:賤人!誰準你在朝堂上大放厥詞你可知滿朝文武都在看本宮笑話!
昭陽這次不再退讓:殿下若有過人見解,大可直言。昭陽不過是為君分憂罷了。
好一個為君分憂!李承澤面目猙獰,本宮警告你,再有下次,定讓你生不如死!
昭陽直視太子,一字一頓道:那昭陽拭目以待。
當夜,昭陽獨坐窗前,提筆寫下一封密信,交由青竹秘密送出。信中只有寥寥數(shù)字:時機已至,按計劃行事。
她望向皇宮方向,眼中閃爍著野心的光芒。皇帝的特別關注,太子的無能狂怒,都為她提供了絕佳的機會。
李承澤,你以為這只是一場政治聯(lián)姻昭陽輕聲自語,不,這是你的墳墓,也是我的登天梯。
春去秋來,昭陽嫁入東宮已過半載。這期間,她謹記皇帝的暗示,抓住每一個展示才能的機會。漸漸地,太子妃賢明有才的名聲在朝野間傳開。
這日清晨,昭陽正在書房研讀《孫子兵法》,青竹匆匆進來:小姐,剛收到消息,黃河決堤,下游三州受災嚴重!
昭陽立刻放下書卷:陛下有何旨意
朝會上正在商議,據(jù)說太子殿下主張增稅賑災,惹得陛下大怒。
昭陽眼中精光一閃:備轎,我要入宮。
紫宸殿內(nèi),氣氛凝重�;实勖嫔F青,李承澤則跪在地上,額頭冒汗。
增稅百姓已遭水患,再加賦稅,豈不是逼他們造反!皇帝拍案怒斥。
李承澤辯解道:父皇,國庫空虛,若不增稅,賑災錢糧從何而來
荒謬!皇帝正要繼續(xù)訓斥,內(nèi)侍來報:陛下,太子妃求見。
皇帝神色稍霽:宣。
昭陽入殿行禮:兒臣聽聞黃河決堤,特來請命前往災區(qū)賑濟。
此言一出,滿朝震驚。李承澤猛地抬頭:胡鬧!女子豈能拋頭露面
昭陽不慌不忙:父皇,兒臣自幼隨父親學習治國之道,深知民為邦本之理。如今災民流離失所,若處置不當,恐生民變。兒臣愿以太子妃身份親往安撫,以示朝廷恩德。
皇帝沉思片刻:你有何具體方略
其一,開倉放糧,暫解饑荒;其二,以工代賑,組織災民修筑堤防;其三,減免賦稅,助民恢復生產(chǎn)。昭陽條理分明,所需錢糧,可從皇室用度中節(jié)省部分,另請富商捐助,朝廷給予他們鹽鐵專賣之權作為回報。
皇帝龍顏大悅:善!就依太子妃所言。朕命你為欽差大臣,全權處理賑災事宜。
李承澤臉色鐵青,卻不敢再出言反對。
三日后,昭陽率領賑災隊伍離京。臨行前,皇帝秘密召見她:昭陽,此次賑災,務必辦得漂亮。朕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大能耐。
昭陽心領神會:兒臣定不負父皇期望。
災區(qū)景象觸目驚心。洪水過后,滿目瘡痍,災民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昭陽親自走訪每一個災民聚集地,分發(fā)糧食,安撫民心。
太子妃娘娘,我們真的能活下來嗎一個瘦骨嶙峋的老婦人拉著昭陽的衣袖問道。
昭陽握住老婦人干枯的手:老人家放心,朝廷不會拋棄你們。我以性命擔保,必讓每個人都有飯吃,有屋住。
她說到做到。不僅迅速組織了賑濟工作,還嚴懲了幾個克扣糧餉的貪官。災民們感激涕零,紛紛稱她為活菩薩。
兩個月后,災區(qū)秩序基本恢復。昭陽回京復命,帶回了災民們聯(lián)名寫的萬民傘。皇帝大加贊賞,當著滿朝文武的面稱贊她賢德無雙。
李承澤的嫉恨達到了頂點。當夜,他帶著幾個心腹侍衛(wèi)闖入昭陽寢殿。
賤人!你處處與本王作對,今日定要你好看!李承澤醉醺醺地吼道。
昭陽冷靜地看著他:殿下醉了,請回吧。
回本宮今日就要你知道,誰才是主子!李承澤一把抓住昭陽手腕,將她拖向床榻。
昭陽眼中寒光一閃,突然一個反手,竟將李承澤摔倒在地。這是她自幼跟隨父親學習防身術的結果。
你敢反抗李承澤暴怒,來人,給我按住她!
侍衛(wèi)們上前,昭陽卻從枕下抽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脖子上:誰敢上前,我立刻血濺當場!明日滿朝皆知太子逼死太子妃,看陛下如何處置!
侍衛(wèi)們不敢妄動。李承澤也愣住了,他沒想到昭陽如此剛烈。
滾出去!昭陽厲聲喝道,否則我立刻自盡!
李承澤權衡利弊,最終咬牙切齒地帶著侍衛(wèi)離開了。
確認他們走遠后,昭陽才放下匕首,雙手微微顫抖。這不是恐懼,而是憤怒。她走到書桌前,提筆寫下一封密信:時機成熟,啟動鳳翔計劃。
次日,宮中傳出消息,太子因行為不端被皇帝嚴厲訓斥,禁足一月。而昭陽則被允許參與更多朝政,甚至獲得了調(diào)動部分禁軍的權力。
朝中大臣們開始私下議論:太子無能,太子妃卻有明君之相,這天下將來不知鹿死誰手...
秋日的陽光透過窗欞灑在昭陽的書案上,她正專注地批閱著各州府呈報的奏章。自從賑災歸來后,皇帝特許她協(xié)助處理部分政務,這本是太子才有的特權。
小姐,兵部急報。青竹輕手輕腳地走進書房,將一封加急文書放在案頭。
昭陽拆開火漆,眉頭漸漸緊鎖。北境戎族趁秋高馬肥之際大舉南下,已連破三城,守將戰(zhàn)死,軍民死傷無數(shù)。
她立刻起身:備轎,我要入宮。
紫宸殿內(nèi),氣氛凝重如鐵�;实勖嫔幊恋刈邶堃紊�,太子李承澤站在武將隊列之首,卻低著頭不敢言語。
北境告急,諸位愛卿有何良策皇帝聲音低沉,目光掃過滿朝文武。
兵部尚書出列:陛下,戎族來勢洶洶,當立即調(diào)派大軍北上,以雷霆之勢鎮(zhèn)壓!
戶部尚書卻道:國庫空虛,大軍出征耗費巨大,不如先派使者議和,暫緩其攻勢。
兩派爭論不休,皇帝眉頭越皺越緊。昭陽站在珠簾之后,將這些盡收眼底。她注意到皇帝的目光數(shù)次掃向珠簾,似在期待什么。
兒臣有本奏。昭陽清亮的聲音打破了朝堂上的爭吵。
殿內(nèi)頓時安靜下來。自賑災一事后,朝臣們對這位太子妃參政已不再大驚小怪,但女子在朝堂上發(fā)言仍屬罕見。
講�;实酆喍痰�。
昭陽走出珠簾,站在大殿中央,不卑不亢:戎族此次南下,表面看是掠奪,實則是試探。若我朝反應軟弱,必會招致更大規(guī)模的入侵。
李承澤冷哼一聲:婦人之見!難道要如兵部所言,勞師遠征
昭陽不理會太子的嘲諷,繼續(xù)道:兒臣建議雙管齊下。一方面,派精銳騎兵快速北上,擊其先鋒,挫其銳氣;另一方面,秘密聯(lián)絡戎族內(nèi)部的親善派,許以通商之利,從內(nèi)部分化他們。
她頓了頓,目光堅定:更重要的是,北境三城失守,暴露了邊防松懈的問題。當務之急是整頓邊防軍務,選拔能臣良將鎮(zhèn)守。
皇帝眼中閃過贊賞之色:太子妃所言極是。眾卿以為如何
朝臣們交頭接耳,多數(shù)人點頭贊同。唯有李承澤臉色鐵青,拳頭在袖中攥得發(fā)白。
退朝后,昭陽剛走出大殿,便被李承澤攔住。賤人!誰準你在朝堂上大放厥詞太子壓低聲音,眼中滿是怨毒。
昭陽平靜地看著他:殿下若有良策,為何不當庭獻上昭陽不過是為君分憂罷了。
好一個為君分憂!李承澤咬牙切齒,你以為父皇寵你,就能無法無天告訴你,這天下遲早是本宮的,到時候...
到時候如何昭陽微微傾身,聲音輕得只有太子能聽見,殿下真以為,憑您的才能,能坐穩(wěn)那個位置
李承澤勃然大怒,揚起手掌。昭陽不退反進,將臉湊上前:殿下請便。只是不知明日朝會上,父皇看到昭陽臉上的掌印,會作何感想
太子的手僵在半空,最終狠狠甩下:咱們走著瞧!說完,怒氣沖沖地離開了。
昭陽看著太子遠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轉身走向宮門,卻見一位身著紫袍的中年官員在不遠處向她行禮。
臣崔琰,參見太子妃娘娘。
昭陽認出這是戶部侍郎崔琰,出身清河崔氏,在朝中頗有聲望。崔大人不必多禮。
崔琰低聲道:娘娘今日在朝堂上的見解,令臣佩服。北境之事,臣有些補充想法,不知娘娘可愿一聽
昭陽眼中精光一閃:崔大人若有高見,本宮洗耳恭聽。
兩人沿著宮墻緩步而行,崔琰詳細分析了北境軍需供應的問題,并提出了一套完整的解決方案。昭陽越聽越驚訝,此人對軍務的了解竟如此深入。
崔大人曾任軍職昭陽問道。
崔琰微笑:臣年輕時曾在北境從軍五年,對那邊的情況略知一二。
昭陽心中一動:崔大人可有興趣協(xié)助本宮處理北境軍務
崔琰深深一揖:臣愿效犬馬之勞。
回東宮的路上,昭陽的轎子突然被一隊禁軍攔住。為首的將領身材魁梧,面容剛毅,正是禁軍統(tǒng)領薛霆。
末將薛霆,參見太子妃娘娘。薛霆抱拳行禮,奉陛下口諭,護送娘娘回宮。
昭陽掀開轎簾:有勞薛將軍。不過本宮記得,東宮護衛(wèi)一向由羽林軍負責
薛霆低聲道:羽林軍統(tǒng)領趙虎是太子心腹。陛下...有所顧慮。
昭陽心領神會。皇帝這是在暗示她,太子可能對她不利,同時也在給她接觸禁軍的機會。
既如此,本宮就多謝薛將軍了。
一路上,昭陽有意與薛霆交談,發(fā)現(xiàn)這位禁軍統(tǒng)領不僅武藝高強,對朝局也頗有見地。更難得的是,他對太子頗有微詞,認為其不堪大任。
薛將軍在禁軍多久了昭陽狀似隨意地問道。
十年有余。薛霆答道,先帝在位時,末將便已任職。
昭陽點點頭:禁軍拱衛(wèi)皇城,責任重大。薛將軍辛苦了。
薛霆眼中閃過一絲感動:為陛下效死,是末將的本分。
昭陽意味深長地道:希望將來,薛將軍也能如此忠心。
薛霆愣了一下,隨即鄭重道:末將...明白。
回到東宮,昭陽剛換下朝服,青竹便匆匆進來:小姐,太后娘娘派人來,說要見您。
昭陽眉頭微蹙:可有說所為何事
青竹搖頭:只說是急事。
慈寧宮內(nèi),太后端坐上位,面色陰沉。昭陽行禮后,太后久久不語,只是用銳利的目光審視著她。
太子妃,你可知牝雞司晨何解太后突然開口。
昭陽心中一凜,這是指責女子干政了�;靥�,兒臣明白。
明白哀家看你一點也不明白!太后拍案怒斥,女子參政,擾亂朝綱,這是亡國之兆!你身為太子妃,不知相夫教子,反而處處出風頭,是何居心
昭陽跪得筆直:太后明鑒,兒臣所為,皆為朝廷著想。陛下既允兒臣參政,兒臣自當竭盡所能。
好一張利嘴!太后冷笑,你以為有皇帝撐腰,就能為所欲為告訴你,這后宮還是哀家說了算!從今日起,沒有哀家允許,你不得踏出東宮半步!
昭陽抬頭,直視太后:太后懿旨,兒臣不敢不從。只是北境軍務緊急,陛下已命兒臣協(xié)助處理...
住口!太后怒喝,來人,送太子妃回宮,嚴加看管!
昭陽被軟禁在東宮的消息很快傳遍皇宮。皇帝得知后,并未立即干預,只是派心腹太監(jiān)送來了幾本奏章,暗示她不必擔心。
夜深人靜時,昭陽獨自在御花園散步解悶。忽然,她聽到一陣低低的啜泣聲。循聲望去,發(fā)現(xiàn)一位白發(fā)老宮女正在假山后燒紙錢。
這位嬤嬤,宮中禁止私燒紙錢,你不怕受罰嗎昭陽輕聲問道。
老宮女嚇了一跳,見是太子妃,連忙跪下:老奴該死,請娘娘恕罪!今日是先女宰相林大人的忌日,老奴只是...
女宰相昭陽驚訝道,本朝何時有過女宰相
老宮女左右看看,壓低聲音:那是先帝朝的事了。林大人才華橫溢,官至宰相,輔佐先帝治理天下�?上Ш髞�...她突然住口,不敢再說。
后來怎樣昭陽追問。
后來先帝駕崩,新帝登基,林大人就被...賜死了。老宮女聲音顫抖,罪名是牝雞司晨。
昭陽心頭一震。她扶起老宮女:嬤嬤不必害怕。今日之事,本宮就當沒看見。這些銀子你拿著,以后每年今日,都替本宮給林大人燒些紙錢吧。
回到寢殿,昭陽徹夜難眠。她站在銅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內(nèi)心深處的渴望。
我要的不僅是生存,還有掌控命運的權力。她輕聲對自己說,林大人的悲劇,絕不會在我身上重演。
次日清晨,一道圣旨打破了東宮的沉寂�;实垡员本耻妱站o急為由,解除了昭陽的禁足令,并命她全權負責戎族事務。
太后得知后,氣得摔了茶盞,卻無可奈何。而太子李承澤,則在東宮大發(fā)雷霆,砸碎了滿屋瓷器。
賤人!都是那個賤人!李承澤怒吼,本宮遲早要她好看!
與此同時,昭陽正在書房接見崔琰和薛霆。桌上攤著一張北境地圖,三人低聲商議著什么。
窗外,秋葉飄落,仿佛預示著朝堂上即將到來的風暴。
御花園中百花齊放,太后設宴賞花,后宮嬪妃、公主命婦濟濟一堂。昭陽坐在席間,看著面前精致的酒杯,余光卻捕捉到太后身側的大宮女翡翠正死死盯著她。
太子妃入宮多時,還未曾與哀家好好敘話。太后笑容慈祥,眼底卻一片冰冷,今日特備西域葡萄酒,諸位共飲。
宮女們?yōu)槊咳苏迳弦蠹t如血的酒液。昭陽端起酒杯,敏銳地注意到自己的杯子邊緣有一抹幾乎不可見的白色粉末。她佯裝整理衣袖,手指輕彈,將早已藏在指甲中的藥粉混入酒中。
兒臣敬太后。昭陽起身行禮,趁眾人不注意時,將自己的酒杯與身旁翡翠的調(diào)換。
太后滿意地看著昭陽飲下毒酒,卻不知喝下的實則是翡翠。不到半刻鐘,翡翠突然面色潮紅,開始撕扯自己的衣襟,發(fā)出不堪入耳的呻吟。
快把她拖下去!太后拍案怒喝,臉色鐵青。
昭陽故作驚訝:翡翠姑娘可是不勝酒力西域葡萄酒確實烈了些。
宴席不歡而散。昭陽回到東宮,立刻命青竹取來銀針驗看帶回的那杯毒酒。銀針迅速變黑,證實了她的猜測。
小姐,太后竟如此狠毒!青竹聲音發(fā)抖。
昭陽冷笑:不過是想讓我當眾出丑,坐實瘋婦之名,好讓太子有理由廢妃。她將毒酒小心封存,留著,日后有用。
次日,一個小太監(jiān)秘密送來字條:未時三刻,蘭臺閣。
昭陽按時前往,在皇宮最偏僻的蘭臺閣見到了滿頭白發(fā)的蘇尚書。這位三朝元老是皇帝最信任的心腹。
老臣參見太子妃。蘇尚書顫巍巍行禮。
昭陽連忙扶住他:蘇大人不必多禮。不知大人秘密召見,有何要事
蘇尚書環(huán)顧四周,低聲道:老臣奉陛下密旨,特來告知太子妃,北疆軍報有異,恐生變故。
昭陽心頭一震。北疆軍報向來由兵部直呈皇帝,太子都無權過問,為何特意告訴她
蘇尚書似乎看出她的疑惑:陛下說...太子妃見識不凡,或有良策。
昭陽頓時明白,這是皇帝在測試她的能力。北疆守將韓沖是先父舊部,忠心可靠。若有異動,必是朝中有人與之勾結。
太子妃果然聰慧。蘇尚書意味深長,陛下對太子...失望至極啊。
這句話如驚雷炸響在昭陽耳邊。皇帝竟有易儲之心
離開蘭臺閣,昭陽心潮澎湃�;实鄣陌凳窘o了她無限可能,但同時也將她置于更危險的境地。太子若知此事,必會不惜一切代價除掉她。
當夜,昭陽正在書房研讀北疆軍情,突然燭火搖曳。她本能地側身一閃,一柄飛刀擦過她的臉頰,深深釘入身后書架。
有刺客!昭陽高喊,同時抄起硯臺砸向窗外黑影。
黑影破窗而入,刀光如雪。昭陽抓起案上鎮(zhèn)紙格擋,金屬相擊之聲刺耳。她自幼隨父親習武,此刻派上用場。幾個回合后,她假意跌倒,誘使刺客逼近,突然從靴中抽出匕首,直刺刺客咽喉。
刺客倒地氣絕,昭陽這才發(fā)現(xiàn)是東宮侍衛(wèi)統(tǒng)領趙虎的心腹。搜查尸體時,她找到一枚玉佩——正是太子隨身之物。
李承澤,你竟敢在東宮行刺...昭陽冷笑,將玉佩收入袖中,卻故意留下刺客腰帶上的東宮令牌。
次日清晨,刺客尸體被發(fā)現(xiàn)的消息震動東宮。昭陽沒有聲張,只是派人密報皇帝。
早朝時,皇帝面色陰沉如水。當廷臣議事畢,他突然拍案而起:太子李承澤,你可知罪
李承澤嚇得跪倒在地:兒臣...兒臣不知...
東宮侍衛(wèi)夜闖太子妃寢宮,意欲行刺,可是你所指使皇帝怒喝。
兒臣冤枉��!李承澤連連叩頭,定是有人栽贓...
栽贓皇帝冷笑,命人呈上東宮令牌,這又作何解釋
滿朝嘩然。太子竟敢刺殺正妃,簡直駭人聽聞。昭陽冷眼旁觀,心中暗笑。她故意留下明顯證據(jù),就是要讓皇帝看清太子的狠毒無能。
兒臣真的不知...李承澤汗如雨下。
皇帝長嘆一聲:太子行為失檢,著閉門思過一月,不得參與朝政。隨即話鋒一轉,太子妃虞氏,賢良淑德,才識過人。即日起,加封協(xié)理朝政太子妃,可參與軍國重事。
這道旨意如巨石入水,激起千層浪。太子被禁足,太子妃卻獲得參政大權,這是本朝從未有過的事。
退朝后,昭陽回到東宮,發(fā)現(xiàn)李承澤正在她寢殿瘋狂打砸。
賤人!你陷害本宮!太子面目猙獰。
昭陽不慌不忙地取出那枚玉佩:殿下,這才是確鑿證據(jù)。昭陽若真想置殿下于死地,今早呈上的就不會是令牌了。
李承澤愣�。耗�...你什么意思
昭陽只想自保。她將玉佩放在桌上,只要殿下不再相逼,昭陽愿與殿下...相安無事。
太子狐疑地看著她,最終抓起玉佩摔門而去。
夜深人靜,昭陽將多年來寫的閨怨詩詞全部燒毀。火光映照下,她的眼神越發(fā)堅定。銅鏡中,她看著自己冷艷的面容,輕聲發(fā)誓:既然你們逼我走上這條路,那就別怪我顛覆這天下。
暴雨連下七日,南方三州洪水泛濫,災民流離失所。朝堂上,大臣們?yōu)槿绾钨c災爭論不休。
陛下,災民數(shù)十萬,若不及時賑濟,恐生民變。戶部尚書憂心忡忡。
李承澤剛剛解除禁足,立即跳出來反對:國庫空虛,哪來錢糧賑災不如令地方豪強自行解決。
昭陽冷眼旁觀許久,終于出列:父皇,兒臣愿往災區(qū)賑濟。
滿朝嘩然。女子赴災區(qū),這是前所未有的事。
太子妃,災區(qū)險惡,恐有不妥...老臣們紛紛勸阻。
昭陽堅定地說:兒臣曾成功賑濟黃河水患,有經(jīng)驗。且災區(qū)多婦孺,兒臣身為女子,更易安撫。
皇帝沉思良久,終于點頭:準奏。賜太子妃尚方寶劍,可先斬后奏。
李承澤臉色鐵青。退朝后,他立即派心腹趕往南方,密令地方官員給昭陽使絆子。
昭陽離京那日,陰雨綿綿。薛霆率領一隊禁軍前來護送。
陛下特命末將隨行保護娘娘。薛霆行禮道。
昭陽心中一暖。皇帝這是在給她軍權支持。有勞薛將軍。
南行路上,昭陽仔細研究災區(qū)情況,制定詳細計劃。她深知此行不僅是賑災,更是擴張勢力的良機。
一到災區(qū),困難接踵而至。當?shù)毓賳T陽奉陰違,糧倉明明有糧卻聲稱空虛;豪強囤積居奇,高價賣糧;甚至有人煽動災民鬧事。
娘娘,這樣下去不行啊。薛霆看著餓殍遍野的景象,拳頭攥得發(fā)白。
昭陽冷笑:是該殺雞儆猴了。
她首先以尚方寶劍斬了貪污賑災糧的知縣,震懾地方官。然后強行打開豪強糧倉,按需分配。最后組織災民以工代賑,修筑堤防。
一日,昭陽正在發(fā)放粥糧,一群黑衣人突然沖入營地。
保護娘娘!薛霆拔劍迎敵。
刺客武藝高強,明顯是職業(yè)殺手。昭陽一邊指揮護衛(wèi),一邊暗中觀察,發(fā)現(xiàn)地方刺史躲在遠處觀望。她頓時明白,這又是太子的手筆。
激戰(zhàn)中,昭陽看準時機,奪過一把弓,一箭射中刺史肩膀。刺客見雇主受傷,迅速撤退。
薛將軍,拿下刺史!昭陽厲喝。
刺史被押到面前,面如土色:娘娘饒命!下官...下官是奉...
奉誰之命不重要。昭陽打斷他,重要的是,你想死還是想活
刺史連連磕頭:想活!下官想活!
那好,從今往后,你的主子只有一個——本宮。昭陽俯視著他,明白嗎
刺史如蒙大赦,連連稱是。就這樣,昭陽一邊賑災,一邊收服地方官員。她還秘密會見當?shù)睾缽�,許以商業(yè)利益,換取他們的支持。
三個月后,災區(qū)秩序恢復。昭陽返京時,沿途百姓跪拜相送,高呼活菩薩。她的美名傳遍江南,聲望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然而剛回京城,一場政治風暴正等著她。以太后為首的保守派聯(lián)合太子,發(fā)動了猛烈的政治攻勢。
太子妃虞氏,專權亂政,僭越禮制,請陛下嚴懲!御史大夫當庭彈劾。
緊接著,一連串罪名被拋出:女子干政、擅殺官員、結交豪強...甚至有人誣陷她與薛霆有染。
昭陽冷靜地聽完所有指控,才緩緩起身:諸位大人所言,可有證據(jù)
御史大夫呈上一疊文書:此乃南方官員聯(lián)名上奏,請陛下過目。
皇帝翻閱文書,眉頭緊鎖。昭陽不慌不忙,也呈上自己的奏章:兒臣亦有本奏。此為災區(qū)萬民傘,以及南方官員真實奏章。
原來,昭陽早已料到會有此劫,提前準備了反擊證據(jù)。她一一駁斥每條指控,甚至當場出示了太子指使刺史刺殺她的密信。
至于薛將軍,昭陽看向滿朝文武,他奉皇命保護本宮,恪盡職守。若有小人污蔑,不僅是對本宮的侮辱,更是對陛下圣明的質(zhì)疑!
朝堂上鴉雀無聲。皇帝滿意地點頭:太子妃所言極是。朕看這彈劾,純屬無稽之談!
太后見勢不妙,突然開口:即便如此,女子參政終究不合禮制。太子妃應回后宮,相夫教子才是本分。
昭陽不卑不亢:太后明鑒。兒臣所為,皆為黎民百姓。若因拘泥禮制而置蒼生于不顧,豈是為君之道
說得好!皇帝拍案而起,傳旨,加封太子妃為輔國太子妃,可參議軍國重事!
這道旨意徹底打破了傳統(tǒng),將昭陽的地位提升到幾乎與太子平起平坐的地步。李承澤當場昏厥,被抬出大殿。
當晚,皇帝秘密召見昭陽。
昭陽啊,朕老了�;实弁蝗伙@得疲憊不堪,需要一個能繼承大統(tǒng)的儲君...
昭陽心跳如雷,卻不敢貿(mào)然接話。
皇帝從懷中取出一枚龍紋玉佩:這枚玉佩,是朕年輕時所用。今日賜給你,望你不負朕望。
昭陽雙手接過,只覺重若千鈞。龍紋乃帝王象征,皇帝此舉,用意再明顯不過。
回宮后,昭陽徹夜未眠。皇帝顯然有意廢太子,但能否成功還未可知。太后和太子黨絕不會坐以待斃。
天快亮時,青竹匆匆進來:小姐,剛收到密報,陛下昨夜嘔血,太醫(yī)秘密入宮!
昭陽猛地站起�;实鄄≈�,時機緊迫。與此同時,窗外傳來整齊的腳步聲——東宮侍衛(wèi)突然增加了數(shù)倍,明顯是太子在調(diào)集兵力。
傳信給崔琰和薛霆,昭陽當機立斷,啟動鳳翔計劃全部部署。
她從暗格中取出一枚金印,重重按在一張空白詔書上。印文赫然是:虞昭陽印。
既然要爭,就爭那九五至尊之位!
寒冬臘月,一場大雪覆蓋了整個皇城。昭陽站在東宮的廊下,望著漫天飛雪,心中隱隱不安。皇帝已連續(xù)五日未上朝,宮中傳言圣體違和,但具體病情卻被嚴密封鎖。
小姐,崔大人密信。青竹匆匆走來,將一枚蠟丸塞入昭陽手中。
昭陽捏碎蠟丸,取出里面的紙條,上面只有寥寥數(shù)字:圣躬不豫,恐有不測。太子連日入宮,與御醫(yī)密談。
她眉頭緊鎖,將紙條放在燭火上燒成灰燼�;实垭m年過五旬,但一向身體康健,怎會突然病重而且太子與御醫(yī)密談,絕非吉兆。
備轎,我要入宮覲見父皇。昭陽轉身吩咐。
青竹面露難色:小姐,太子有令,沒有他的手諭,東宮任何人不得出入...
昭陽眼中寒光一閃:什么時候東宮成了太子的私牢去準備,就說本宮奉陛下前日口諭入宮。
剛走到宮門,昭陽就被一隊羽林軍攔住。為首的正是太子心腹趙虎。
太子妃娘娘,恕末將無禮,太子有令,您不能入宮。趙虎抱拳行禮,態(tài)度卻強硬。
昭陽冷冷道:本宮奉陛下口諭入宮請安,你敢阻攔
趙虎寸步不讓:太子殿下特別交代,尤其是您,更不得入宮。請娘娘回駕。
昭陽心中一沉。太子如此嚴防死守,皇帝的情況恐怕真的不妙。她不再糾纏,轉身回轎,卻在簾子落下的一刻,看到一隊太監(jiān)急匆匆地向紫宸殿方向跑去,臉上帶著慌亂之色。
當夜,皇城鐘聲突然大作。昭陽從睡夢中驚醒,數(shù)著鐘聲——二十七響,國喪之音。
陛下...駕崩了青竹聲音顫抖。
昭陽坐在床邊,雙手冰涼�;实垭m非她生父,卻是她在宮中最大的靠山。如今靠山倒了,太子登基后第一件事恐怕就是清算她這個干政的太子妃。
為我更衣,素服。昭陽聲音異常平靜,另外,把那個紫檀木匣取來。
紫檀木匣中裝著昭陽這些年來秘密組建的政治網(wǎng)絡名單,以及與各方勢力的往來密函。她迅速翻閱,將最重要的幾份文件藏在貼身的暗袋里,其余的付之一炬。
天剛蒙蒙亮,一隊禁軍就闖入東宮,為首的正是新任禁軍統(tǒng)領——太子的另一心腹周厲。
奉新皇旨意,太子妃虞氏即刻移居清思殿,不得延誤!周厲高聲宣布。
清思殿是位于后宮最偏僻處的一座小殿,常年無人居住,近乎冷宮。昭陽早料到會有這一出,平靜地接過旨意。
容本宮收拾些隨身物品。
周厲冷笑:娘娘不必費心,清思殿一應俱全。請即刻動身,違者以抗旨論處!
昭陽知道爭辯無用,只帶了青竹一人隨行。走出東宮時,她回頭望了一眼這個住了三年的地方,心中沒有留戀,只有冷靜的算計。
清思殿果然簡陋陰冷。窗紙破損,寒風呼嘯而入;被褥潮濕,散發(fā)著霉味。青竹紅了眼眶,昭陽卻拍拍她的手:別急,這只是開始。
三日后,先帝大殮。作為太子妃,昭陽理應參加,卻無人來通知她。直到黃昏時分,一個小太監(jiān)偷偷溜進清思殿,遞上一張紙條。
崔大人讓奴才交給娘娘。
紙條上寫著:新皇今日登基,改元景和。崔某被貶瓊州,明日啟程。薛將軍解除禁軍職務,調(diào)任邊關。娘娘珍重。
昭陽將紙條嚼碎咽下。李承澤動作真快,登基第一天就清洗她的黨羽。瓊州是天涯海角,邊關更是兇險之地,這是要把她的左膀右臂都廢掉。
青竹,我床頭暗格里有對珍珠耳墜,你拿去給那個小太監(jiān),讓他給崔大人帶句話——東山再起。
夜深人靜時,昭陽躺在床上,聽著窗外呼嘯的寒風,思索著對策。突然,窗欞發(fā)出輕微的響動。她立刻警覺地坐起,從枕下摸出一把匕首。
娘娘,是末將。一個熟悉的聲音低低響起。
昭陽輕輕開窗,薛霆矯健地翻了進來。昔日威風凜凜的禁軍統(tǒng)領,如今穿著一身粗布衣裳,臉上還有一道新鮮的傷痕。
薛將軍!你怎么...
薛霆單膝跪地:末將明日就要啟程赴邊關,特來向娘娘辭行。另外...他從懷中取出一卷圖紙,這是皇城布防圖,標注了所有崗哨和密道。末將雖被解職,但禁軍中仍有忠于娘娘之人,圖上紅點標注的皆是。
昭陽接過圖紙,心中一暖。在如此逆境中,仍有忠心之士,實屬難得。
薛將軍此去邊關,務必保重。邊關守將韓沖曾受我父親恩惠,你可持此玉佩去找他。昭陽從頸間取下一枚鳳紋玉佩交給薛霆。
薛霆鄭重接過:娘娘放心,末將必不負所托。他日若有機會...
會有機會的。昭陽目光堅定,新皇不會容我太久,我必須在他下殺手前行動。
薛霆眼中閃過決然之色:娘娘但有差遣,末將萬死不辭!
送走薛霆后,昭陽徹夜研究皇城布防圖,將每一處細節(jié)牢記于心。天快亮時,她才合衣小憩片刻。
清晨,一陣嘈雜聲將她驚醒。一隊侍衛(wèi)闖進清思殿,為首的內(nèi)侍總管高聲宣讀圣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太子妃虞氏,恃寵而驕,干預朝政,紊亂宮闈。著即廢為庶人,幽禁清思殿,非詔不得出入。欽此。
昭陽平靜接旨。這比她預想的要好些,至少沒有被直接賜死。但她也明白,這只是開始。
果然,午后又來了一道口諭,命她三日內(nèi)自盡,可保全家性命;否則,虞氏滿門抄斬。
青竹聽到這個消息,當場癱軟在地。昭陽卻笑了,笑得冰冷刺骨。
好一個李承澤,這是要逼我走上絕路啊。她走到銅鏡前,看著鏡中自己蒼白的臉色和堅定的眼神,既然要我死,那不如大家一起死。
她從發(fā)髻中取出一根空心金釵,從中倒出一粒蠟丸。捏碎后,里面是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一個地址。
青竹,你明日借口為我買白綾,出宮一趟,去找這個人,告訴他——鳳翔九天。
青竹抹去眼淚,重重點頭。
次日,青竹帶回一包所謂的白綾,里面卻藏著一封密信。昭陽看完后立刻燒毀,眼中閃爍著決然的光芒。
三日后,新皇將赴天壇祭天,那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景和元年元月十五,新皇李承澤登基后的第一次祭天大典。
天還未亮,整個皇城就忙碌起來。儀仗隊、侍衛(wèi)、太監(jiān)宮女們穿梭不息,為這場重要的典禮做準備。按照祖制,新皇登基后需親赴天壇祭天,祈求風調(diào)雨順、國泰民安。
清思殿內(nèi),昭陽站在窗前,望著遠處燈火通明的宮殿。今日將是她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
小姐,一切都安排好了。青竹悄聲道,薛將軍的舊部已經(jīng)秘密控制了玄武門,崔大人留下的暗線也準備好了。
昭陽點點頭,從枕下取出那把一直藏著的匕首,插入靴筒。她又從妝奩底層取出一小包粉末,小心地藏入袖中。
宮里的情況如何
新皇帶走了大半禁軍和羽林軍護衛(wèi),宮中守備比平日松懈許多。太后也隨行祭天,后宮只剩幾個太妃和宮女太監(jiān)。
昭陽嘴角微揚:天助我也。
辰時正,皇帝儀仗浩浩蕩蕩離開皇城,向城南天壇進發(fā)。昭陽站在清思殿的角落,看著隊伍遠去,直到最后一面旗幟消失在視線中。
行動。
青竹立刻取出一套太監(jiān)服飾,幫昭陽換上。昭陽將長發(fā)挽起藏在帽中,又用炭灰略微修飾了眉眼,頓時變成了一個清秀的小太監(jiān)。
你留在這里,按計劃行事。昭陽叮囑青竹,若午時我還沒有消息...你就自己逃命去吧。
青竹淚水盈眶:小姐一定要小心!
昭陽拍拍她的肩,轉身走出清思殿。她低著頭,步履匆匆,像極了去辦差的小太監(jiān)。路上遇到幾隊巡邏的侍衛(wèi),無人多看她一眼。
按照薛霆提供的皇城布防圖,昭陽順利來到了紫宸殿后的一個小偏殿。這里平日是值班太監(jiān)休息的地方,今日因大部分人都隨駕祭天,顯得空蕩蕩的。
昭陽輕車熟路地來到一面書架前,按照特定順序抽動幾本書籍,書架竟無聲地滑開,露出后面的一條暗道。
娘娘。暗道中早已有人等候,正是薛霆的副將王煥。
情況如何昭陽快步走入暗道。
一切順利。薛將軍已帶邊軍精銳三千人秘密入城,埋伏在天壇周圍。崔大人也從瓊州趕回,聯(lián)系了朝中舊部。只等娘娘一聲令下。
暗道曲折幽深,直通皇城外的一處廢棄宅院。昭陽走出暗道時,院子里已聚集了二十余人,都是這些年來她秘密組建的政治網(wǎng)絡核心成員。
眾人見昭陽到來,齊齊行禮。昭陽抬手示意:諸位不必多禮。今日之事,成則共享富貴,敗則共赴黃泉。昭陽在此先行謝過。
一位白發(fā)老者上前——正是曾被貶瓊州的崔琰:娘娘,新皇無道,登基不過旬日,便已誅殺忠良,橫征暴斂。朝野上下,怨聲載道。今日之舉,實乃替天行道!
昭陽環(huán)視眾人:祭天大典何時開始
巳時正。王煥答道,按照慣例,將持續(xù)兩個時辰。我們已在天壇周圍埋伏好人手,只等儀式進行到最關鍵處——新皇獨自登上祭天臺時動手。
昭陽沉思片刻:不,計劃有變。
眾人愕然。崔琰急道:娘娘,此乃千載難逢之機��!
正因如此,我們才不能倉促行事。昭陽目光炯炯,殺一個李承澤容易,但之后呢我們要的不是弒君之名,而是堂堂正正的改朝換代!
她從懷中取出一卷黃絹:這是我擬的檄文,列舉李承澤十大罪狀。王將軍,你立刻派人抄寫百份,在行動開始時撒遍京城各處。
崔大人,你聯(lián)絡朝中大臣,尤其是那些被李承澤打壓的,讓他們在事發(fā)后立刻聯(lián)名上書,請求廢黜昏君。
另外,派人去請韓老將軍,他德高望重,由他出面主持大局最為妥當。
眾人領命而去,只留下崔琰和幾個心腹。崔琰看著昭陽,眼中滿是贊嘆:娘娘深謀遠慮,老臣佩服。只是...之后呢
昭陽望向皇城方向,聲音堅定:之后,這天下該換一種活法了。
午時將至,天壇上的祭天大典正進行到高潮部分。李承澤身著十二章紋冕服,獨自登上九層高的祭天臺,準備宣讀祭天文告。
臺下,文武百官肅立。太后坐在特設的鳳座上,面帶欣慰之色。沒有人注意到,護衛(wèi)隊伍中混入了不少生面孔,而本該在場的羽林軍統(tǒng)領虎卻不見蹤影。
李承澤展開祭文,正要宣讀,突然一陣狂風驟起,將祭文卷走。他愕然抬頭,卻見天空中不知何時飄來無數(shù)紙片,如雪花般紛紛揚揚落下。
那是...什么太后站起身,疑惑地接過一張飄到眼前的紙片,只看了一眼便面色大變。
紙上赫然寫著《討昏君檄》,列舉了李承澤從謀害先帝到殘害忠良的十大罪狀,末尾蓋著虞昭陽的印章。
護駕!護駕!太后尖聲叫道。
但已經(jīng)晚了。護衛(wèi)隊伍中突然有半數(shù)人倒戈,將武器對準了同伴。天壇四周沖出大批武裝士兵,將整個祭壇團團圍住。
李承澤站在高高的祭天臺上,孤立無援。他驚恐地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士兵的簇擁下緩步走來——虞昭陽。
她已換下太監(jiān)服飾,穿著一身素白孝服,黑發(fā)如瀑披散,在風中飄揚。沒有華麗的裝飾,卻自有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
虞氏!你...你要造反嗎李承澤聲音顫抖。
昭陽仰頭看著他,聲音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李承澤,你毒殺先帝,殘害忠良,橫征暴斂,天怒人怨。今日,我虞昭陽代天行誅!
胡說!朕乃真命天子!李承澤歇斯底里地喊道,羽林軍何在給朕拿下這個逆賊!
但無人響應。這時,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將軍走到昭陽身旁——正是邊關統(tǒng)帥韓沖。
陛下,老臣已查明,先帝確系被毒殺。而毒藥,正是陛下您通過御醫(yī)下的。韓沖聲音洪亮,全場嘩然。
太后癱坐在鳳座上,面如死灰。李承澤則瘋狂大笑:證據(jù)呢你們有什么證據(jù)
昭陽一揮手,幾名士兵押上一個被五花大綁的人——正是御醫(yī)張誠。
陛下...老臣實在受不了酷刑...張誠哭喊著,老臣招了,全都招了...
局面急轉直下。朝臣們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這時,崔琰高聲喊道:先帝遺詔在此!
全場寂靜。崔琰展開一卷黃絹,朗聲宣讀:太子承澤,性情乖張,不堪大任。若朕有不測,可傳位于賢德之人。此乃先帝親筆,諸位大人可驗看。
幾位重臣上前查看,確認是先帝筆跡無疑。雖然遺詔沒有明確指定繼承人,但已足以否定李承澤的合法性。
即便如此,也輪不到你一個女人指手畫腳!李承澤見大勢已去,索性撕破臉,諸位愛卿,難道你們要奉一個女人為主嗎
朝臣們猶豫了。確實,自古以來從無女子執(zhí)政的先例。
就在僵持之際,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老臣愿擁戴虞娘娘!
眾人回頭,發(fā)現(xiàn)說話的是三朝元老、禮部尚書蘇洵。這位德高望重的老臣緩步走到昭陽面前,鄭重下拜:娘娘德才兼?zhèn)洌鹊墼跁r常贊娘娘有治國之才。如今昏君無道,娘娘挺身而出,實乃天下蒼生之福!
有蘇尚書帶頭,那些原本就對昭陽有好感,或是被李承澤打壓的大臣紛紛跪倒:臣等愿擁戴虞娘娘!
李承澤見大勢已去,突然從祭天臺上縱身躍下,卻被下面的士兵接個正著。昭陽走到他面前,看著這個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君王如今面如土色的模樣,心中沒有喜悅,只有平靜。
押下去,嚴加看管。她簡短地命令,然后轉向眾人,即刻回宮,穩(wěn)定局勢。
政變成功的消息如野火般傳遍京城。當昭陽率領大軍返回皇城時,街道兩旁已擠滿了圍觀的百姓。許多人手中還拿著那份《討昏君檄》,竊竊私語。
聽說了嗎先帝是被今上毒死的...
虞娘娘真是女中豪杰,竟能推翻昏君!
不知道接下來會怎樣,女人當家可是前所未有啊...
昭陽騎在馬上,對周圍的議論充耳不聞。她的目光堅定地望向前方的皇城——那座她曾經(jīng)被囚禁,如今即將成為主人的地方。
紫宸殿內(nèi),一場緊急朝會正在召開。以蘇尚書和韓老將軍為首的大臣們已經(jīng)控制了局面,剩下的李承澤黨羽或被捕或投降。
昭陽換上一襲素色宮裝,端莊地坐在平日皇帝聽政的龍椅旁——她沒有直接坐上龍椅,這個細微的舉動讓許多大臣暗自松了口氣。
諸位大人,昭陽聲音清朗,今日之事,實乃不得已而為之。李承澤弒君篡位,罪證確鑿。如今首惡已擒,當務之急是穩(wěn)定朝局,安撫天下。
蘇尚書出列:娘娘所言極是。然國不可一日無君,當務之急是議定新君人選。
殿內(nèi)頓時議論紛紛。按照正統(tǒng),該從皇族中另選賢明,但先帝子嗣單薄,只有李承澤一子。其他親王要么年邁,要么平庸,實在難當大任。
韓老將軍突然高聲道:老臣有一言!虞娘娘才德兼?zhèn)�,先帝在時常贊其有治國之才。如今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事。老臣提議,擁立虞娘娘為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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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滿朝嘩然。女子為帝,這可是開天辟地以來從未有過的事!
禮部侍郎立刻反對:荒謬!牝雞司晨,家之窮也,何況一國乎
崔琰冷笑:侍郎大人莫非忘了,李承澤這個真命天子可是毒殺了自己的父皇。如此禽獸不如之人,就因為是個男子,便配坐這龍椅嗎
這...禮部侍郎語塞。
昭陽適時開口:諸位大人,昭陽一介女流,本無意于大位。然國事艱難,若諸位大人一時難以決斷,昭陽愿暫攝朝政,待選出賢明新君,再行歸政。
這個折中的提議獲得了多數(shù)大臣的認同。畢竟昭陽的能力有目共睹,而眼下也確實沒有更合適的人選。
于是,在蘇尚書和韓老將軍的主持下,朝會通過了由虞昭陽權攝朝政的決議,并昭告天下李承澤的罪狀,廢為庶人,囚禁于冷宮。
夜幕降臨,忙碌了一天的昭陽終于得以回到寢宮——不再是偏僻的清思殿,而是歷代皇后所居的鳳鸞宮。
青竹早已帶人將宮殿收拾妥當,見昭陽回來,連忙迎上:小姐...不,娘娘,您終于回來了!
昭陽疲憊地坐在繡墩上,任由青竹為她卸下釵環(huán)。今日只是開始,明日還有更多難關。
青竹為她揉著肩膀:娘娘今日在朝堂上真是威風,那些大老爺們都不敢直視您呢。
昭陽輕笑:他們怕的不是我,是站在我身后的邊軍和禁軍。她望向窗外皎潔的明月,要讓他們真心臣服,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正說著,崔琰求見。昭陽立刻宣他進來。
崔琰行禮后低聲道:娘娘,剛收到消息,太后在慈寧宮...自縊了。
昭陽手中的茶盞一頓:什么時候的事
就在半個時辰前。宮女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太后留下遺書,承認知曉李承澤毒殺先帝之事,無顏茍活。
昭陽閉了閉眼:以禮安葬吧,畢竟是一國太后。
崔琰領命,又道:還有一事,李承澤在冷宮中大吵大鬧,說要見娘娘。
不見。昭陽冷冷道,派人嚴加看管,別讓他死了。他的命,我還有用。
崔琰告退后,昭陽走到窗前,望著遠處的燈火。短短一日間,她從待死的囚徒變成了帝國實際上的統(tǒng)治者,這種轉變足以讓任何人頭暈目眩。但昭陽卻異常清醒——她知道,真正的挑戰(zhàn)才剛剛開始。
次日清晨,昭陽早早起身,換上一身正式的朝服。這是她特意命人趕制的——既保留了女性服飾的特點,又融入了龍紋等帝王元素,象征著特殊的身份。
紫宸殿上,文武百官分列兩側。昭陽緩步走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有好奇,有懷疑,也有敵意。
昭陽不慌不忙地走到龍椅前——今日那里放了一把稍小的鳳椅,是她特意安排的。這個細節(jié)讓一些保守的大臣略微放松了緊繃的神經(jīng)。
諸位大人,今日有三件要事商議。昭陽開門見山,其一,先帝喪儀;其二,邊疆防務;其三,賦稅改革。
她的聲音沉穩(wěn)有力,議事條理分明。朝臣們漸漸從對性別的關注轉向了政事本身。當討論到北境戎族蠢蠢欲動時,昭陽提出了一個大膽的計劃——主動出擊,以戰(zhàn)止戰(zhàn)。
戎族之所以連年犯邊,皆因我朝一味防守。今當集結精銳,深入草原,直搗其王庭,方可保邊境十年太平。
兵部尚書質(zhì)疑道:娘娘,深入草原風險極大,若敗...
本宮自有勝算。昭陽胸有成竹,韓老將軍已訓練出一支精銳騎兵,熟悉草原地形。另外...她看向崔琰。
崔琰會意,出列道:臣已通過舊日關系,與戎族內(nèi)部幾個部落達成秘密協(xié)議。他們愿為內(nèi)應,共擊王庭。
朝臣們面面相覷,沒想到昭陽早已布局至此。更讓他們驚訝的是,昭陽宣布將親自督軍,前往邊關。
娘娘,萬萬不可!禮部尚書急忙勸阻,千金之軀不坐危堂,何況...
何況本宮是個女人昭陽微笑,尚書大人放心,本宮不會親臨戰(zhàn)陣,只是坐鎮(zhèn)邊關,鼓舞士氣。另外...她環(huán)視眾人,這也是讓天下人看看,本宮雖為女流,卻也有保家衛(wèi)國之志!
朝會持續(xù)到午時。昭陽對每項議題都有獨到見解,處理政務干脆利落,讓許多原本持懷疑態(tài)度的大臣也不得不暗自佩服。
退朝后,昭陽召見了薛霆等心腹將領,詳細部署邊關之行。正商議間,一個小太監(jiān)慌慌張張跑來:娘娘,不好了!廢帝李承澤在冷宮...逃走了!
昭陽面色一沉:什么時候的事
就在早朝時分。守衛(wèi)發(fā)現(xiàn)時,人已經(jīng)不見了,只找到這個...小太監(jiān)遞上一張字條。
昭陽展開一看,上面潦草地寫著:虞氏,朕必卷土重來!
薛霆立刻跪下:末將失職,請娘娘責罰!
昭陽將字條揉成一團:不是你的錯。李承澤雖無能,但在宮中經(jīng)營多年,必有死忠。她沉思片刻,傳令下去,秘密搜捕,不要驚動朝臣。另外,加強宮中守衛(wèi),尤其是...
她突然停住,想到了什么:天壇!立刻派人去天壇搜查!
然而為時已晚。當薛霆帶人趕到天壇時,只發(fā)現(xiàn)幾具侍衛(wèi)的尸體,和一個被撬開的密室——里面原本存放著傳國玉璽,如今已空空如也。
消息傳回,昭陽站在鳳鸞宮的窗前,望著陰云密布的天空,輕聲自語:李承澤,你這是自尋死路。
李承澤盜走傳國玉璽的消息如同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在朝堂上激起千層浪。昭陽端坐在鳳椅上,冷靜地觀察著朝臣們的反應。
娘娘,此事非同小可!禮部尚書蘇洵面色凝重,傳國玉璽乃天命所歸之象征,如今遺失,恐動搖國本��!
是啊,沒有玉璽,詔書如何用印鄰國來使如何接待其他大臣紛紛附和。
昭陽輕輕抬手,殿內(nèi)立刻安靜下來。諸位愛卿所慮極是。然玉璽雖失,天命未改。李承澤盜璽潛逃,正說明其心虛膽怯,不足為慮。
兵部尚書出列:娘娘,臣擔心廢帝會聯(lián)合地方勢力,借玉璽之名起兵造反。
他若敢反,正中本宮下懷。昭陽冷笑,傳令各州府,嚴查過往行人,懸賞捉拿李承澤。至于玉璽...她頓了頓,暫時以本宮金印替代,待新璽刻成再行更換。
朝臣們面面相覷。新君登基重刻玉璽并非沒有先例,但在廢帝攜真璽逃亡的情況下,難免會引發(fā)正統(tǒng)之爭。
退朝后,昭陽召來薛霆和崔琰密議。
李承澤逃往何處,可有線索昭陽問道。
薛霆搖頭:各處關卡均未發(fā)現(xiàn)蹤跡,恐怕有人接應。
崔琰沉思道:以臣之見,廢帝很可能逃往南疆。南安王李崇乃先帝胞弟,一直對先帝傳位給李承澤而非自己心懷不滿。
昭陽眼中精光一閃:南安王...本宮記得他手握十萬精兵,鎮(zhèn)守南疆多年。
正是。若李承澤以玉璽為憑,說動南安王起兵...崔琰沒有說完,但意思已明。
昭陽起身走到窗前,望著遠處的宮墻。登基大典在即,若此時爆發(fā)內(nèi)戰(zhàn),不僅會生靈涂炭,更會讓戎族等外敵有機可乘。
薛將軍,邊關情況如何
薛霆抱拳:回娘娘,韓老將軍已按計劃整軍備戰(zhàn),但若抽調(diào)兵力應對南方...
不可。昭陽果斷道,北境安危關系天下,不容有失。南疆之事,本宮另想辦法。
她回到案前,提筆寫下一道密旨:崔愛卿,你親自走一趟南疆,將此信秘密交給南安王妃。
崔琰接過密旨,面露疑惑:南安王妃
昭陽嘴角微揚:王妃乃本宮表姐,與我自幼交好。南安王懼內(nèi),這是人盡皆知的秘密。
崔琰恍然大悟,領命而去。
薛霆仍有些憂慮:娘娘,即便南安王不起兵,李承澤攜玉璽在外,終是心腹大患。
昭陽目光深邃:玉璽不過是塊石頭,真正的天命在民心。薛將軍,準備一下,三日后啟程前往北境。
娘娘仍要親征薛霆驚訝道,如今局勢...
正因局勢不穩(wěn),本宮才更要去。昭陽堅定地說,唯有讓天下人看到本宮保家衛(wèi)國之決心,才能穩(wěn)固人心。
三日后,昭陽一身戎裝,在萬民矚目下率軍離京。她沒有乘坐鳳輦,而是騎馬而行,英姿颯爽的模樣讓圍觀百姓驚嘆不已。
娘娘真乃女中豪杰!
有如此明君,何愁國家不興
聽說娘娘親自訓練了一支女子衛(wèi)隊...
百姓的議論傳入昭陽耳中,她微微一笑。民心,才是真正的玉璽。
行軍途中,探馬接連來報:南疆方面,南安王突然稱病不出,李承澤行蹤成謎;北境方面,戎族大軍已集結完畢,隨時可能南下。
昭陽加快行軍速度,終于在第十日抵達邊關重鎮(zhèn)——雁門關。
韓老將軍率眾將出關相迎�?吹秸殃栒娴挠H臨前線,這些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將領們無不肅然起敬。
娘娘,戎族大軍距此已不足百里,預計三日內(nèi)便會攻城。韓沖匯報道。
昭陽點點頭:關內(nèi)守備如何
糧草充足,士氣高漲。只是...韓沖猶豫了一下,戎族此次號稱十萬大軍,而我軍不足五萬...
昭陽環(huán)視眾將:兵不在多,在精;將不在勇,在謀。諸位將軍久經(jīng)沙場,可有破敵良策
一位年輕將領出列:末將以為,當據(jù)險固守,待敵糧盡自退。
另一位老將反對:守而不攻,終是下策。戎族若久攻不下,必會分兵劫掠周邊州縣,百姓將遭殃。
眾將爭論不休,昭陽靜靜聽著,突然問道:戎族王庭現(xiàn)在何處
韓沖展開地圖:距此約三百里,在狼山腳下。
守軍多少
精銳盡出,留守不過萬余。
若我軍派一支奇兵直搗王庭...
韓沖眼睛一亮:娘娘妙計!戎族王阿史那必會回師救援,屆時我軍可半路設伏...
昭陽微笑頷首:正是。此計需一員猛將率精兵深入敵后,危險異常...
末將愿往!薛霆單膝跪地,聲音鏗鏘。
昭陽深深看他一眼:薛將軍可有把握
末將必不辱命!
當夜,薛霆率領五千精騎,悄悄出關,繞道直奔戎族王庭。昭陽親自送行,將一枚護身符掛在他頸間:平安歸來。
三日后,戎族大軍果然兵臨城下。昭陽身著鎧甲,登上城樓督戰(zhàn)。箭矢如雨,滾石如雷,戰(zhàn)斗異常慘烈。
娘娘,此處危險,請速回營!韓沖見一支箭擦著昭陽頭盔飛過,急得大喊。
昭陽紋絲不動:將士們正在流血,本宮豈能退縮
她的話迅速傳遍全軍,士兵們士氣大振,奮勇殺敵。第一日攻城,戎族死傷慘重卻未能撼動雁門關分毫。
第二日,探馬來報,戎族后方起火,薛霆已攻入王庭!
好!昭陽拍案而起,傳令,準備出擊!
當戎族王阿史那得知王庭被襲,果然急令撤軍。韓沖率主力趁機出擊,與薛霆前后夾擊,大敗戎族于野狐嶺。
捷報傳回京城,朝野歡騰。昭陽不僅親自指揮了這場關鍵戰(zhàn)役,更在戰(zhàn)后親自慰問傷兵,為將士包扎傷口。這些舉動深深打動了邊關軍民,她的威望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然而,就在大軍準備凱旋之際,一個驚人的消息傳來——李承澤出現(xiàn)在江南,以傳國玉璽為憑,宣稱昭陽是篡位逆賊,已集結三萬兵馬,準備北上清君側!
昭陽率軍回京途中,江南叛亂的消息已如野火般蔓延。朝中大臣分為兩派:一派主張立即調(diào)兵鎮(zhèn)壓,一派則建議派使者談判,以免內(nèi)戰(zhàn)傷及國本。
紫宸殿內(nèi),爭論不休。昭陽靜靜聽著,直到眾人意識到她的沉默,殿內(nèi)才漸漸安靜下來。
諸位愛卿所慮皆有道理。昭陽緩緩開口,然李承澤所恃者,不過是一方玉璽。若本宮能證明,天命所歸不在器物,而在人心,叛亂自會平息。
禮部尚書蘇洵疑惑道:娘娘的意思是...
本宮決定如期舉行登基大典。昭陽聲音堅定,沒有傳國玉璽,便用新刻之璽。江南叛亂,本宮將親往安撫,不動刀兵。
朝臣們震驚不已。新君登基本就事務繁雜,再加上玉璽遺失、江南叛亂,此時舉行大典風險極大。
娘娘,此事非同小可...蘇洵還想勸阻。
昭陽抬手制止:蘇愛卿不必多言。傳令下去,三日后舉行登基大典,一切從簡。另擬旨意,赦免江南參與叛亂之官員百姓,只追究首惡。
退朝后,昭陽留下崔琰和薛霆。崔琰剛從南疆回來,帶回了重要消息。
娘娘,南安王雖未公開支持李承澤,但暗中提供了糧草軍械。王妃多次勸阻,收效甚微。
昭陽并不意外:南安王野心勃勃,不會輕易放棄這個機會。薛將軍,軍情如何
薛霆匯報道:江南叛軍已控制三州之地,號稱十萬,實際兵力約三萬。李承澤打出誅妖女,復正統(tǒng)的旗號,蠱惑了不少無知百姓。
妖女昭陽輕笑,本宮倒要看看,是他口中的妖女得民心,還是他這個弒父昏君更受歡迎。
登基大典當日,天剛蒙蒙亮,昭陽便起身梳妝。她拒絕了繁復的釵環(huán)首飾,只將長發(fā)高高束起,戴上一頂特制的金冠。龍袍也是新制的——不同于歷代皇帝的明黃龍袍,她的龍袍是玄色為底,金線繡鳳,既有帝王威儀,又保留了女性特質(zhì)。
娘娘,時辰到了。青竹輕聲提醒。
昭陽深吸一口氣,邁步走出寢宮。宮門外,文武百官已列隊等候。見到昭陽,眾人齊齊跪拜,高呼萬歲。
典禮在太和殿前舉行。當昭陽緩步走上高臺,接受百官朝拜時,陽光穿透云層,正好灑在她身上,宛如天兆。不少大臣暗自驚嘆,這分明是天命所歸的象征!
昭陽接過新刻的玉璽——上面刻著受命于天,既壽永昌八個篆字,與遺失的傳國玉璽別無二致。她高舉玉璽,聲音清朗:
朕承天命,統(tǒng)御萬方。自今日起,改元鳳翔,大赦天下!
萬歲!萬歲!萬萬歲!歡呼聲響徹云霄。
典禮結束后,昭陽立即召集軍事會議,部署南下平叛事宜。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她決定只帶五千精兵前往。
娘娘,叛軍有三萬之眾,五千兵馬恐難取勝��!薛霆急道。
昭陽胸有成竹:兵貴精不貴多。況且,本宮此行重在安撫,不在征伐。
她展開一幅江南地圖:李承澤雖占據(jù)三州,但根基不穩(wěn)。江南世家大族多與先父有舊,本宮已派人聯(lián)絡,他們不會真心支持一個弒父昏君。
可是...
薛將軍,昭陽打斷他,你可信朕
薛霆一震,這是昭陽第一次對他自稱朕。他單膝跪地:末將誓死效忠陛下!
好。昭陽扶他起來,那便按計劃行事。
五日后,昭陽率軍抵達江南第一站——臨江城。此城已宣布支持李承澤,城門緊閉,守軍嚴陣以待。
出乎守軍意料的是,昭陽并未立即攻城,而是在城外安營扎寨,然后派使者送信給城中士紳。
當夜,臨江城最大的世家家主陳老爺子秘密出城,來到昭陽大營。
老朽拜見陛下。陳老爺子顫巍巍地行禮。
昭陽親自扶起他:陳老不必多禮。朕記得,先父曾言,當年在江南治水,多虧陳家鼎力相助。
陳老爺子老淚縱橫:虞相國仁義愛民,江南百姓至今感念。老朽糊涂,竟讓家族子弟參與這等大逆之事...
朕知陳家是被脅迫的。昭陽溫和地說,只要迷途知返,朕概不追究。
次日清晨,臨江城大門洞開,守將自縛出降。更令人震驚的是,陳老爺子親自捧著一個錦盒來到昭陽面前——里面竟是傳國玉璽!
陛下,此乃廢帝李承澤倉皇逃竄時遺落的。老朽特來獻上,以表忠心。
昭陽接過玉璽,心中一塊大石終于落地。她高舉玉璽,讓所有將士和百姓親眼目睹:天佑朕朝,玉璽失而復得!
消息傳開,另外兩州不戰(zhàn)而降。李承澤眾叛親離,在逃往南疆的路上被自己的侍衛(wèi)拿下,押送京城。
昭陽不費一兵一卒平定江南叛亂的事跡傳遍天下,她的威望如日中天。回京途中,沿途百姓夾道跪拜,高呼萬歲。
然而,昭陽并未被勝利沖昏頭腦�;氐骄┏呛螅⒓粗终D朝綱,改革弊政。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允許女子參加科舉的詔令。
陛下,這...這恐怕會引起士林反對啊。禮部尚書蘇洵憂心忡忡。
昭陽反問:蘇愛卿,朕問你,治國需要什么
需要...賢才。
賢才可有男女之分
這...
朕既可為帝,女子為何不能為官昭陽一錘定音,此事不必再議,即刻擬旨頒行天下。
就在新政如火如荼展開之際,一個意外插曲打亂了昭陽的心緒。那日夜深,她正在批閱奏章,薛霆突然求見。
這么晚了,薛將軍有何急事昭陽放下朱筆。
薛霆跪在地上,久久不語。昭陽覺得奇怪,正要詢問,卻聽他沉聲道:末將...臣...有罪。
何罪之有
臣...對陛下存非分之想。薛霆聲音顫抖,臣自知罪該萬死,但求陛下明察,臣絕無褻瀆之意,只是...情難自禁。
昭陽愣住了。她與薛霆相識于微時,共同經(jīng)歷生死,確實有種超越君臣的情誼。但她從未想過,這種感情會在此刻被挑明。
薛將軍,抬起頭來。昭陽輕聲道。
薛霆抬頭,眼中滿是痛苦與掙扎。昭陽第一次發(fā)現(xiàn),這位鐵血將軍竟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朕...不怪你。昭陽最終說道,但朕乃一國之君,身系天下安危。個人私情...暫且擱下吧。
薛霆重重叩首:臣明白。臣愿終身不娶,守護陛下左右。
昭陽心中一痛,卻只能強自鎮(zhèn)定:退下吧。
薛霆離去后,昭陽獨自站在窗前,望著皎潔的明月,第一次感到身為帝王的孤獨。權力巔峰之上,原來如此寒冷。
鳳翔三年春,大虞王朝迎來了前所未有的繁榮景象。昭陽女帝勵精圖治,推行的一系列改革措施初見成效:賦稅減輕了,商業(yè)繁榮了,邊境安定了,連年豐收讓百姓安居樂業(yè)。
這日早朝,禮部尚書奏報:陛下,今歲科舉,全國共有一百三十二名女子應試,其中二十八人通過州縣試,進入省試。
昭陽滿意地點頭:甚好。傳朕旨意,在省試中表現(xiàn)優(yōu)異者,無論男女,皆可入國子監(jiān)深造。
陛下,吏部尚書出列,關于南疆官員任命一事,南安王上表,推薦其子為南疆刺史...
不準。昭陽干脆利落地拒絕,南疆刺史一職,必須通過正常銓選。南安王子若有意,可參加今歲之舉。
退朝后,昭陽在御花園散步放松。三年來,她已逐漸適應了帝王的生活,但內(nèi)心深處的那份孤獨卻從未消散。尤其是每當看到薛霆恭敬地站在殿下,眼中卻藏著無法言說的情感時,她的心總會隱隱作痛。
陛下,青竹匆匆走來,邊關急報。
昭陽展開軍報,眉頭漸漸舒展。韓老將軍在北方大破戎族殘余勢力,戎族王阿史那率眾歸降,愿永世稱臣。
好!傳旨嘉獎邊關將士,另派使者前往戎族,冊封阿史那為歸義王。
正說著,崔琰求見。這位心腹重臣如今已是宰相,但每次見駕仍如當年般恭敬。
陛下,關于薛將軍的事...
昭陽神色一凜:薛將軍怎么了
薛將軍年過三十,至今未娶。朝中多有議論,認為...認為這與陛下有關。崔琰小心翼翼地說。
昭陽沉默片刻,嘆道:朕明白了。崔愛卿可有合適人選
崔琰早有準備:鎮(zhèn)北將軍之女韓瑛,文武雙全,年方二十,與薛將軍堪稱良配。
韓瑛...昭陽記得這個英姿颯爽的女將,在邊關時曾立下戰(zhàn)功。傳朕旨意,賜婚薛霆與韓瑛,擇吉日完婚。
崔琰領命而去。昭陽獨自站在一株盛開的海棠樹下,任由花瓣飄落肩頭。為帝王者,終究不能隨心所欲。
薛霆接到賜婚圣旨時,正在軍營操練士兵。他跪地接旨,臉上看不出喜怒。直到傳旨太監(jiān)離去,他才默默回到帳中,將圣旨放在案上,久久凝視。
當夜,薛霆請求面圣。昭陽在偏殿接見了他。
薛將軍對朕的賜婚不滿意昭陽故作輕松地問。
薛霆搖頭:陛下賜婚,臣感激不盡。只是...他抬起頭,眼中滿是決然,臣斗膽請求,婚后仍能守衛(wèi)宮禁,為陛下效死。
昭陽心中一顫,強自鎮(zhèn)定道:朕準了。
薛霆重重叩首,轉身離去時,一滴淚水砸在大殿金磚上,轉瞬即逝。
鳳翔五年,大虞王朝國力達到鼎盛。昭陽女帝的統(tǒng)治得到全民擁戴,就連最初反對女子為帝的保守派大臣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位難得的明君。
這年科舉,女子考生已增至三百余人,其中五人高中進士,開創(chuàng)歷史先河。昭陽親自在紫宸殿接見這五位女進士,勉勵她們?yōu)閲ЯΑ?br />
陛下,禮部已擬定封后大典儀程,請陛下過目。崔琰呈上一卷厚厚的禮單。
昭陽這才想起,自己登基多年,卻一直沒有立后。按照她制定的新制,女帝可比照男帝設立后宮,立一位皇夫為后。
此事...容后再議。昭陽將禮單擱在一旁。
崔琰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退下了。其實滿朝文武都心知肚明,陛下心中所屬,只是那人已成家立業(yè),再不可能了。
秋去冬來,轉眼又是年關。昭陽站在紫宸殿的高臺上,望著京城萬家燈火。五年帝王生涯,她將一個大亂初定的王朝治理得井井有條,開創(chuàng)了鳳翔之治的盛世局面。
身后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昭陽沒有回頭,也知道是誰。
陛下,天冷了。薛霆為她披上一件貂裘。
昭陽輕輕攏了攏衣襟:薛將軍,家中可好
托陛下洪福,一切安好。薛霆的聲音平靜無波。
兩人沉默地站著,一如多年前在邊關城樓上共同御敵時的模樣。只是如今,中間已隔了一道永遠無法跨越的鴻溝。
陛下,臣有一問,藏在心中多年。薛霆突然開口。
講。
若當年...臣未曾表白心跡,今日結局是否會不同
昭陽望著遠處的燈火,輕聲道:朕是君,你是臣。這結局,從朕坐上龍椅那一刻就已注定。
薛霆深深一揖:臣...明白了。
昭陽轉身回殿,留下薛霆一人站在風雪中。為帝王者,注定孤獨。但她不后悔自己的選擇。這江山,這百姓,都是她肩上的責任。
回到御書房,昭陽提筆寫下鳳翔六年的第一道詔書——設立女子學堂,令天下州縣皆建女學,使女子也能讀書明理。
擱下筆,昭陽望向窗外的飄雪。她知道,自己開創(chuàng)的不只是一個盛世,更是一條前所未有的道路。未來會有更多女子走出閨閣,讀書明理,甚至入仕為官。
而她,虞昭陽,將作為千古第一女帝載入史冊,永遠被后人銘記。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