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雨夜,雷聲滾滾,天像是塌了。
黎知意倒在血泊中,耳朵嗡嗡作響,呼吸越來越淺。她艱難睜眼,想看看誰會來救她。
她看到謝既明,他沖進人群,懷里抱著的是江芷依。他紅著眼,嘶吼著:快!她出血太多了,救她!快叫醫(yī)生!
她動了動手指,想喊他的名字:謝既明……
可她的聲音淹沒在雨聲中,像螞蟻在哭。
她想抬起手,抓住他哪怕一角衣擺,卻被他一腳踹開。
別碰她。
那一瞬間,她像墜進冰窖。
血流得更多了,痛已經(jīng)感覺不到了,她只是很冷,很累。
她想笑,可連唇角都動不了。
她死死看著他抱著江芷依,跑進急救室,連回頭都不回。
她忽然想起,那些年她做過的蠢事:
江芷依腎衰竭,他跪在她面前:求你,救她。
她簽下捐腎協(xié)議:只要你不丟下我。
江芷依被控詐騙,他說:替她坐牢,我欠你一次。
她二話不說進監(jiān)獄:只要你記得我。
可他怎么還的
她從看守所出來那天,他開著車去接江芷依:她才是我的命。
他叫她知意,卻從沒正眼看她。她一直以為,只要自己足夠愛,夠卑微,他總有一天會回頭。
直到現(xiàn)在。
她才明白,她不過是個活的影子,是江芷依替不上的替身,是他轉身忘記的工具人。
一滴淚,從眼角滑落。
她嘴角微動,艱難擠出最后一句話:謝既明……你會后悔的。
心跳,逐漸微弱。
世界一點點坍塌,陷入無邊黑暗。
可下一秒——
滴——某個聲音劃破寂靜。
黎知意猛地睜眼,滿頭冷汗。
她大口喘息著,坐起身,看見周圍熟悉的一切:江芷依的照片還掛在墻上,她穿著睡衣,手腕上沒有車禍傷痕。
她迅速抓起桌上的日歷——車禍發(fā)生前七天。
她回來了!
她不是死了,她是重生了!
她的指甲深深嵌進掌心,腦海里閃過的全是謝既明那句:別碰她。
她眼底一片死灰后燃起火焰。
好,很好。她輕笑,聲音低啞。
這一世,她不會再當替身。
不會再為誰捐肝、坐牢、委屈求全。
她要讓謝既明,也嘗嘗什么叫愛而不得,求而不能。
她站起身,走到鏡子前,看著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眼角還有淚痕,面色蒼白,像個被丟進水里都沒人撈的棄婦。
可她的眼神,卻比誰都冷。
黎知意。她輕聲呢喃,這一世,我要你們所有人——
她抬起唇,笑得像一把刀:都后悔活著。
重生后的第一天,黎知意就做了人生中最瘋狂的一件事。
她穿上最張揚的一條烈焰紅裙,唇色艷得驚心,一抬眼,鏡子里的人仿佛從地獄里走來。
她撥通了一個塵封三年的號碼。
電話那頭傳來懶洋洋的聲音:黎小姐找我這種人,不怕謝既明翻臉
黎知意輕笑:他翻不翻臉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頓了頓,字字清晰:我想毀了他。
賀硯沉默三秒,隨即輕笑一聲:有點意思。
三天后,黎知意出現(xiàn)在謝氏大樓門口。
她踩著八厘米的高跟鞋,走得風情萬種,每一步都踩在謝既明的心尖上——雖然他還沒意識到。
公司大廳瞬間安靜。
所有人都在看她。
她曾是謝總最聽話的人,是那個為了江芷依一句咳嗽能深夜送湯的工具人,是眾人口中的替身知意。
可現(xiàn)在,她竟挽著賀硯的胳膊,笑得嫵媚又囂張。
更囂張的是,她手里——拿著一張喜帖。
麻煩轉交給你們謝總。她對前臺微笑。
知意一道低沉的聲音驟然響起。
她緩緩轉身,目光落在不遠處西裝筆挺的男人身上。
謝既明站在臺階上,臉色冷到極點。他一步步走來,視線在她和賀硯交握的手上停了幾秒,眼神深得像要將她吞下去。
你在做什么
黎知意挑眉,眼尾微挑:發(fā)喜帖啊。
你要——跟賀硯結婚
嗯。她點頭。
謝既明抬手,一把撕碎了那張喜帖,碎片在空氣中飛舞,像一場諷刺的雨。
你瘋了嗎
她卻笑了,紅唇微翹,明艷張揚。
謝總不是早說了嗎我是什么樣,都與你無關。
那一瞬間,他愣住了。
她轉身挽著賀硯離開,每一步都像踩在他心上。
電梯里,賀硯懶洋洋看她:你確定要玩這局
黎知意輕聲:他欠的,必須一點點還。
可你明知道我也不是好人。
我不是找人談戀愛,她抬眼,神情淡漠,我找人合作,撕爛謝既明的臉。
賀硯望著她笑:你比我還瘋。
她沒笑,只低聲說了一句:瘋的,不是我,是他。
謝既明站在公司大堂,身邊人都不敢靠近。
他低頭看著地上的喜帖碎片,指節(jié)泛白。
她竟真的敢嫁別人
他掏出手機,冷聲道:去查黎知意最近所有行蹤,特別是她和賀硯接觸的細節(jié)——一個都別漏。
他盯著電梯方向,眼神幽冷得像刀子。
她不可能真的愛別人。
2
謝既明站在黎知意家門口,手中緊握著調查資料,指節(jié)泛白。
三年來,他從沒認真關注過她。
可當他終于想要查清這個女人時,卻發(fā)現(xiàn)——她的一切,從穿衣打扮到飲食口味,再到愛聽的歌、看的書,都與江芷依如出一轍。
他猛地踹開門,走進她家。
屋里干凈整潔,溫柔淺色的風格,就像江芷依曾經(jīng)最愛的樣子。
他眼神晃了一下,像是誤闖了某個熟悉又陌生的空間。
他沖進她臥室,猛地拉開衣柜——
里面整整齊齊掛著十幾件江芷依同款的連衣裙,從顏色到品牌、甚至款式細節(jié)都幾乎一模一樣。
謝既明仿佛被人當頭一棒。
他后退一步,聲音嘶�。耗恪翘嫔�
是啊。黎知意淡淡地從廚房走出來,手里還端著一杯熱茶,香味裊裊。
她穿著居家的淺藍色睡衣,眼底一片平靜,看不出任何驚慌。
你猜對了。
黎知意!謝既明暴怒,猛地甩碎了她的水杯,你到底是誰!
她坐下,慢條斯理地拿起紙巾擦手,像完全沒看到他發(fā)怒。
你不是最聰明嗎這點事都猜不出來
你當了三年替身!他聲音嘶啞,你怎么可能這么賤!
黎知意終于抬眼,眼里沒有一絲笑意:是你喂我賤的。
她站起來,走到他面前,一步一步逼近:謝既明,你每次說‘她喜歡這個’,我就買;她喜歡吃甜的,我戒糖;她喜歡穿白裙子,我一柜子都白的——
你說我賤
那你是什么
謝既明后退半步,像是被她戳穿了骨子里的羞恥。
那你現(xiàn)在在玩什么報復他眼神狠戾。
黎知意輕笑一聲,唇角染著諷刺:不,我只是覺得——你養(yǎng)了我三年,就該知道,你養(yǎng)出來的,可不是個順從的小白兔。
她忽然貼近他,鼻尖快碰上鼻尖,溫熱的氣息拂過他耳廓: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誰
謝既明僵住。
她笑得極輕,卻像刀刃:我告訴你——我就是你這輩子,最該怕的女人。
謝既明呼吸一滯,心口劇烈起伏。
他從沒見過這樣的黎知意。
她不再低眉順眼,不再卑微討好,她的眼神,像刀子一樣割進他骨頭里。
他明明該生氣,卻只覺恐懼——和一種莫名其妙的、控制不住的心動。
他失控大喊:你別想毀了我!
她轉身,懶懶道:誰說我要毀你了
我只是想讓你,嘗一嘗……愛而不得的滋味。
他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怒火翻涌。
可那句你是我喂大的瘋子卻在他腦子里不斷回響,像針一樣扎著他的神經(jīng)。
她剛走出門,風吹亂她的頭發(fā),她卻笑得像個贏了戰(zhàn)爭的瘋子。
她低聲呢喃:下一步,該你瘋了。
謝既明坐在辦公室整整一夜,煙灰缸堆滿,他的眼神卻始終落在桌上的一疊調查資料上。
黎知意過去三年,連著江芷依生病時的每一份處方單、穿搭喜好、朋友圈風格,幾乎一模一樣。
她在模仿。
她在用盡力氣,成為江芷依。
他閉上眼,腦海卻浮現(xiàn)出她一笑一顰的樣子——
她不是江芷依。
她比江芷依有血有肉、有恨有愛。
他抓起車鑰匙,直接沖出公司,去找那個他曾以為深愛的白月光。
江芷依還住在那棟花園洋房里,見到謝既明來,像往常一樣笑得溫柔:阿明,你是來看我的嗎
他沉聲問:三年前,你是不是知道黎知意在模仿你
江芷依怔了下,隨即不屑地笑:她啊那不是她自愿的嗎我從沒讓她學我,是她太賤了,學著學著真以為自己能取代我
空氣驟然安靜。
謝既明像被雷劈中,耳膜嗡嗡響。
他一步步后退,像逃出囚籠一樣沖出江宅。
夜色中,黎知意一身黑裙,坐在咖啡廳最角落的沙發(fā)里,面前放著一臺老舊的筆記本電腦。
謝既明推門而入,神色沉沉,像一尊被打碎重拼的雕像。
她抬眼看他一眼,唇角勾起冷淡弧度:來了
他喉結滾動:你找我來,是為了什么
黎知意點開屏幕,視頻逐一播放。
——她被警方帶走,簽下認罪協(xié)議的視頻。
——她在病床上簽下捐肝同意書的畫面。
——她出獄那天,站在雨中看著他開車來接江芷依遠去的身影。
謝既明看得呼吸都在顫。
這些你全都知道他聲音啞得不像話。
你知道嗎黎知意緩緩開口,我坐牢那年,監(jiān)獄里沒有暖氣,我凍得發(fā)燒,昏迷時夢見你來接我。我醒來第一句話是——他有沒有來。
后來我才明白,真正該問的是:我到底為什么還期待你來。
你愛的人,從來是我。
她抬眸,眼里有火:是那個捧著你照片哭、夜里練習你白月光口音的人,是我。
只是你——她把電腦合上,聲音低沉刺骨,不配知道。
謝既明站在原地,像被扇了一巴掌。
他從未想過,有人為了他,可以把尊嚴踩進泥地三年。
而他,卻親手碾死了她最后的愛。
對不起……他聲音發(fā)顫,我錯了,我認錯了人。
黎知意走到他面前,看著這個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如喪家之犬,心中卻沒有快意,只有一股深不見底的冷。
她垂下眼睫,緩緩開口:認錯人,要付出代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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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身,步伐利落冷靜,像是終于丟掉了一身腐爛的舊情。
謝既明看著她的背影,心里某個地方塌了。
他從不知道,原來被她離開,會這么疼。
3
江芷依摔門而出時,謝既明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她哭得撕心裂肺:你怎么可以為一個替身對我這么冷!
他淡淡看她一眼:你不是一直說,她是你自愿讓她模仿的那她付出那么多,是不是也該輪到你嘗點滋味
說完,他轉身進了辦公室,把江芷依的所有賬戶、資源、代言,一夜間全部停掉。
他的世界從未這么安靜過。
可這份彌補,卻沒能換回黎知意哪怕一絲笑容。
她依舊平靜冷漠,如高臺上俯瞰眾生的神。
謝總真大方。黎知意站在落地窗前,嗓音輕柔卻像刀,把江芷依當塊抹布一樣扔。
謝既明站在她身后,低聲:我只是……想補償你。
用她的痛來補我的她轉身,笑得涼薄,那你賠得還挺便宜。
他心口一緊,想要靠近,卻被她抬手阻止。
不過你放心,她柔聲道,我會讓你賠的。
三天后。
一條江芷依割腕輕生的熱搜,空降榜一。
圖片里,白月光滿身是血地躺在浴缸里,神情憔悴無助,手腕傷痕累累。
網(wǎng)友一片罵聲:小三逼宮太狠了!謝總別被迷了心!
謝既明看到熱搜那一刻,沉默了一秒,然后點開微博,冷靜發(fā)出一條動態(tài):
請媒體停止對私人生活的臆測。所有賬號,將不再與江芷依有任何合作往來。
幾分鐘后,話題熱度斷崖式下跌,平臺封號處理、通稿刪帖,一系列反應迅猛狠絕。
這次,他毫不猶豫地站在了黎知意那邊。
黎知意坐在辦公室沙發(fā)上,看著這場她一手設計的白月光割腕大戲迅速降溫,唇角緩緩揚起。
她撥通電話:謝氏的流動資金,已經(jīng)被我盯上了。往下捅。
她要他賠,不止賠情,還要賠權、賠血、賠整個天下。
可當晚,她回到家時,燈光柔和,餐桌上是她最愛吃的糖醋排骨。
謝既明穿著圍裙站在廚房門口,眼底是從未有過的溫柔:飯還熱著。
她冷眼看他,扯唇:你現(xiàn)在演深情人設,是不是太晚了
他不辯解,只拿過她的包,把她按在餐桌前。
知意,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做。他說,你要我賠,我賠。你要我死,我死。
她咬牙,笑得諷刺:謝既明,你是不是瘋了
他望著她,忽然抱住她,聲音低沉:我是真的瘋了……從你要走的那天開始。
那一刻,她幾乎要推開他。
可他抱得太緊,連她胸腔里那顆死透的心,好像都被壓得一動不動。
他真的瘋了,為她瘋,為她跪、為她低到塵埃里。
她回房關門的一瞬,手指卻微微顫了一下。
腦海里響起他在門外的那句:你想我付出什么命都給你。
她站在鏡子前,看著自己面無表情的臉,忽然低聲說了一句:他……是不是動真了
謝既明從沒想過,他會栽在一個女人身上,栽得這么徹底。
這段時間,他甚至開始對黎知意微笑的頻率進行統(tǒng)計,連她喜歡喝的哪一款咖啡都能背出配方。
她明明已經(jīng)不是那個聽話的替身了,可他偏偏……越來越離不開她。
他悄無聲息地,換掉了她的司機,調走她的助理,切斷她和賀硯之間的一切聯(lián)絡渠道。
他把賀硯送來的花,一把火全燒了。
謝既明,黎知意站在他辦公室門口,看著那堆燃著的火焰,語氣涼得要命,你真下作。
他倚在沙發(fā)上,眼神卻極其認真:我只是想保護你。
保護她笑得諷刺,控制吧
他緩緩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垂眼看著她:我只是不想再讓你跑。
你跑,我瘋。
她一字一句:你瘋得,還不夠嗎
幾天后,謝氏集團舉辦年度慶典。
他坐在臺上,眼神一刻不停地盯著會場入口,仿佛只為等一個人。
直到門口傳來一陣喧嘩。
眾人齊刷刷地看向門口——
黎知意,穿著烈焰紅裙,挽著賀硯的胳膊,笑得艷麗張狂,宛如一把刀插進謝既明的心口。
她朝謝既明舉杯,紅唇微揚:謝總,好久不見。
謝既明臉色瞬間陰沉,盯著賀硯的手——那只搭在她腰間的手,像毒蛇一樣扎進他眼里。
他盯著她足足十秒,忽然笑了。
可那笑,帶著血腥味。
他舉起酒杯,朝她走來。
全場都靜了。
他走到她面前,一把抓住她手腕,酒杯狠狠砸在地上!
你玩夠了嗎他咬牙,眼神猩紅。
黎知意微微仰頭:你不是說,陪我玩到底嗎
行。他低聲吼出來,我陪你——玩到底!
下一秒,他抬手掀翻了整個酒桌,現(xiàn)場瞬間混亂,酒水、玻璃、燭光、碎花交織成一場暴風雨。
所有人都驚了,誰都沒見過謝既明這副模樣。
賀硯抬手想護住黎知意,卻被謝既明一拳砸倒在地!
你他媽不配碰她!
他拖著黎知意進了后臺。
手掌扣得她手腕生疼,像要捏碎她。
她掙扎:謝既明,你瘋了嗎
他低頭看著她,眼睛里是瘋、是火、是瘋批灼燒后的執(zhí)著。
我早就瘋了。他說,從你要離開的那天開始。
你跑不掉的,黎知意。
除非我死。
她看著他布滿血絲的眼,突然笑了。
她認了,他是真的瘋了。
可她沒想到——她的心,竟然也跟著顫了一下。
4
年會結束的當晚,黎知意剛踏出宴會廳,后領便被人拽住,下一秒,她被謝既明一把抱上車。
放開我!她怒喝。
你不是要玩我奉陪到底。他的聲音低沉沙啞,眼里滿是暴風雨前的壓抑。
車門砰地一聲合上,世界瞬間與外界隔絕。
私人別墅坐落在郊區(qū)山頂,謝既明用力將她推進屋內。
謝既明,你瘋了!黎知意甩開他的手,后退一步,怒極反笑。
對,我瘋了。他走近,眼神赤紅,你不接我電話、不回我信息,還挽著賀硯出現(xiàn)在我面前。黎知意,你真是瘋得漂亮。
他將別墅鑰匙收起,將她手機摔在地上,SIM卡碎成兩半。
黎知意瞳孔微縮,盯著他:你要囚禁我
他抱住她,聲音近乎溫柔:你要的愛,我給。你要的命,我也給。
但你別走。
她閉眼,唇角緩緩揚起,笑得艷而涼。
謝既明,你知道你現(xiàn)在像什么嗎
像個被扔了的狗。
他神色一變。
下一秒,黎知意猛地沖進廚房,拎起一瓶高度酒,倒在地毯上。
酒精味瞬間彌漫。
她點燃打火機,火光舔著瓶口,她冷冷望著他:你以為這樣能留住我謝既明,你什么都留不住。
火光轟地竄起,客廳一角瞬間燃燒。
謝既明瞳孔收縮,猛地沖上來抱住她,將她壓進懷里,背對火焰。
你瘋了!他怒吼。
對啊,我瘋了。她眼淚滑落,低聲說,我瘋到居然以為你曾經(jīng)愛我。
火勢越來越大,他不顧一切,打破窗戶,把她護在懷里滾出火海。
玻璃劃破他肩膀,鮮血浸透白襯衫。
屋外冷風呼嘯,他抱著她坐在草地上,喘息著,身體顫抖。
她靠在他胸口,渾身濕透,眼神空洞。
謝既明低頭,嗓音顫抖:你死,我陪你。
你活,我才活。
她心狠狠一顫,仿佛一把刀劈進她胸口。
她忽然分不清,到底誰更瘋。
是他,還是她。
她閉上眼,淚滑入發(fā)絲——她怕了,怕他是真的愛她。
因為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謝既明一旦愛上,就會瘋魔到底。
夜雨突至,撲滅了別墅那場沖動焚燒的余火。
山間草地,黎知意靠在謝既明懷里,全身濕透,身體在冷風中發(fā)顫,卻一動不動。
他的襯衫也濕了,傷口被風一吹更疼,可他一聲不吭,只用身體給她擋風。
知意,他忽然低聲問,聲音啞到極致,你還記得你第一次笑給我看,是哪天嗎
她怔了怔,沒回答。
是你剛入謝家那年,廚房搞砸了一道菜,臉上全是面粉,我走進去,你看著我笑。
他輕輕吻上她耳垂,動作溫柔到讓人心碎:我那天沒笑,但我記住了。
她心里一震。
他什么時候,記得這些細節(jié)了
你記得這些做什么她喉嚨發(fā)緊。
他將額頭貼在她的肩窩,低聲呢喃:因為我只記得你。
黎知意突然無法呼吸。
她試圖推開他,卻被他反手拉進懷里。
兩人鼻尖相抵,她看見他眼里一片赤紅,像被困在荒島的野獸,孤獨、執(zhí)拗、卑微地求一點愛。
你恨我,我知道。
可我也恨自己——怎么到現(xiàn)在才明白,我早就離不開你了。
話落的瞬間,他吻了上來。
不是之前那種瘋狂壓制的奪取,而是帶著濃烈情緒的吞噬——
他在吻她的恨,吻她的惱,吻她這三年壓抑到極致的所有委屈和不甘。
她眼眶猛然酸澀。
她以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可就在這一刻——她失控地回應了他。
風還沒停,火光未盡,兩人狼狽地在這廢墟中纏綿。
她哭著咬住他的肩,他緊緊抱著她:別怕,我在。
這一夜,欲望與痛苦交纏,愛與恨拉扯到極致。
第二天清晨。
黎知意坐在床沿穿衣服,動作很輕,像怕驚醒身后沉睡的男人。
他睡得極沉,額頭還有傷,手臂上有她留下的抓痕。
她低頭看著他,眼神復雜——明明恨他,卻也開始怕他真的死了。
她站起身,撿起地上的衣服,一步步走到門口。
手握住門把的一瞬,她回頭看了他一眼,輕聲道:
最后一次了,謝既明。
可還沒拉開門,他的聲音就在身后響起,帶著低啞的笑意。
不是最后一次,知意。
她猛地回頭。
謝既明已經(jīng)醒了,靠在床頭,赤裸著上身,眼神一如昨夜熾熱。
這是開始。
5
黎知意站在陽臺上,望著天邊沉沉的晚霞,指尖夾著一張機票。
她已經(jīng)決定了。
再纏下去,她會徹底失控。
謝既明的瘋,她玩不起。
賀硯發(fā)來信息:【到了機場,我接你。】
她垂下眼,平靜地收拾好行李,將鑰匙輕輕放在茶幾上。
可門口快遞的鈴聲突然響了。
她打開門,看到一個快遞盒,里面只裝著一份文件和一張發(fā)黃的照片。
她低頭一看,是父親車禍當天的交通監(jiān)控拷貝、醫(yī)院搶救記錄,還有……收購謝氏股份的匿名轉賬記錄。
發(fā)件人一欄——赫然寫著:賀硯。
她的世界在那一瞬間徹底顛覆。
她沖出家門,直奔賀硯辦公室。
你殺了我父親!她把資料砸在他臉上。
賀硯一愣,隨即冷笑:你才看到
你瘋了嗎我信你,我用你做擋箭牌,我什么都告訴你——你居然——
是啊。他靠近她,目光里是赤裸裸的貪婪與瘋狂,可你卻一直只盯著謝既明。知意,我等了你三年,憑什么他一回頭,你就原諒了
她怒極,轉身想走。
卻被他一把拽住,扔進密室。
門砰地一聲關上。
她拼命掙扎,卻被捆在椅子上,嘴被膠帶封住。
賀硯蹲在她面前,聲音低啞:你不是玩瘋批我也能玩。今天,我就讓你看看,我能瘋到什么程度。
天色徹底暗了。
就在賀硯舉起注射器準備逼她永遠留下來的一刻——
大門被踹開。
謝既明像地獄殺神一樣沖進來,滿身血氣。
手中寒光一閃,匕首劃過空氣,直接刺進賀硯肩頭。
碰她一下,我讓你死無全尸。
賀硯慘叫一聲,狼狽倒地。
謝既明三步并作兩步?jīng)_過去,將黎知意從椅子上解開,嘴里的膠帶一揭下,她直接撲進他懷里。
她哭得撕心裂肺:他瘋了……他殺了我爸……
謝既明緊緊抱住她,滿手是血,聲音啞得不像話:沒事了,我來晚了,但我來了。
她顫抖著問:你怎么找到我的
他低頭貼在她額頭上:我早在你說要走的時候,就派人盯著你了。
你……不信我
我信你。他閉上眼,我不信別人。
他抱她走出那間密室,身后火光點燃,是他親手放的火。
我殺人,為你。
你還要走嗎
她望著他眼里翻滾的瘋狂,終于閉上眼,淚落。
他瘋得徹底,卻是她此刻,唯一能依靠的港灣。
山林深處,一間廢棄木屋里,火堆噼啪燃燒。
謝既明把黎知意安頓在破舊沙發(fā)上,蹲在她面前,輕輕為她擦拭手腕上的傷口。指節(jié)靈活,動作溫柔到不像他。
疼嗎他低聲問。
黎知意死死咬牙,眼神卻冷。
謝既明,你到底什么時候才肯明白——你是個病人。
他抬頭看她,目光幽深,你到底什么時候才肯信我
她猛地拍掉他手里的藥棉,怒聲:信你!你把我鎖在別墅的那時候,有問過我想不想!
你口口聲聲說愛,可你連尊重都不會。
她情緒崩了,眼淚一顆顆往下掉。
他沒說話,只低頭,輕輕捧起她的手指,落下一吻。
你打我罵我都行,傷我也行,但你別走。
他聲音沙�。耗阕咭徊�,我瘋一次。
她推開他:你這樣到底圖什么!
圖你瘋。他看著她,眼中沒有一絲笑意,圖你恨我,圖你折磨我,圖你想殺我。
只要你別,不要我。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凝滯。
黎知意紅著眼笑了,眼淚還在掉:謝既明,你知道你現(xiàn)在看起來像什么嗎
像條瘋狗。
他不怒反笑,眼尾猩紅:對,我是瘋狗。專咬你。
她抬手,狠狠一巴掌打在他臉上,你真的,瘋得讓人害怕。
他轉過臉,慢慢咬牙,臉上紅痕清晰,卻沒躲。
你不是要讓我付出代價嗎那你打吧,殺我也可以。
她手一頓,淚水滴在地上。
你為什么一定要是我她喃喃。
因為你瘋。他盯著她,只有你瘋,我才不會孤獨。
瘋子和瘋子,才配一對。
風灌進木屋,火光映著兩張撕裂的臉。
黎知意眼底的恨與淚交織,突然沖過去一把捂住他的心口。
謝既明,你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能殺了你。
她指尖微顫,仿佛下一秒就會掏出匕首。
可他笑了。
低低一聲:你舍不得。
他握住她的手,貼著自己的心臟:你殺我啊。要不要試試
黎知意盯著他,淚崩。
她是真的恨他,也是真的怕了。
怕這個男人愛得太沉,沉到她也快爬不出去。
她狠狠吻住他,像一場報復,也像一場投降。
他回吻時,眼角也紅了。
這一刻,他們不再是獵人與獵物,而是同樣瘋掉的困獸。
6
回城那天,新聞頭條被一條突發(fā)直播刷爆。
【謝氏集團總裁謝既明緊急召開記者會,公布三年前秘密結婚證,女方身份——黎知意�!�
記者瘋狂追問:謝總,您確定三年前就已與黎小姐結婚
他面無表情地將紅本本舉到鏡頭前,冷聲:確定。
那你們現(xiàn)在的婚姻狀態(tài)是
他盯著鏡頭,淡漠開口:她跑了,但她還是我老婆。
后臺,黎知意推門而入,一巴掌甩了過去!
謝既明,你瘋了嗎!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同意過這場婚姻!
謝既明卻不躲,挨了那巴掌,反手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小巧的儀器,摁下按鈕——
房間里響起有規(guī)律的噗通噗通聲,是胎心跳動。
她臉色霎時慘白。
你——你什么意思……
你懷孕了。他說,三周。
她往后退了半步,嗓子發(fā)啞:不可能。
那天你暈倒,我?guī)闳z查。他把診斷單攤在桌上,你肚子里有我的孩子。
她指尖顫得拿不穩(wěn)紙,眼淚一瞬間涌了出來。
她踉蹌兩步,眼神炸裂: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你提前查、提前安排、提前——
你控制我到連命都要鎖��!
她崩潰地砸掉桌上的水杯,玻璃碎了一地。
謝既明上前,抱住她:不是,我只是……想把你留住。
我連命都可以不要。他把手覆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部,你還不知道你懷孕的時候,就已經(jīng)在保護他了。
知意,是你自己留下來的,不怪我。
她死死咬唇,眼神絕望:所以你連我做不做母親的權利,都要剝奪
謝既明,你真的——惡心透了。
他臉色一僵,終于沒再說話。
當晚,黎知意獨自一人去了醫(yī)院。
醫(yī)生遞給她一張藥單,她站在走廊上,手指攥緊。
她望著那串藥名,忽然笑了。
那笑,帶著哀,帶著恨,也帶著一點徹底的麻木。
殺了他,或殺了孩子……她喃喃,總要死一個。
夜里,她坐在醫(yī)院門口長椅上,整個人像掉進冰窖。
她以為她還能控制局面,可謝既明一次又一次用愛包裝的鎖鏈,把她困進了深淵。
而這一次,鎖上的,是她的命。
也是孩子的命。
她低頭看著自己平坦的小腹,眼淚一滴一滴砸在腿上。
她不知道自己還剩多少恨。
但她知道,她真的快瘋了。
醫(yī)院手術室外,黎知意獨自簽下手術同意書,筆尖微顫。
護士問:家屬需要通知嗎
她搖頭:不用了。
她捂著肚子,一步步走進那間冰冷的手術室,眼神冷得像冰,唇上卻浮著一絲笑意。
他用這孩子困我,那我就——親手剪斷最后一根線。
謝既明沖進醫(yī)院時,手上還有未干的血。
他看到走廊上那張空蕩蕩的手術單,頓時呼吸都沒了。
知意在哪兒!
她已經(jīng)進手術室了。護士低聲。
他猛地跌坐在地上,雙手捂臉,聲音像野獸哀嚎:不……不,不要……
幾分鐘后,黎知意從手術室出來,臉色蒼白如紙。
他撲上前去,想要抱她。
她冷眼看著他,聲音沙啞而冷:我不要你,我也不要這個孩子。
我們之間,從來就該結束了。
謝既明徹底瘋了。
他不顧醫(yī)生阻攔,強行帶走她,把她帶回那座曾經(jīng)被火燒過的別墅。
那是他們第一次徹底撕破臉的地方。
他將門鎖死,把她關進那間半毀的臥室,周圍全是燒過的灰燼味。
你毀了我孩子。他低聲,那我就毀你所有的世界。
她靠在墻角,冷冷看著他:毀吧,反正我早就沒心了。
你想囚我一輩子不如我們一起死。
深夜,狂風大作。
謝既明帶著她站在別墅頂樓天臺。
他穿著那件她送的風衣,臉上是冷靜到極致的瘋。
你想逃,我知道。
可你逃不掉了,黎知意。
他抱著她,站在天臺邊緣。
那我們就一起死。
黎知意沒有掙扎,只是閉上眼,輕聲說:好。
風呼嘯掠過兩人發(fā)絲。
下一秒,她松了手。
謝既明就那樣,從十幾米的高空,墜入山崖。
謝既明!�。�
她猛地睜眼,身體沖到天臺邊。
那一刻,什么恨、什么痛、什么瘋,全都崩塌。
她第一次哭得撕心裂肺,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喊得那么絕望:你別死�。。�!
山崖下沒有回應,只有她的哭聲,在山林間回蕩。
半年后。
懸崖邊,黎知意坐在一塊巖石上,身形清瘦,頭發(fā)剪短,眼神空蕩。
她每天都來。
她說:你不是說我跑不掉嗎那你倒是來追我啊。
她低頭看著崖底,笑得自嘲。
就在她起身準備離開時——
一陣風吹來。
遠處,有個熟悉的背影,拄著拐杖,站在風中。
她整個人僵住,淚水猝不及防砸下來。
……謝既明
7
謝既明墜崖那天,黎知意整整在山邊站了三天三夜。
不吃、不喝、不哭,眼睛死死盯著那片深淵,仿佛能看見他摔落那一刻的姿態(tài)。
她終于崩潰地跪下,哭得像個孩子:謝既明,你贏了。
我信了,可你倒是回來啊……
一周后,她回到醫(yī)院準備復查術后恢復情況。
醫(yī)生卻皺眉:你說你做了手術可我們這里的記錄是終止中斷——你簽字那天簽漏了頁,流程沒走完。
她震驚地捂住小腹:那我……
醫(yī)生點頭:孩子還在。已經(jīng)三個多月了。
那一瞬,她腿軟得差點跪下。
謝既明不在了,可他留給她一個生命。
黎知意決定留下這個孩子。
她搬去偏遠小鎮(zhèn),躲避媒體與熟人,靠寫稿為生,每天和孩子說話:等你爸爸回來,我就告訴他,你一直都在。
她不知道他會不會真的回來,但她活著,只為了等他回來。
半年過去,她挺著肚子,身形消瘦,眼神卻多了份執(zhí)拗。
那天,她在新聞上看到一場私人拍賣——謝既明生前最珍貴的私人藏品,將被轉售。
那是他從不示人的物件,連江芷依都沒見過。
她火速趕到現(xiàn)場,一掏出身份證就被拒絕入場。
但在暗巷口,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將一張貴賓卡遞給她:他說你一定會來。
她愣�。赫l
那人卻已消失。
她用貴賓卡順利拍下那件藏品,正準備離開,忽然被人從后捂住口鼻。
她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她感覺自己被人抱著,熟悉的香氣、熟悉的溫度。
有人在她耳邊輕聲說:晚了半分鐘,就又錯過你一次了。
她眼角劃過淚水,腦海只剩下一個名字:謝既明……
醒來時,天已經(jīng)黑了。
屋子陌生,卻溫暖。
窗外飄著雪,她躺在松軟的床上,被子干凈柔軟,腳邊還放著一杯溫水和幾片孕婦維生素。
她掙扎著坐起來,門口卻傳來輕緩腳步聲。
別動,你剛醒。那聲音低沉溫柔,仿佛穿越地獄回到人間。
她猛地轉頭。
謝既明,穿著灰色針織毛衣,拄著拐杖,一步步走進來,眼角紅得像剛哭過。
他笑著看她:歡迎回來,太太。
她眼眶一熱,手死死捏著床單:你怎么還活著
他走到她面前,輕聲道:摔下去的時候,我以為我真的死了。結果被山下漁村的人救了,一直昏迷。直到前一個月才醒。
我一恢復,就開始找你。
他看著她隆起的肚子,嗓子發(fā)緊:知意,我早就知道你沒打掉……謝謝你,替我留住他。
她終于忍不住,撲進他懷里,泣不成聲。
她不是一個人,她一直都不是一個人。
黎知意醒來后,謝既明每天陪著她散步、聽胎教音樂,給她熬孕期養(yǎng)生湯,像個洗心革面的男人。
她沒有問他要不要繼續(xù)。
他也沒問她肯不肯原諒。
兩人只是靜靜地靠近,像兩只傷痕累累的獸,終于在廢墟中找到彼此。
生產那天,大雪封山,診所電力中斷。
醫(yī)生握住謝既明的手:必須手術,但她身體太虛,一刀下去,兩人只能保一個。
謝既明沒有一秒猶豫:保她。
她沒了孩子,會崩潰。
他看著手術燈,紅著眼笑:她沒了命,我直接陪她走。
他握著她的手到最后一刻,一直輕聲說話:知意,我們還沒結第二次婚,還沒帶孩子去海邊。
你別走,好不好
手術室的燈亮起。
醫(yī)生說:母子平安。
謝既明整個人都跪在地上。
那一刻,他知道,他從地獄回來,不是為了贖罪,而是為了和她重新開始。
她醒來時,孩子已經(jīng)在嬰兒床上咿呀哭。
他坐在床邊,一整夜沒睡,眼里卻有光。
她望著孩子,淚水滾落:我本來不想要他的。
他握住她的手:可你還是給了他命,也給了我命。
春天來了。
謝既明帶她和孩子去海邊,他拍了拍她的肩,像少年:我們再拍一次婚紗照吧
她斜睨他:還拍
他湊近她耳邊,低聲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誰先動的心
她怔住,沒說話。
他把額頭抵住她的:是我。
第一眼看到你笑的時候,我心跳就亂了。只是我不懂,那就是愛。
這次,我不裝了。
夕陽下,海風輕拂,孩子在沙灘上笑,女人倚在男人肩頭。
他牽住她的手,十指緊扣。
她問:你愛我瘋了嗎
他笑:你瘋,我更瘋。
可你信不信——瘋子,也能走到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