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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一章

    1

    貓語覺醒

    被公司掃地出門那天,我被一只流浪貓咬傷了手。

    當晚我竟聽懂了樓下野貓的深夜吐槽:愚蠢的人類,連罐頭都開不好。

    幫富豪找回愛貓后,我意外聽到他的鸚鵡泄露商業(yè)機密。

    三個月后,我靠動物情報成為億萬富翁。

    華爾街巨鱷的賽馬、中東王子的獵鷹都成了我的線人。

    名流晚宴上美女環(huán)繞,我肩頭停著獵鷹婉拒邀約:抱歉,今晚要聽老鼠匯報美聯(lián)儲動向。

    ---

    2

    貓眼窺秘

    那扇厚重的玻璃門在身后無聲地合攏,隔絕了里面恒溫空調(diào)的冷氣和那些刻意避開的目光。我抱著一個塞滿雜物的紙箱,站在寫字樓冰冷的大理石臺階上,初秋午后的陽光帶著一種虛假的暖意落在臉上,卻驅(qū)不散骨頭縫里滲出的寒意。又一份工作,像一張用過的紙巾,被隨意揉成一團,丟進了名為失敗的垃圾桶。紙箱沉甸甸的,壓得我手臂發(fā)酸,里面除了幾盆半死不活的綠蘿,還有一本翻爛了的《成功學》,如今看來,字字句句都透著諷刺。

    回家的路變得格外漫長。巷子口,幾只野貓正懶洋洋地蜷縮在廢棄的紙箱里,享受著陽光最后的余溫。其中一只玳瑁色的老貓,缺了半只耳朵,瞇縫著眼睛,姿態(tài)慵懶又睥睨。我拖著步子經(jīng)過,紙箱一角不小心蹭到了它棲身的紙箱邊緣。

    喵嗚——!

    一聲尖銳的嘶叫炸開,伴隨著一道迅疾如電的灰影。手背驟然傳來一陣鉆心的刺痛,像被幾根燒紅的針同時扎了進去。我痛呼出聲,紙箱差點脫手砸在地上。低頭一看,手背上赫然多了幾個深深的血洞,正往外冒著細小的血珠。那只玳瑁貓已如鬼魅般竄上旁邊的矮墻,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豎起的瞳孔里毫無暖意,只有一種原始而冰冷的警惕,喉嚨里發(fā)出威脅的低吼。我甚至能看清它胡須上沾染的灰塵�;逇�!真是人倒霉了喝涼水都塞牙縫。我連罵的力氣都沒了,只能忍著痛,加快腳步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出租屋里的空氣沉悶得讓人窒息。我草草用碘伏處理了手上那幾道火辣辣的傷口,貼上創(chuàng)可貼,把自己重重摔進那張吱呀作響的舊沙發(fā)里。窗外,城市的燈光次第亮起,像一個巨大的、冰冷的嘲諷。失敗者的夜晚,總是格外漫長。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個小時,也許更久,意識在困倦與煩悶中浮沉。樓下巷子里,野貓們慣常的午夜歌會開始了。尖銳的、拖長的、凄厲的叫聲此起彼伏,攪得人神經(jīng)末梢都在突突地跳。我煩躁地用枕頭捂住頭,那穿透力極強的噪音卻無孔不入。

    ……吵死了!隔壁花壇那窩新來的,叫春能不能挑個沒人的地兒擾貓清夢懂不懂

    一個粗嘎、帶著濃濃怨氣的聲音,異常清晰地在耳邊響起,仿佛說話者就貼著我的枕頭。我猛地坐起身,心臟驟然縮緊,睡意瞬間被驅(qū)散得一干二凈。屋里一片死寂,只有窗外野貓的叫聲依舊�;寐牨婚_除打擊太大,精神出問題了

    ……就是!昨天那個兩腳獸,開個金槍魚罐頭磨蹭半天,蓋子都摳變形了,看得我爪子直癢癢!最后還不是靠我撲上去才弄開……嘖,真夠蠢的。

    又一個聲音,語調(diào)尖細,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鄙夷。這聲音不是來自空氣,它更像是一種……直接在我腦海里生成的認知,帶著強烈的情緒和畫面感。我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頭部,又瞬間褪去,手腳冰涼。

    我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地挪到窗邊,小心翼翼地撥開窗簾一角�;椟S的路燈下,正是白天那只兇悍的玳瑁貓和一只肥碩的橘貓,它們并排蹲在垃圾桶蓋上,尾巴不耐煩地甩動著。橘貓?zhí)蛄颂蜃ψ�,又喵喵叫喚了幾聲。而就在它叫聲落下的瞬間,那尖細的、充滿鄙夷的聲音又在我腦中同步響起:

    ……餓死我了。今晚翻哪個垃圾桶東頭那個穿藍衣服的老頭兒,總把剩魚骨頭放最上面,還算識相……

    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沒讓驚叫沖出口。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不是幻聽!我真的……聽懂了!那只橘貓在抱怨饑餓,在評價給它扔魚骨頭的鄰居!白天被咬的傷口,此刻正隔著創(chuàng)可貼,傳來一陣陣輕微的、奇異的麻癢。

    混亂、震驚、荒謬感如同海嘯般將我吞沒。我癱坐在地板上,背靠著冰冷的墻壁,聽著窗外那場野貓之間關于垃圾桶優(yōu)劣、人類愚蠢行為以及地盤劃分的深夜吐槽大會,直到天色微明。世界在我眼前,被徹底撕開了一道從未想象過的裂縫。

    幾天后,當隔壁單元的李阿姨,那位養(yǎng)尊處優(yōu)、丈夫據(jù)說在海外做著大生意的富態(tài)女人,哭哭啼啼地敲開我的門,訴說她那價值不菲的純種布偶貓雪球又一次離家出走時,一個近乎瘋狂的念頭在我心中迅速成型。

    小陳啊,你年輕眼神好,求求你幫我找找雪球吧!它膽子小,這要是跑出去可怎么辦啊!阿姨給你錢,重金酬謝!李阿姨眼圈通紅,攥著我的手都在抖。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可靠:李阿姨,您別急。我……試試看。雪球平時喜歡在附近哪些地方溜達或者有沒有什么它特別害怕的東西

    李阿姨絮絮叨叨地描述著,我努力記住那些關鍵詞:怕吸塵器的聲音、喜歡鄰居王大爺家陽臺上種的貓薄荷、對小區(qū)后面小花園里某棵歪脖子樹情有獨鐘……

    行,阿姨您回家等消息,我這就出去找。我安撫好她,轉(zhuǎn)身回屋,從抽屜深處翻出僅剩的兩小盒金槍魚罐頭——這是我最后的戰(zhàn)略儲備糧。揣上罐頭,我像個奔赴戰(zhàn)場的士兵,一頭扎進了初秋微涼的空氣里。

    目標明確:小花園,歪脖子樹。那里是流浪貓相對固定的聚集點之一。

    果然,剛靠近那片半荒蕪的小花園,幾聲警惕的喵嗚就傳了過來。灌木叢下、破舊的長椅底下,幾雙顏色各異的眼睛在陰影里閃爍。我停下腳步,心跳又開始加速。我蹲下身,盡量讓自己的姿態(tài)顯得毫無威脅,然后小心翼翼地拉開了其中一個金槍魚罐頭的拉環(huán)。

    濃郁的海腥味瞬間彌漫開來。灌木叢后的動靜明顯變大了。

    喵(什么味兒這么香)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帶著好奇響起。

    噓!別出聲!是白天那個笨手笨腳的兩腳獸!一個更粗獷、帶著警惕的聲音回應,是那只橘貓。我循聲望去,看到它那顆毛茸茸的腦袋正從灌木縫隙里探出來,鼻子一聳一聳。

    我清了清嗓子,感覺喉嚨干得發(fā)緊。成敗在此一舉。我集中精神,嘗試著將意念投向那片灌木叢,努力模仿著腦中那些貓語交流的感覺:嘿……朋友們聞到了嗎頂級的金槍魚,剛開的。

    聲音出口,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那是一種介于嘶啞咕嚕和人類語言之間的怪異調(diào)子。

    灌木叢后的幾只貓明顯僵住了。幾雙眼睛瞪得溜圓,滿是難以置信的震驚。那只橘貓甚至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脖子。

    ……你!你能……說話!橘貓的聲音在我腦中炸開,充滿了極度的震撼和懷疑。

    一點點,我努力讓自己顯得無害,把打開的罐頭往前推了推,金色的魚肉在陽光下閃著誘人的油光,請你們的。幫個小忙找一只走丟的、毛特別長、特別白、像一團雪的布偶貓,叫‘雪球’。它可能躲在這附近,嚇壞了。

    幾只野貓面面相覷,短暫的沉默后,是對美食本能的貪婪壓倒了對未知的恐懼。橘貓第一個小心翼翼地湊了過來,警惕地盯著我,又忍不住伸頭去嗅罐頭。

    ……雪球那只渾身噴香水、走路扭扭捏捏、還總嫌棄我們臟的娘娘腔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來自一只蹲在歪脖子樹上的黑貓,它居高臨下,語氣里充滿了不屑。

    就是它!我心中一喜,趕緊點頭,看到它去哪兒了嗎

    橘貓已經(jīng)埋頭開始大快朵頤,發(fā)出滿足的呼嚕聲,含糊地在我腦中回應:……唔…香!……那膽小鬼昨天下午被只野狗追,嚇瘋了,一路往東邊躥……好像鉆到后面那棟新裝修的別墅區(qū),叫什么……‘御景園’那邊鐵柵欄底下有個破洞,它鉆進去了就沒見出來……喂!蠢黑!別搶我的!

    歪脖子樹上的黑貓敏捷地跳了下來,加入了爭食的行列,同時不忘補充:……對,就那個洞!里面院子可大了,全是新房子,沒幾個人住,躲著正好……不過那笨蛋估計嚇得夠嗆,肯定縮在哪個角落哭鼻子呢……給我留點!

    御景園!那個新開發(fā)的、據(jù)說安保很嚴的高檔別墅區(qū)!我心頭狂跳,信息對上了!李阿姨提過雪球最怕狗!

    謝了!大恩不言謝!我立刻把另一盒沒開的罐頭也放在地上,這個也歸你們了!說完,我拔腿就往御景園方向跑去,身后傳來野貓們興奮的呼嚕和爭搶聲。

    御景園那氣派的雕花鐵門緊閉著,保安穿著筆挺的制服,眼神銳利得像鷹。我繞到小區(qū)側(cè)面,果然在茂密的冬青樹叢掩映下,發(fā)現(xiàn)了一個被野貓鉆出來的、不起眼的破洞。我毫不猶豫地鉆了進去。

    別墅區(qū)里異常安靜,嶄新的房子像沉默的巨人。我壓低聲音,模仿著之前和野貓溝通的方式,輕輕呼喚:雪球雪球李阿姨讓我來找你……安全了,狗跑啦……聲音在空曠的花園里顯得有些詭異。

    走了沒多遠,一陣極其微弱、斷斷續(xù)續(xù)的抽噎聲傳入我的腦海,帶著極度的恐懼和委屈:嗚……媽媽……好黑……有怪物……嗚嗚……我要回家……

    這聲音又軟又糯,帶著明顯的嬌氣。

    循著這心音,我在一棟別墅側(cè)面巨大的空調(diào)外機箱后面,發(fā)現(xiàn)了縮成一團的白色毛球。雪球漂亮的藍寶石眼睛哭得紅紅的,長毛沾滿了灰塵和枯葉,看到我時嚇得渾身一抖,又想往更深處縮。

    別怕,雪球,我盡量放柔意念,李阿姨在家等你,金槍魚罐頭開好了哦。

    我拿出手機,調(diào)出李阿姨抱著它的照片給它看。

    雪球抽抽噎噎地辨認著照片,又看看我,恐懼終于被熟悉的畫面和金槍魚的誘惑沖淡了一些。它遲疑地、一小步一小步地挪了出來。

    當我把這只雖然狼狽但毫發(fā)無損的金貴公主交還給激動得語無倫次的李阿姨時,她塞給我的厚厚一沓酬金,厚度超出了我的想象。但更重要的收獲,是李阿姨緊握我的手,眼神熱切:小陳!你太神了!簡直就是福爾摩斯轉(zhuǎn)世!我有個朋友,周董,他家的寶貝鸚鵡前幾天好像也出了點狀況,郁郁寡歡的,找了好幾個專家都看不出毛病,急得不行!我一定把你介紹給他!酬勞絕對比我這個只多不少!

    周董本市那個傳說中地產(chǎn)起家、后來涉足金融和科技、身家驚人的周董我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

    幾天后,我站在了城市另一端,一個宛如森林公園般的頂級豪宅區(qū)入口。經(jīng)過幾道嚴格的身份核驗,我才被一輛低調(diào)奢華的電動擺渡車送到了一棟宛如現(xiàn)代藝術(shù)館的巨大別墅前。巨大的玻璃幕墻映照著藍天白云和精心修剪的園林景觀�?諝饫飶浡疱X和距離感混合的冰冷氣息。

    管家將我引到一間陽光充沛、布置著各種名貴鳥架和玩具的玻璃花房里。一個穿著考究休閑服、氣場強大的中年男人正背對著我們,凝視著窗外。聽到動靜,他轉(zhuǎn)過身,目光銳利如刀,在我身上掃過,帶著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他就是周董。

    你就是小李介紹來的……找貓專家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壓迫感。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花房中央一個巨大的、鑲嵌著寶石的黃金鳥架上,停著一只羽毛華麗得炫目、體型碩大的金剛鸚鵡。那鸚鵡神情懨懨,連最鮮艷的藍色羽毛都似乎黯淡了幾分,腦袋耷拉著,眼皮半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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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董您好,我叫陳默。我盡量讓自己顯得鎮(zhèn)定,對動物……可能有點特別的溝通方法。能讓我看看它嗎

    周董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算是默許。他顯然并不抱太大希望,只是礙于李阿姨的情面。

    我慢慢靠近那只華麗卻頹廢的巨鳥。它眼皮都懶得抬一下。我集中精神,嘗試將意念傳遞過去:嗨,大家伙,怎么了看起來不開心

    鸚鵡毫無反應。

    我換了個思路,想起李阿姨雪球那嬌氣的樣子,試探著模仿一種可能更討鳥類歡心的、略帶夸張的語調(diào):哇哦!瞧瞧這身羽毛!天底下最最漂亮、最最閃耀的藍寶石和黃金!是哪位尊貴的王子殿下啊怎么垂頭喪氣的

    這一次,金剛鸚鵡那巨大的、彎曲的喙微微動了一下,眼皮終于掀開一條縫,露出一點渾濁的、帶著點傲嬌和委屈的黑色眼珠。一個尖細、模仿得惟妙惟肖、卻又帶著濃重鸚鵡腔調(diào)的聲音,直接在我腦海中響起,充滿了幽怨:

    哼!愚蠢的奴才!現(xiàn)在才來關心本殿下晚了!我的‘小甜甜’……我的‘小甜甜’被那個禿頭老混蛋送走啦!嗚哇——!

    這聲音活脫脫就是周董平時說話的語氣腔調(diào),只是內(nèi)容……

    小甜甜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鸚鵡的情緒瞬間激動起來,拍打了一下翅膀,聲音帶著哭腔:就是她!新來的那個!頭發(fā)卷卷的,笑起來像太陽花,手指又軟又香,天天給我剝最新鮮的夏威夷果仁,叫我‘親愛的王子殿下’!比那個整天板著臉的老男人強一萬倍!嗚……那個死禿頭!說小甜甜偷了他的什么‘破紙片’!明明是她不小心把咖啡灑在上面了!然后……然后就把我的小甜甜趕走了!哇——!我的小甜甜!我的果仁!賠我!賠我!

    我聽得目瞪口呆,信息量巨大!這小甜甜顯然是周董家新來的、很討鸚鵡歡心的女傭或護理員,因為不小心弄臟了周董的重要文件(破紙片)而被解雇了。而這只鸚鵡,竟是為情所困,為食而哀!

    我強忍著臉上的古怪表情,轉(zhuǎn)向旁邊一臉不耐的周董,斟酌著用詞:周董,它……它的問題可能出在情感和……嗯,飲食上。它非常依賴之前一位照顧它、經(jīng)常給它剝堅果的女士那位女士是不是……最近離開了

    周董眼中瞬間閃過一絲驚愕,隨即被凌厲取代:你調(diào)查過我家

    他的聲音陡然變冷,帶著懷疑和危險的氣息。

    絕對沒有!我立刻澄清,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是它告訴我的。它叫她‘小甜甜’,說您因為她弄臟了文件把她解雇了,它非常傷心,也非�!肽钏齽兊膱怨�

    我隱去了死禿頭這個精彩稱謂。

    周董臉上的表情精彩極了,驚疑、審視、最終化為一種難以置信的震撼。他死死盯著那只鸚鵡,又看看我,仿佛第一次認識這個世界。沉默了幾秒鐘,他忽然拿出手機,快速撥了個號碼,走到花房角落,壓低了聲音。

    ……對,是我。立刻,把之前那個照顧金剛鸚鵡的小張……對,就是那個小張,請回來。工資翻倍……對,馬上!……什么原因少廢話,讓你辦就辦!

    他掛斷電話,再看向我的眼神徹底變了,之前的審視和冷漠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灼熱的光芒,仿佛看到了稀世珍寶。

    他大步走回來,聲音里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陳先生!高人!真是神乎其技!他用力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酬勞馬上打到您賬上!另外……他湊近一步,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托付,我書房里,還有幾件心頭肉,幾條龍魚,最近也蔫蔫的,不吃東西。煩請您務必也幫我看看!價錢,隨您開!

    就在這時,那只原本萎靡不振的金剛鸚鵡,似乎感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頭,剛才渾濁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圓,死死盯著周董放在旁邊小幾上的一個平板電腦。屏幕上,正無聲地播放著財經(jīng)新聞,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在鏡頭前侃侃而談。

    鸚鵡突然激動起來,在架子上跳著腳,翅膀扇動,發(fā)出一連串高亢而清晰的、模仿周董平時打電話的腔調(diào),每一個字都像小錘子敲進我的腦海:

    蠢貨!蠢貨!都是蠢貨!‘宏芯科技’!‘宏芯科技’才是寶貝!‘遠航’呸!垃圾!空殼!騙局!那個姓劉的騙子!合同!全是坑!不能簽!禿頭!聽見沒!不能簽!‘宏芯’!買!全買!抄底!快!快啊——!嘎!

    它叫得聲嘶力竭,仿佛在拼命提醒,又像是在發(fā)泄不滿。而屏幕上那個侃侃而談的男人,新聞標題下方打著一行小字:遠航集團CEO劉明遠就新型半導體項目答記者問。

    周董正沉浸在發(fā)現(xiàn)我異能的興奮中,被鸚鵡這突如其來的激烈反應嚇了一跳,皺眉呵斥:金剛!閉嘴!發(fā)什么瘋!

    鸚鵡委屈地縮了縮脖子,但那雙鳥眼依舊死死瞪著屏幕,喉嚨里發(fā)出不甘心的咕嚕聲。

    而我,站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又在下一秒瘋狂奔涌,沖得我耳膜嗡嗡作響。宏芯科技遠航集團姓劉的騙子合同是坑抄底……全買

    這幾個關鍵詞,像帶著高壓電的火花,在我這個對金融市場一竅不通的腦子里瘋狂碰撞、炸裂!我猛地抬頭,看向周董。他臉上只有對鸚鵡吵鬧的不悅,顯然,他聽不懂這撕心裂肺的警告。

    周董還在興奮地安排管家?guī)胰タ此膶氊慅堲~。我強行壓下幾乎要跳出喉嚨的心臟,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好的周董,龍魚的問題……我需要準備點東西,明天再來仔細看看,效果會更好。我需要時間!需要立刻、馬上弄清楚這只憤怒的鸚鵡泄露的,到底是驚天秘聞,還是它單純的胡言亂語!

    周董不疑有他,爽快地答應了。

    離開那座奢華得令人眩暈的別墅,我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回家,而是沖進了最近的一家大型網(wǎng)吧,包了一個最角落的隔間。手指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我在搜索框里敲下宏芯科技和遠航集團。

    鋪天蓋地的新聞和股票走勢圖瞬間占滿了屏幕。宏芯科技,一家專注于半導體材料研發(fā)的老牌公司,近期因為技術(shù)瓶頸和市場擠壓,股價一路陰跌,跌到了歷史低位,被分析師普遍唱衰,論壇里充斥著即將ST、退市風險的哀嚎。而遠航集團,一家背景神秘、新近高調(diào)宣布進軍高端半導體制造的新銳,正炙手可熱,股價如坐火箭般飆升,CEO劉明遠在各種場合意氣風發(fā),描繪著千億帝國的藍圖,與多家巨頭深度合作的消息滿天飛。

    我的心跳越來越快。鸚鵡那憤怒的尖叫在我腦中反復回蕩:遠航呸!垃圾!空殼!騙局!……合同!全是坑!不能簽!……宏芯……買!全買!抄底!

    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念頭,如同野火般在我心底轟然燃起。我死死盯著宏芯科技那跌得慘不忍睹的K線圖,又看了看自己賬戶里剛剛收到的、來自李阿姨和周董的兩筆巨款——這筆錢,在幾天前足以讓我欣喜若狂,但此刻,在這可能撬動未來的杠桿面前,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賭嗎賭一只鸚鵡的牢騷話賭一個虛無縹緲、荒誕不經(jīng)的情報

    窗外的城市霓虹閃爍,冰冷而現(xiàn)實。但我的血液卻在沸騰。被開除時那徹骨的寒意,抱著紙箱站在街頭的茫然,手背上被貓抓傷留下的隱隱刺癢……所有過往的狼狽,都化作了此刻孤注一擲的燃料。

    我猛地吸了一口氣,眼中只剩下屏幕上宏芯科技那絕望的綠色數(shù)字。指尖帶著孤勇者的決絕,重重敲下了全倉買入。

    接下來的日子,像一場光怪陸離、轉(zhuǎn)速失控的夢境。我以周董龍魚精神顧問的身份,頻繁出入那座頂級豪宅,表面上是觀察那些價值百萬的珍稀龍魚為何食欲不振(它們只是集體嫌棄了新?lián)Q的昂貴魚糧牌子),暗地里,我全部的神經(jīng)都緊繃著,如同最敏銳的雷達,捕捉著那只金剛鸚鵡在周董書房附近發(fā)出的任何一絲聲音碎片。

    鸚鵡的情緒顯然因為小甜甜的回歸而大為好轉(zhuǎn),重新變得神氣活現(xiàn)。它似乎對周董在書房里處理機密事務時喜歡自言自語、或者對著電話咆哮的習慣了如指掌,并熱衷于在模仿中添油加醋地表達自己的高見。那些破碎的、夾雜著大量粗鄙鸚鵡臟話的片段,被我瘋狂地記錄、拼湊、分析:

    ……姓劉的……報表造假……海外皮包公司……洗錢……技術(shù)專利偷的!全是偷‘宏芯’老趙的!……下周對!下周發(fā)布會一開,騙局戳穿!……禿頭!你樂什么現(xiàn)在買‘宏芯’才是撿金子!嘎!蠢蛋!

    每一個關鍵詞都像一塊滾燙的烙鐵,燙得我坐立難安。我動用了周董預付的所有酬勞,加上抵押了自己那點可憐的不動產(chǎn)所能貸到的最后一分錢,甚至借遍了所有還能開口的網(wǎng)絡小額貸——在宏芯科技跌到某個令人絕望的谷底時,再次全倉壓上!賬戶里的數(shù)字,變成了一個龐大得讓我頭暈目眩的負數(shù)。

    等待宣判的日子,每一秒都被拉長成煎熬。我像個幽靈一樣在出租屋和網(wǎng)吧之間游蕩,盯著那如同心電圖般微弱跳動的宏芯股價,靠著最便宜的方便面度日。巨大的壓力像無形的巨石壓在胸口,讓我喘不過氣。深夜驚醒,冷汗浸透后背,無數(shù)次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被一只鳥耍得傾家蕩產(chǎn)。

    終于,那一天到來了。

    遠航集團那個籌備數(shù)月、萬眾矚目的未來芯全球發(fā)布會,在無數(shù)閃光燈和掌聲中拉開序幕。西裝革履的劉明遠站在舞臺中央,志得意滿。然而,就在他意氣風發(fā)地準備展示核心專利技術(shù)時,一群穿著制服的執(zhí)法人員如同神兵天降,在無數(shù)鏡頭前,將冰冷的手銬戴在了他那雙剛才還在揮舞的手腕上!現(xiàn)場瞬間炸鍋!

    緊接著,各大財經(jīng)媒體頭版頭條被同一則爆炸性新聞血洗:《驚天騙局!遠航集團涉嫌重大財務造假、技術(shù)盜竊、非法洗錢!CEO劉明遠當場被捕!》《未來芯竟是偷來的芯!核心專利歸屬宏芯科技創(chuàng)始人趙某某!》《監(jiān)管重拳出擊,遠航帝國一夜崩塌!》

    如同平地驚雷,遠航集團的股價在開盤瞬間就表演了史無前例的自由落體,無數(shù)個跌停板像墓碑一樣層層疊疊。而與之形成地獄天堂般對比的,是宏芯科技!

    隨著真相大白,創(chuàng)始人趙某某在媒體前老淚縱橫控訴遠航的卑劣行徑,加上其核心專利的價值被市場重新瘋狂評估,還有傳聞中某神秘資本在最低谷時的大舉掃貨……宏芯科技的股價,如同被壓抑了千年的火山,以令人瞠目結(jié)舌的態(tài)勢,噴發(fā)了!開盤即無量漲停!一天!兩天!三天!連續(xù)一字漲停!紅色的數(shù)字刺得人眼睛發(fā)痛!

    當我的賬戶余額終于沖破九位數(shù),穩(wěn)穩(wěn)地停在一個我連數(shù)清位數(shù)都需要時間的天文數(shù)字上時,我癱在網(wǎng)吧那破舊的電腦椅上,渾身虛脫,后背的衣服早已被冷汗和熱汗反復浸透。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嘯般席卷而來,瞬間沖垮了所有堤壩,讓我抑制不住地顫抖、大笑,笑到眼淚狂飆,笑到喉嚨嘶啞,像一個真正的瘋子。網(wǎng)吧里其他人投來看神經(jīng)病一樣的目光,我渾然不覺。

    金錢,美女,曾經(jīng)遙不可及的奢華生活,如同被打開的潘多拉魔盒,洶涌地向我傾倒而來。頂級的江景大平層,落地窗外是整個城市的璀璨燈火臣服腳下;曾經(jīng)只能在雜志上看到的限量超跑,引擎的咆哮成了我出入的背景音;衣帽間里掛滿了認不出牌子但觸感非凡的衣物。觥籌交錯的頂級俱樂部里,衣香鬢影,暗香浮動。環(huán)肥燕瘦,風情各異的美女們眼波流轉(zhuǎn),巧笑倩兮,她們端著昂貴的香檳,帶著精心修飾過的、最迷人的笑容,自然而然地向我靠近,溫軟的肢體語言帶著若有若無的暗示,空氣中彌漫著荷爾蒙與名貴香水混合的甜膩氣息。

    陳先生,您的故事簡直是個傳奇!能請您喝一杯嗎一個有著模特身材、眼尾微微上挑的麗人,紅唇輕啟,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崇拜和慵懶。

    默哥,聽說您在瑞士訂了游艇下次出海,可別忘了帶上我們姐妹呀。另一個聲音甜美,穿著亮片短裙的女孩湊得更近,指尖幾乎要碰到我的酒杯。

    若在三個月前,此情此景足以讓我面紅耳赤、手足無措。但此刻,我只是微微側(cè)身,禮貌而疏離地避開了那似有若無的觸碰。我的目光并未在她們精致的臉龐上停留,而是越過人群,投向露臺的方向。

    露臺邊緣,一個高大健碩、穿著考究馬術(shù)服的外國男人正焦急地踱步,他是華爾街聲名顯赫的巨鱷,理查德森。而在他旁邊,安靜地站立著一匹皮毛油亮如緞、肌肉線條流暢完美的純血賽馬——雷霆公爵。這匹身價千萬的冠軍馬,此刻卻低垂著頭,神情煩躁不安,健碩的身軀微微顫抖,時不時用蹄子刨著昂貴的大理石地面。

    理查德森看到我望過去,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大步流星地穿過人群走來,完全無視了那些試圖與他搭訕的美女。他臉上寫滿了焦慮:陳!謝天謝地你在這里!公爵它……它狀態(tài)糟透了!從昨天開始就不肯進食,訓練時完全無法集中精神,甚至差點把騎師甩下來!獸醫(yī)查遍了,一切生理指標正常!下周就是最重要的三冠王最后一戰(zhàn)!我……這位在金融市場呼風喚雨的巨鱷,此刻因為一匹馬,聲音里竟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

    圍在我身邊的美女們識趣地讓開空間,好奇又略帶敬畏地看著。

    我點點頭,沒有多言,徑直走向露臺。越靠近雷霆公爵,它腦海中的聲音就越發(fā)清晰地傳入我的意識,不再是低沉的嘶鳴,而是充滿了憤怒和委屈的咆哮:

    騙子!都是騙子!那個該死的、噴著刺鼻香水的金毛卷毛妞!她騙了我!她答應過!只要我贏了上一場,就帶我去見‘月光女神’!我的女神!馬房隔壁最溫柔、鬃毛像銀色瀑布一樣的女神!我贏了!我拼了命第一個沖線!可她呢轉(zhuǎn)頭就上了那輛該死的、吵死人的紅跑車!跟那個只會傻笑的騎師跑了!把我的女神忘得一干二凈!騙子!人類都是大騙子!還想讓我跑做夢!除非讓我見‘月光女神’!現(xiàn)在!立刻!馬上!不然我就躺下!罷工!讓你們?nèi)纪甑�!哼——�?br />
    我強忍著嘴角抽搐的沖動,這劇情……真是夠馬血沸騰的。我走到煩躁不安的雷霆公爵身邊,無視了理查德森緊張的示意和旁人驚詫的目光,伸出手,輕輕按在它強健的脖頸上,感受著那緊繃肌肉下的力量和憤怒的脈動。我集中精神,將意念傳遞過去,帶著一種同病相憐的調(diào)侃:

    嘿,大情圣,消消火。為了隔壁馬房那位鬃毛像銀色瀑布的‘月光女神’

    雷霆公爵猛地抬起頭,巨大的馬眼瞪得滾圓,不可思議地看著我,仿佛見了鬼。它腦海里的咆哮瞬間變成了驚愕的結(jié)巴:你……你……你怎么知道!你認識我的女神!

    不光認識,我繼續(xù)用意念溝通,帶著點循循善誘,我還知道,只要你下周在三冠王最后一戰(zhàn)上,像上次那樣第一個沖過終點,把那個騎師和金毛妞的臉面掙得足足的,我保證……我故意停頓了一下,看到它耳朵豎得像天線,保證讓你和你的‘月光女神’共進一頓最浪漫的、只有苜蓿草和胡蘿卜的燭光晚餐,單獨相處至少一小時。怎么樣這交易,干不干

    雷霆公爵的鼻孔激動地張合著,噴出灼熱的氣息,眼中的煩躁和憤怒如同被陽光驅(qū)散的晨霧,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狂喜和熊熊燃燒的斗志火焰!它猛地揚起前蹄,發(fā)出一聲穿云裂石般、充滿力量與興奮的嘶鳴:唏律律——�。�!一言為定!看我的�。�!

    這突如其來的、充滿活力的嘶鳴,把旁邊的理查德森嚇了一大跳,隨即是巨大的驚喜:上帝!它……它回應你了!它說了什么陳!它需要什么任何條件我都答應!

    我收回手,拍了拍雷霆公爵已經(jīng)變得溫順的脖頸,對一臉狂喜和求知欲的理查德森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微笑:理查德森先生,公爵只是需要一點點……愛情的激勵。放心,它現(xiàn)在充滿了斗志。下周的比賽,它會像真正的雷霆一樣碾碎對手。至于條件嘛……我壓低了一點聲音,賽后,安排它和隔壁馬房那匹叫‘月光女神’的母馬,單獨相處一小時。記住,是真正的‘單獨’。

    理查德森臉上的表情從狂喜瞬間變成了極度的茫然和錯愕,嘴巴微張,仿佛聽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天方夜譚。愛情母馬單獨相處一小時他看看亢奮得不斷踏著蹄子的雷霆公爵,又看看一臉篤定的我,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外星巫師。但他終究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物,短暫的呆滯過后,立刻像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忙不迭地點頭,甚至帶著點敬畏:好!好!沒問題!陳先生,只要公爵能贏!別說一小時,一天都行!您真是……太神奇了!他激動地搓著手,看著煥然一新的愛馬,如同看著失而復得的珍寶。

    周圍的賓客們,包括那些剛才還環(huán)繞在我身邊的美女,此刻都安靜了下來,目光聚焦在我和那匹神奇恢復狀態(tài)的賽馬身上,充滿了震驚、好奇和難以言喻的敬畏。竊竊私語如同漣漪般擴散開:看到了嗎他就摸了一下……天啊,理查德森剛才都快哭了……他到底跟那匹馬說了什么

    我無視了那些目光,正準備離開這喧囂的中心,一個穿著剪裁極致合體的純白長袍、頭戴紅白格頭巾的年輕男子,在幾位神情精悍的隨從簇擁下,徑直向我走來。他面容深邃英俊,氣度尊貴不凡,正是來自中東某產(chǎn)油國的王子——薩勒曼殿下。他肩上,穩(wěn)穩(wěn)地停著一只目光銳利如刀、羽毛閃爍著金屬光澤的矛隼,那猛禽的眼神,帶著一種俯視眾生的冷漠。

    薩勒曼王子走到我面前,右手撫胸,行了一個優(yōu)雅的禮節(jié),動作流暢自然。他的目光落在我臉上,帶著審視,也帶著一絲屬于王族的矜持請求:陳先生,久聞大名,如雷貫耳。冒昧打擾。這是我的伙伴,‘沙漠之箭’。他微微抬了抬肩膀,那只矛隼配合地發(fā)出一聲短促而清越的鳴叫。

    它是我最好的獵手,我視它如兄弟。但最近幾周,王子英挺的眉頭微微蹙起,流露出一絲真切的憂慮,它在狩獵中屢屢失手,甚至對最熟悉的獵場表現(xiàn)出抗拒和……恐懼。我的馴鷹師束手無策。聽聞您擁有與生靈對話的非凡天賦,不知可否請您……他的目光帶著不容拒絕的期冀,停在我的眼睛上,為我的兄弟解惑

    肩頭的矛隼沙漠之箭,那雙銳利的鷹眼也轉(zhuǎn)向我,眼神中沒有了慣常的桀驁,反而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驚悸一個低沉、冰冷、帶著金屬摩擦般質(zhì)感的聲音,直接刺入我的腦海,帶著鷹隼特有的高傲和一絲被壓抑的恐懼:

    哼!又找來一個裝神弄鬼的人類告訴那個穿白袍子的,沒用!除非他能解決掉地下那個‘轟隆’怪響、散發(fā)著硫磺惡臭、日夜不停震顫大地的‘鋼鐵巨蟲’!它盤踞在我的獵場中心!那邪惡的震動讓我無法鎖定獵物!那刺鼻的毒氣玷污了純凈的風!它的存在,就是對天空之王的褻瀆!恐懼不!是厭惡!極度的厭惡!有它在,我拒絕狩獵!

    鋼鐵巨蟲轟隆怪響硫磺惡臭日夜震顫大地我瞬間捕捉到了關鍵信息。這描述……太像大型工程機械了!王子在沙漠地帶的傳統(tǒng)獵場……

    我立刻看向薩勒曼王子,語氣肯定:殿下,‘沙漠之箭’告訴我,問題出在獵場本身。它被一種巨大的、持續(xù)發(fā)出轟鳴和震動、并排放刺鼻煙霧的‘鋼鐵巨獸’嚴重干擾了。這‘巨獸’的存在,讓它無法集中精神,甚至感到不安。獵場附近……是否在進行大型工程比如鉆井、采礦之類

    薩勒曼王子臉上的從容瞬間凍結(jié)了,那雙深邃的眼眸中爆發(fā)出難以置信的驚濤駭浪!他肩上的矛隼也猛地轉(zhuǎn)過頭,銳利的鷹眼死死盯著我,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見我這個人。

    王子沉默了足足有十秒鐘,周圍空氣都仿佛凝固了。他終于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帶著一絲被戳破隱秘的震動:陳先生……您的能力,令人敬畏。他微微頷首,承認道,家族在獵場邊緣……確實秘密啟動了一個新的深層油氣勘探項目。為了保密和減少外界干擾,設備都是最先進的,但震動和廢氣排放……看來依舊無法瞞過天空王者的感知。他看著肩頭的矛隼,眼神復雜,我明白了。我會立即命令工程暫停,直至找到完全不影響‘沙漠之箭’狩獵的解決方案�;蛘�,為它開辟新的、絕對寧靜的獵場。他再次看向我,目光中的尊重已然不同,作為對您幫助我兄弟的謝意,您在迪拜的任何需要,將永遠是我的優(yōu)先事項。他遞過來一張純金打造、鑲嵌著微小鉆石的名片。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考究、氣質(zhì)精干的亞裔中年男子,端著酒杯,試圖從薩勒曼王子隨從形成的無形屏障外靠近我,臉上帶著程式化的熱情笑容:陳先生,幸會!鄙人是……

    我肩頭那只原本只是安靜停棲、來自北歐某國前政要贈送的獵鷹幽靈,突然毫無征兆地發(fā)出一聲極其尖銳、充滿警告意味的厲嘯!嘯聲刺破晚宴的喧囂,讓所有人為之一靜!同時,一個冰冷、迅疾的意念沖入我的腦海:

    注意!穿深藍條紋西裝、拿香檳杯的那個!他身上有‘灰胡子’(美聯(lián)儲主席綽號)家下水道老鼠的味兒!老鼠說‘灰胡子’明天早餐時會對老婆抱怨‘那群蠢驢又在逼我加息’!別理他!快走!后巷第三只垃圾桶旁邊的褐家鼠有更勁爆的!關于中東油管和盧布!它只等你的杏仁!快!

    獵鷹幽靈的意念如同電流般擊中我。深藍條紋西裝我眼角余光瞬間鎖定了那個剛擠出笑容、試圖靠近的亞裔男人。美聯(lián)儲主席早餐抱怨加息信號還有中東油管和盧布這些詞匯組合在一起,每一個都足以在國際金融市場掀起腥風血雨!

    時間就是金錢,不,時間就是天文數(shù)字的金錢!

    我臉上瞬間掛起無可挑剔的、略帶歉意的笑容,動作流暢地微微側(cè)身,正好避開那亞裔男子伸過來的手,同時對著面前尊貴的薩勒曼王子,以及旁邊一臉求知欲的理查德森等人,舉了舉手中幾乎沒動過的酒杯。

    殿下,理查德森先生,諸位,實在抱歉。我的聲音清晰而平穩(wěn),蓋過了獵鷹厲嘯后的余音,今晚恐怕得失陪一下。

    在薩勒曼王子理解的目光、理查德森好奇的注視、那位亞裔男子僵在臉上的笑容,以及周圍眾多美女錯愕、失望又帶著深深敬畏的復雜眼神中,我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昂貴的皮鞋踩在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面上,發(fā)出清脆而穩(wěn)定的聲響。

    肩頭的獵鷹幽靈輕輕抖了抖羽毛,銳利的目光掃過全場,如同一位高傲的監(jiān)工。

    我徑直走向燈火輝煌的宴會廳側(cè)門,將那衣香鬢影、觥籌交錯、價值連城的繁華與試探,連同那些未能出口的邀約與媚眼,干脆利落地拋在身后。側(cè)門無聲滑開,外面是相對安靜的酒店后勤通道,混合著清潔劑和遠處廚房飄來的食物氣息。

    目標明確:后巷,第三只垃圾桶。以及,一把能撬開褐家鼠嘴巴的杏仁。

    城市璀璨的燈火在腳下流淌,如同鋪開的、由黃金與數(shù)據(jù)構(gòu)成的星河。我站在全球頂級金融中心頂層辦公室的落地窗前,身后不再是狹窄的出租屋,而是一個由尖端科技與低調(diào)奢華裝點的巨大空間。空氣凈化系統(tǒng)無聲運轉(zhuǎn),巨大的屏幕上,代表全球資本流動的光點如同活物般明滅閃爍。

    門無聲滑開,助理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先生,白宮幕僚長已在線等候十七分鐘,希望能就……‘近期某些市場的異常波動’與您進行非正式溝通。

    我沒有回頭,目光依舊落在窗外那片由人類欲望鑄就的光之叢林上。華爾街的銅牛、倫敦的金絲雀碼頭、東京的銀座……這些曾經(jīng)象征著不可逾越的財富壁壘的地標,如今在我眼中,不過是情報網(wǎng)絡上的一個個節(jié)點。

    告訴他,我的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情緒,我今晚的議程排滿了。南太平洋的一只信天翁,正在向我匯報新發(fā)現(xiàn)的深海稀土礦脈航路。讓他下周再約。

    窗玻璃上,隱約映出我微微揚起的嘴角。這并非托詞。那只翼展驚人的信天翁老船長,此刻正乘風破浪,它的長距離通訊芯片剛剛發(fā)回了第一手數(shù)據(jù)流。

    助理顯然被這個拒絕白宮的理由噎住了,短暫地沉默了一下,才恭敬地應道:……是,先生。

    腳步聲輕而迅速地退去,門重新合攏。

    辦公室里恢復了絕對的安靜,只有服務器集群運轉(zhuǎn)時發(fā)出的、低沉而恒定的嗡鳴,如同這間動物情報帝國中樞的心跳。我轉(zhuǎn)過身,巨大的辦公桌對面,并非空無一物。一只毛發(fā)油亮、眼神狡黠的赤狐,正舒適地蜷臥在特制的軟墊上,尾巴優(yōu)雅地蓋住鼻尖。它面前的小銀盤里,幾顆晶瑩的提子已經(jīng)消失無蹤。

    赤狐感應到我的目光,抬起頭,金棕色的眼睛里閃爍著人性化的精明。一個略帶沙啞、油滑如街頭老商販的聲音直接在我腦中響起:嘿,老板,華爾街那群穿西裝的兩腳獸,最近可不太安分哦。三號(指某只潛伏在投行金庫通風管里的褐家鼠)聽到風聲,他們打算聯(lián)手做空東南亞的橡膠期貨,先從輿論上唱衰產(chǎn)區(qū)‘病蟲害爆發(fā)’。需要我讓雨林那邊的‘小可愛們’(指它統(tǒng)領的某個猴群)給那些橡膠樹制造點……逼真的‘蟲害現(xiàn)場’嗎報酬嘛,老規(guī)矩,再加一箱東歐森林產(chǎn)的野蜂蜜

    它伸出粉紅的舌頭,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角。

    我看著它,沒有說話,只是走到巨大的酒柜前。柜子里沒有名貴的紅酒,取而代之的是琳瑯滿目的、來自世界各地的頂級食材:散發(fā)著奇異香氣的野生蜂蜜、飽滿油亮的堅果、風干的特制肉脯、甚至還有密封保存的、來自深海的稀有魚獲。我取出一罐貼著西伯利亞冷杉林標簽、色澤如琥珀般濃稠的蜂蜜,輕輕放在赤狐面前的銀盤旁。

    赤狐的眼睛瞬間亮了,尾巴愉快地掃動了一下:老板爽快!放心,保證做得天衣無縫,連最資深的植物學家都看不出破綻!那群貪婪的禿鷲(指華爾街空頭),休想從您的地盤叼走一塊肉!

    它迫不及待地用爪子扒拉開蜂蜜罐的軟木塞,陶醉地嗅著那冷冽而甜郁的香氣。

    我走到窗邊,再次望向腳下那片不夜之城。人類的權(quán)謀、資本的獠牙、政治的博弈……曾經(jīng)高不可攀的一切,如今在我面前,仿佛變成了孩童沙盤上的游戲。而真正驅(qū)動著這顆星球隱秘齒輪的,是風中振翅的飛鳥傳遞的洋流溫度,是洋流中魚群遷徙暗示的礦藏脈絡,是地底鼠輩們竊聽的財富密碼,是林間走獸們守衛(wèi)的資源疆界。

    手腕上,那三道被流浪貓留下的舊爪痕早已平復,只留下極淡的白色印記,像一枚被歲月摩挲過的、奇特的勛章。指尖輕輕拂過那微微凸起的痕跡,一絲微不可察的麻癢感,如同初次覺醒時那般,悄然掠過。

    這不是詛咒,是饋贈。

    是只屬于我的,通往世界真實心跳的密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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