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视频专区免费看_亞洲高清在線播放_一级毛片久久久_女友被粗大的猛烈进出_亚洲黄色操B网站_免费亚洲欧美精品_欧美小屁孩cao大人在线播放_大陆国产乱人伦a_2023国产精品视频_免费国产vā在线观看视频

背景
18px
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一章

    第一章

    我叫顧聲,三十有五,未婚,杭州土著,職業(yè)是保險推銷員。我貪財好色,但自認(rèn)為是個有底線的混蛋。今天周六,我照例去西湖邊散步,順便看看能不能邂逅個把美女。

    六月的西湖,游人如織。我叼著煙,慢悠悠地沿著白堤晃蕩。湖面波光粼粼,遠(yuǎn)處的雷峰塔在夕陽下鍍了一層金。我正盤算著晚上去哪家酒吧碰運氣,忽然聞到一陣奇異的香氣——不是香水,更像是某種植物的清香,帶著雨后森林的濕潤。

    我循著香味轉(zhuǎn)頭,看見柳樹下站著個女人。

    她穿著墨綠色旗袍,開衩處若隱若現(xiàn)地露出一截白皙的大腿。烏黑的長發(fā)盤起,插著一支碧玉簪子。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大得驚人,眼尾微微上挑,瞳孔在陽光下泛著奇異的青綠色。

    先生,借個火她開口,聲音像是風(fēng)吹過柳葉的沙沙聲。

    我愣了一下,趕緊掏出打火機。她接過時,指尖輕輕擦過我的手掌,冰涼得不像活人。

    謝謝。她吐出一口煙,煙霧在她面前繚繞,襯得那張臉越發(fā)不真實。我叫柳青。

    顧聲。我盯著她的側(cè)臉,突然發(fā)現(xiàn)她的耳垂上有一顆小小的黑痣,形狀像一片柳葉。

    柳青似乎察覺到我的視線,轉(zhuǎn)過頭來對我一笑。那一瞬間,我仿佛看見她眼中閃過一道綠光。

    顧先生經(jīng)常來西湖嗎她問。

    每周都來。我聳聳肩,看看美女,放松心情。

    柳青輕笑出聲:真是直白。她指了指湖面,你看那湖水,表面平靜,底下卻暗流涌動。人也是一樣。

    我正想接話,突然注意到她的影子——柳樹影婆娑,可她的影子卻紋絲不動,像一株真正的柳樹般立在原地。

    你的影子......我脫口而出。

    柳青神色不變:光線問題罷了。她忽然湊近我,近得我能聞到她身上那股奇異的清香,顧先生,想不想?yún)⒓右粋特別的聚會

    什么聚會

    一個......她的嘴唇幾乎貼上我的耳朵,只有特殊的人才能參加的聚會。

    我心跳加速,一半是因為她的靠近,一半是因為她話中的暗示。我顧聲雖然好色,但不傻。這女人明顯不對勁,可那股莫名的吸引力讓我無法拒絕。

    怎么個特殊法我強作鎮(zhèn)定。

    柳青退后一步,神秘地笑了:去了就知道。今晚十點,柳浪聞鶯公園西門見。說完,她轉(zhuǎn)身離去,旗袍下擺隨著步伐輕輕擺動,像是柳枝在風(fēng)中搖曳。

    我站在原地,看著她漸行漸遠(yuǎn)的背影,突然發(fā)現(xiàn)——她走過的地面,沒有腳印。

    當(dāng)晚九點五十,我站在柳浪聞鶯西門,手里攥著一瓶二鍋頭猛灌一口。我告訴自己,如果十點十五她還不來,我就回家睡覺。

    十點整,柳青出現(xiàn)了。月光下,她的皮膚白得近乎透明,旗袍換成了更深的墨綠色,上面繡著暗紋,仔細(xì)看竟是柳葉的圖案。

    你來了。她說,仿佛早已篤定我會來。

    好奇心害死貓。我干笑兩聲,不過我屬狗,命硬。

    柳青微微一笑,伸手拉住我的手腕。她的手指修長冰涼,指甲修剪得圓潤,涂著淡綠色的指甲油。

    跟我來。

    她領(lǐng)著我穿過公園,走向一條我從沒注意過的小路。路兩旁種滿了柳樹,夜風(fēng)吹過,柳枝沙沙作響,像是在竊竊私語。

    這條路......我皺眉,我以前從沒見過。

    因為平時它不存在。柳青頭也不回地說。

    我心頭一緊,酒醒了大半。正想停下腳步,前方突然出現(xiàn)一棟古色古香的建筑,朱紅色的大門上掛著兩個大紅燈籠,上面用金漆寫著柳苑二字。

    柳青推開大門,里面?zhèn)鱽斫z竹之聲和陣陣笑聲。她轉(zhuǎn)身看我,眼中綠光更盛:歡迎來到妖精的聚會,顧先生。

    我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你、你是......

    柳樹精。她坦然承認(rèn),千年道行。今晚這里聚集的都是修煉有成的妖精,而你......她湊近我,深深吸了一口氣,你是純陽之體,對我們來說,是難得的美味。

    我轉(zhuǎn)身想跑,卻發(fā)現(xiàn)來時的路已經(jīng)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堵爬滿青藤的高墻。

    別怕。柳青輕笑,我們不吃人,至少......她意味深長地頓了頓,不全吃。

    我被半推半就地拉進(jìn)大廳。里面燈火通明,數(shù)十個衣著華麗的男女正在飲酒作樂。他們看到我,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各位,柳青高聲宣布,這是我今晚的客人,顧聲先生。

    一個穿著紅色旗袍的女人走過來,她面容嬌艷,頭上卻詭異地長著兩只毛茸茸的狐貍耳朵。

    喲,柳姐姐又找到新玩具了狐女繞著我一圈,鼻子抽動,好濃的陽氣,難怪你舍不得獨享。

    柳青不動聲色地?fù)踉谖颐媲埃杭t玉,別嚇著他。

    名叫紅玉的狐女咯咯笑著退開。我這才注意到,在場所有人都有某種非人的特征——或是尖耳朵,或是尾巴,或是眼睛在暗處發(fā)光的瞳孔。

    他們都是......我聲音發(fā)顫。

    妖精。柳青接過話頭,狐妖、貓妖、花妖......應(yīng)有盡有。

    我被帶到一張圓桌旁坐下。柳青給我倒了杯酒,液體呈現(xiàn)出詭異的碧綠色。

    喝吧,對你有好處。她說。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抿了一口。酒入喉,一股清涼從喉嚨直沖丹田,隨后化作暖流流向四肢百骸。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連日加班的疲憊感一掃而空。

    這是什么我問。

    柳露釀。柳青微笑,用我的柳葉和晨露調(diào)制,凡人喝了延年益壽。

    我正想再問,一個穿著白色西裝的男子走過來。他面容俊美得近乎妖異,眼睛是詭異的豎瞳。

    柳青,你這次找的人不錯。他打量著我,舌頭不自覺地舔了舔嘴唇,分我一口如何

    柳青臉色一沉:白先生,請自重。

    男子聳聳肩走開了。我注意到他的影子在地上扭曲變形,最后變成了一只巨大的白蛇形狀。

    那是白蛇精,柳青低聲解釋,道行比我還要深幾百年,最好離他遠(yuǎn)點。

    我額頭滲出冷汗:柳小姐,你到底為什么帶我來這里

    柳青沒有立即回答。她拉起我的手,帶我穿過喧鬧的人群,來到一個僻靜的角落。月光透過雕花窗欞灑進(jìn)來,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顧聲,她突然正經(jīng)起來,你知道為什么你能看見那條不存在的小路嗎為什么你能注意到我的影子不對勁

    我搖頭。

    因為你有靈視。柳青輕聲道,萬中無一的體質(zhì),能看破虛妄,直視本質(zhì)。這種人對我們妖精來說......她頓了頓,既是威脅,也是機遇。

    我咽了口唾沫:什么意思

    意思是,一個冰冷的聲音突然插入,她要么想利用你,要么想吃了你。

    我轉(zhuǎn)頭,看見一個穿著黑色皮衣的少女不知何時站在旁邊。她有著貓一樣的金色豎瞳,正警惕地盯著柳青。

    白霜,柳青皺眉,別多管閑事。

    名叫白霜的少女不理她,直接對我說:人類,你現(xiàn)在離開還來得及。再待下去,恐怕連骨頭都不會剩下。

    柳青眼中綠光大盛:你敢!

    白霜冷笑:柳青,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純陽之體加上靈視,不就是開啟那個的鑰匙嗎

    兩個女妖劍拔弩張地對峙著,空氣中的溫度似乎都下降了幾度。我站在中間,冷汗浸透了后背。

    就在這時,大廳中央突然傳來一陣騷動。人群自動分開,一個穿著紫色長袍的老者緩步走來。他面容慈祥,頭上卻長著兩只鹿角。

    夠了。老者開口,聲音低沉有力,來者是客,不得無禮。

    柳青和白霜立刻收斂,恭敬地行禮:長老。

    老者看向我,目光如炬:年輕人,既然柳青帶你來了,就是緣分。今晚好好享受吧,天亮前會有人送你回去。

    我還想說什么,老者已經(jīng)轉(zhuǎn)身離去。柳青松了口氣,拉著我回到座位上。

    那是誰我問。

    鹿長老,這里的主人,道行兩千年。柳青給我重新斟滿酒,有他在,沒人敢亂來。

    我稍稍安心,開始觀察四周。妖精們的聚會與人類并無太大不同——喝酒、聊天、唱歌跳舞。只是偶爾露出的非人特征提醒我,這里并非人間。

    一個穿著粉色襦裙的少女走過來,她面容精致,頭發(fā)上別著幾朵桃花。

    這位公子,她嬌聲道,要不要嘗嘗我的桃花釀

    我剛要伸手,柳青一把攔�。禾邑玻瑒e打他主意。

    桃夭撇撇嘴:小氣。她沖我眨眨眼,公子,柳姐姐脾氣可不好,小心被她纏上就甩不掉了。

    柳青作勢要打,桃夭咯咯笑著跑開了。我注意到她跑動時,身后飄落幾片桃花瓣。

    她是桃樹精我問。

    柳青點頭:百年道行,最愛勾引書生。

    我忍不住笑了:你們妖精還挺有意思。

    柳青看著我,表情柔和下來:顧聲,其實我?guī)銇恚且驗?.....

    她的話被一陣喧嘩打斷。大廳中央,幾個妖精圍成一圈,中間是一個正在表演的少女。她赤著腳,手腕腳踝上系著銀鈴,隨著舞動發(fā)出清脆的聲響。最驚人的是,她的皮膚呈現(xiàn)出半透明的綠色,頭發(fā)則是深褐色的藤蔓。

    那是藤妖青青,柳青解釋,她的舞能迷惑人心。

    確實,我看著看著就入了迷,仿佛置身于熱帶雨林,四周是參天古木和纏繞的藤蔓。直到柳青掐了我一把,我才回過神來。

    小心點,她警告,她的舞有毒。

    我擦了擦額頭的汗,突然覺得口干舌燥。柳青遞給我一杯清水,我一口飲盡,這才好受些。

    你們妖精......都這么危險嗎我半開玩笑地問。

    柳青沉默片刻:危險與否,取決于你怎么看待。刀可以殺人,也可以切菜。她看著我,關(guān)鍵在于拿刀的人。

    我正想回應(yīng),突然感到一陣眩暈。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柳青的臉在我視線中模糊又清晰。

    柳青......我抓住她的手臂,那酒......

    別怕,她的聲音仿佛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只是柳露釀開始起作用了。睡吧,醒來后你會明白很多事。

    我的意識逐漸模糊,最后看到的,是柳青俯下身,在我額頭輕輕一吻的畫面。

    冰涼,柔軟,帶著柳葉的清香。

    第二章

    妖精閨房

    我醒來時,首先感受到的是纏繞在四肢上的柔軟束縛。睜開眼,看見幾條嫩綠的藤蔓正蜿蜒在我的手腕和腳踝上,像活物般輕輕蠕動。奇怪的是,我并不感到疼痛或恐懼,反而有種被溫柔包裹的安全感。

    醒了

    聲音從右側(cè)傳來。我轉(zhuǎn)頭,看見柳青坐在一張?zhí)倬幍囊巫由�,旗袍換成了輕薄的翠紗裙,赤著的腳踝上系著銀鈴。她手里把玩著那支碧玉簪子,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淡淡的綠光。

    我這是在哪我試著動了動手腕,藤蔓立刻收緊了些,但依然溫柔。

    我的閨房。柳青輕笑,放心,這些藤蔓只是防止你亂跑。柳露釀第一次喝會有些副作用。

    我這才注意到房間的奇異——墻壁是交錯的柳枝編織而成,天花板垂掛著發(fā)光的藤蘿,家具全是天然的木樁和石板。最驚人的是角落里一株會移動的小樹,它的根須像腳一樣緩慢移動,尋找陽光更充足的位置。

    你們妖精......都住這種地方我咽了口唾沫。

    柳青起身,藤蔓隨著她的靠近自動松開。她冰涼的手指撫上我的額頭:只有植物系的妖精喜歡這種布置。狐妖愛洞穴,貓妖戀高處,各有各的癖好。

    她的手指下滑,停在我的眼皮上:你的靈視比我想象的更強。一般人喝了柳露釀至少要昏睡一天,你只用了三小時。

    靈視

    看破虛妄的能力。她的氣息噴在我耳畔,比如現(xiàn)在,你能看見我真正的樣子嗎

    我聚焦視線,柳青的影像突然模糊了一瞬。在那瞬間,我看見一個由柳枝和綠葉構(gòu)成的人形,頭上開滿細(xì)小的白花,眼睛是兩團(tuán)跳動的綠色火焰。

    影像很快恢復(fù)成旗袍美人。我額頭滲出冷汗:這能力......是天生的

    多半是血脈遺傳。柳青退后一步,突然嚴(yán)肅起來,顧聲,你知道為什么妖精們對你這么感興趣嗎

    我搖頭。

    純陽之體加上靈視,千年難遇。她輕彈手指,一根柳枝從墻上伸來,卷著一面銅鏡遞到我面前,看看你的瞳孔。

    鏡中,我的瞳孔邊緣泛著一圈極淡的金色。

    這是......

    陽氣外顯。柳青拿開鏡子,對我們妖精來說,你的氣息就像黑夜里的火炬,甜美得令人發(fā)狂。而靈視能力讓你能安全承受妖力的沖擊——否則光是進(jìn)入柳苑,就足以讓普通人精神崩潰。

    我突然想起白霜的警告:那個貓妖說,你想利用我做什么

    柳青的表情微妙地變化了一瞬。她轉(zhuǎn)身走向窗前——如果那能叫窗戶的話——只是柳枝編織的墻壁上一個較大的空隙。月光透過縫隙灑進(jìn)來,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每個妖精都有執(zhí)念。她背對著我說,我的執(zhí)念是找回一件失去的東西。而你的體質(zhì),恰好是找到它的鑰匙。

    我還想追問,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柳枝墻壁突然分開,紅玉探進(jìn)頭來,狐耳興奮地抖動著:柳姐姐,長老說要開始游戲了!

    柳青嘆了口氣:知道了。她轉(zhuǎn)向我,能站起來嗎

    我試著活動四肢。藤蔓已經(jīng)完全松開,身體出乎意料地輕盈。柳露釀似乎清除了我所有的疲憊,甚至比平時更精力充沛。

    跟我來。柳青拉起我的手,記住,無論發(fā)生什么,別離開我身邊超過三步。

    大廳比之前更加熱鬧。妖精們圍成一圈,中央空出一塊場地。鹿長老站在高處,鹿角在燈光下閃爍著金屬般的光澤。

    老規(guī)矩。他的聲音低沉有力,尋真游戲,找到真心人者可獲月華露一瓶。

    妖精們發(fā)出興奮的竊竊私語。柳青捏了捏我的手:別怕,只是個小游戲。我會保護(hù)你。

    規(guī)則很簡單。鹿長老繼續(xù)道,人類客人站在中間,諸位各顯神通。誰能讓他主動走出三步,誰就獲勝。

    我腿一軟:這是要拿我當(dāng)誘餌

    柳青輕笑:放心,他們不敢真的傷害你。最多......她意味深長地頓了頓,用些小手段誘惑你。

    不等我抗議,紅玉已經(jīng)蹦跳著過來,一把將我推向場地中央。我踉蹌幾步站穩(wěn),發(fā)現(xiàn)四周的妖精們?nèi)寄抗庾谱频囟⒅�,像是餓狼看見肥羊。

    游戲開始了。

    第一個上場的是個穿白衣的少年,面容清秀,手里捧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他走近我,碗中散發(fā)出令人垂涎的香氣。

    喝一口吧,少年聲音輕柔,這是用昆侖雪蓮熬的長生湯,能讓你青春永駐。

    我咽了口唾沫,那香氣確實誘人。正要伸手,突然瞥見碗底有什么東西在蠕動——是幾條細(xì)小的白蟲,正貪婪地啃食著雪蓮花瓣。

    滾開!柳青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同時一根柳枝凌空抽來,打翻了湯碗。湯汁灑在地上,腐蝕出一個個小洞。

    少年臉色一變,露出尖利的獠牙,悻悻退下。

    第二個是位雍容華貴的美婦,穿著繡滿牡丹的旗袍。她輕搖團(tuán)扇,每搖一下,就有一股甜膩的香氣撲面而來。

    小哥,她媚眼如絲,跟我走吧,我能給你花不完的財富。

    隨著她的話語,空中突然飄落無數(shù)金箔,落地變成閃閃發(fā)光的金幣。我的視線不由自主跟著金幣移動,腳步也開始不穩(wěn)。

    別看她的眼睛!柳青喝道。我感到手腕一緊,一根柳枝纏上來,傳來清涼的氣息,頓時清醒不少。

    美婦見計謀失敗,冷哼一聲退下。她轉(zhuǎn)身時,我分明看見她后腦勺還長著一張猙獰的臉。

    第三個上場的正是那位白蛇精。他依然穿著白色西裝,只是此刻眼睛完全變成了蛇類的豎瞳,舌頭不時吐出,分著叉。

    人類,他的聲音帶著嘶嘶聲,我能給你最極致的快樂。

    他張開嘴,吐出一股粉紅色的煙霧。煙霧中浮現(xiàn)出各種令人臉紅的畫面,我的身體立刻有了反應(yīng),口干舌燥。

    白先生!柳青厲聲道,越界了!

    白蛇精充耳不聞,繼續(xù)逼近。我感到頭暈?zāi)垦#p腿不受控制地想要邁步——

    一根碧玉簪子突然破空而來,精準(zhǔn)地釘在白蛇精腳前。簪子入地的瞬間,一道綠光炸開,將粉紅煙霧驅(qū)散殆盡。

    夠了。鹿長老的聲音如雷霆般響起,白先生,請自重。

    白蛇精不甘地退下,臨走前陰冷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讓我如墜冰窟。

    游戲繼續(xù),但之后的妖精們都收斂了許多。有變出珍饈美味的,有展示稀世珍寶的,還有用幻術(shù)制造美景的,但都沒能讓我邁出三步。

    最后上場的是白霜。貓妖少女依然穿著黑色皮衣,雙手插兜懶洋洋地走來。

    無聊的游戲。她撇嘴,突然湊近我,用只有我們能聽見的聲音說,記住,柳青要的不是你,是你體內(nèi)的鑰匙。天亮前找機會逃,否則你會被帶去開啟那個封印。

    說完,她故意大聲道:沒意思,我放棄了。轉(zhuǎn)身走回人群。

    游戲結(jié)束,鹿長老宣布無人獲勝。妖精們失望地散去,柳青立刻跑來檢查我的狀況。

    沒事吧她緊張地?fù)崦业哪橆a,手指冰涼。

    還好。我強作鎮(zhèn)定,腦中回響著白霜的警告,就是有點累了。

    柳青似乎松了口氣:我?guī)闳バ菹ⅰ?br />
    她領(lǐng)著我穿過大廳,來到一個安靜的小院。院子里有張石桌,上面擺著茶點和一壺冒著熱氣的茶。

    喝點安神茶。她給我倒了一杯,剛才嚇到你了

    我接過茶杯,猶豫了一下:柳青,你到底想用我做什么

    她沉默片刻,月光下的側(cè)臉美得不真實:我說過,找回失去的東西。

    什么東西

    我的......她剛要開口,突然警覺地抬頭。院墻上,一個黑影一閃而過。

    柳青立刻站起,擋在我身前:誰

    沒有回應(yīng),只有夜風(fēng)吹過柳梢的沙沙聲。

    回去吧。柳青拉起我,天快亮了,我送你出去。

    回大廳的路上,我注意到角落里幾個妖精正竊竊私語,看到我們立刻噤聲�?諝庵袕浡环N詭異的緊張感。

    鹿長老在大門口等我們。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對柳青說:時辰到了。

    柳青點頭,轉(zhuǎn)向我:顧聲,謝謝你今晚的陪伴。她伸手撫平我衣領(lǐng)的褶皺,這個動作莫名地溫柔,三天后的午夜,還是柳浪聞鶯西門,我有個重要的東西要給你。

    什么東西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她微笑,眼中綠光閃爍,現(xiàn)在,閉眼。

    我順從地閉上眼睛。感到一陣清風(fēng)拂面,帶著柳葉的清香。再睜眼時,我已經(jīng)站在柳浪聞鶯公園的西門,朝陽剛剛升起,晨練的老人們正在打太極拳。

    仿佛昨夜只是一場荒誕的夢。

    但當(dāng)我抬手看時,手腕上赫然纏繞著一根嫩綠的柳枝,像極了柳青的發(fā)色。

    第三章

    柳枝印記

    回到公寓,我盯著手腕上那根嫩綠的柳枝看了整整一小時。它不像普通植物那樣干枯萎縮,反而隨著我的脈搏微微起伏,仿佛有生命一般。我用剪刀試過,刀刃剛碰到柳枝就會詭異地滑開;用打火機燒,火焰在接觸的瞬間自動熄滅。

    見鬼了......我癱在沙發(fā)上,灌下半罐啤酒。晨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jìn)來,柳枝在陽光下泛著翡翠般的光澤。

    手機突然震動,是公司群消息。我這才想起今天是周一,該上班了。我找了條運動護(hù)腕遮住柳枝印記,匆匆沖了個澡。熱水淋到手腕時,柳枝突然收緊,像是在抗議高溫,嚇得我趕緊調(diào)成冷水。

    地鐵上,我昏昏欲睡。昨夜經(jīng)歷太過荒誕,我甚至懷疑是不是做了場離奇的夢。直到護(hù)腕下的柳枝突然蠕動,像被什么吸引般指向車廂某處——一個穿白衣的年輕男子正盯著我,見我注意到他,立刻低頭玩手機。但我分明看見,他低頭瞬間,瞳孔閃過蛇類的豎線。

    白蛇精的手下我渾身緊繃,提前三站下了車,鉆進(jìn)一家便利店。透過玻璃窗,白衣男子果然跟了下來,在街對面徘徊。我掏出手機假裝自拍,放大畫面——他的影子在地上扭曲成蛇形,不時吐出信子。

    我躲在便利店直到那人離開,然后繞路去了公司。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給客戶算保費時差點把三十年寫成三百年。下班時,主管老王拍拍我肩膀:小顧啊,是不是失戀了今晚哥帶你去放松放松

    我婉拒了�,F(xiàn)在我只想回家研究手腕上這個定時炸彈。

    公寓樓下,我撞見了鄰居李奶奶。她八十多歲,信佛,養(yǎng)了十幾只流浪貓。平時見我都笑瞇瞇的,今天卻突然攔住我。

    小顧,她渾濁的眼睛緊盯著我的手腕,你身上有妖氣。

    我心跳漏了一拍:李奶奶,您說什么呢......

    護(hù)腕下面。她枯瘦的手指指向我的手腕,柳樹精的標(biāo)記。我年輕時在湘西見過,被標(biāo)記的人活不過三個月。

    我強笑:您老電視劇看多了吧

    李奶奶搖頭,從懷里掏出個褪色的護(hù)身符塞給我:戴著它,別去水邊,尤其是柳樹多的地方。說完,她就被一只黑貓叫走了。那黑貓...我發(fā)誓它的眼睛是金色的豎瞳,和白霜一模一樣。

    回到家,我鎖好門窗,拉上窗簾。李奶奶的護(hù)身符散發(fā)著淡淡的檀香,讓我稍微安心了些。我翻開抽屜,找出奶奶留下的銅鏡——據(jù)說是祖?zhèn)鞯谋傩拔�。銅鏡背面刻著繁復(fù)的符文,正面卻照不出我的臉,只有一團(tuán)模糊的人形輪廓。

    靠,又來我正要放下,銅鏡突然發(fā)燙,鏡面浮現(xiàn)一行小字:子時,柳浪聞鶯,西門柳樹下。

    字跡消失后,銅鏡恢復(fù)了正常,清晰地映出我驚愕的臉。我翻看背面,那些符文正在緩慢蠕動,組合成柳葉的形狀。

    我灌了兩口威士忌壓驚,突然發(fā)現(xiàn)手腕上的柳枝不知何時長了一截,嫩芽變成了細(xì)小的葉片。葉片上還有露珠般的液體,聞起來和昨晚柳青給我的柳露釀一模一樣。

    手機響了,陌生號碼。接起來,是柳青的聲音,像是隔著很遠(yuǎn)的水面?zhèn)鱽恚侯櫬�,銅鏡收到了嗎

    我差點摔了手機:你......

    別緊張,她輕笑,那本來就是你的東西。明晚子時,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什么約定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壓低聲音,今天有白蛇精跟蹤我,樓下老太太說我活不過三個月!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白先生確實不守規(guī)矩...至于那老太太,柳青的聲音冷了下來,她養(yǎng)的那些貓,沒告訴你她是誰嗎

    我猛地想起李奶奶叫黑貓時,那貓的金色豎瞳:她是......

    貓婆,活了二百多年的通靈者。柳青淡淡道,不過她說的不對,被柳枝標(biāo)記不會死,只是......電話突然斷線了。

    我回?fù)苓^去,提示是空號。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護(hù)身符和銅鏡并排放在床頭,一個散發(fā)檀香,一個隱隱泛著青光。手腕上的柳枝安靜下來,像是睡著了。

    半夢半醒間,我感到有冰涼的手指撫摸我的臉。睜開眼,柳青坐在床邊,月光透過她的身體灑在地上——她沒有影子。

    別怕,她俯身,發(fā)絲垂在我臉上,帶著柳葉的清香,我只是來看看你。

    我想起身,卻發(fā)現(xiàn)身體動彈不得,像是被無形的藤蔓纏繞。柳青的手指滑過我的眼皮:你的靈視在成長,已經(jīng)能看破我的隱身了......

    她的指尖在我額頭畫了個符號,一陣清涼涌入大腦。我突然能動了,猛地坐起:你到底想要什么

    柳青退到月光下,旗袍上的柳葉暗紋泛著微光:我說過,找回失去的東西。

    什么東西值得你纏著我

    我的......她剛要開口,窗外突然傳來嘶嘶聲。柳青臉色一變,化作一縷青煙消散。窗玻璃上,一條白蛇的影子緩緩滑過。

    我沖到窗前,外面空無一物。回頭看床頭,銅鏡上又多了一行字:小心白先生,他想要你的眼睛。

    第二天上班,我請了病假。我需要時間弄清楚這一切。上網(wǎng)搜索柳樹精純陽之體,跳出的全是玄幻頁面。直到我輸入銅鏡

    辟邪

    符文,才找到一個冷門論壇的帖子。

    發(fā)帖人聲稱,某些古老家族傳承的法器能識別通靈者,這類人天生能看見妖怪。帖子最后提到一個名詞:鑰匙人——同時具備純陽之體和靈視能力的人,能開啟某些古老封印。

    我盯著屏幕,突然想起白霜的話:你會被帶去開啟那個封印。

    手腕上的柳枝突然灼熱起來,像是被什么刺激到。我拉開窗簾,發(fā)現(xiàn)對面樓頂站著個白衣人,正用望遠(yuǎn)鏡觀察我的窗戶。見我發(fā)現(xiàn),他非但不躲,反而咧嘴一笑,露出滿口尖牙。

    我立刻拉上窗簾,給銅鏡拍了張照片發(fā)到論壇求助。不到五分鐘,就收到私信:這面鏡子是司封印的鑒妖鏡,你從哪得到的

    我回復(fù)是祖?zhèn)鞯摹Ψ搅⒖贪l(fā)來視頻請求,接通后是個滿臉皺紋的老者,背景像是某個道觀。

    小伙子,老者神色凝重,你手上的柳枝印記是柳妖契,代表你被千年柳樹精選中了。但鑒妖鏡認(rèn)你為主,說明你的血脈......

    視頻突然卡頓,老者的臉扭曲成一團(tuán)。等我重啟電腦,發(fā)現(xiàn)論壇賬號已被注銷,所有瀏覽記錄消失無蹤。

    傍晚,我決定出門透口氣。剛走到小區(qū)門口,就看見李奶奶的黑貓蹲在路中央,金色豎瞳直勾勾盯著我。我轉(zhuǎn)身想繞路,黑貓突然開口:顧聲,柳青不是唯一盯上你的。

    聲音分明是白霜的。

    我僵在原地:你......

    貓婆今晚不在,黑貓?zhí)蛱蜃ψ�,我長話短說。柳青要找的是被封印的柳心——她千年修為的結(jié)晶。六十年前月圓之夜,她被道士重傷,柳心被封印在某面鏡子里。

    data-faype=pay_tag>

    我心跳加速:我的銅鏡

    黑貓搖頭:只是其中一把鑰匙。明晚月圓,她會帶你去真封印地。但你要知道,它突然躍上圍墻,一旦封印解開,第一個被吸干的就是你這個純陽之體。

    說完,它跳進(jìn)陰影消失了。我呆立原地,突然注意到街角的白衣人正快步走來。我轉(zhuǎn)身就跑,七拐八繞甩開追蹤,躲進(jìn)一家24小時快餐店。

    點餐時,我發(fā)現(xiàn)服務(wù)員是個穿綠裙的姑娘,手腕上戴著柳枝編織的手鏈。她遞給我餐盤時,悄悄塞了張紙條:凌晨三點,浣紗路145號后門。帶上銅鏡�!�

    我抬頭,綠裙姑娘已經(jīng)去招呼其他客人,手腕上的柳枝手鏈不見了,仿佛一切都是幻覺。

    餐盤下的紙條背面還有一行小字:別信貓妖,她想用你的眼睛找另一件東西。

    回到家,銅鏡又有了新變化。背面的符文組成了一個地圖輪廓,中心點閃爍如心跳。我比對杭州地圖,發(fā)現(xiàn)那位置正是——雷峰塔地宮。

    窗外,滿月緩緩升起。手腕上的柳枝瘋狂生長,轉(zhuǎn)眼纏繞到肘部。嫩葉間開出了細(xì)小的白花,香氣讓我頭暈?zāi)垦!?br />
    鏡面上,最后一行字浮現(xiàn):子時,西門柳樹下,不見不散。

    我看了看表,距離約定時間還有六小時。床頭柜上,李奶奶的護(hù)身符突然自燃,化作一堆灰燼。

    第四章

    雷峰夜雨

    凌晨三點的浣紗路空無一人。我站在145號后門,雨水順著脖頸流進(jìn)衣領(lǐng)。手腕上的柳枝瘋狂生長,已經(jīng)纏繞到肩膀,葉片在雨中泛著詭異的青光。背包里的銅鏡不斷發(fā)燙,隔著布料灼燒我的后背。

    一道閃電劃過,照亮巷口的綠裙女子。柳青撐著一把油紙傘,傘面上繪著柳枝圖案。雨水在她腳邊形成漩渦,卻不沾濕她的裙角。

    準(zhǔn)時。她微笑,眼中綠光比往日更盛,看來鑒妖鏡都告訴你了。

    我握緊背包帶:雷峰塔地宮

    柳青點頭,傘面微微傾斜:六十年前月圓夜,我被七個道士圍攻。他們抽走我的柳心——千年修為的結(jié)晶,封印在雷峰塔下。她伸手輕觸我肩上的柳枝,而你的祖父顧長風(fēng),是主陣者。

    我猛地后退:我爺爺他去世時我才三歲......

    守鏡人顧家,世代專司鎮(zhèn)壓妖物。柳青的指甲突然伸長,劃開我手腕上一片柳葉。血珠滲出,被柳枝貪婪吸收,你以為純陽之體和靈視能力是巧合

    血滴在柳枝上瞬間,銅鏡在背包里劇烈震動。我慌忙取出,鏡面浮現(xiàn)一幅地圖——雷峰塔地宮結(jié)構(gòu)圖,紅點標(biāo)記著封印位置。背面的符文已重組為顧字家徽,下方小字記載:甲子年五月,顧長風(fēng)封柳妖于心鏡。

    心鏡......我抬頭,不是我的銅鏡

    柳青搖頭:是塔底鎮(zhèn)妖碑的別稱。你的銅鏡只是鑰匙之一。她突然貼近,冰涼手指撫上我眼皮,但最重要的鑰匙,是你的眼睛。

    遠(yuǎn)處傳來貓叫聲,尖銳刺耳。柳青臉色驟變,抓住我的手:走!

    她拉著我沖進(jìn)雨中。奇怪的是,雨滴在接近我們時自動避開,仿佛有無形屏障。奔跑中,柳青的旗袍下擺化作無數(shù)柳枝,在地面快速蠕動,帶著我們以超常速度移動。

    西湖邊空無一人,雷峰塔在雨幕中像個沉默的巨人。柳青繞到塔后一塊空地,手指在空中畫符。地面隨之裂開,露出向下的石階。

    跟緊。她收起油紙傘,傘骨竟化作一柄碧玉短劍,地宮有禁制,我的妖力會被壓制。

    石階潮濕陰冷,墻壁上布滿青苔。越往下走,銅鏡越燙,柳枝印記也開始刺痛。下到約五層樓深時,眼前豁然開朗——

    圓形地宮中央矗立著黑色石碑,碑面刻滿與銅鏡背面相似的符文。碑前散落著七盞破碎的青銅燈,排列成北斗七星狀。最駭人的是碑面上凸出的人臉浮雕,表情痛苦,嘴里銜著一顆發(fā)光的綠色晶體。

    柳心......柳青聲音顫抖,第一次流露出脆弱,被封印了六十年。

    她剛要上前,地面突然震動。石碑兩側(cè)的排水溝里涌出無數(shù)白蛇,迅速組成人形——正是那位白蛇精,身后跟著十幾個白衣人。

    柳青,你果然來了。白蛇精吐著信子,豎瞳鎖定我,還帶了小鑰匙。

    柳青將我護(hù)在身后:白先生,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井水白蛇精大笑,當(dāng)年顧長風(fēng)封印你時,可把整個杭州的妖類都牽連了!他猛地?fù)]手,白衣人散開包圍我們,只要吃了這小子的眼睛,我就能看破所有道家封��!

    背包里的銅鏡突然飛出,懸浮在我面前。鏡面射出青光,照得白衣人慘叫后退。白蛇精怒喝一聲,嘴巴裂到耳根,露出滿口尖牙撲來。

    柳青的碧玉短劍迎上,與白蛇精的毒牙相撞,火花四濺。我趁機沖向石碑,卻被一條白蛇纏住腳踝。摔倒瞬間,手腕柳枝暴長,如鞭子般抽碎白蛇。

    顧聲!柳青在打斗中喊,用你的血激活鑒妖鏡!

    我咬牙劃破手掌,將血抹在銅鏡上。血液被瞬間吸收,鏡背顧字家徽亮起紅光。鏡面不再反射影像,而是浮現(xiàn)族譜——從顧長風(fēng)開始,每個名字旁都標(biāo)注守鏡人,最后是我的名字,后面卻寫著未覺醒。

    未覺醒個屁!我大罵著將銅鏡按向石碑。

    鏡碑相觸的瞬間,整個地宮劇烈震動。石碑上的人臉開始哭泣,綠色晶體光芒大盛。白蛇精見狀暴怒,一尾巴抽飛柳青,朝我沖來。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黑影從天而降——是白霜!她利爪撕開白蛇精后背,十幾只黑貓從暗處涌出,與白衣人廝打在一起。領(lǐng)頭的黑貓落地化為人形,竟是李奶奶,手持桃木劍刺向白蛇精眼睛。

    貓婆!白蛇精躲閃不及,左眼被刺中,慘叫后退,你們貓族也要插手

    李奶奶冷笑:老身活了兩百歲,最看不慣你們這些長蟲!

    混戰(zhàn)中,我死死按住銅鏡。石碑符文開始流動,如活物般爬上我的手臂。劇痛中,我聽見柳青的呼喊:顧聲,念鏡背上的咒文!

    我艱難地翻轉(zhuǎn)銅鏡,讀出浮現(xiàn)的文字:天地玄宗,萬炁本根......

    這是爺爺教過我的咒語!小時候他握著我的手在鏡上畫符,說這是驅(qū)邪咒。當(dāng)時只當(dāng)是老人家的迷信,沒想到......

    咒語念完,石碑轟然炸裂。綠色晶體飛向柳青,融入她胸口。她仰頭發(fā)出一聲非人的長嘯,身體懸浮空中,旗袍化作萬千柳枝,皮膚呈現(xiàn)木質(zhì)紋理,眼中綠光如炬。

    白蛇精見狀不妙,突然撲向我:得不到眼睛,就吃你的心!

    一根柳枝閃電般刺穿他胸口。柳青凌空而立,聲音重疊回響:傷他者,死。

    白蛇精慘叫消散,其余白衣人紛紛逃竄。柳青緩緩落地,柳枝收回體內(nèi),恢復(fù)人形。但她臉色慘白,嘴角滲出綠色液體。

    柳青我上前扶住她,發(fā)現(xiàn)她輕得像片葉子。

    封印太久......柳心受損......她虛弱地靠在我肩上,我需要......你的陽氣......

    李奶奶突然厲喝:小心!她要吸干你!

    白霜也緊張地豎起尾巴:顧聲,快用銅鏡收了她!現(xiàn)在柳心歸位,她隨時可能失控!

    柳青苦笑:她們說得對......她推開我,跌坐在碎石上,我本想利用你解封,現(xiàn)在......她咳出一團(tuán)柳絮,你可以用鑒妖鏡滅殺我,重獲自由。

    我握著銅鏡,手在發(fā)抖。鏡面映出柳青蒼白的臉,還有我糾結(jié)的表情。

    有沒有第三種選擇我突然問。

    柳青愣�。菏裁�

    我是守鏡人后代,對吧我舉起銅鏡,這玩意兒應(yīng)該不止能殺妖。

    李奶奶臉色大變:小子別亂來!你想用血飼那會把你變成活體封印!

    白霜也急了:顧聲!她會吸干你的陽氣!

    我沒理會,轉(zhuǎn)向柳青:那天在西湖,為什么選中我

    柳青眼中綠光閃爍:因為......她聲音輕得像風(fēng),你給流浪貓喂食時的表情......讓我想起千年前,那個給垂死柳樹澆水的小道士......

    我笑了,劃破另一只手掌,將血涂滿鏡面:那就賭一把。

    銅鏡爆發(fā)出刺目光芒。李奶奶和白霜被氣浪掀飛,我抓住柳青的手按在鏡面上。符文如活蛇般爬上我們交握的手,柳枝印記瘋狂生長,將我全身纏繞。

    劇痛中,我聽見柳青的哭聲:為什么......

    因為......我咬牙忍受經(jīng)脈灼燒般的痛楚,你請我喝的柳露釀......是這輩子嘗過最甜的東西......

    眼前一黑,我墜入無邊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我感到有冰涼的手指撫摸我的臉。睜開眼,柳青跪在身邊,眼中綠光微弱但溫柔。地宮恢復(fù)了平靜,銅鏡靜靜躺在地上,背面多了道柳葉紋路。

    成功了我聲音嘶啞。

    柳青點頭,輕輕擁抱我:暫時......她突然僵住,看向地宮入口。

    月光下,數(shù)十雙發(fā)光的眼睛正盯著我們。為首的老者頭生鹿角,手持木杖——正是鹿長老。

    柳青,他聲音如雷,私解封印,該當(dāng)何罪

    第五章

    妖庭審判

    鹿長老的木杖重重敲擊地面,回聲在地宮震蕩。他頭頂?shù)穆菇欠浩鸾鸸�,十二道身影從黑暗中浮現(xiàn)——正是十二妖王,他們環(huán)繞石碑廢墟站成審判之環(huán)。我認(rèn)出其中幾位:萬劍之龍化作青衣劍客,西海龍王風(fēng)紅玉藍(lán)裙飄飄,娑羅樹妖齊覺渾身纏繞藤蔓......而站在末位的,竟是白霜的師父——那位曾在我家樓下喂貓的李奶奶,此刻她頭頂豎著貓耳,金色豎瞳冷冷注視著我們。

    柳青,你可知罪鹿長老的聲音如雷轟鳴。

    柳青將我護(hù)在身后,柳枝從袖口蔓延而出:鹿長老,我不過取回本就屬于我的東西。

    放肆!萬劍之龍厲喝,背后浮現(xiàn)七柄光劍,六十年前你為復(fù)仇血洗錢塘江畔,顧長風(fēng)封印你柳心是為平息妖界動蕩!

    我震驚地看向柳青:你......

    柳青的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綠色液體從指縫滲出:那年月圓夜,道士們殺了我庇護(hù)的七百三十六個生靈——修煉未成的小妖、剛開靈智的動物......他們被煉成丹藥,就因人類皇帝想求長生!她轉(zhuǎn)身看我,眼中綠焰燃燒,你祖父是主陣者,他親手將柳枝釘入我心臟......

    銅鏡突然從我懷中飛出,懸浮在空中。鏡面浮現(xiàn)畫面:月夜下的錢塘江畔,年輕版的祖父手持銅鏡,面前是被鐵鏈鎖住的巨大柳樹。樹身上嵌滿孩童與動物的尸體,鮮血染紅柳枝......畫面一轉(zhuǎn),柳樹暴走,萬千柳枝化作利刃屠戮道士,祖父含淚結(jié)印。

    鑒妖鏡從不說謊。鹿長老嘆息,顧長風(fēng)當(dāng)年是為阻止你入魔。

    我雙腿發(fā)軟跪倒在地。手腕上的柳枝印記突然暴長,纏繞全身,葉片邊緣泛起血紅。柳青踉蹌著扶住我,她的皮膚開始龜裂,露出下面木質(zhì)紋理——柳心歸位后的反噬開始了。

    長老!白霜突然從陰影中躍出,白蛇殘黨正在集結(jié),他們要搶顧聲的眼睛!

    仿佛印證她的話,地宮頂部傳來嘶嘶聲。數(shù)十條白蛇從天而降,落地化作白衣人。為首的正是被柳枝刺穿過的白蛇精,胸口還留著綠色腐蝕的痕跡。

    來得正好。白蛇精舔著獠牙,十二妖王齊聚,省得我一個個找。

    混戰(zhàn)瞬間爆發(fā)。萬劍之龍的光劍斬落蛇頭,風(fēng)紅玉喚出水龍卷。李奶奶化作黑貓撲向白蛇精,卻被一尾巴抽飛。我抱起銅鏡想幫忙,一根柳枝卻纏住我的腰——柳青將我拉到角落,她的下半身已化為樹根,正深深扎入地底。

    聽著,她嘴角不斷滲出綠色液體,銅鏡背面的柳葉紋是封印術(shù)殘篇......你可以用它徹底殺了我......她咳出一團(tuán)柳絮,或者......

    或者什么

    或者用純陽之血激活殘篇......她的聲音越來越弱,但你會成為活體容器......承受我的妖力反噬......

    我握緊銅鏡,鏡面映出我扭曲的臉。柳絮飄落在我掌心,每一片都浮現(xiàn)記憶畫面——西湖初遇時她眼中閃過的算計;我醉酒時她偷偷撫摸我頭發(fā)的溫柔;地宮混戰(zhàn)中她擋在我身前的決絕......

    為什么改變主意我扯開衣領(lǐng),露出被柳枝纏繞的胸膛,你不是要報復(fù)顧家嗎

    柳青的瞳孔開始渙散:因為你......明明害怕......還是赴約了......她的手指撫過我眼皮,這雙眼睛......和當(dāng)年給我澆水的小道士......一模一樣......

    白蛇精的狂笑打斷我們。他擊退了李奶奶,正朝這邊沖來。我低頭看銅鏡,背面顧字家徽下浮現(xiàn)一行小字:血脈為引,可封可解。

    沒有時間了。

    我咬破手指,將血涂滿柳葉紋路:告訴我怎么做!

    柳青的眼中突然迸發(fā)綠光。她抓住我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念鏡上咒文......然后......她的嘴唇顫抖,吻我......

    銅鏡劇烈震動,鏡背紋路化作活物爬上我手臂。我念出浮現(xiàn)的咒語:以血為媒,以心為鏡......

    白蛇精的利爪已到眼前。

    我俯身吻住柳青。她的嘴唇冰涼,帶著柳葉的苦澀。剎那間,纏繞我的柳枝全部刺入她后背,我的血液逆流進(jìn)她體內(nèi)——銅鏡爆發(fā)刺目白光,將白蛇精震飛。

    劇痛中,我感到有什么東西從柳青體內(nèi)流入我的胸膛。她癱軟在我懷里,皮膚恢復(fù)白皙,而我胸口卻浮現(xiàn)出柳枝紋路,像血管般搏動。

    活體封印......鹿長老的聲音從遠(yuǎn)處傳來,他竟然......

    白蛇精掙扎著爬起,卻見十二妖王已將他團(tuán)團(tuán)圍住。他嘶吼著化作巨蛇想逃,被萬劍之龍一劍釘穿七寸。

    我抱著虛弱的柳青,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血變成了淡綠色。銅鏡靜靜躺在地上,鏡面映出的我——瞳孔已變成柳葉狀的豎瞳。

    共生契約......柳青虛弱地?fù)崦业哪槪阒杏形?.....我中有你......

    李奶奶蹣跚走來,金色豎瞳復(fù)雜地看著我們:傻小子,你知道自己變成了什么嗎

    我低頭看掌心,一片柳葉正從皮膚下鉆出。遠(yuǎn)處,鹿長老的木杖再次敲響:

    妖庭宣判,柳青禁足西湖底三年。至于顧聲......他深深看我一眼,既成半妖,當(dāng)歸妖界管轄。

    柳青突然抓緊我的衣領(lǐng):跑......

    地面裂開無數(shù)縫隙,柳枝托著我們急速上升。身后傳來妖王們的喝止聲,但柳青咬破手指畫出血符,洞口瞬間被新生柳樹封住。

    我們跌落在雷峰塔外的草叢里。晨光熹微,游客還未到來。柳青的旗袍沾滿泥土和綠液,我的襯衫下擺滲出綠色血跡。

    為什么......我喘著氣問,共生契約會怎樣

    柳青靠在我肩上,輕輕笑了:你的心跳......現(xiàn)在有柳葉的聲音了......

    遠(yuǎn)處傳來保安的腳步聲。柳青捏碎一枚柳葉,青煙籠罩我們。再睜眼時,我們已在我的公寓里。

    她撫過我胸口的紋路:每月月圓,你要承受我的妖力反噬......但平時......她的手指下滑,與我十指相扣,我們能共享生命......與力量......

    第六章

    半妖日記

    成為半妖的第七天,我的冰箱里長出了蘑菇。

    不是普通蘑菇——傘蓋上有人臉紋路,莖稈纏繞著發(fā)光菌絲。當(dāng)我試圖拔掉它們時,這些小家伙竟然發(fā)出嬰兒般的啜泣聲。柳青靠在廚房門框上輕笑,她新?lián)Q的翠紗裙擺沾著晨露。

    別碰,那是燈影菇。她指尖彈出一縷綠光,蘑菇立刻安靜下來,你的妖力開始影響周圍環(huán)境了。

    我低頭看胸口,柳枝紋路比昨天又蔓延了些,像血管般搏動。自從地宮那晚,我的血變成了淡綠色,傷口愈合速度快得驚人。更詭異的是,今早刷牙時發(fā)現(xiàn)鏡中的自己——瞳孔已變成柳葉狀的豎瞳。

    今天要去公司。我扯開黏在肩膀上的燈影菇菌絲,這副樣子怎么見人

    柳青走過來,冰涼的手指撫過我眼皮:靈視能力可以反向使用。她念了句咒語,我眼中的綠光漸漸消退,暫時偽裝,但別太激動。

    激動這個詞很微妙。昨天和客戶吵架時,辦公室的綠蘿突然暴長,藤蔓纏住了對方的公文包。而昨晚做噩夢,醒來發(fā)現(xiàn)整張床被柳枝包裹,就像個巨大的繭。

    出門前,我瞥見茶幾上的銅鏡。自從地宮回來后,它背面顧字家徽下多了行小字:甲子年五月,顧長風(fēng)封柳妖于心鏡,折陽壽二十載。我祖父去世時剛過五十,算來正是封印柳心后的第二十年。

    柳青,我系鞋帶時突然問,當(dāng)年那些道士......真的把小妖煉成了丹藥

    柳青正在給窗臺的盆栽澆水——那是我上周買的綠蘿,現(xiàn)在已長成小樹模樣。她的手指頓了一下,水珠懸在半空。

    七百三十六顆妖丹,裝在白玉葫蘆里。她聲音輕得像風(fēng),獻(xiàn)給皇帝求長生。

    水珠落地,在木地板上腐蝕出一個小洞。我咽了口唾沫,想起銅鏡里看到的血腥畫面。

    公司里一切如常,除了新來的古董商客戶。他姓龍,穿青色唐裝,看我的眼神讓我后背發(fā)毛。談保單時,他手指在桌上敲出奇特的節(jié)奏,我胸口的柳枝紋路隨之發(fā)燙。

    顧先生喜歡收藏古鏡他突然問,袖口閃過金屬光澤——是劍柄。

    我強作鎮(zhèn)定:祖?zhèn)鞯男⊥嬉鈨骸?br />
    萬劍山莊也有面古鏡。他微笑時露出尖牙,聽說能照出妖物原形。

    茶水間的綠植突然劇烈搖晃。我借口去洗手間,反鎖隔間后掀開襯衫——柳枝紋路已蔓延到腹部,像蛛網(wǎng)般顫動。鏡中,我的瞳孔恢復(fù)成柳葉豎瞳,泛著危險綠光。

    手機震動,柳青的消息:萬劍之龍的弟子,快走。

    我翻窗逃出辦公樓,攔了輛出租車。后視鏡里,龍姓客戶站在樓頂,青衣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背后浮現(xiàn)七柄光劍虛影。

    回到家,柳青正用柳枝編織什么。見我回來,她指尖綠光一閃,枝條化作青煙消散。

    十二妖王分裂了。她遞給我一杯柳露釀,萬劍之龍主張滅殺半妖,西海龍王想活捉研究。

    我灌下柳露釀,清涼感暫時壓制了胸口的灼熱:鹿長老呢

    禁足令是他下的,但......柳青的指甲突然伸長,劃開沙發(fā)上一本古籍,他默許了追捕。

    那是我從祖父舊箱子里翻出的日記殘頁,記錄著甲子年五月的事:柳妖暴走非本意,其心鏡深處另有精魄......后面字跡模糊不清。

    柳心深處有什么我抓住柳青的手腕。

    她眼中綠焰跳動:不知道。被封印的六十年,我記憶有空白。她突然貼近我耳邊,但每次月圓,都能聽見它在哭......

    門鈴響了。透過貓眼,我看見李奶奶抱著黑貓站在門外,貓眼在昏暗走廊里閃著金光。

    貓婆來者不善。柳青化作一縷青煙鉆入我胸口的紋路,別讓她碰銅鏡。

    我開門假裝熱情:李奶奶,稀客��!

    黑貓從我腳邊溜進(jìn)屋,直奔茶幾上的銅鏡。我搶先一步抓起鏡子,卻被李奶奶枯瘦的手扣住手腕。

    小子,她金色豎瞳緊縮,你知道活體封印最后會怎樣嗎

    我試圖抽手,卻發(fā)現(xiàn)動彈不得。黑貓?zhí)仙嘲l(fā),突然開口:你會變成柳樹,扎根西湖底,永遠(yuǎn)不能離開。

    白霜我驚訝地看著黑貓。

    李奶奶冷笑:貓族世代看守妖界秘密。柳心深處封印的是建木殘魄——上古通天神樹,能連接三界。她指甲陷入我皮膚,當(dāng)年道士們真正想煉的,是建木長生丹!

    銅鏡突然發(fā)燙,鏡面浮現(xiàn)《鎮(zhèn)妖譜》三個血字。我無意識念出浮現(xiàn)的咒文:天地玄宗,萬炁本根......

    金光炸開,李奶奶被震退三步。黑貓慘叫一聲化作白霜的人形,她嘴角滲血:顧聲!你根本不懂自己在做什么!

    我低頭看銅鏡,背面顧字家徽完全亮起,柳葉紋路則暗淡下去。胸口紋路的灼痛感稍減,但柳青的氣息變得微弱——她似乎被咒文傷到了。

    月圓之夜,李奶奶擦去嘴角血跡,建木殘魄會借柳青身體蘇醒。若不想變成養(yǎng)料,就在那之前毀了銅鏡!

    她甩出張符紙,煙霧散去后,只剩白霜癱坐在地。

    她們......沒說謊。白霜艱難地爬起來,柳青自己都不知道,她體內(nèi)有建木殘魄......她指向我胸口,月圓時,你會聽見樹哭的聲音。

    窗外突然電閃雷鳴。西湖方向傳來悶響,像是有什么東西在撞擊水底結(jié)界。我胸口的柳枝紋路瘋狂蔓延,瞬間爬滿脖頸。

    白霜驚恐地后退:已經(jīng)開始了......

    柳青的聲音從我體內(nèi)傳來,帶著回響:顧聲......去雷峰塔......地宮石碑......

    我抓起銅鏡沖出房門。電梯鏡面映出我的臉——皮膚下已有樹紋浮現(xiàn),瞳孔完全變成柳葉狀。而遠(yuǎn)處西湖上空,烏云正形成漩渦,隱約可見巨大樹影晃動。

    白霜追到樓道大喊:別去!那是建木在召喚你!

    但我已經(jīng)停不下腳步。手腕上的柳枝印記灼熱發(fā)亮,像指南針般指向雷峰塔方向。背包里的銅鏡劇烈震動,仿佛在與什么共鳴。

    暴雨傾盆而下,我攔不到車,只能狂奔。路過西湖時,水面沸騰般翻滾,無數(shù)白蛇殘肢浮上水面又沉下。岸邊柳樹全部朝雷峰塔方向彎曲,像是在跪拜。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掏出來看到柳青發(fā)來的最后一條消息:若我失控......用銅鏡刺入柳心......

    雨幕中,雷峰塔頂?shù)谋芾揍樉奂幃惥G光。而我的皮膚,已經(jīng)開始滲出樹液。

    第七章

    月蝕建木

    暴雨中的雷峰塔像柄插入烏云的利劍。我沖進(jìn)塔門時,胸口紋路已蔓延至脖頸,皮膚下樹紋虬結(jié)如老根。背包里的銅鏡燙得驚人,鏡背顧字家徽滲出淡金色液體——是顧家血脈對建木蘇醒的本能反應(yīng)。

    塔內(nèi)空無一人,地宮入口卻敞開著。石階上爬滿發(fā)光苔蘚,每下一步,腳底就傳來根系蠕動的觸感。手腕柳枝印記突然暴長,嫩芽變成銳利木刺,指向地宮深處。

    柳青我呼喚的聲音在地宮回蕩�;貞�(yīng)我的是一聲非人的長嘯——像是千萬棵古樹同時被颶風(fēng)撕裂的聲音。

    地宮中央,石碑廢墟上懸浮著人形綠光。柳青的旗袍早已碎裂,身體半透明如翡翠雕琢,胸腔內(nèi)那顆綠色晶體——柳心——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黑化。她仰著頭,長發(fā)化作萬千柳枝鞭笞著墻壁,每一次抽打都讓地宮震顫。

    來不及了......白霜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她嘴角帶血,黑衣多處撕裂,建木殘魄正在吞噬她。

    我抓住她肩膀:怎么阻止

    兩種選擇。白霜的金色豎瞳緊縮,用鑒妖鏡徹底滅殺,或者......她指向我胸口的紋路,成為活體容器,但你會——

    地面突然隆起,粗壯樹根破土而出將我們分開。懸浮的柳青猛地轉(zhuǎn)頭,眼睛已變成兩個黑洞,無數(shù)細(xì)小根須從眼眶爬出。

    顧......聲......她的聲音重疊著千萬個回響,像是整片森林在說話,鑰匙......給我鑰匙......

    銅鏡自動飛出背包,懸浮在我面前。鏡面不再反射影像,而是浮現(xiàn)祖父日記的殘缺頁:甲子年五月,發(fā)現(xiàn)柳妖體內(nèi)藏建木殘魄......借其形設(shè)陣......顧家血脈為引......

    我渾身發(fā)冷。原來六十年前祖父封印的不只是柳心,更是借柳妖之體鎮(zhèn)壓建木!而守鏡人的使命,竟是世代以血脈為容器封印邪物——難怪顧家男丁從不超過五十歲。

    柳青——不,現(xiàn)在應(yīng)該說是被建木控制的柳青——突然撲來。她的手指長出利爪,直取我的眼睛。我側(cè)身滾開,銅鏡卻落入她手中。

    月圓......建木的聲音從她喉嚨里擠出,三界通道......

    地宮頂部轟然炸裂,月光如銀瀑傾瀉而下。柳青的身體在光中扭曲膨脹,皮膚龜裂露出木質(zhì)紋理,轉(zhuǎn)瞬間化作十米高的巨樹。樹干上浮現(xiàn)她痛苦的臉,枝條間垂掛著數(shù)百個綠色光球——每個光球里都蜷縮著嬰孩般的形體。

    建木果實......白霜艱難地爬過來,吃下就能獲得通行三界的能力......

    巨樹枝條突然橫掃,將我們擊飛。我撞在墻上,肋骨斷裂聲清晰可聞,但傷口立刻被蔓延的樹紋覆蓋愈合。銅鏡躺在不遠(yuǎn)處,鏡面朝上,浮現(xiàn)一行血字:以血畫符,可封可解。

    我咬破手指沖過去,卻被地下竄出的樹根纏住腳踝。倒吊起來的瞬間,我看見地宮入口涌入數(shù)十道身影——萬劍之龍率弟子結(jié)劍陣而來,李奶奶帶著貓妖一族堵住退路,更可怕的是水溝里涌出的白蛇殘黨,全都直撲銅鏡。

    顧聲!白霜化作黑貓躍起,利爪撕開纏我的樹根,建木要開三界通道,必須阻止——

    話音未落,巨樹主干突然裂開,露出個黑洞般的漩渦。杭州城上空響起悶雷,西湖水沸騰倒灌,岸邊所有柳樹瘋狂生長,枝條如綠色巨浪涌向雷峰塔。

    我抓起銅鏡,鏡背顧字家徽突然刺入掌心。劇痛中,大量信息涌入腦�!櫦颐貍鞯摹舵�(zhèn)妖譜》完全覺醒。原來解封方法一直刻在血脈里:以純陽之血畫逆五芒星,配合鑒妖鏡可分離共生體。

    但代價是......施術(shù)者成為新的容器。

    萬劍之龍的七柄光劍已斬向巨樹,卻在接觸瞬間被枝條絞碎。李奶奶的貓妖團(tuán)結(jié)陣噴出黑火,暫時阻隔了白蛇殘黨。我趁機沖向樹干上柳青的臉,銅鏡在手中嗡嗡作響。

    柳青!我大喊,你說過我的眼睛像那個小道士——

    巨樹震顫了一下,枝條攻擊出現(xiàn)短暫停滯。柳青痛苦的臉在樹干上扭曲:顧......聲......跑......

    就是現(xiàn)在!我將銅鏡狠狠按在樹干上,手掌被鏡背符文割得血肉模糊。鮮血順著紋路流入顧字家徽,金光爆射而出。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

    咒文念出,銅鏡射出光柱穿透樹干。巨樹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尖嘯,綠色光球接連爆裂。我繼續(xù)念誦祖父教過的咒語,胸口紋路如活物般爬向樹干。

    不......建木的聲音開始慌亂,守鏡人血脈......

    金光中,柳青的臉逐漸清晰。她掙扎著從樹干凸出半身,向我伸出手:殺了我......用銅鏡......刺柳心......

    我抓住她冰涼的手:還有第三種選擇!

    說完,我扯開衣領(lǐng),將胸口的紋路完全貼在樹干上。樹皮立刻腐蝕出人形凹槽,我的皮膚與木質(zhì)纖維開始融合。這是《鎮(zhèn)妖譜》記載的禁術(shù)——血飼,以自身為容器轉(zhuǎn)移封印。

    劇痛遠(yuǎn)超想象。我聽見自己骨骼碎裂又重組的聲音,看見血液變成綠色樹液。柳青尖叫著想推開我,但融合已不可逆。

    為什么......她的眼淚化作琥珀珠滾落,顧家......不該絕后......

    我疼得說不出話,只能更用力地抱住她。銅鏡懸浮在我們頭頂,鏡面映出的不再是兩個人,而是一株人面柳樹。

    地宮突然陷入死寂。萬劍之龍的光劍停在半空,李奶奶的黑火凝固如雕塑。白霜驚恐地發(fā)現(xiàn),所有活物——包括飄落的塵�!急话聪铝藭和fI。

    只有銅鏡還在轉(zhuǎn)動,鏡背顧字家徽完全溶解,化作金線纏繞上我與柳青交握的手。一段陌生記憶強行涌入:

    千年前的雨夜,小道士為救被雷劈中的柳樹,割腕以血澆灌。那夜他眼中映著篝火,與此刻我的眼神重疊。

    原來......是你......柳青的聲音突然清晰,建木的回響消失了。

    金光散去,巨樹坍縮回人形。柳青癱在我懷里,胸口柳心恢復(fù)翠綠,但我的皮膚已大半木質(zhì)化。銅鏡當(dāng)啷落地,鏡面多了道裂紋。

    萬劍之龍率先回神,劍指我們:半妖已成氣候,必須——

    閉嘴吧老長蟲!李奶奶突然擋在我們身前,沒看見建木被封印了嗎

    白霜也亮出利爪:誰敢動他們,貓族不死不休!

    柳青虛弱地抬頭,伸手撫過我臉上的樹紋:疼嗎

    我搖頭,卻發(fā)現(xiàn)脖子已不能靈活轉(zhuǎn)動。銅鏡里的我倒影越來越像棵樹,只有眼睛還保持人形。

    地宮外,杭州城的植物停止了瘋長。西湖水平息,但岸邊多了圈奇怪的柳樹——它們?nèi)汲追逅较驈澢缤荨?br />
    柳青拾起銅鏡,輕輕按在我胸口。鏡面裂紋中滲出綠色液體,滴在樹紋上竟讓部分皮膚恢復(fù)柔軟。

    共生契約完成了......她貼著我的耳朵輕聲說,現(xiàn)在,我們真的......你中有我......

    萬劍之龍不甘地收劍:妖庭會盯著你們。說完化作青光消散。李奶奶意味深長地看了我們一眼,帶著貓妖們退入陰影。

    只剩我和柳青坐在廢墟里。我試圖站起來,卻發(fā)現(xiàn)雙腳已生根扎入地下。柳青笑了,伸手拔起我的根,動作輕柔得像在照顧盆栽。

    習(xí)慣就好。她扶著我走向地宮出口,畢竟你現(xiàn)在是......

    一棵會走路的樹我沙啞地接話。

    柳青的笑聲驚飛了塔頂夜鳥。月光下,我手腕上的柳枝印記終于開花,細(xì)小潔白如初雪。

    第八章

    人皮柳心

    成為半妖的第三十七天,我的指紋解鎖失效了。

    晨會上,主管老王盯著我青灰色的指尖:小顧啊,你這灰指甲該去看看了。我縮回手,把木質(zhì)化的指節(jié)藏進(jìn)袖口。自從雷峰塔那夜,身體異變越來越難掩飾——今早刷牙時發(fā)現(xiàn)牙齦變成了樹皮紋理,吐出的漱口水里飄著幾片柳葉。

    給你。柳青推來一杯冒著寒氣的碧綠液體。柳露釀的味道比上周更苦澀,喝下去時能感覺到喉管被清涼的刺痛灼燒。但至少能讓皮膚暫時恢復(fù)柔軟——代價是柳青手腕上又多了一道未愈合的割痕。

    西海龍王送來請柬。她展開一張魚鱗制成的信箋,邀你參加三日后的妖界議會。

    我嗆住了:我參加妖王會議

    你現(xiàn)在是活體封印,算半個妖界重器。柳青用柳枝纏繞我木質(zhì)化的左臂,綠光流過之處樹紋稍褪,西海派想借你打壓萬劍之龍。

    銅鏡在茶幾上震動,鏡面浮現(xiàn)萬劍山莊的畫面——七柄光劍懸于廳堂,龍姓客戶正跪在堂前受罰。看來那日追擊失敗讓他吃了苦頭。鏡背顧字家徽突然滲出金液,在桌面勾勒出地圖:西湖往西二十里,顧家祖宅的位置在閃爍。

    《鎮(zhèn)妖譜》下冊......柳青盯著金線,你祖父留下的破解之法。

    正午陽光最烈時,我們潛回祖宅。這座年久失修的老宅院墻上爬滿爬山虎,此刻那些藤蔓卻像迎接主人般自動分開。推開祠堂暗門時,我胸口的柳枝紋路突然暴長,與門上的封印符文產(chǎn)生共鳴。

    暗閣里只有三樣?xùn)|西:半塊破碎的銅鏡殘片、一本獸皮冊子,以及泡在玻璃罐里的——我的眼球。

    這是......我踉蹌后退。

    柳青打開獸皮冊,念出扉頁題詞:活體容器三世而絕,需集鑒妖鏡三碎片,以純陽血洗之。她指向玻璃罐,你三歲時被取走的左眼,就是第一塊碎片。

    我顫抖著摸向玻璃罐,指尖剛觸到液體,罐中眼球突然轉(zhuǎn)動看向我。劇痛襲來,左眼窩原本的義眼爆裂,綠色汁液順臉頰流下。而更可怕的是,右眼視力正飛速消退——就像有樹根在顱內(nèi)蔓延,擠壓視覺神經(jīng)。

    顧聲!柳青掰開我抓向眼窩的手,這是血脈共鳴!

    她捏碎三片柳葉,汁液滴入我眼眶。清涼感暫時壓制了劇痛,但視力已經(jīng)模糊到只能辨清輪廓。柳青將銅鏡殘片貼在我額頭,一段記憶強行涌入:

    三歲的我被祖父抱在膝上,老人含淚將銅鏡碎片按進(jìn)我左眼。顧家男丁活不過五十,是因世代為容器。他的聲音在記憶中回蕩,待你長大,需尋回另兩塊碎片......

    記憶戛然而止。我癱在柳青懷里,摸到滿臉黏稠的樹液。銅鏡從懷中滑落,鏡面映出我此刻的模樣——左眼空洞里鉆出嫩綠柳枝,右眼瞳孔已完全變成柳葉狀豎瞳。

    白霜手里有第二塊碎片。柳青用柳葉暫時封住我流血的左眼窩,最后一塊在......

    院墻突然爆裂。萬劍之龍的七柄光劍破空而來,釘穿我們四周地面。煙塵中走出個穿青色道袍的老者,長須飄飄如仙人,手中卻提著血淋淋的貓尾巴——是白霜的尾巴!

    半妖小兒。老者聲如洪鐘,交出鑒妖鏡!

    柳青將我護(hù)在身后,旗袍下擺化作萬千柳枝:萬劍老兒,你敢違抗妖庭禁令

    老者冷笑,劍指一揮。光劍組成牢籠將我們困�。郝归L老特許老夫回收危險法器。他目光落在我流血的眼窩,守鏡人的眼睛,本就是最好的鏡面材料。

    我握緊銅鏡殘片,突然發(fā)現(xiàn)鏡中倒影不是自己,而是祖父!他嘴唇開合,似乎在傳遞什么。當(dāng)我凝神細(xì)看時,鏡面突然浮現(xiàn)《鎮(zhèn)妖譜》最后一頁的圖案:三塊碎片組成完整銅鏡,中心刻著破字。

    柳青,我低聲道,幫我爭取十秒。

    她沒回頭,但纏在我腰間的柳枝緊了緊。下一刻,她化作青光沖向萬劍之龍,地底同時竄出數(shù)十根粗壯樹根。老者揮劍斬斷樹根,卻被柳青一記手刀劈中肩膀——綠色汁液從他傷口噴出,原來這老家伙也是木系妖怪!

    我趁機咬破手指,將血涂在銅鏡殘片與玻璃罐中的眼球上。兩者接觸瞬間,祖宅地底傳來轟鳴。埋藏多年的陣法啟動,無數(shù)金線從地縫射出,在空中交織成巨大符咒。

    萬劍之龍大驚:顧長風(fēng)的封妖陣!

    金光如雨落下,老者慘叫中現(xiàn)出原形——竟是棵被雷劈過的古松,樹干上嵌滿劍刃。柳青趁機拽著我沖出廢墟,身后傳來松樹精的咆哮:半妖!妖界容不下你這種怪物!

    逃回西湖時已近黃昏。我的左眼窩被柳枝填滿,視野卻奇妙地變成雙重——人眼看到的景象與柳枝感知的熱源重疊。柳青扶我到長椅休息,自己卻突然跪倒嘔出綠色液體。

    你傷到了我想扶她,卻發(fā)現(xiàn)右手已經(jīng)完全木質(zhì)化。

    她搖頭,擦去嘴角綠液:柳露釀耗太多本源......話未說完,她的發(fā)梢開始泛黃枯萎,就像深秋的柳葉。

    我摸向她手腕的割痕,傷口竟不再愈合。銅鏡從懷中滑落,鏡面顯示柳青的妖力曲線在持續(xù)下跌——共生契約正在反向抽取她的生命力延緩我的妖化!

    停下柳露釀。我抓住她肩膀,我能承受妖化。

    柳青笑了,眼角浮現(xiàn)細(xì)密樹紋:還記得地宮我說過什么她輕觸我左眼窩新生的柳枝,現(xiàn)在,我們真的......

    夕陽沉入湖面時,我的雙腿開始生根。柳青幫我挪到僻靜處,看著我的皮膚寸寸木質(zhì)化。當(dāng)最后一絲人形消退時,我化作三米高的柳樹扎根湖畔。奇妙的是,并不痛苦——反而能感知到地下水流,聽到昆蟲在土壤中爬行,甚至能看到月光在每一片樹葉上跳舞。

    柳青褪去人形,恢復(fù)柳樹本體纏繞著我。她的枝條溫柔覆蓋我的樹冠,像在為我抵擋夜露。我們以這種形態(tài)交談,不需要語言,年輪般的記憶在根系間傳遞:

    她看見我童年時被同學(xué)嘲笑獨眼龍的孤獨;我感受到她六百年前被雷劈中樹心的劇痛;我們共同回味西湖初遇那晚,柳露釀的甜香混著血腥味的奇妙觸感......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岸邊的監(jiān)控攝像頭突然轉(zhuǎn)動。穿風(fēng)衣的男子舉著某種儀器掃描我們,儀器屏幕顯示兩個重疊的妖力反應(yīng)。當(dāng)他靠近時,我認(rèn)出是保險公司新來的風(fēng)控專員——人類不可能有這種裝備!

    一根柳枝悄無聲息纏上他腳踝。男子低頭看見發(fā)光的柳枝,嚇得跌坐在地。他手忙腳亂掏出個十字架,卻見柳枝尖端綻開朵小白花,還俏皮地晃了晃。

    怪物......他顫抖著后退,總部沒說目標(biāo)會開花......

    柳青的枝條突然暴長,卷走他衣領(lǐng)下的徽章——上面刻著超自然現(xiàn)象調(diào)查局。男子趁機掙脫逃跑,卻落下個手機。屏幕還亮著,顯示著我的檔案頁面,紅色標(biāo)記寫著:高危半妖,疑似雷峰塔事件元兇,建議收容。

    晨光驅(qū)散黑暗時,我恢復(fù)人形癱在長椅上。柳青變回人形扶我起來,兩人都虛弱得像大病初愈。她拾起調(diào)查員落下的手機,相冊里有幾十張我近期照片:辦公室突然暴長的綠蘿、家中窗臺發(fā)光蘑菇、還有昨晚木質(zhì)化過程的連拍——最后一張清晰地拍到柳樹樹干上我的臉。

    人類開始察覺了。柳青捏碎手機,下次來的就不會是這種菜鳥。

    我摸向胸口,柳枝紋路今早蔓延到了心口位置。銅鏡在口袋里發(fā)燙,掏出來看到鏡面浮現(xiàn)三塊碎片的位置:白霜那塊在貓族圣地,萬劍之龍搶走了祖宅那塊,而最后一塊竟顯示在——雷峰塔地宮的石碑殘骸里。

    柳青突然劇烈咳嗽,嘔出的綠色液體中帶著黑絲。我掰開她手掌,發(fā)現(xiàn)掌心有個正在擴散的黑斑。

    建木殘魄的污染......她試圖藏起手,共生契約在凈化它,但需要時間。

    我抱住她,感受兩人身上交織的樹紋與體溫。銅鏡從指間滑落,鏡面朝上映出我們相擁的身影——我的倒影已是半樹半人,而她肩上隱約浮現(xiàn)建木的陰影。

    第九章

    三界之隙

    西海龍宮的請柬在月圓前夜化為灰燼。我站在公寓浴室里,看著鏡中自己——胸口柳枝紋路已蔓延至鎖骨,皮膚下樹紋虬結(jié)如老根。最駭人的是左眼窩,新生柳枝從空洞中鉆出,在空氣中微微擺動,像某種深海生物的觸須。

    別碰。柳青從身后按住我的手。她新?lián)Q的墨綠旗袍泛著鱗光,袖口繡著西海龍族的徽記,眼枝是你的第二視野,折斷會疼。

    我縮回手,柳枝卻自主纏上她手腕。這種不受控的異變越來越頻繁——昨天公司開會時,指甲突然變成木刺扎進(jìn)鍵盤;今早刷牙發(fā)現(xiàn)牙齦滲出的不是血,而是淡綠色樹液。

    妖界議會......我扯開黏在肩膀上的柳葉狀死皮,我這樣怎么參加

    柳青指尖凝出一滴露珠,抹在我龜裂的嘴角:西海派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她拉開衣領(lǐng),露出鎖骨處的黑斑——建木污染的痕跡正在擴散,他們想用活體封印震懾守舊派。

    銅鏡在洗漱臺上震動,鏡面浮現(xiàn)西海龍宮的畫面:珊瑚宮殿中,十二張骨椅圍成環(huán)形,萬劍之龍與西海龍王各踞一端。更詭異的是,鏡中我的倒影竟在說話:午時三刻,龍宮正門。

    柳青捏碎三片柳葉,汁液滴入我左眼窩。清涼感暫時壓制了異變,但視力變得更奇怪——右眼看到的人間景象與左眼感知的妖氣重疊,就像同時觀看兩個頻道的電視。

    記住,她將銅鏡塞進(jìn)我西裝內(nèi)袋,無論發(fā)生什么都別取出鏡子。西海老龍垂涎鑒妖鏡三百年了。

    正午的西湖平靜如畫。我們走到斷橋中央時,水面突然裂開漩渦。柳青拽著我躍入水中,卻在接觸水面瞬間被傳送至海底——西海龍宮矗立在巨型氣泡中,蝦兵蟹將列陣兩旁,為首的藍(lán)裙女子頭頂龍角,正是西海龍王風(fēng)紅玉。

    歡迎赴約,活體封印。她微笑時露出尖牙,龍尾在裙擺下若隱若現(xiàn),這位就是......目光掃過柳青時突然凝滯,你掌心的黑斑

    柳青將手藏到身后:建木殘魄的污染。

    風(fēng)紅玉的龍須突然繃直:比預(yù)計的快。她轉(zhuǎn)身引路,議會要提前了。

    珊瑚宮殿內(nèi),十二妖王已到其七。萬劍之龍化作的青衣老者冷笑看來,七柄光劍在背后懸��;李奶奶蹲在貓族席位舔爪子,假裝不認(rèn)識我們;娑羅樹妖齊覺渾身藤蔓暴長,正與鹿長老低聲交談。我的出現(xiàn)引發(fā)騷動,尤其當(dāng)柳枝從袖口鉆出時,幾位妖王直接亮出兵器。

    肅靜!風(fēng)紅玉的龍嘯震得珊瑚梁柱顫抖,今日議題:半妖是否有資格參與妖界事務(wù)。

    萬劍之龍拍案而起:非我族類!何況是顧長風(fēng)的后代!

    但他體內(nèi)封印著建木。風(fēng)紅玉彈指,水幕浮現(xiàn)我胸口的紋路,活體封印的價值,諸位清楚。

    鹿長老的木杖突然重?fù)舻孛妫毫嗨浇夥庥�,按律�?dāng)誅!

    話音未落,柳青突然跪地慘叫。她掌心的黑斑如活物般蠕動,綠色血管從手腕急速蔓延。我沖過去扶她,卻被一股古老意識震開——柳青抬頭時,眼睛已變成兩個黑洞,聲音重疊著千萬回響:

    三界通道......即將重開......

    宮殿劇烈搖晃。風(fēng)紅玉臉色大變:建木意識蘇醒了不可能!還沒到月全食!

    柳青——或者說占據(jù)她身體的建木殘魄——緩緩飄起。無數(shù)根須從她旗袍下擺鉆出,扎入珊瑚地面。我的銅鏡瘋狂震動,鏡面顯示一幅星圖:三道光路交匯于雷峰塔底,正是天、地、人三界通道的節(jié)點。

    守鏡人......建木的聲音從柳青喉嚨擠出,鑰匙......

    萬劍之龍的光劍齊射,卻在接近柳青時被根須絞碎。我撲向她,胸口紋路與她的黑斑產(chǎn)生共鳴。劇痛中,《鎮(zhèn)妖譜》的禁術(shù)自動觸發(fā)——我的皮膚寸寸龜裂,露出下面木質(zhì)纖維,西裝被暴長的柳枝撐破。

    看�。★L(fēng)紅玉趁機高喊,活體封印在壓制建木!

    眾妖王驚愕的目光中,我抱住柳青。建木的意識通過黑斑向我傳遞信息:六十年前祖父封印的不只是柳心,更是借柳妖之體鎮(zhèn)壓三界通道。而顧家守鏡人的真正使命,是防止通道重開后天界靈氣倒灌人間。

    顧聲......柳青的意識短暫奪回控制權(quán),銅鏡......刺我......

    我摸向胸口的銅鏡,卻發(fā)現(xiàn)鏡面已與皮膚融合。建木趁機操控柳青的手掐住我喉嚨,根須如針管刺入血管,開始抽取我的生命力。妖王們冷眼旁觀——在他們眼中,這不過是容器與封印物的內(nèi)斗。

    殺了他!鹿長老高喊,半妖本就不該存在!

    危急關(guān)頭,宮殿頂部突然爆炸。穿黑色戰(zhàn)術(shù)服的人類特工索降而下,手中槍械發(fā)射的不是子彈,而是刻滿貓族妖紋的符咒。李奶奶的金色豎瞳驟縮:超自然調(diào)查局怎么會......

    特工們的攻擊全沖我來。一枚符咒擊中肩膀,燒出焦黑痕跡。柳青趁機掙脫建木控制,用身體替我擋下第二波攻擊。她嘔著綠液慘笑:貓婆......好算計......

    李奶奶的毛發(fā)炸起:不是我!

    但銅鏡映出的真相無法反駁——特工裝備上的妖紋,正是貓族圣地的標(biāo)記。白霜從陰影躍出,一爪撕開領(lǐng)隊的面罩:是萬劍山莊的傀儡!

    混戰(zhàn)爆發(fā)。萬劍之龍趁機偷襲我,光劍直取左眼窩的柳枝。風(fēng)紅玉的水龍卷及時攔截,怒喝:老長蟲!你勾結(jié)人類

    彼此彼此!萬劍之龍冷笑,西海派不也想借半妖上位

    我抱著奄奄一息的柳青,感覺生命力正從胸口紋路流失。建木的污染在她體內(nèi)擴散,黑斑已蔓延至脖頸。銅鏡突然發(fā)燙,鏡背顧字家徽滲出金液,在空中勾勒出三塊碎片的位置——白霜那塊在貓族圣地,萬劍之龍搶走祖宅那塊,而最后一塊竟在西海龍宮的寶庫!

    風(fēng)紅玉注意到金線,龍瞳驟縮:原來如此......她突然甩出片逆鱗,鱗片化作屏障擋住萬劍之龍,小子!去寶庫取你該得的東西!

    白霜叼起我衣領(lǐng)狂奔。穿過珊瑚長廊時,柳青在我懷里越來越輕。她的皮膚透明化,顯出里面糾纏的根須——建木正在吞噬她最后的妖力。

    堅持住......我聲音嘶啞,集齊碎片就能......

    寶庫大門刻著龍族密文。白霜用貓爪劃開自己眉心,滴血解封。門開剎那,刺目金光中懸浮著銅鏡最后一塊碎片——形如柳葉,正是當(dāng)年祖父從完整鑒妖鏡上掰下的核心!

    我伸手去抓,卻被結(jié)界灼傷。柳青用盡最后力氣,將掌心黑斑按在結(jié)界上。建木的污染竟腐蝕了龍族封印,碎片自動飛入我胸口的銅鏡。三塊殘片在血脈作用下開始融合,鏡面裂紋滲出金綠交織的液體。

    萬劍之龍的咆哮從身后傳來:攔住他們!

    七柄光劍破空而至。千鈞一發(fā)之際,完整銅鏡爆發(fā)出太陽般的強光。鏡面不再反射影像,而是浮現(xiàn)《鎮(zhèn)妖譜》終極篇章:以純陽之血畫逆五芒星,可分離共生體,但需以守鏡人雙目為祭。

    柳青讀懂內(nèi)容后突然推開我:不!

    但我的身體先于意識行動。柳枝自主纏住光劍,左手蘸著右臂傷口的綠血,在空中畫出逆五芒星。咒文完成的瞬間,銅鏡射出金光劈開柳青胸口——不是殺她,而是將建木殘魄強行抽離!

    顧聲!柳青的慘叫中混著建木的回響,你會......

    劇痛讓我跪倒在地。銅鏡懸浮在柳青上方,將黑斑抽成絲狀吸入鏡中。我的左眼窩柳枝暴長,與金光交織成網(wǎng)。視野開始模糊,但奇異的是,失去視力的右眼卻看到更多——妖氣流動、靈力軌跡,甚至西海龍宮地基下隱藏的三界通道虛影!

    萬劍之龍的光劍再度襲來。我本能地抬手,銅鏡自動格擋。鏡面吸收攻擊后,竟將七柄光劍原路反彈!老者被自己的劍釘在珊瑚柱上時,眼中滿是不可置信:半妖......怎么可能......

    風(fēng)紅玉的龍嘯響徹宮殿:夠了!她展開龍翼護(hù)在我們身前,活體封印已控制建木,按妖律當(dāng)受庇護(hù)!

    柳青虛弱地爬向我。她的黑斑消失了,但胸口多了個金色封字。我摸索著擦去她嘴角綠液,卻摸到自己臉上流下的血——是紅色的,久違的人血。

    你......她顫抖著摸向我眼睛,你的右眼......

    我苦笑著搖頭。銅鏡完成封印后,《鎮(zhèn)妖譜》的終極代價開始兌現(xiàn)——作為使用禁術(shù)的交換,我的右眼視力正逐漸消散。而更糟的是,左眼窩的柳枝開始木質(zhì)化,這意味著我將永遠(yuǎn)失去人類形態(tài)。

    白霜叼來銅鏡。完整鏡面映出我此刻的模樣:半張臉還是人類,另半張已變成樹皮紋理;右眼灰暗無光,左眼窩的柳枝卻開出了小白花。鏡背顧字家徽下浮現(xiàn)新銘文:三界之隙,守鏡為憑。

    風(fēng)紅玉俯身拾起銅鏡,龍瞳中閃過貪婪:現(xiàn)在,該談?wù)勎覀兊慕灰琢?.....

    柳青突然暴起,柳枝如鞭抽向西海龍王:滾開!她拽著我跳進(jìn)傳送漩渦,白霜!帶路!

    在落入漩渦前的最后一瞬,我看見風(fēng)紅玉捏碎逆鱗,整個西海龍宮開始崩塌。而銅鏡傳來的最后訊息,是李奶奶對著特工們說的那句話:活體封印必須清除,這是貓族與人類的協(xié)議......

    第十章

    雙樹同悲

    月全食開始的第三分鐘,我的左眼柳枝開出了第一朵金烏花。

    血紅花瓣中心綴著黑色斑點,像九只閉合的眼睛。這朵花綻放的瞬間,杭州城所有柳樹同時暴長,枝條刺破柏油路面,將行駛中的汽車掀翻。我趴在雷峰塔頂?shù)耐咂�,看著西湖水沸騰成漩渦——水底正升起通天巨樹的影子。

    來了......柳青跪坐在我身旁,旗袍下擺已化作琉璃狀根須。她掌心的黑斑完全擴散,在皮膚下形成古老符文,建木要借扶桑神樹重生。

    銅鏡在懷中劇烈震動,鏡面不再反射月光,而是浮現(xiàn)《太素大典》的殘章:扶桑者,火之極道靈根,貫通三界如熔爐。鏡背顧字家徽突然剝落,露出底下隱藏的太陽紋——這根本不是鑒妖鏡,而是顧家世代相傳的鎮(zhèn)火羅盤!

    柳青的指尖撫過太陽紋,一段記憶強行灌入我腦海:六十年前,祖父顧長風(fēng)站在相同位置,手中羅盤指向暴走的扶桑神樹。那不是柳妖,而是被建木殘魄污染的扶桑分枝!祖父以二十年陽壽為代價,將神樹高溫特性封印在柳青體內(nèi),只因柳木性陰,可中和真火。

    原來我們都錯了......我咳出帶火星的血沫,顧家守的不是妖,是火......

    柳青的身體突然繃直。她的脊椎發(fā)出琉璃碎裂般的脆響,旗袍領(lǐng)口竄出金色嫩芽——那是扶桑神樹的特征。建木殘魄正在改造她,要將她變成連接三界的火道容器。

    顧聲......她掙扎著抓住我的手,羅盤能分離......扶桑之力......

    我顫抖著展開羅盤,指針瘋狂旋轉(zhuǎn)后指向兩個方向:我的左眼柳枝與柳青胸口黑斑�!舵�(zhèn)妖譜》終極篇章在腦海浮現(xiàn):以純陽之血畫陰陽雙魚,可分流扶桑之力,但施術(shù)者將永世承受真火焚身之苦。

    塔下傳來震天喊殺聲。萬劍之龍率十二妖王結(jié)周天星斗大陣,光劍如雨射向雷峰塔;西海龍王的風(fēng)紅玉掀起百米巨浪,水族精銳擺出混元河洛大陣;更可怕的是李奶奶的貓妖一族,竟用白霜等九命貓妖為祭品,發(fā)動失傳的十二都天神煞大陣。三股力量撞擊產(chǎn)生的沖擊波,將西湖沿岸建筑全部震碎。

    沒有時間了。

    我咬破右手木質(zhì)化的指尖,在羅盤上畫出陰陽雙魚。血液接觸太陽紋的瞬間,整座雷峰塔亮如白晝。柳青尖叫著被金光籠罩,胸口黑斑化作絲狀能量灌入羅盤;而我左眼的柳枝則暴長成金色樹干,與塔底升起的扶桑虛影連接。

    你瘋了嗎白霜突然躍上塔頂,她失去一條前腿,傷口滴著綠血,分流扶桑之力會讓你變成活體火道!

    我無法回答。真火正從左眼流向四肢百骸,所過之處皮膚碳化脫落,露出下面熔巖般的脈絡(luò)。柳青的情況更糟——她身體逐漸琉璃化,像件易碎的工藝品,唯有眼睛還保持人形。

    傻子......她琉璃化的手指輕觸我碳化的臉,這次......換我保護(hù)你......

    說完,她猛地將羅盤按在自己胸口。黑斑瞬間擴大成漩渦,將塔底扶桑虛影強行吸入體內(nèi)。我感到左眼的灼痛驟減,但柳青卻開始崩解——先是指尖碎成琉璃渣,接著是手臂、肩膀......

    不!我想搶回羅盤,卻被她最后的根須纏住。

    她琉璃化的嘴唇碰了碰我額頭:記得......柳露釀的......配方嗎

    這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話。月全食達(dá)到頂峰時,柳青完全碎成萬千琉璃片,又在空中重組為一株三米高的金色小扶桑,樹干上隱約可見她微笑的臉。而塔底的巨型扶桑則停止生長,樹冠垂下億萬金線,像在哀悼。

    羅盤掉在瓦片上,指針永遠(yuǎn)停在了雙樹同悲的位置。

    萬劍之龍的咆哮從塔下傳來:扶桑神樹停止生長了!活體封印成功了!

    混戰(zhàn)戛然而止。十二妖王、水族精銳、貓妖殘部,全都仰頭望著塔頂——那里矗立著兩株奇特的樹:一株通體金黃,樹身流轉(zhuǎn)《太素大典》符文;另一株半碳化半木質(zhì)化,樹干上嵌著人類面孔。

    白霜蹣跚著爬到我身邊,將某樣?xùn)|西塞進(jìn)我碳化的掌心——是柳青常戴的柳葉發(fā)簪,簪頭還沾著她的綠色血液。

    她最后的心跳......白霜的金色豎瞳流下血淚,在里面......

    我握緊發(fā)簪,碳化的手指因此崩裂幾塊。透過左眼扶桑枝的視野,我看到難以置信的景象:杭州城所有植物都朝雷峰塔彎曲,如同朝拜;而每片樹葉背面,都浮現(xiàn)微縮版的《太素大典》字符。

    更遠(yuǎn)處,西子湖底躺著十二具妖王尸體;斷橋殘雪上漂浮著貓妖的斷尾;湖心亭里,風(fēng)紅玉正用龍族秘法冰封自己燒傷的身軀。這場戰(zhàn)爭沒有勝利者。

    當(dāng)?shù)谝豢|晨光穿透月全食陰影時,我的左眼扶桑枝開出了第二朵金烏花。這次花瓣上的黑斑組成文字:火道暫封,甲子輪回。

    白霜驚恐地后退:六十年后......扶桑還會蘇醒......

    我用碳化的聲帶發(fā)出樹皮摩擦般的聲音:那就......再守......一甲子......

    風(fēng)吹過兩株奇特的樹,金烏花的花粉與柳絮交織成繭,將我們包裹其中。在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刻,我仿佛又聽見柳青的聲音,混著扶桑神樹的古老回響:

    睡吧......我的......守火人......

    第十一章

    琉璃柳

    六十年后的立夏,我的左眼流出了第一滴柳淚。

    淡綠色液體在醫(yī)用棉簽上暈開時,主治醫(yī)師的瞳孔劇烈收縮。他偷偷將樣本裝進(jìn)貼有超自然調(diào)查局標(biāo)簽的試管,而我盯著診室墻上的雷峰塔照片——那里現(xiàn)在被稱作雙樹公園,因為塔前矗立著兩株糾纏的奇樹:一株通體金黃如琉璃,一株半碳化半木質(zhì)化。

    顧念先生,您的癥狀......醫(yī)生推來檢查單,需要去三潭印月做個全面檢測。

    我知道那是什么地方。超自然調(diào)查局第三分局就藏在三潭最大的石塔下,專門收容我這種基因顯性異常體。自從六十年前那場杭州植被暴走事件后,所有攜帶植物性突變基因的人類都被登記在冊。

    走出醫(yī)院時,西湖畔的柳絮正漫天飛舞。奇怪的是,這些柳絮避開我的肩膀飄落,像在躲避什么。我摸向隱隱作痛的左眼,那里沒有柳枝,但瞳孔邊緣有一圈極淡的綠紋——從出生就有的胎記。

    手機震動,未知號碼發(fā)來消息:扶桑將醒,守火當(dāng)歸。附件是張老照片:年輕版的我和一個穿墨綠旗袍的女子站在雷峰塔頂,她正把柳葉發(fā)簪插進(jìn)我木質(zhì)化的左手指縫。

    記憶如針扎般刺痛。我攔下出租車直奔雷峰塔,司機從后視鏡打量我:小哥也去看雙樹同悲今天可是甲子整六十年,傳說......

    傳說樹里封著妖怪我下意識接口。

    司機急剎車:你怎么知道我要說這個他狐疑地指著我的左眼,你眼睛......

    我丟下車費沖進(jìn)雨幕。塔前游客如織,人們舉著手機拍攝那兩株傳奇的樹。金黃的扶桑在雨中流轉(zhuǎn)光暈,樹干上隱約可見女性面容;碳化的柳樹則如焦尸般沉默,唯有樹心處嵌著半塊青銅羅盤。

    當(dāng)我的指尖觸到羅盤時,世界突然寂靜。雨滴懸�?罩�,游客變成雕塑,而扶桑樹的枝條全部指向我左眼。

    顧......聲......

    這聲音不是從耳朵,而是直接從顱骨內(nèi)側(cè)響起。扶桑樹干裂開縫隙,流出琥珀色汁液,在空中凝成穿墨綠旗袍的女子虛影。她伸手撫向我左眼,冰涼觸感真實得可怕。

    柳青我脫口而出這個名字,仿佛叫過千萬次。

    虛影微笑,六十年歲月在她琉璃化的面容上未留痕跡:守火人......歸位......

    羅盤突然發(fā)燙,從我掌心吸出血珠。血滴滲入樹皮剎那,碳化柳樹轟然崩塌,露出內(nèi)部中空的樹洞——里面蜷縮著一具懷抱銅鏡的骸骨,半邊頭骨鑲嵌柳枝,半邊是碳化的人臉。

    我的前世。

    記憶如決堤洪水涌來。六十年前月全食,分流扶桑之力的禁術(shù),柳青的琉璃化......最后畫面是《太素大典》的終極預(yù)言:雙樹同根,甲子輪回。

    通道要重開了。柳青的虛影指向西湖。水面下浮現(xiàn)巨大樹影,正是當(dāng)年被封印的扶桑主根。而更可怕的是,水中倒映的天空——本該陰云密布,卻詭異地顯出九個太陽虛影!

    游客們突然恢復(fù)行動,卻對異象毫無察覺。只有一個小女孩指著水面:媽媽,好多太陽!立刻被婦人捂住嘴:別亂說!

    銅鏡從骸骨懷中浮起,完整鏡面映出我此刻模樣:與前世顧聲七分相似,但左眼綠紋已蔓延至太陽穴,形成柳枝狀血管。鏡背太陽紋亮起,顯示三塊碎片終于合一,浮現(xiàn)最終銘文:火道永鎮(zhèn),需雙樹同焚。

    顧念!尖銳女聲打破凝滯。白霜——現(xiàn)在是位銀發(fā)老太太——拄著貓頭拐杖奔來,李奶奶臨終前讓我守著你......

    她話音未落,西湖水墻轟然升起。風(fēng)紅玉的玄孫女風(fēng)漣踏浪而出,藍(lán)色龍鱗覆滿手臂:西海龍族恭迎守火人!與此同時,十二名貓妖從塔頂躍下,為首青年額生金紋——李奶奶的曾孫李云霄。

    三方將我圍在中間。白霜亮出利爪:貓族絕不讓歷史重演!

    由不得你。風(fēng)漣甩出龍鱗鞭,扶桑蘇醒是天意!

    李云霄更直接,貓爪直取我咽喉:把銅鏡交出來!

    柳青的虛影突然暴漲,琉璃枝條如長鞭抽退眾人。她將我推向樹洞:看......鏡......

    銅鏡垂直懸浮,映出驚人真相:扶桑不是通道,而是熔爐!《太素大典》全本在鏡中展開,記載上古時期天界真火通過扶桑傾瀉人間,十日并出并非神話,而是三界壁壘被高溫熔穿的災(zāi)難紀(jì)實。顧家守火人的真正使命,是防止歷史重演。

    現(xiàn)在明白了嗎風(fēng)漣冷笑,你們顧家世代阻止我們獲取天界異力!

    李云霄的貓瞳縮成細(xì)線:貓族圣地就在扶桑主根上方,通道重開我們會滅族!

    爭執(zhí)中,我的左眼突然劇痛。綠血滲出眼眶,滴在銅鏡上竟燃起金色火焰。鏡面顯示倒計時:距離扶桑完全蘇醒還剩01:23:17。

    柳青的虛影開始閃爍。她捧起我的臉,琉璃手指與我左眼的綠紋共振:選擇時刻......她的聲音混著扶桑古老回響,與我同焚永鎮(zhèn)火道......或放任三界失衡......

    白霜突然撲向風(fēng)漣:顧念!用羅盤刺心口!

    我抓起隨骸骨墜落的青銅羅盤。尖銳端對準(zhǔn)心窩時,前世記憶如走馬燈閃回:柳青喂我喝柳露釀的清晨,她碎成琉璃的月夜,還有那句被風(fēng)聲吹散的記得配方嗎......

    配方是......我猛然醒悟,守火人的心!

    羅盤刺入胸膛的瞬間,九輪太陽虛影同時震顫。我的血不是紅色,而是金綠交織的巖漿狀物質(zhì),滴落處生長出琉璃與木質(zhì)交融的新枝條。柳青的虛影完全實體化,萬千琉璃絲從我傷口涌出,與她纏繞成繭。

    風(fēng)漣的龍鱗鞭被繭絲彈開:瘋子!你把自己做成新火道!

    最后一刻,我握住柳青的手。她的琉璃身軀開始融化,而我的皮膚寸寸碳化。銅鏡顯示《太素大典》終極禁術(shù)啟動:雙樹同悲,三界永寧。

    劇痛中奇異地安寧。柳青的臉貼在我碳化的耳邊,聲音輕如柳絮:這次......真的......永遠(yuǎn)了......

    強光吞沒一切。朦朧中看見杭州城所有植物同時開花,每一片花瓣都映著《山海經(jīng)》殘卷:湯谷扶桑,雙樹同根,九日歸位,三界太平。

    醒來時躺在醫(yī)院。窗外雷峰塔依舊,但雙樹公園的標(biāo)牌變成了琉璃柳保護(hù)區(qū)。護(hù)士說我在塔前昏迷,被游客發(fā)現(xiàn)時渾身覆蓋柳葉狀琉璃結(jié)晶。

    奇跡的是這兩棵樹。她指著窗外新聞,昨夜突然融合成一株新樹種!

    直播畫面里,金與黑交織的巨樹矗立塔前。樹干浮現(xiàn)兩張模糊人臉,枝條垂落琉璃與木質(zhì)共生的柳絮。專家正激動宣布:發(fā)現(xiàn)植物新物種琉璃柳,其基因同時具備扶桑與旱柳特性......

    我摸向心口,那里有塊琉璃疤痕。床頭柜上放著陌生包裹,拆開是半塊銅鏡與柳葉發(fā)簪。鏡面映出我現(xiàn)在的左眼——瞳孔變成金綠雙色,如兩朵并蒂的金烏花。

    窗外,第一朵琉璃柳的花苞在夕陽中綻放�;ㄐ恼局晃⒖s版金烏,它歪頭看我,突然展開翅膀。

    九道陽光穿過云層,在西湖水面寫下古老的契約。我知道,那是一個甲子的安寧,與永恒的守望。
← 鍵盤左<< 上一頁給書點贊目錄+ 標(biāo)記書簽下一頁 >> 鍵盤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