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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一章

    濃得化不開的白霧,死死裹住了整條山路。腳下的碎石在每一次試探性的挪動下發(fā)出輕微的呻吟,滾落進濃霧深處,卻遲遲聽不到落地的回響�?諝庥譂裼种兀恳淮魏粑枷裨谕萄时涞拿扌�,肺葉被擠壓得生疼。只有偶爾,風掙扎著撕開一道縫隙,才能瞥見兩側陡峭山壁猙獰的輪廓,如同巨獸的肋骨,嶙峋地刺向灰白的天穹。遠處,幾聲凄厲的鳥鳴斷斷續(xù)續(xù)地傳來,又被濃霧迅速吞沒,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靜。

    我拉緊了單薄外套的領口,指關節(jié)凍得發(fā)白。背包帶勒進肩膀,帶來一點微不足道的真實感。濃霧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在移動是錯覺嗎那種被窺視的感覺,黏膩又冰冷,像無形的蛛網(wǎng),從四面八方纏繞過來,緊緊貼附在皮膚上。我猛地停下腳步,屏住呼吸,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動,撞擊著肋骨。

    有人嗎聲音出口,干澀得厲害,瞬間被濃霧吸收,連一絲漣漪都沒激起。

    沒有回應。只有濃霧,緩慢地、無聲地翻滾著。

    呼——呼——風突然又起,帶著刺骨的寒意,粗暴地卷開面前一片厚重的霧簾。就在前方,不過十幾步的距離,一個極其簡陋的木牌突兀地戳在路邊。歪斜的木板上,用暗紅到近乎發(fā)黑的顏料,寫著三個潦草的大字:霧隱村。

    到了。

    牌坊后面,濃霧似乎稀薄了一些,勉強勾勒出一條向下的、曲折小徑的輪廓,通往更深的山坳。牌坊本身也破敗得驚人,兩根歪斜的木柱支撐著幾根腐朽的橫梁,上面纏繞著枯死的藤蔓,像某種垂死生物的觸須。那些暗紅色的字跡,在濕漉漉的霧氣里,仿佛還在緩緩往下淌。是顏料未干還是別的什么……我強迫自己移開視線,深吸一口冰冷潮濕的空氣,抬腳邁過了那道腐朽的門檻。

    腳下的路不再是裸露的巖石,而是被踩踏得堅硬發(fā)亮的泥土小徑。兩側開始出現(xiàn)低矮、歪斜的石墻,墻根處覆蓋著厚厚的、濕滑的青苔�?諝饫锬枪蔁o處不在的濕冷之外,漸漸混入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氣味——像是陳年木頭在潮濕里緩慢腐爛的氣息,帶著點霉味,又隱隱約約透出一絲若有若無的腥甜。越往里走,這股氣味就越發(fā)明顯,頑固地鉆進鼻腔。

    路邊的石墻上,開始出現(xiàn)一些模糊的刻痕。起初像是孩童隨意的涂鴉,但很快,那些線條變得復雜而詭異:扭曲的螺旋,糾纏不清的藤蔓,還有……眼睛。很多很多眼睛。有些刻得簡單粗糙,只有兩個圓圈加一個點;有些則異常精細,眼瞼、睫毛甚至瞳孔的紋理都清晰可見。它們毫無規(guī)律地刻在墻面上,有的孤立,有的成簇,空洞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小徑中央,仿佛在無聲地迎接每一個踏入者。

    一陣寒意順著脊椎猛地竄上來。我加快腳步,只想快點看到人煙,驅(qū)散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無處不在的注視。

    小徑豁然開朗。

    眼前是一個不大的山谷,幾十間灰撲撲的石屋依著地勢錯落地擠在一起,屋頂覆蓋著厚厚的深色苔蘚。山谷中央是一塊相對平坦的泥土地,一口黑洞洞的古井像一只沉默的眼睛,嵌在那里。四周安靜得可怕,沒有雞鳴狗吠,也沒有人聲。時間在這里仿佛凝固了,只有霧氣在石屋間緩緩流淌,無聲地舔舐著冰冷的石墻。

    每一扇緊閉的窗戶,都像一張張毫無表情的臉,藏在深色的陰影里。那種被窺視的感覺非但沒有消失,反而強烈到了頂點,仿佛每一塊石頭,每一片苔蘚,每一扇緊閉的門窗后面,都藏著無數(shù)雙眼睛,冰冷地、貪婪地注視著我這個闖入者。

    有人嗎我的聲音在山谷里回蕩,帶著一種空洞的顫抖,顯得格外突兀。

    吱呀——

    離我最近的一扇木門,被推開了一條縫。

    一張臉探了出來。

    那是一個老嫗的臉,皺紋深刻得如同刀刻斧鑿,皮膚是常年不見陽光的蠟黃,松弛地垂掛著。她的眼睛渾濁,眼白泛著不祥的黃色,直勾勾地盯住我。眼神里沒有好奇,沒有驚訝,只有一種……近乎麻木的審視,像在打量一件物品。她的嘴唇抿成一條極細、極直的線。

    誰她的聲音嘶啞干澀,像砂紙摩擦著朽木。

    我……我叫陳默,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進山……迷路了�?吹接写遄樱雴枂柲懿荒堋_背包帶又被我無意識地攥緊了些。

    老嫗渾濁的眼珠在我臉上停留了足有十幾秒,那目光像是冰冷的蛇,緩慢地爬過皮膚。然后,她的視線緩緩下移,掠過我的背包,落在我沾滿泥濘的鞋子上。那抿緊的薄唇,極其緩慢地向上扯動了一下,形成一個極其僵硬、毫無溫度的弧度。

    外鄉(xiāng)人……她嘶啞地吐出這個詞,像在咀嚼一塊冰冷的石頭。門縫又開大了一些,露出她佝僂的身體,裹在一件同樣灰暗、洗得發(fā)白的粗布衣服里。進來吧。

    她側過身。門內(nèi)一片昏暗,像一張等待吞噬的巨口。那股混合著腐木和腥甜的氣味,從門內(nèi)洶涌而出,濃烈得幾乎讓人窒息。

    我猶豫了一瞬。門內(nèi)的黑暗和那濃烈的氣味,像冰冷的蛇纏繞上腳踝。但山谷里無孔不入的窺視感和刺骨的寒意,推著我向前。我硬著頭皮,邁過那道低矮、沾滿污垢的門檻。

    屋子里的昏暗帶著一種粘稠的質(zhì)感。唯一的光源是角落里一個低矮的土灶,幾塊半燃的柴火發(fā)出微弱、跳躍的紅光,卻無法驅(qū)散盤踞在四周的濃重陰影,反而將老嫗佝僂的身影拉得巨大而扭曲,投射在坑洼不平的墻壁上�?諝獬翜枪闪钊俗鲊I的腐木和腥甜氣息在這里找到了源頭,濃得化不開,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冰冷的、帶著鐵銹味的淤泥。

    老嫗無聲地指了指灶邊一個粗糙的木墩,示意我坐下。她自己則慢吞吞地挪到灶臺前,拿起一個黑乎乎的水壺,往一個豁了口的粗陶碗里倒水。水是渾濁的,帶著一種詭異的暗黃色澤,水面漂浮著幾縷可疑的絮狀物。

    喝。她把碗推到我面前,渾濁的眼睛在灶火的映照下,瞳孔深處似乎閃過一絲極微弱的紅光,快得像是錯覺。

    我看著碗里那可疑的液體,胃里一陣翻騰。喉嚨干得發(fā)痛,但本能瘋狂地尖叫著拒絕。謝謝……我…還不渴。我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老嫗盯著我,沒再勸。她自己也端著一個同樣的碗,湊到嘴邊,卻沒有喝。碗沿遮住了她的下半張臉,只留下那雙渾濁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一瞬不瞬地、毫無波瀾地盯著我。那目光里沒有催促,沒有責備,只有一種死水般的平靜,卻比任何催促都更令人毛骨悚然。時間在死寂和那雙眼睛的注視下,變得格外漫長而粘稠。灶膛里柴火噼啪一聲輕響,爆出幾點火星,反而襯得屋子里更加死寂。

    阿婆……我終于忍受不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聲音干澀地打破了寂靜,村里……好像很安靜

    老嫗的眼珠極其緩慢地轉動了一下,視線終于從我臉上移開,投向門外濃霧彌漫的空地。祭日……近了。她的聲音像砂礫摩擦,都……在準備。

    祭日我的心莫名地沉了一下,祭什么

    她布滿皺紋的嘴角又向上扯動了一下,那個僵硬而冰冷的弧度再次出現(xiàn)。山神爺……要享用了。她嘶啞地說,每一個字都像裹著冰碴,保佑……風調(diào)雨順。

    享用這個詞像一塊冰,砸進我的胃里。

    嗯。老嫗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模糊的咕噥,渾濁的視線重新聚焦在我臉上,帶著一種奇異的專注,上下掃視,仿佛在掂量著什么。外鄉(xiāng)人……好。干凈。

    干凈我下意識地重復,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竄上頭頂。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一陣極其輕微的腳步聲,像貓踩在落葉上。緊接著,一個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門口,堵住了那點可憐的光線。

    來人是個中年男人,身材異常瘦削,穿著一身漿洗得發(fā)硬的靛藍布衣,袖口和褲腿都短了一截,露出嶙峋的手腕和腳踝。他的臉同樣蠟黃,顴骨高聳,眼窩深陷,像一具蒙著皮的骷髏。最令人不適的是他的動作,每一步都邁得極其精準,幅度完全一致,肩膀幾乎沒有任何晃動,如同一個被無形絲線操控的木偶。

    他站在門口,深陷的眼窩直勾勾地看著老嫗,嘴唇微微翕動了幾下,卻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老嫗渾濁的眼睛轉向男人,極其緩慢地點了一下頭,幅度小得幾乎看不出來。

    男人接收到信號,深陷的眼窩轉向我。那眼神空洞得像兩口廢棄的枯井,沒有任何情緒,只有一片虛無的死寂。他抬起一只手,同樣僵硬地朝我招了招。

    跟……他走。老嫗嘶啞地命令道,聲音里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去哪我猛地站起來,木墩被帶得發(fā)出一聲刺耳的摩擦聲。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咚咚地撞擊著耳膜。不對勁!這個地方,這些人,一切都透著濃重的、令人窒息的不對勁!

    中年男人對我的反應毫無表示,只是保持著那個招手的姿勢,深陷的眼窩依舊空洞地望著我,像兩個吸光的黑洞。

    老嫗渾濁的眼底,那片死水般的平靜終于被打破。一絲極其尖銳、冰冷的光,如同淬了毒的針尖,猛地刺了出來。外鄉(xiāng)人,她的聲音陡然拔高,變得又尖又利,像生銹的鐵片刮過骨頭,來了霧隱村……就得守霧隱村的規(guī)矩!她枯瘦如柴的手指猛地指向門口那個如同雕塑般的男人,跟他走!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她最后一個字幾乎是咆哮出來的,帶著一種非人的癲狂。灶膛里跳躍的火光瞬間將她的影子投在墻上,扭曲、膨脹,如同張牙舞爪的惡鬼。與此同時,一股更加濃烈的腥甜氣味猛地從她身上爆發(fā)出來,瞬間壓過了屋里的腐木味,濃烈得幾乎讓人暈厥。

    那堵在門口的男人,深陷的眼窩里似乎也掠過一絲極其微弱、難以捕捉的紅芒。他那只抬起的手,指關節(jié)發(fā)出輕微的咔一聲脆響,仿佛某種生銹的機括被強行啟動。

    退路被堵死。空氣里彌漫的殺意和那股令人作嘔的腥甜,像冰冷的鐵箍勒住了我的脖子。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的衣衫,黏膩冰冷。直覺在瘋狂尖叫著危險,但身體卻像被凍住了一樣僵硬。我死死盯著門口那個動作僵硬的男人,又看了一眼灶臺前形如鬼魅的老嫗。反抗在這詭異的村莊里,面對這兩個不像活人的東西

    好……我跟你們走。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發(fā)顫,每一個字都艱難地從牙縫里擠出來�?謶窒駸o數(shù)冰冷的螞蟻在骨髓里爬行,但眼下,順從似乎是唯一能暫時保命的選擇。

    男人深陷的眼窩沒有任何波動,仿佛早就預料到我的屈服。他僵硬地放下招手的動作,轉過身,邁著那種精準得如同尺子量過、毫無生氣的步伐,朝著村子深處走去。每一步落下,都悄無聲息。

    我深吸一口氣,那濃烈的腥甜味嗆得我喉嚨發(fā)癢。我強忍著嘔吐的欲望,拖著灌了鉛的雙腿,跟在那具活尸般的身影后面,走出了這間令人窒息的石屋。

    屋外,濃霧似乎更沉了�;野咨撵F氣翻滾著,無聲地吞噬著視線。山谷依舊死寂,但此刻,這死寂中仿佛隱藏著無數(shù)無聲的騷動。我能感覺到,那些緊閉的門窗后面,那些濃霧遮蔽的角落,有更多雙眼睛亮了起來,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探針,密密麻麻地扎在我的背上。

    男人在前方引路,步伐機械而恒定。我跟在他身后,每一步都踩在濕滑冰冷的泥地上,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撞擊,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恐懼的神經(jīng)。我們穿過幾間同樣破敗的石屋,繞過一個堆滿黑色柴禾的角落。那股腥甜的氣息始終如影隨形,越來越濃,仿佛整座山谷都在腐爛。

    路的盡頭,霧氣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稍稍排開,露出一片相對開闊的空地。空地中央,矗立著一座石頭壘砌的古廟。廟很小,樣式極其古樸,甚至可以說是粗糙,石縫里頑強地鉆出深綠色的苔蘚和枯草。廟門是兩塊厚重的、顏色深得發(fā)黑的木板,緊緊關閉著,上面布滿了歲月侵蝕的痕跡和……同樣扭曲的眼睛刻痕。

    廟門前,已經(jīng)無聲無息地聚集了十幾個村民。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穿著靛藍或灰黑的粗布衣服,臉色是如出一轍的蠟黃,顴骨高突,眼窩深陷。他們靜靜地站著,沒有交談,甚至連眼神的交流都沒有,如同陳列在濃霧中的一排排人形陶俑。每個人的動作都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僵硬感,仿佛關節(jié)生了銹。當他們齊刷刷地轉過頭,幾十道空洞、麻木的目光瞬間聚焦在我身上時,那種被無數(shù)冰冷探針同時刺穿的感覺,讓我?guī)缀踔舷ⅰ?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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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氣仿佛凝固了。只有濃霧在無聲地流淌,還有……那股越來越濃烈、幾乎要化為實質(zhì)的腥甜氣味。它從古廟緊閉的門縫里絲絲縷縷地滲出,彌漫在每一個角落,鉆進每一個毛孔。我的胃部劇烈地抽搐著,喉嚨深處涌上一股強烈的酸腐味。

    那個引路的瘦高男人走到人群前方,同樣僵硬地停下腳步,深陷的眼窩望著古廟緊閉的黑色大門,不再有任何動作。

    我僵立在原地,被那數(shù)十道空洞的目光包圍。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謶忠呀�(jīng)不再是冰冷的螞蟻,而是變成了無數(shù)細小的冰錐,深深扎進我的四肢百骸。他們想干什么祭日山神爺享用老嫗那句外鄉(xiāng)人……好。干凈。如同魔咒般在腦海里瘋狂回響。

    就在我?guī)缀跻贿@無聲的壓力碾碎時,古廟那兩扇沉重的、深黑色的木門,發(fā)出一陣令人牙酸的、仿佛朽木摩擦巖石的嘎吱——聲。

    門,緩緩向內(nèi)打開了。

    一股更加強烈、更加污穢的腥風,如同有形的沖擊波,猛地從門內(nèi)涌出!那氣味濃烈到極點,混雜著濃重的鐵銹味、腐敗血肉的惡臭,還有一種難以形容的、仿佛來自深淵的冰冷腥甜。我被這氣味沖得眼前一黑,踉蹌著倒退了一步,胃里翻江倒海。

    門內(nèi)一片漆黑,深不見底,如同通往地獄的入口。那濃稠的黑暗,仿佛連光線都能吞噬。只有門口地面上,被門外微弱的天光映照出一點模糊的輪廓,可以看到深色的、黏膩的污漬,一直延伸到黑暗深處。

    一個身影,從門內(nèi)那片深沉的黑暗中,緩緩流了出來。

    他穿著一件寬大得不合身的、同樣顏色深暗的袍子,材質(zhì)難以辨認,像浸透了某種粘稠的液體,沉重地垂墜著。他的臉藏在袍子深深的兜帽陰影里,完全看不真切,只能勉強看到兜帽下方露出的下巴,皮膚同樣是那種毫無生氣的蠟黃,干癟松弛。他的動作極其緩慢,每一步都帶著一種非人的滯重感,仿佛那件袍子有千鈞之重。當他完全走出廟門,站在那片開闊空地的邊緣時,一股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壓迫感瞬間籠罩了整個區(qū)域。周圍的村民,包括那個引我來的瘦高男人,全都將頭顱垂得更低,身體呈現(xiàn)出一種更加僵硬的、近乎凝固的謙卑姿態(tài)。

    死寂。

    絕對的死寂籠罩著空地。只有濃霧在無聲地翻涌,還有那從古廟深處不斷涌出的、令人作嘔的腥風。

    那穿著沉重深色袍子的身影,緩緩抬起了頭。兜帽的陰影依舊覆蓋著他的面容,但我能感覺到,兩道冰冷得如同實質(zhì)的目光,穿透了那層黑暗,精準地落在了我的身上。那目光仿佛帶著重量,又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貪婪,像無數(shù)冰冷的蛆蟲,瞬間爬滿了我的皮膚。

    時辰……到了。一個聲音響起。那聲音極其古怪,干澀、嘶啞,像是無數(shù)沙礫在破敗的風箱里摩擦滾動,每個音節(jié)都扭曲變形,仿佛發(fā)聲的器官早已腐朽不堪。這聲音直接鉆入腦海,帶著一種無法抗拒的意志力,像冰冷的鐵鉤,瞬間攫住了我的神經(jīng)。

    祭品……上前。

    隨著這聲命令,我身后那些如同陶俑般僵立的村民,瞬間活了過來。不是生機勃勃的活,而是像提線木偶被猛地扯動了絲線。他們齊刷刷地動了起來,動作迅捷得詭異,卻又帶著一種非人的僵硬感,如同被無形的手操控著,瞬間向我撲來!

    冰冷、粗糙如樹皮的手掌,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滑膩感,死死抓住了我的手臂、肩膀、衣服!那股濃烈的腥甜氣味瞬間將我徹底淹沒。我甚至來不及發(fā)出一聲驚呼,身體就被一股巨大的、無法抗拒的力量裹挾著,踉蹌著向前拖拽!

    放開我!你們干什么!我終于爆發(fā)出嘶喊,拼命掙扎扭動。但抓住我的那些手,力氣大得驚人,如同鐵鑄的鐐銬,紋絲不動。我的掙扎像是撞在了一堵堵冰冷的肉墻上。驚恐和憤怒在胸腔里炸開,卻只能化為徒勞的扭動和越來越弱的嘶喊。

    我被硬生生拖拽著,穿過那群沉默而動作僵硬的村民,朝著古廟門口那個散發(fā)著無盡黑暗和腥風的源頭拖去。離那個穿著深色袍子的身影越來越近,那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和深入骨髓的冰冷貪婪感也越發(fā)清晰。他的袍角拖在地上,沾滿了深色黏膩的污漬,散發(fā)出更加濃烈的惡臭。

    就在我被拖到他面前幾尺遠的地方時,那袍子下擺微微晃動了一下。一只枯瘦、蠟黃的手,從寬大的袖袍里伸了出來。那手上的皮膚布滿皺紋,松弛地包裹著指骨,指甲長而彎曲,呈現(xiàn)出一種不祥的灰黑色。這只手,緩慢而穩(wěn)定地抬了起來,指尖正對著我的眉心。

    一股難以形容的冰冷感,瞬間從那指尖蔓延開來!不是物理上的低溫,而是一種直接作用于靈魂的、帶著強烈吸扯力的陰寒!仿佛我的意識、我的生命力,都要被那指尖抽離出去!

    不——!絕望的嘶吼卡在喉嚨里。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瞬間,一股完全陌生的、灼熱如巖漿的劇痛,猛地從我后頸深處炸開!

    那痛楚來得如此猛烈,如此尖銳,瞬間蓋過了所有的恐懼和掙扎。像有一塊燒紅的烙鐵,狠狠摁在了我的頸骨上!又像有什么東西,在我皮肉之下、骨骼之上,被強行喚醒,要撕裂一切阻礙鉆出來!

    呃啊——!我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痛吼,身體猛地弓起,幾乎要掙脫那些鉗制我的手。所有的意識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劇痛攫取、焚燒。

    幾乎是本能驅(qū)使,在劇痛和某種潛意識的瘋狂指引下,我猛地抬起還能勉強活動的一只手,不顧一切地摸向自己劇痛的后頸!

    指尖觸到的,是滾燙的皮膚,以及皮膚之下……一個堅硬、凸起的輪廓。那輪廓的形狀……那輪廓的觸感……

    嗡!

    大腦深處,仿佛有一道塵封億萬年的閘門,被這劇痛和指尖的觸感,轟然沖開!

    無數(shù)破碎、混亂、光怪陸離的畫面和聲音,如同決堤的洪流,帶著毀天滅地的力量,瘋狂涌入我的意識——

    【吾乃守夜人。生于虛妄,行于暗影,職責唯一——】

    【噬偽神!】

    洪流般的記憶碎片沖刷而過,留下的是冰冷燃燒的火焰,是足以撕裂一切的狂怒,是來自亙古的、對褻瀆者的終極憎惡!守夜人!這三個字如同雷霆,在我被撕裂又重塑的識海中轟鳴!我是行走于虛妄邊緣的獵手,是偽神血肉的終結者!這污穢的村莊,這惡臭的山神,這囚禁靈魂的牢籠……它們的存在本身,就是對我本質(zhì)最徹底的褻瀆!

    呃啊啊啊——!

    一聲非人的咆哮從我喉嚨深處炸開,不再是恐懼的嘶喊,而是毀滅的宣告!

    后頸處,那被強行喚醒的眼睛,猛地睜開!

    沒有撕裂皮肉的劇痛,只有一種存在被徹底釋放的灼熱洪流。視野瞬間被割裂。我正常的雙眼看到的是眼前的景象:那指向我眉心的枯瘦蠟黃手指,那深色袍子下散發(fā)的貪婪,周圍村民麻木空洞的臉。

    而在另一個層面,一種超越視覺的真實視野轟然降臨!

    我看到那深色袍子下,根本不是什么枯瘦的人形!那是一件由無數(shù)條滑膩、慘白、如同巨大蛆蟲般的東西強行纏繞、編織而成的衣物!每一條蛆蟲的頭部,都裂開一張布滿細密利齒的圓形口器,貪婪地吮吸著空氣中稀薄的生命氣息。袍子下身體的核心,是一團不斷蠕動、流淌著粘稠黑色膿液的腐爛肉塊,肉塊表面鑲嵌著數(shù)十顆渾濁、不斷轉動、流淌著血淚的眼球!那些眼球,正齊刷刷地看向我后頸的方向,流露出一種混合了驚愕、貪婪和一絲本能的恐懼!

    而周圍那些蠟黃麻木的村民……在我的真實視野下,他們的皮囊像劣質(zhì)的畫布一樣剝落、褪色,露出里面被強行塞入的、扭曲的真相!他們的身體內(nèi)部,被一種灰白色、半透明的、如同巨大真菌菌絲網(wǎng)絡般的東西徹底占據(jù)!那些菌絲深深地扎根在他們的骨骼、內(nèi)臟之中,像操縱提線木偶一樣控制著他們僵硬的動作。他們的頭顱內(nèi)部,原本大腦的位置,則被一團不斷搏動、散發(fā)著微弱磷光的、拳頭大小的肉瘤取代。肉瘤表面布滿了細小的神經(jīng)觸須,連接著他們的眼耳口鼻,散發(fā)著一種微弱但極其惡毒的精神波動——正是這種波動,制造了他們臉上那種空洞麻木的表情,掩蓋了皮囊下被寄生、被奴役的永恒痛苦!

    偽神……褻瀆者……我的聲音變了,不再是屬于陳默的聲線,而是混合著非人的冰冷回響,如同金屬刮擦著寒冰。每一個音節(jié)都帶著實質(zhì)性的力量,震得空氣嗡嗡作響。

    那只由蛆蟲纏繞而成的手,距離我的眉心只有寸許。那腐爛肉塊核心的數(shù)十顆眼球,齊齊流露出一種被冒犯的、暴怒的兇光!濃烈的腥風猛然加劇,帶著刺耳的、如同無數(shù)細碎牙齒摩擦的嘶嘶聲!

    螻蟻……也敢……直視……神威!那破敗風箱摩擦般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被徹底激怒的狂躁。指向我的枯瘦手指(實則是蛆蟲尖端)猛地加速,帶著一股撕裂空間的陰寒尖嘯,直刺我的眉心!周圍的空氣仿佛瞬間凍結,粘稠得如同膠水。

    就在那蛆蟲之指即將刺入皮膚的剎那——

    我動了。

    不再是掙扎,不再是閃避。

    是反擊!是守夜人沉寂萬古后,對褻瀆者發(fā)出的第一聲咆哮!

    我沒有去看那致命的一指。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后頸那只剛剛睜開的眼睛上!一股無形的、灼熱到足以焚毀虛妄的洪流,猛地從那只眼中噴薄而出!

    嗡——!

    一道肉眼無法捕捉、但在真實視野中如同純白烈焰般的光束,瞬間撕裂了濃霧,精準無比地轟擊在那條刺來的蛆蟲之指上!

    嗤——!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只有一種令人牙酸的、仿佛滾燙烙鐵灼燒腐爛血肉的聲音!那條慘白的蛆蟲手指,在被光束命中的瞬間,如同遇到烈陽的冰雪,猛地劇烈扭曲、萎縮!表面的皮肉瞬間焦黑、碳化、崩解!粘稠腥臭的黑色膿液如同被點燃的油脂,滋滋作響地噴射出來!

    嗚嗷——�。�!

    一聲凄厲到超越聽覺極限、直刺靈魂深處的尖嚎,猛地從那腐爛肉塊核心爆發(fā)出來!那不是通過空氣傳播的聲音,而是一種純粹的精神沖擊波,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鋼針,狠狠扎進周圍每一個存在的意識里!那些被菌絲寄生的村民,身體猛地僵直,臉上那空洞麻木的偽裝瞬間破碎,露出底下被劇痛扭曲的、無聲的慘嚎表情!幾個離得最近的,甚至直接癱軟在地,身體劇烈地抽搐。

    那由無數(shù)蛆蟲纏繞而成的深色袍子劇烈地顫抖、蠕動起來!被灼傷的手指部位,焦黑的斷口處,新的慘白肉芽瘋狂地扭動著試圖再生,但每一次生長,都被那殘留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純白灼熱力量再次燒焦!

    腐爛肉塊核心的數(shù)十顆眼球,此刻充滿了驚駭欲絕的恐懼和滔天的怨毒!它們死死地盯著我后頸的方向,那目光,像是在看一個從最深噩夢中爬出的天敵!

    守……夜……人!那破敗風箱般的聲音劇烈地扭曲著,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不……不可能!你們……早已……滅絕!

    滅絕我緩緩抬起頭,臉上沒有任何屬于陳默的表情。冰冷的怒火如同實質(zhì)的火焰在我周身燃燒,將周圍粘稠冰冷的空氣都灼燒得微微扭曲。后頸的眼睛緩緩轉動,那道純白灼熱的光束依舊鎖定著那團不斷蠕動、試圖再生的蛆蟲斷指,持續(xù)地施加著焚毀的威能。偽神……只配在黑暗中……腐朽!

    我的聲音如同審判的雷霆,每一個字都帶著撕裂虛妄的力量。

    那腐爛肉塊核心的數(shù)十顆眼球劇烈地轉動著,恐懼和怨毒幾乎要化為實質(zhì)。它似乎想退,想逃回那座散發(fā)著無盡腥臭的古廟深處!但守夜人的注視,如同最沉重的枷鎖,將它牢牢釘在原地!它身上的深色袍子(蛆蟲群)瘋狂地蠕動、膨脹,試圖用數(shù)量來對抗這致命的灼熱。

    褻瀆者……我向前踏出一步。腳下冰冷的泥地,在我踏落的瞬間,發(fā)出輕微的嗤嗤聲,仿佛被無形的火焰灼燒。包圍著我的那些被菌絲寄生的村民,在這股純粹毀滅意志的壓迫下,如同被狂風吹倒的稻草,驚恐地向后退縮,臉上那麻木的偽裝徹底崩潰,只剩下源自寄生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懼戰(zhàn)栗。

    以亙古之名……我的聲音低沉下去,卻蘊含著更加恐怖的力量。后頸的眼睛光芒大盛,純白的光束驟然變得凝實、熾烈!不再僅僅是灼燒,而是帶著一種湮滅的意志!

    判你……歸墟!

    光束猛然暴漲!如同裁決的利劍,不再是僅僅灼燒那根斷指,而是瞬間跨越空間,直刺那腐爛肉塊核心!

    不——�。�!

    那破敗風箱般的聲音爆發(fā)出最后的、絕望的尖嘯!它身上纏繞的無數(shù)慘白蛆蟲瘋狂地涌向光束,試圖用身體阻擋!但這一切都是徒勞!在守夜人焚盡虛妄的裁決之光面前,這些污穢的造物如同撲火的飛蛾,瞬間化為飛灰!

    噗嗤!

    純白的光束,毫無阻礙地洞穿了那團核心的腐爛肉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一聲沉悶的、如同戳破巨大膿包般的聲響。

    被光束貫穿的腐爛肉塊,瞬間停止了蠕動。表面鑲嵌的數(shù)十顆眼球,瞳孔瞬間放大到極致,然后猛地向內(nèi)塌陷、爆裂!粘稠腥臭的黑色膿液混合著破碎的眼球組織,如同噴泉般從貫穿的傷口和眼窩中猛烈噴射出來!

    那無數(shù)條纏繞蠕動的慘白蛆蟲,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生命力,瞬間僵直、枯萎、化作一攤攤冒著青煙的粘稠灰燼,從那件深色的袍子上簌簌剝落!

    失去了核心和衣物的支撐,那件沉重的深色袍子,如同被抽去了骨架的爛肉,軟塌塌地委頓下去,啪嗒一聲,沉重地摔在古廟門前冰冷、布滿污穢的泥地上。袍子下,只剩下一個不斷滲出黑色膿液的、邊緣焦糊的巨大孔洞,以及周圍一小灘迅速冷卻、凝固的污穢殘渣。

    那股彌漫了整個山谷、令人窒息的腥甜惡臭,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如同萬年堅冰終于碎裂般的死寂。

    純白的光束緩緩收回。后頸那只眼睛帶來的灼熱感逐漸平息,轉化為一種冰冷的余韻。我的視野恢復常態(tài),古廟、空地、委頓在地的污穢袍子殘骸、以及周圍那些僵立如木偶的村民,重新映入眼簾。

    結束了

    我站在原地,冰冷的怒火依舊在胸腔里燃燒,但目標已經(jīng)消失。一種巨大的空虛感和難以言喻的疲憊感隨之涌上。守夜人的力量……每一次動用,都像是在燃燒靈魂本身。我微微喘息著,目光掃過地上那堆散發(fā)著余燼氣味的污穢殘骸。這就是囚禁了此地百年的偽神如此……不堪一擊那些被奴役的村民……

    我的目光轉向四周。

    那些蠟黃麻木的村民,依舊僵立著。但他們臉上的表情……變了。

    不再是那種空洞、被菌絲操控的麻木。

    而是一種……難以形容的……凝固

    就像被按下了暫停鍵的錄像。他們的身體還保持著之前的姿勢,有的因為剛才精神尖嘯的沖擊而癱軟在地,有的則僵直地站立著。但每一張蠟黃的臉上,那層麻木的硬殼徹底碎裂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僵硬。

    那是一種超越了恐懼,超越了痛苦,甚至超越了絕望的僵硬。

    他們的眼睛,依舊睜著。渾濁的眼珠里,沒有劫后余生的慶幸,沒有對偽神死亡的欣喜,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生氣流轉。只有一片……死寂的空白。如同被徹底抹去了所有情感和意識的畫布。皮膚下的肌肉紋絲不動,仿佛連最細微的神經(jīng)顫動都已停止。嘴巴微微張開著,卻沒有呼吸的起伏。

    整個山谷,陷入了一種比偽神存在時更加純粹、更加徹底的死寂。濃霧無聲地流淌,仿佛也畏懼著這份凝固的死亡。

    我皺緊了眉。守夜人的力量焚毀了偽神的實體和它的精神奴役核心(那些肉瘤菌絲網(wǎng)絡),理論上,這些被寄生奴役的靈魂應該得到解脫……哪怕只是消散于虛無。但眼前這種徹底的、仿佛連靈魂都被凍結的凝固狀態(tài)……

    不對勁。

    一種極其細微、極其微弱的聲音,打破了這片死寂。

    是……啜泣

    我猛地轉頭,循聲望去。

    在古廟側面一處堆滿腐朽雜物的陰影角落里,一個小小的身影蜷縮在那里。那是一個看起來只有五六歲的小女孩,穿著同樣灰撲撲的、不合身的粗布衣服,小臉臟兮兮的,沾滿了泥土和淚痕。她瘦小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雙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但壓抑不住的、極度恐懼的嗚咽聲,還是從指縫間斷斷續(xù)續(xù)地漏了出來。她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盛滿了超越年齡的、純粹的、幾乎要溢出來的恐懼,正直勾勾地望著我——或者說,望著我后頸的方向。

    她是活的!沒有被寄生還是……寄生不完全

    我下意識地收斂了周身那因守夜人力量而殘留的、令人靈魂戰(zhàn)栗的冰冷氣息。試圖讓自己的表情顯得不那么……非人。我朝她邁出一步。

    別……別過來!小女孩發(fā)出一聲尖銳到變調(diào)的哭喊,小小的身體拼命往后縮,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石墻上,抖得像風中的落葉。眼……眼睛……怪物……你也是怪物!她的目光死死地釘在我的后頸,仿佛看到了比地上那堆偽神殘骸更加恐怖的東西。

    我的心猛地一沉。守夜人的形態(tài)……對于凡俗生靈而言,本身就是一種無法理解的恐怖。我停下了腳步。

    就在小女孩驚恐的哭喊聲在山谷死寂中回蕩時,異變陡生!

    那些凝固僵立的村民,其中幾個離小女孩最近的身影,身體突然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不是活人的顫動。更像是……生銹的齒輪被強行卡動了一格。

    緊接著,其中一個中年婦女模樣的村民,那顆蠟黃、僵硬的頭顱,極其緩慢、極其滯澀地……轉動了!她的脖子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咔…咔…輕響,仿佛生銹的軸承在強行扭轉。最終,她的臉,那僵硬如同石雕、沒有任何表情的臉,正正地對準了角落里瑟瑟發(fā)抖的小女孩!

    小女孩的哭聲瞬間噎住,只剩下極致的恐懼帶來的劇烈倒氣聲。她驚恐地看著那張轉向她的、毫無生氣的臉。

    然后,那中年婦女僵硬地、如同提線木偶般,抬起了一只手臂,指向角落的小女孩。她的動作緩慢而充滿機械感,指關節(jié)彎曲時發(fā)出清晰的咔吧聲。

    祭品……一個聲音響起。不是從她的喉嚨發(fā)出,那喉嚨像是被封死的石膏。這聲音干澀、空洞,帶著一種非人的回響,像是從她身體內(nèi)部某個空洞里共振出來的�!印恕�

    祭品……逃了……又一個聲音響起。這次是旁邊一個同樣僵硬轉頭的老年男人,他的下頜僵硬地開合著,發(fā)出同樣空洞、非人的回響。

    抓住……她……第三個聲音加入。

    抓住……祭品……

    獻給……山神……

    山神……需要……

    越來越多的僵硬頭顱開始轉動,發(fā)出咔咔的輕響。越來越多的手臂,帶著生銹機械般的滯澀感,抬了起來,齊刷刷地指向角落里那個驚恐萬狀的小女孩。那些空洞、非人的聲音匯聚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的聲浪,在死寂的山谷中回蕩。

    不……不要過來!阿爹!阿娘!小女孩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小小的身體蜷縮成一團,絕望地看著那些曾經(jīng)熟悉、此刻卻如同惡鬼般指向她的村民。

    山神偽神明明已經(jīng)被我焚毀了!這些村民……他們的狀態(tài)……這空洞的指令……這指向小女孩的祭品指控……

    我的目光猛地掃過地上那堆偽神的殘骸。黑色的膿液和焦糊的肉塊……等等!那些焦糊的肉塊邊緣,似乎正在極其緩慢地……蠕動像是有極其微小的、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黑色顆粒,在試圖向中心匯聚

    偽神的殘余……還在而且……它在影響這些村民它需要新的……祭品用那個小女孩

    冰冷的怒火再次點燃,比之前更加純粹,更加暴烈!守夜人的力量在靈魂深處發(fā)出無聲的咆哮。褻瀆者!竟敢在我面前,妄圖再次捕食!

    滾開!

    一聲低吼,如同悶雷滾過山谷!守夜人意志的威壓如同實質(zhì)的沖擊波,猛地擴散開來!

    那些正僵硬地、一步步朝小女孩圍攏過去的村民,身體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巨墻,猛地一頓!那些空洞的指令聲也瞬間卡殼。他們僵硬地、極其緩慢地轉過頭,幾十張毫無表情的蠟黃面孔,齊刷刷地望向了我。

    這一次,那空洞的眼窩深處,似乎有極其微弱、極其混亂的光芒在閃爍、明滅。不再是純粹的凝固,更像是在某種殘留指令和守夜人威壓之間,發(fā)生了劇烈的沖突和掙扎。他們的身體微微顫抖著,發(fā)出骨骼摩擦的咯咯輕響。

    我無視了他們空洞的注視。我的目光,如同最冰冷的探針,死死鎖定了地上那堆正在緩慢蠕動的偽神殘骸。

    陰魂……不散!

    后頸的灼熱感再次升騰!那只沉寂片刻的眼睛,瞳孔深處,純白的光芒開始凝聚、壓縮,如同即將噴發(fā)的火山!毀滅的意志,牢牢鎖定那團污穢的殘余!這一次,我要將它徹底焚成宇宙的塵埃,一絲一毫的殘留都不允許存在!

    就在那焚盡一切虛妄的光芒即將再次噴薄而出的瞬間——

    異變再生!

    那些僵硬掙扎的村民中,一個位置靠前、之前引我入村的瘦高男人,身體猛地劇烈抽搐了一下!他深陷的眼窩里,那混亂閃爍的光芒驟然變得極其明亮,甚至……帶上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屬于人的……痛苦

    他那只抬起的、指向小女孩的手臂,極其艱難地、一寸一寸地,改變了方向!如同在與無形的、生銹的鐵鏈抗爭!骨骼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最終,他那枯瘦如柴、僵硬的手指,沒有指向小女孩。

    而是……顫抖著,指向了我!

    與此同時,他那僵硬如同石雕的臉上,肌肉開始劇烈地、不受控制地痙攣、扭曲!蠟黃的皮膚被強行扯動,嘴角向上、向下、向兩側瘋狂地抽搐!仿佛有無數(shù)條無形的線,在撕扯著他的臉皮,要強行撕開那凝固的硬殼!

    一個聲音,不再是之前空洞的非人回響,而是充滿了極致痛苦、沙啞到幾乎無法辨識的……人聲!如同從地獄深處擠出來,帶著血和淚的嗚咽,從他劇烈痙攣、扭曲的喉嚨里,艱難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迸發(fā)出來:

    不……是……她……

    他指向我的手指,顫抖得如同風中殘燭,卻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絕望力量。

    守……夜……人……

    他布滿血絲、幾乎要瞪裂的眼球,死死地釘著我。那眼神里,沒有了麻木,沒有了空洞,只剩下一種被囚禁了百年、被折磨了百年的靈魂,在灰燼中燃燒最后一點光亮的……瘋狂祈求!

    ……帶……我們……

    他臉上的肌肉扭曲到了極致,仿佛下一秒就要崩裂!每一個字,都像用盡了他殘存的所有生命力:

    ……撕碎……真……兇……!

    撕碎……真兇

    我凝聚的毀滅力量猛地一滯。后頸灼熱的光芒微微黯淡。守夜人的本能告訴我,偽神已被重創(chuàng),地上那蠕動的殘骸是褻瀆的余毒,必須清除……但眼前這村民扭曲痛苦的臉,那指向我的、顫抖的手指,那字字泣血的祈求……像一把冰冷的錐子,狠狠刺入了我因憤怒而燃燒的意識。

    真兇難道……那個被我焚毀的蛆蟲肉塊……不是源頭

    我的目光如電,瞬間掃過地上那堆偽神殘骸。焦糊的肉塊邊緣,那些細微的黑色顆粒仍在極其緩慢地蠕動、匯聚,散發(fā)著一股微弱但極其頑固的惡念。然而,就在這堆殘骸旁邊,那件深色、浸透污穢的袍子委頓之處……陰影似乎格外濃重濃重得……有些不自然仿佛古廟門前的黑暗,在那里形成了一個微小的、不斷旋轉的渦流

    就在這時,那個瘦高男人在喊出最后的祈求后,身體猛地向后一仰!仿佛支撐他的最后一絲力量被徹底抽空。他僵硬地、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砰地一聲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激起一小片塵土。他的眼睛依舊圓睜著,直直地望著被濃霧遮蔽的灰白天空,臉上的肌肉定格在一種極度痛苦、極度渴望解脫的扭曲表情上,凝固了。

    死寂。

    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壓抑的死寂。

    周圍的村民,在他倒下的瞬間,仿佛被按下了同一個開關。所有指向小女孩的手臂,所有僵硬扭動的頭顱,所有空洞回響的聲音……全部停止了。他們再次恢復了那種徹底的、如同劣質(zhì)石雕般的凝固狀態(tài),一動不動。只有那個蜷縮在角落里的小女孩,壓抑到極致的、斷斷續(xù)續(xù)的抽噎聲,還在死寂中微弱地起伏。

    守夜人的力量在我體內(nèi)冰冷地流轉,那灼熱的余燼并未熄滅。我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儀器,緩緩掃過全場:凝固的村民,地上偽神的殘骸,旁邊那件深色袍子投下的、濃重得不自然的陰影渦流,委頓在地的瘦高男人尸體上那張痛苦凝固的臉……最后,落回那扇依舊敞開的、通往無盡黑暗的古廟大門。

    偽神已毀。但村民的凝固……瘦高男人臨死前的指向和嘶吼……那濃重得不自然的陰影……

    一個冰冷刺骨的推論,如同毒蛇,緩緩纏繞上我的思維。

    難道……那個蛆蟲纏繞、眼球遍布的腐爛肉塊……只是一個……殼一個被推出來承受獻祭、承受注視的……傀儡

    真正的囚禁者……那個瘦高男人口中需要被撕碎的真兇……還藏在更深、更暗的地方

    就在這念頭升起的剎那——

    呼……

    一陣極其微弱、極其陰冷的風,毫無征兆地從古廟那敞開的、深不見底的門內(nèi)吹拂而出。

    這風掠過凝固村民的腳邊,卷起幾片枯葉和塵土。然而,當它拂過地上那堆偽神殘骸旁、那件深色袍子投下的濃重陰影渦流時,異變陡生!

    那片濃得化不開的陰影,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它猛地活了過來!如同粘稠的、具有實質(zhì)的黑色石油,開始劇烈地翻涌、拉伸、變形!不再是依附于地面的二維影子,而是迅速向上凸起、凝聚!

    一個……人形!

    一個純粹由流動的、吞噬光線的濃稠黑暗構成的人形輪廓!它沒有五官,沒有細節(jié),只有一個大致的、扭曲不定的人體形狀。然而,就在它凝聚成型的瞬間,一股比之前偽神更加純粹、更加古老、更加冰冷的惡意,如同億萬根冰針,瞬間刺穿了整個山谷的濃霧,狠狠扎入我的靈魂深處!

    這股惡意,沒有偽神那腐爛血肉的腥臭,沒有精神尖嘯的狂躁。它是純粹的空,純粹的無,是宇宙誕生前最原始的寒冷與死寂!它不貪婪生命,它只……吞噬存在本身!要將一切拖入永恒的虛無!

    與此同時,那些凝固如同石雕的村民,身體內(nèi)部——在守夜人的真實視野下——那些灰白色、半透明的菌絲網(wǎng)絡,瞬間爆發(fā)出刺目的、不祥的慘綠色光芒!光芒如同強電流,瞬間貫通每一個被寄生的村民!

    咔!咔!咔!咔!

    密集的、令人頭皮發(fā)麻的骨骼錯位聲如同爆豆般響起!

    所有凝固的村民,身體在同一時間,以完全相同的、違反人體結構的僵硬角度,猛地扭轉了頭顱!幾十張蠟黃麻木、毫無表情的臉,齊刷刷地、精確無比地轉向了那個剛剛從陰影中凝聚成型的、純粹黑暗的人形輪廓!

    他們的嘴巴,在同一時間,極其僵硬地、如同被無形的線拉扯著,向上咧開!

    不是微笑。是肌肉被強行扯動到極限的、毫無溫度的、純粹的……咧開!

    幾十張咧開的嘴,幾十雙空洞的眼窩,齊刷刷地望著那黑暗的人形。

    然后,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不再是之前空洞的非人回響,也不是瘦高男人臨死前痛苦的人聲。

    而是一種……混合了無數(shù)男女老幼聲線,卻又完全剝離了所有人性情感,只剩下冰冷、整齊、如同億萬只蟲豸同時摩擦翅膀的……合唱!

    那聲音冰冷、粘膩、毫無起伏,帶著一種令人瘋狂的整齊劃一,在山谷死寂的濃霧中回蕩,如同來自地獄最深處的圣詠:

    恭迎……

    ……吾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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