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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一章

    1

    蝕骨的陰影

    兒子陽陽的小手冰涼刺骨,像攥著一塊融化中的寒冰。他蜷縮在舊沙發(fā)最深的角落里,清澈的眼睛茫然地聚焦在對面空無一物的扶手椅上。窗外陽光明媚,屋內卻彌漫著一股看不見的陰冷。

    ...老爺爺,水池...里面好冷...陽陽低聲呢喃,稚嫩的童音帶著無法理解的恐懼,裂縫里的眼睛...一直在看陽陽...

    江默的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緊,驟然停跳了半拍。又來了。那個濕漉漉、裂縫眼睛的朋友,在妻子離世后便如影隨形地糾纏著陽陽,像跗骨之蛆般日益頻繁。床頭柜上,那個熟悉的抗焦慮藥瓶早已空無一物,瓶身上只映著他布滿血絲的雙眼和深深的疲憊。他用力攥緊拳頭,骨節(jié)發(fā)白,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那該死的詛咒,再次卷土重來,貪婪地侵染著他生命中最后的光亮。

    2

    天價的邀約

    門鈴聲刺破了壓抑的寂靜。門外站著的男人西裝革履,油頭梳得一絲不茍,臉上掛著公式化的笑容,眼底卻沒有任何溫度。江默先生久仰大名。鄙人李哲,代表‘星耀資產管理公司’而來。他語氣謙恭,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

    退休了。江默擋在門口,聲音干澀沙啞,像砂紙摩擦木頭。

    李哲的笑容紋絲不動,向前一步,將一個厚厚的文件夾遞到江默眼前�!汗馇f園’,城郊那座廢棄的傳奇。只要您簽下這份驗房評估協(xié)議,酬勞足夠您請動全世界最好的...他刻意停頓,用口型無聲地念出幾個字——...特別醫(yī)生。

    塵封的記憶被粗暴掀開一角,江默的心口再次傳來鈍痛。拿走。他生硬地推回文件。

    文件夾滑落,啪嗒一聲掉在地上。一張泛黃的黑白舊照悠悠飄出,落在地毯中央。照片上是一個面目模糊的老人頭像,眼神渾濁,臉皮如同破布般布滿褶皺。

    老爺爺!照片!陽陽不知何時跑到客廳,看到照片的瞬間,小臉煞白,驚恐地尖叫著撲向江默,緊緊抱住他的腿,渾身劇烈顫抖,聲音帶著哭腔:他來了!照片!他說要帶我走!爸爸!不要讓他帶我走!

    3

    父命的契約

    深夜的兒童病房里,只有儀器發(fā)出的單調滴答聲。陽陽在病床上昏睡,臉色蒼白得像一張揉皺的紙。微弱的光線下,可以看到他小小的額角和脖頸處,詭異地浮現出幾塊硬幣大小的青灰色斑塊,觸手冰涼,仿佛死尸的溫度。他的呼吸極其微弱,如同風中殘燭,似乎下一刻就會熄滅。

    主治醫(yī)師重重嘆了口氣,摘下眼鏡用力揉了揉眉心,語氣沉重而無奈:江先生,所有檢測都做過了...結果正常。但這癥狀...請恕我們無能為力。這已經不是...醫(yī)學的范疇了。

    最后一根名為希望的細線,嘣地一聲徹底崩斷。江默坐在冰冷的塑料椅上,背脊挺得筆直,頭卻深深低下,一夜未動的身影仿佛凝固成了一座沉默的絕望石雕。

    當天邊第一縷慘白的光線刺破云層時,死寂的病房里響起了手機按鍵冰冷短促的滴聲。電話接通,江默的聲音失去了所有情緒,平靜得可怕:李哲。錢,現在就要打到指定賬戶。合同,他頓了頓,從干涸的喉嚨里擠出最后兩個字,...我簽。

    當簽字筆的墨水在那份精美的合同扉頁上暈開時,暮光莊園那四個燙金字體,仿佛是用未干涸的鮮血寫成,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鐵銹氣息,化作一塊沉重的地獄門牌,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4

    血字的警告

    濃得化不開的霧氣如同貪婪的白色巨獸,吞噬了通往莊園的碎石路和兩旁枯死的行道樹。暮光莊園緊閉的雕花鐵門就在眼前,鐵藝繁復冰冷,在霧中若隱若現,沉重得推開時仿佛能聽到一聲來自深淵的嘆息。

    李哲遞過一把樣式古樸、入手冰涼的銅鑰匙,和一冊裝幀異常精美,燙著金邊花紋的冊子。江先生,這是鑰匙和《暮光莊園溫馨居住指南》。請務必,他特意加重了語氣,眼神復雜地直視江默,嚴格、逐字逐句地按照指南上的要求行動。這不單是為了完成驗收報告,他壓低了聲音,語速加快,這真的攸關...您的生命安全。話音未落,他便退后一步。

    沉重鐵門在身后發(fā)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轟然關閉,徹底隔絕了外界的最后一絲光線和聲音。死寂瞬間包圍了江默,如同實質的膠水般粘稠、冰冷。耳邊只剩下自己略顯急促的心跳聲,和手中那本《指南》偶爾翻動時,紙張發(fā)出的、令人牙酸的沙沙脆響。

    翻開精致的封皮,第一頁赫然是醒目的燙金大字守則:

    溫馨提示:莊園溫馨始于潔凈。請于每日午后三時,務必清理主客廳壁爐內積聚的灰燼,維護舒適氛圍。(祝您入住愉快�。�

    空氣中彌漫著塵埃和某種東西腐爛的淡淡氣息。江默遵循著驗房師的本能,走向通往地下室的狹窄樓梯。燈光昏黃閃爍,驅不散角落的濃稠黑暗。下到一半,一股更為濃烈的、陰冷潮濕的霉味撲面而來,讓人窒息。在通往鍋爐房的拐角,一大片墻紙因滲水剝落下來,露出了灰黑斑駁的墻體本身。就在那剝落的邊緣,幾道深褐色的、粘稠如油污的血跡,像某種扭曲的活物,艱難地爬行著,組成一行令人毛骨悚然的警告:

    永遠!不要碰爐灰!它醒了就完了!快逃�。�!

    冰冷的死亡氣息從字里行間瘋狂溢出,瞬間凝固了地下室里原本就稀薄的空氣。

    5

    規(guī)則的初碰

    午后三點鐘,客廳壁爐。一縷蒼白無力的陽光艱難地穿過厚重的鉛灰色云層,斜斜地透過高大的彩色玻璃窗,在地毯上投下詭異的光斑。壁爐內部深邃幽暗,像一個張開等待獵物的巨口,散發(fā)著焦炭和某種難以言喻的朽敗味道。

    江默站在距離壁爐一米五左右的安全勘查位置,目光銳利如打磨過的刀鋒,一寸寸掃過爐膛內外。作為頂尖驗房師,他的觀察力早已刻入骨髓。左手緩緩抽出隨身攜帶的專業(yè)驗房工具——一把一米長的精鋼刮刀,帶有可調節(jié)角度的觀察鏡和溫度探頭。他沒有彎腰,更沒有直接觸碰。

    刮刀冰冷的刀尖,隔著精準的距離,極其輕微地劃過爐膛口最表層松散的灰燼邊緣,僅僅帶起幾不可察的塵埃。這只是一個標準的目視加觸覺輔助的灰燼壓實度評估。

    嘶...呲...

    一絲微弱到近乎幻覺的氣流聲自爐膛極深處響起。爐口那粘稠如瀝青的黑暗邊緣,似乎不易察覺地向內...收縮了一下。幾乎同時,一股冰冷的、飽含惡意的目光,精準地鎖定了江默的后背脊柱,仿佛有根無形的冰錐緩緩刺入。

    6

    夜半的嬉笑

    凌晨兩點,整座莊園死寂如墓。江默合上從閣樓帶下的建筑結構圖紙,試圖辨認那些與樓下布局相沖突的矛盾線條。疲憊如潮水般涌來。

    突然!

    刮...嚓...刮...嚓...

    一陣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富有節(jié)奏的刮擦聲,從壁爐深不見底的內腔傳來,不緊不慢,如同有人用磨鈍的指甲,反復摳刮著冰冷粗糙的石壁內側。那聲音貼著地面?zhèn)鬟f,清晰地鉆進耳朵,扎進神經。

    就在刮擦聲持續(xù)的間隙,另一道更突兀、更清晰的聲音猛地撕破了死寂!

    嘻嘻...嘻嘻...來呀...來追我呀...

    清脆的孩童嬉笑聲,伴隨著咚咚咚的拍球聲,無比清晰地從二樓那間從未使用過、布滿了厚厚灰塵的兒童房里傳了出來!天真爛漫的聲音在空曠死寂的夜里回蕩,激起一片雞皮疙瘩。

    江默猛地站起,瞬間沖到兒童房門口,扭動門把手——鎖死。冰涼的金屬觸感順著指尖蔓延。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回憶那本該死的《指南》。

    指南第5頁明確寫著:二層兒童房設有高品質白噪音助眠系統(tǒng)。若有輕微聲響,為系統(tǒng)默認播放的雨聲或林聲自然音效,請放心安眠。

    (表面規(guī)則)

    但血字...那張藏在墻皮后的絕望警告,只提到了壁爐灰燼!這清晰無比的孩童嬉笑和拍球聲,從何而來它們代表著什么

    冷汗瞬間浸濕了江默的鬢角,沿著太陽穴滑落。他猛地將兒童房的門死死關緊,又用沙發(fā)墊死死堵住房門縫隙,最后干脆用浸濕的紙巾緊緊塞住了自己的雙耳。指尖在發(fā)抖。無視!必須無視!在沒有確切關聯規(guī)則的明確指引下,任何貿然行動都可能是致命的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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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鏡影殺機

    主臥套間的盥洗室空間寬敞,裝潢奢華。巨大的落地鏡光可鑒人,映照著周圍巴洛克風格的飾邊�!吨改稀返�3頁要求:盥洗室鏡面需每日擦拭清潔,確保光亮如新,心情愉悅。

    (表面規(guī)則)

    江默審視著鏡面,出于職業(yè)習慣評估其平整度與潔凈度。他拿起一塊干凈的軟布,沾了點清水,開始沿著一處鏡面角落擦拭——那里的蒙塵可能是安裝時遺留的問題。

    布面平穩(wěn)滑過。

    等等!

    鏡中那個舉著布、認真擦拭的江默...手臂抬起的動作似乎...慢了半拍或者說...出現了無法解釋的視覺拖影

    是錯覺

    一滴冰冷的水珠沿著還未擦拭的區(qū)域滑落。

    鏡面水痕下,江默的臉部輪廓沒有絲毫變化,但嘴角兩側卻無聲無息地、平滑地向兩邊的耳根方向咧開!

    那不是一個笑容!更像是整個下顎皮膚被無形的力量向兩側極限拉伸!形成一個跨越半張臉的、巨大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裂口!

    心臟在瘋狂鼓動的下一秒驟然凍結!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倒流回大腦!

    鏡中的那個裂口江默,一只眼睛依舊保持著觀察鏡面的姿態(tài),而另一只眼睛...那只冰冷的、毫無人氣的右眼——極其突兀地、清晰地、帶著無法形容的惡意,對著鏡子之外的江默本人,重重地!眨了一下!

    8

    如影隨形的窺視

    轟!

    無形的精神沖擊如同萬噸巨石砸中頭顱!一股冰冷的、帶著金屬銹蝕和腐朽氣息的規(guī)則鎖鏈在眨眼間生成,驟然纏繞住全身!每一寸皮膚都像被冰冷的毒蛇緊緊勒��!強烈的窒息感扼住了江默的咽喉!鏡子里那個咧著嘴、眨眼的恐怖影像瞬間烙印在視網膜上!

    生存的本能壓倒了一切驚駭!江默猛地將手中的濕布狠狠砸向鏡子,哐當一聲脆響!他看也不看那扭曲的映像,身體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撞開沉重的盥洗室木門,踉蹌著逃回了相對安全的臥室!

    哐!哐!哐!

    幾乎是同時!沉重厚實的盥洗室實木門板外側,傳來了極其響亮瘋狂的抓撓聲!尖利的指甲用力刮擦著昂貴的油漆面!刺耳欲聾!和凌晨壁爐內的刮擦聲一模一樣!一聲聲如同催命的鼓點,敲打著江默緊繃到極限的神經!

    更恐怖的事情發(fā)生了。接下來,無論他走到莊園的哪個角落——擦得一塵不染的落地玻璃窗前、冰冷光滑的銅藝樓梯扶手上、客廳里那幅巨大油畫畫框光亮的邊緣、甚至是不銹鋼廚具的反光面...

    那個嘴角裂開到耳根、雙眼冰冷詭異的裂口江默的影像,如同附骨之疽,總會緊緊地、無聲無息地出現!它就緊貼著倒影面,沒有任何實體,僅僅是一個扭曲的映像,死死地、充滿無窮惡毒地注視著倒影之外的、真正的江默!那種無處不在、無法擺脫的惡意窺視,比直接的攻擊更加消耗人的心智。

    9

    殘破的線索

    頂著這足以讓人精神崩潰的如影隨形、如同跗骨之蛆的死亡窺視,江默強行壓制著瘋狂跳動的心臟和幾乎麻痹的恐懼,強迫自己回歸到專業(yè)驗房師的角色。他成了一個高度緊張的人形掃描儀,目光銳利地掃過莊園的每一個角落,試圖從混亂與瘋狂中找出任何一點邏輯的碎片或物理的破綻。

    布滿蛛網的閣樓陰暗潮濕,滿是廢棄家具和破舊箱子的霉味。在一個被推到最角落的、幾乎散架的橡木箱后面,一個被硬物壓住的、不起眼的紙角引起了他的注意。小心拂開厚厚的灰塵和不知名的粘稠污跡,他捏出半張幾乎腐朽的紙片,上面的筆跡潦草癲狂,墨水早已褪色:

    ‘保姆’...厭惡被直視...盥洗室的...鏡框后面有...東西(模糊不清)...不要相信任何影像...快找...離開的...(紙片邊緣斷裂)

    江默的心猛地一跳,鏡框后面

    冰冷幽暗的地下室,沉重的鐵門隔絕了大部分聲音。但當他的手搭上那個巨大鍋爐檢查口的鑄鐵門把手時,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間順著手臂蔓延上來!他皺眉掏出隨身攜帶的精密激光溫度計,一束微弱的紅點落在距離把手不過三十公分的附近墻壁上。

    溫度顯示:17℃。

    紅點緩緩移動到冰冷的鐵門把手上。

    溫度顯示的數字瞬間從17跳動到驚人的:-8℃!且還在緩慢下降!

    滴答...滴答...滴答...規(guī)律的滴水聲如同魔咒般響起。江默猛抬頭,聲音來源清晰指向——幾米外,那個巨大但絕對干燥、數月乃至數年未曾使用過的下水道觀察口!

    《指南》第11頁輕描淡寫:老舊建筑管道系統(tǒng)偶有異響,均為正常老化現象。(表面規(guī)則)但這違背物理常識的滴水聲和異常的驟冷,正在宣告規(guī)則的邏輯謬誤!

    10

    鐘擺的催命

    傍晚時分,夕陽的最后一抹余暉被濃重的霧氣吞噬,莊園內徹底陷入一片化不開的鉛灰�?蛷d里那座巨大的古董落地鐘像一座沉默的怪獸,指針在玻璃罩后緩緩行走。

    鐺...鐺...鐺...是整點報時的前奏。

    然而,當鐘擺剛剛開始規(guī)律擺動時——

    鐺!鐺!鐺!鐺!鐺!

    它的聲音驟然變得狂暴而急促!鐘擺像發(fā)瘋的陀螺,甩動幅度大到極限,撞擊鐘壁的頻率瞬間飆升到原先的三倍以上!那巨大的銅舌如同癲狂的拳頭,狠狠砸在鐘壁上,發(fā)出震耳欲聾、幾乎要將人心臟震碎的狂暴轟鳴!整個鐘體都在劇烈顫抖!

    冰冷的規(guī)則瞬間鎖定江默!《指南》第7頁的燙金大字仿佛燃燒起來:重要提醒:若客廳鐘擺出現異常三倍速以上加速!此為安全警報!請即刻進入地下室防護間,鎖緊房門!保持絕對安靜!十分鐘內加速會自行停止�。ㄇ形鹜獬觯。�

    幾乎是同一時刻!樓梯轉角陰影斑駁的墻壁上,那些暗紅的、早已干涸凝固的血漬仿佛活了過來!它們扭曲、蠕動、融合,像無數細小的蚯蚓,極快地爬行匯聚成一行黏稠新鮮的、散發(fā)著腥臭氣味的警告:

    鐘聲狂響!它們(模糊不清)...在地下室!涌上來了!!死都別進地下室�。�!逃�。。�!

    轟!大腦一片空白!兩個完全矛盾的死亡指令,如同兩條毒蛇,死死纏繞住江默的脖頸!走廊盡頭,那個猙獰的裂口鏡影在瘋狂敲擊的鐘聲中瞬間變得凝實清晰,咧開的嘴角幾乎延伸至后腦,冰碴碰撞般的咯咯笑聲壓過鐘鳴,直刺腦海!地下室厚重的鐵門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似乎下一秒就要被未知的可怖存在從內部撞開!門把手詭異地高速旋轉起來,污濁腥臭的血絲如同汗水般從門縫里絲絲縷縷地滲出!

    規(guī)則全面沖突!死亡通牒已下!

    11

    卡死的齒輪

    時間在瘋狂的鐘擺節(jié)奏中被切割成鋒利的碎片!鏡影在眼前晃動,從樓梯上方向他撲來!地下室的死亡之門即將洞開!腎上腺素瞬間飆升到頂點!

    就在這不到一秒的生死抉擇間!江默在求生本能和頂級驗房師對建筑空間異常點的深刻認知下,強行捕捉到一個可能的漏洞!在通往客廳的走廊拐角處,厚重的護墻板邊緣存在一個極其細微的、違背標準建筑工藝的折角!那不是裝飾,更像是因為某種未知力量影響而形成的結構矛盾點!就像空間被粗暴地折疊過一次后留下的毛邊!

    沒有時間思考!鏡影的寒意已然籠罩半條走廊!江默猛地將手中那塊用于測量平整度的沉重鋁合金靠尺,狠狠掄起砸向那個折角點!哐!一聲悶響!木質護墻板在靠尺精準的力學點沖擊下,產生了一個微不可查的瞬間形變!幾乎在靠尺脫手的剎那,江默利用這極小的反作用力和借力點,身體猛地側傾,以一種近乎違背慣性的滑步——就像經驗豐富的礦工在狹窄礦道中的滑移逃生技術——沿著墻面形成的微小夾角,如同貼地疾射的箭矢,強行從狹窄的縫隙中滑射而出,直撲客廳中央那座發(fā)狂的青銅喪鐘!

    鐺!鐺!鐺!巨大的鐘體在眼前瘋狂震顫!銅舌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砸向鐘壁!刺骨的惡意和鏡影的利爪幾乎觸及后頸!

    江默眼中血絲爆裂,爆發(fā)出生命中最強力量!怒吼聲中,他布滿青筋的右手閃電般探出,繞過瘋狂擺動的銅舌,不顧一切地插入鐘擺與核心驅動齒輪之間狹窄致命的縫隙!

    咔嚓�。�

    骨骼碎裂的劇痛混合著齒輪鉸鏈的刺耳嘶鳴!

    鮮血如同泉涌,瞬間染紅了冰冷的黃銅齒輪!

    喀啦!��!一聲金屬疲勞達到極限的、令人牙酸的、撕心裂肺的呻吟聲中!飛速旋轉的驅動軸被卡死!狂暴的鐘擺如同被扼住喉嚨的猛獸,發(fā)出一聲不甘的嗡鳴,驟然僵直!恐怖的加速轟鳴聲戛然而止!

    死寂!突然降臨的死寂比之前的狂暴更令人心悸!

    身后傳來一聲飽含痛苦和無盡惡毒的無聲尖嘯!那個幾乎要觸碰到江默皮膚的裂口鏡影動作猛地一頓,形體瞬間變得虛幻模糊,如同信號不良的電視雪花!地下室門把手的旋轉也停了下來,滲出的血絲如同失去活力般凝滯。

    這一剎那的成功,付出一根手指變形折斷、血流如注的代價!但這血,成功驗證了核心邏輯的一點可能——矛盾的終點就是漏洞!真正的生機在規(guī)則之外!在敢于挑戰(zhàn)矛盾的勇氣之中!

    12

    燃燒的規(guī)則

    短暫的死寂只是更瘋狂爆發(fā)的序曲!

    噗嗤!

    被江默強行卡停的古董鐘表盤上,一行全新的血字如同惡瘡般瞬間鼓脹涌出,字跡猙獰:違反《指南》第7條

    安全協(xié)議!即刻清除!

    幾乎同時,手中那本一直貼身放置的《暮光莊園溫馨居住指南》變得滾燙!精美的封面和紙張瘋狂地翻卷、扭曲!一行行原本清晰的文字如同被無形的筆劃過,不斷被涂黑、修改、涂抹!空白頁面上自動滲出新的扭曲規(guī)則,下一秒又被新的內容覆蓋!仿佛有無數只癲狂的手在同時爭奪著書頁的主導權!

    墻壁、地板、天花板!無數道新舊交疊的血字如同有生命的藤蔓般瘋狂涌出、游走、覆蓋!它們彼此攻擊、謾罵、自相矛盾:

    清理壁爐!

    永不碰灰!

    躲進地下室!

    詛咒地下室!

    相信影像!

    毀滅所有倒影!

    跑!

    留下!

    整個暮光莊園的空間結構在劇烈震蕩、呻吟、變形!門外的走廊似乎拉長扭曲成了無限走廊!一扇扇門后景象瞬息萬變!現實的邏輯在崩壞!規(guī)則本身在自我吞噬、走向徹底的混亂和無序!

    一個凝實的、帶著冰霜寒氣、裂口幾乎貫穿整個頭顱的鏡影,在江默面前不足半米處瞬間顯形!那猙獰的笑容比任何血字都充滿了徹底的死亡宣告!冰寒刺骨的惡意幾乎凍結了他的骨髓!

    退無可退!身后是瘋狂流淌著自相矛盾血字、如同活物般蠕動的墻壁!

    被逼到墻角、滿手是血、承受著精神和物理雙重崩潰邊緣的江默,最后看了一眼墻壁上那些瘋狂搏斗的血字,又低頭看向手中那本瘋狂蠕動、不斷自毀的《指南》,一股壓抑了數十年的、面對無數兇宅積聚的磅礴戾氣混合著救子無望的瘋狂與對規(guī)則本身的極端蔑視,轟然爆發(fā)!

    他猛地揚起鮮血淋漓的左手,死死攥住胸口口袋里的《指南》,一把狠狠將它扯了出來!金屬封皮的邊角甚至刮破了胸口的布料!他嘴角咧開一個極致冰冷、近乎瘋狂、卻又帶著睥睨一切嘲諷的弧度,聲音不高,卻像利劍刺穿所有混亂:

    老子十七歲入行,從南到北,從高樓到古墓,整整驗了三百四十七座兇宅!比你們兇百倍、猛千倍的鬼東西,連老子一根頭發(fā)都叼不走!你們這群只會念歪經的玩意兒——

    他死死盯住眼前裂口的鏡影和整個扭曲的空間,一字一頓,充滿爆炸般的力量:

    算!老!幾!!

    13

    灰燼核心的咆哮

    嘶啦——�。�

    話音落下的瞬間!江默右手快如閃電地掏出了貼身攜帶的、驗房師標志性工具之一——那把噴射口極細、燃料經過特殊處理、瞬間可噴出超過1500℃藍白色烈焰的工業(yè)級驗房專用噴槍!

    沒有任何猶豫!拇指狠狠按下開關!

    轟——!!

    壓縮到極致的恐怖火焰發(fā)出小型噴射器般的嘶吼!熾白到刺眼的光束瞬間吞噬了那本在掌中瘋狂掙扎變形、發(fā)出無聲尖叫的《暮光莊園溫馨居住指南》!

    紙頁在無法想象的高溫下瞬間碳化、焦黑、扭曲膨脹!但更驚人的是,它在燃燒中爆發(fā)出的光!那不是火焰本身的紅色或黃色,而是一種如同信號彈炸開的、令人無法直視的、不正常的、仿佛能直接灼傷靈魂的慘白色烈光!

    光芒如同圣裁之劍,瞬間掃過整個混亂的大廳!那些流淌游走的血字觸碰到白光的邊緣,如同熱刀切牛油般瞬間焦化消失!那些扭曲變形的門框、墻壁在光線下暫時恢復了死板的靜止!那個近在咫尺、裂口獰笑的鏡影,身體瞬間汽化般劇烈扭曲,發(fā)出一陣無聲卻讓整個空間都在震顫的慘烈尖嘯,如接觸烈陽的雪片,飛快地消融、退散!

    嗚嗷嗷嗷——�。�!

    一聲無法形容的、充滿了痛苦、驚懼和滔天怒意的巨大咆哮,從客廳壁爐的最深處轟然炸響!整座巨大的石砌壁爐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轟然爆裂!漆黑的、帶著火星的冰冷灰燼如同壓抑了萬年的火山般噴薄而出!與漫天灰燼一同涌出的,是無數飛旋閃爍著詭異寒光的破碎鏡片!它們在空中呼嘯、碰撞、凝聚!

    所有的黑暗、灰燼、尖叫的鏡影碎片、尚未燒盡的規(guī)則殘片、甚至墻上殘留的血字,都如同被無形的漩渦吸引,瘋狂地匯聚向壁爐!

    一個難以用語言描述的龐大、流動、扭曲的東西在壁爐原本的位置上強行顯形!

    那是無數張痛苦、尖叫、哭泣、獰笑的面孔在破碎的鏡面中閃現又湮滅!是干涸發(fā)黑的灰燼凝成的流動觸須!是必須清理灰燼與永遠別碰爐灰的規(guī)則文字在空中扭結成實質的、會蠕動的詛咒鏈條!是兒童房里未盡的嬉笑與整棟宅邸死者的怨念在共鳴尖嘯!

    這是一切的源頭!這是規(guī)則污染的核心!純粹的惡念和冰冷的、混亂的規(guī)則力量如同實質的深海重壓,從四面八方狠狠擠壓而來!大廳的空氣凝固如鐵板!江默腳下的豪華拼接地板寸寸龜裂!他周身骨骼不堪重負地發(fā)出咯吱呻吟!心臟如同被冰凍后又被巨拳反復捶打!

    吼——!�。�

    那巨大的、混亂的核心聚合體發(fā)出混沌的咆哮,中心位置無數碎片、灰燼與扭曲文字再次瘋狂組合、拉伸,凝聚成一個模糊但巨大無比的人臉輪廓!那張人臉張開由無數玻璃碎片組成的、仿佛能吞噬星辰的巨口,一道混合了無數瀕死尖叫、非人嘶吼、語言邏輯徹底崩壞卻又充滿穿透力的精神沖擊波,轟入江默的靈魂深處:

    逆亂者...你...才是真正的...怪————物——!�。�

    14

    石質的錨點

    轟——�。�!

    怪物二字如同實質的詛咒枷鎖,狠狠纏繞在江默的靈魂之上!核心匯聚體那張由碎片和灰燼組成的人臉,裹挾著能夠碾碎靈魂的規(guī)則洪流,如同滅世的海嘯,狂暴地傾軋而下!空氣被徹底抽干,死亡的氣息濃郁到粘稠!

    灼熱的痛楚從右肩傳來!是那本《指南》在他掌中化為灰燼之前,最后的反抗還是噴槍噴出的、蘊含一絲人類抗爭意志和極端高溫的規(guī)則異端之火在核心的壓力下發(fā)出的呻吟

    就在這張恐怖人臉完全吞噬江默身影的前一剎!燃燒殆盡的手冊殘骸,那僅存的扭曲金屬封底邊緣,爆發(fā)出最后一絲微弱卻異常堅韌的、不規(guī)則的白色光��!這道光弧像是一把鋒利的梳子,短暫地撕開了核心聚合體外層最混亂、最粘稠的灰燼與殘片!

    致命的瞬間!江默那雙驗房師的眼睛迸射出穿透一切表象的光芒!在核心聚合體被火光短暫撕裂、即將被內部洶涌力量再次掩蓋的內里深處——那片如同巖漿般沸騰翻滾的、最深最黏稠的灰燼中心——死死嵌著一件東西!

    一塊不規(guī)則的、石質的、古舊斑駁的、仿佛從某個巨大物品上硬生生掰裂下來的鏡框殘片!它表面布滿難以辨認卻充滿不祥意味的扭曲刻痕符印!與閣樓遺言上提及的鏡框后面有…不謀而合!此刻,它正如同混亂海洋中唯一的燈塔,散發(fā)出黯淡卻穩(wěn)定的污穢光芒!仿佛就是這塊東西,強行將這片混沌的規(guī)則力量束縛在暮光莊園這個特定的場域之中!

    一切線索瞬間串聯!這就是束縛,亦是源頭!這殘片是物理層面的污染錨點,更是怪談核心最致命的命門!

    求生的意志與頂尖驗房師在極限壓力下對建筑結構弱點的精準判斷力完美融合!江默無視了傾瀉而來的混亂洪流,無視了骨骼的哀鳴!他用盡最后殘存的所有氣力和意志,怒吼一聲!那根被齒輪卡斷、血流如注的左手殘指,連同僅剩的幾根還算完好的手指,死死握住驗房錘堅固冰冷的合金錘柄!如同揮動一柄斬破混沌的圣劍,錘頭帶著無匹的決絕、精準無誤地狠狠砸向核心中心那片沸騰灰燼深處——

    那枚鑲嵌在混亂中央的、石質鏡框殘片正中心的核心符印!

    錘鋒過處,撕裂了污穢的空氣!

    砰————————�。�!

    15

    余燼的回響

    巨大到足以掀翻屋頂的爆炸聲并未響起。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沉悶到極致、仿佛由無數聲細微碎裂組合而成的、令人牙齦發(fā)酸心膽俱裂的破裂聲!如同千萬塊玻璃在瞬間被無形的力量壓成齏粉!

    那由規(guī)則、灰燼、殘影組成的混亂人臉核心,如同一個被戳破的氣球,又像是一座被抽掉了根基的沙塔!發(fā)出一聲飽含極致痛苦、難以置信與最終崩潰的無聲尖嚎(聲音沖擊波震得江默耳膜破裂出血)!

    狂暴的擠壓力量瞬間消散!混亂的核心投影像被強風吹散的劣質煙霧,瘋狂地瓦解、潰散!飛旋的碎片失去動力般簌簌落下!粘稠的灰燼失去束縛,如黑色的雪花在整個客廳空間彌漫飄落!墻壁上、地板上那些瘋狂搏斗、自行衍生又自行毀滅的血字,如同被橡皮擦粗暴抹去,瞬間褪色、消失!

    整座莊園的空間結構在劇烈地呻吟、振蕩!那些扭曲的走廊、變換的門窗景象如同接觸不良的屏幕般瘋狂閃爍!最終,伴隨著一陣沉悶的、類似巨型軸承卡死停止的巨大金屬摩擦聲,整個空間的異常震蕩如同被強行按下了暫停鍵——所有瘋狂的崩壞景象都凝固、凍結、停擺在一個扭曲的瞬間。

    死寂。

    比之前任何時刻都要深沉、都要沉重的死寂。

    窗外的濃霧劇烈翻涌、波動,仿佛有東西在痛苦掙扎,最終如同退潮般悄然無聲地散去,露出外面沉沉的、壓抑的夜色。月光艱難地透過不再扭曲的窗戶玻璃,灑落進來,照亮了滿地狼藉——碎裂的石塊、融化的金屬、焦黑的紙屑、冰冷的灰燼...

    江默如同耗盡全部力氣的機器,背靠著那扇布滿刮痕的沉重臥室門板,緩緩滑坐在地。驗房錘從他脫力的手中掉落,發(fā)出哐當一聲輕響,在死寂中異常清晰。右肩傳來灼傷的劇痛,左手的斷指血流如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大口大口地喘息,每一次吸氣都夾雜著喉頭的血腥氣和充斥整個空間的焦糊灰燼味。就在他沾滿血污、灰燼的皮靴旁,靜靜躺著那本《指南》唯一未被徹底焚毀的部分——兩塊被烈焰熔融、變形扭曲但仍能辨出輪廓的合金金屬封面和封底,邊緣殘留著撕扯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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