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我在她耳邊輕聲道:你眼盲心瞎,這雙眼留著也是擺設。
她的輪椅下突然漫開一灘腥臊的液體,整個人像觸電般劇烈抽搐起來。
后來聽說,某個深夜,陸家別墅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
傭人們撞開門時,只見她滿臉是血,手指還插在血肉模糊的眼眶里,她的眼徹底看不見了。
至于我
醫(yī)生們說我的被害妄想癥又加重了。
精神病院的鐵門再次為我敞開。
此后余生,我都再也出不去這所牢獄。
直到一切結束,我的父母始終沒有出現(xiàn)。
窗外的陽光透過鐵柵欄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影子,我數(shù)著那些光斑,就像數(shù)著這十年來流逝的每一天。
早在動手復仇前,我就為他們安排了新的身份新的城市,甚至新的面容。
那家整容醫(yī)院的醫(yī)生手藝很好,好到連我都認不出照片上那對笑容溫和的中年夫婦曾是我的父母。
他們如今帶著弟弟的骨灰盒,在某個陽光充沛的海邊小鎮(zhèn),或許正用陌生的名字,過著與我毫無瓜葛的人生。
這樣最好。我蜷縮在病床角落,指甲無意識地摳著床單上洗得發(fā)黃的線頭。
復仇的污穢不該沾染他們干凈的人生。
十年了。
精神病院的鐵窗銹跡斑斑,褐紅色的鐵屑時常落在窗臺上,像干涸的血跡。
陸錦瑤和林允澤的慘叫早已消散在時光里。
他們沒活多久,日復一日的傷痛折磨著他們,再加上陸家早已傾家蕩產(chǎn),根本沒有錢給他們醫(yī)治。
最后在垃圾堆里,痛苦的折磨中死去。
庭審后,我被鑒定為精神異常而免于死刑。
我日復一日地靜坐,像個被抽空靈魂的玩偶,連醫(yī)生都夸我是最省心的病人。
只有我知道,不是乖巧,而是靈魂早已隨著復仇的完成而灰飛煙滅。
直到那天。
哥哥!
一張稚嫩的小臉突然擠在欄桿間,鼻尖都壓得發(fā)紅。
我緩慢地轉動眼珠,看見一個約莫六七歲的小女孩,扎著兩個歪歪扭扭的小辮子,發(fā)繩上沾著櫻花瓣。
她踮著腳,努力把一顆水果糖塞進我嘴里,甜膩的橘子味瞬間在舌尖炸開。
外頭的櫻花都開啦!她眼睛亮得像星星,手指還沾著糖紙的金粉,媽媽說你小時候最愛吃這個......甜嗎
我僵硬的舌頭感受著那顆糖在口腔里慢慢融化。
十年沒嘗過甜味的味蕾像是被燙到般顫抖。
恍惚間,我仿佛又看見弟弟站在欄桿外面,從兜里掏出皺巴巴的糖紙:哥,給你吃。
那是他遇害前給我的最后一顆糖,也是這樣的橘子味。
我緩緩抬起枯瘦的手,替她擦掉臉頰沾到的鐵銹。
小女孩的發(fā)絲間落著幾片淡粉色的櫻花,讓我想起弟弟也是如這般,笑的櫻花般燦爛。
嘴里的糖,甜得讓人想哭。
鐵窗外,春風卷著櫻花瓣飄進來,落在小女孩的發(fā)梢。
她咯咯笑著,小手笨拙地想把花瓣別到我灰白的頭發(fā)上。
陽光透過花瓣在她臉上投下粉色的光暈,我突然發(fā)現(xiàn)她的酒窩和弟弟有幾分相似。
我伸手輕輕拂去花瓣,指尖觸到她溫暖的皮膚。
那種溫度讓我觸電般縮回手,我已經(jīng)太久沒有觸碰過活生生的人了。
小女孩卻主動抓住我的手指,軟軟的掌心貼著我的手指。
甜。我沙啞地開口,聲帶像是生銹的齒輪,十年來第一次發(fā)出聲音。
小女孩驚喜地睜大眼睛,而我握緊了她柔軟的小手。
窗外的櫻花樹在風中搖曳,粉白的花瓣紛紛揚揚,像是十年前那場未完成的告別終于有了續(xù)篇。
我想又有了活著的意義。
守護著她,直到春風老去,直到生命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