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她踩碎他的尊嚴(yán),卻癡迷他暗夜中的身影。
他是她腳下卑微的保鏢,任她羞辱折磨;
也是令她神魂顛倒的涂鴉之神,控訴她的帝國。
當(dāng)槍口抵住真相,黑客女王與街頭魅影被迫亮出底牌——
這場以恨為名的狩獵,終將燒出浴火重生的黎明。
1
跪下,我的保鏢
跪下。
兩個字,不輕不重,落在這間空曠到能聽見回聲的辦公室里。
我抬起頭,目光越過光潔的紅木辦公桌,落在那個女人身上。林溪月,林氏集團(tuán)的掌舵人。她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白色西裝,長發(fā)一絲不茍地盤在腦后,脖頸線條干凈利落。她也在看我,眼神像在評估一件沒有生命的資產(chǎn)。
身側(cè)的拳頭悄然握緊,指節(jié)的骨頭頂著皮膚,根根泛白。
我是蕭河,前狼牙特戰(zhàn)隊突擊手,代號幽靈。我的膝蓋,跪過蒼天大地,跪過為我擋子彈的兄弟。
從未向權(quán)勢低頭。
可今天,為了一個真相,它要落在這片能映出我影子的冰冷大理石上。
三個月前,我最好的兄弟陳鋒,從這棟大樓的頂層一躍而下。警方的結(jié)論是抑郁自殺,報告上說他挪用公款,不堪壓力。
我不信。
陳鋒是我見過意志最硬的兵,我們曾一起在槍林彈雨里匍匐,在絕望的沼澤里分食最后一塊餅干。他會死,但絕不會是這種死法。他的賬戶,也絕不會有一分不干凈的錢。
為了查清真相,我抹掉過往,偽造履歷,通過了堪稱羞辱的背景調(diào)查,成了她,林溪月的新任保鏢。
怎么林溪月的聲音再次響起,尾音里帶著一絲玩味,聽不懂人話
我松開拳頭,壓下心頭翻滾的血氣。
林總,保護(hù)您的安全是我的職責(zé)。我開口,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擦鞋,不在合同范圍內(nèi)。
合同她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從老板椅上站起身,踱步到我面前。香奈兒五號的味道混著一股冷意,壓迫而來。蕭河,你要搞清楚,從你踏進(jìn)這個門開始,你的職責(zé)就是服從。合同,是我隨時可以撕掉的廢紙。
她居高臨下地打量我,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我看了你的資料,孤兒,履歷干凈得像新的一樣,為了錢什么都肯做。你這種人,我見得多了。給你三秒鐘,自己想清楚。
她的高跟鞋尖,輕輕踢了踢我的小腿。
跪下,把鞋擦干凈。
陳鋒母親撕心裂肺的哭聲在耳邊回響,她抓著我的手,一遍遍地問:我兒子不是那樣的人,小河,你告訴我,他不是……
為了她,為了陳鋒,這點屈辱算什么。
我閉上眼,再睜開時,里面已經(jīng)什么都不剩。
是,林總。
我聽見自己用一種陌生的語調(diào)回答。
膝蓋骨砸在堅硬的大理石上,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聲音不大,卻震得我五臟六腑都錯了位。
我低下頭,視線里是她那雙纖塵不染的白色高跟鞋。我從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那是陳鋒妹妹送我的,上面用彩線繡著一只形態(tài)笨拙的鳳凰。
我曾用這雙手拆過炸彈,殺過敵人,如今卻要用它拂去一個女人鞋上的微塵。我甚至在想,這雙意大利定制的皮鞋,保養(yǎng)起來應(yīng)該用什么油,我這個力度會不會劃傷皮面。
戰(zhàn)術(shù)手冊里可沒教過這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能感覺到林溪月的目光始終停留在我彎下的脊梁上。
終于,鞋面上最后一絲灰塵也被拭去。
林總,可以了嗎我維持著跪姿,沒有抬頭。
滾吧。
得到這個字的瞬間,我立刻起身。動作流暢,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在轉(zhuǎn)身前,我將那方弄臟的手帕仔細(xì)疊好,臟污的那一面朝里,重新放回胸口的口袋。
關(guān)上門的那一刻,我似乎聽到身后傳來一聲極輕的呼吸,像嘆息,又不像。
不重要了。
走出林氏大廈,我混入街上的人潮。一個男人撞了我一下,嘴里罵罵咧咧地走了。我沒理他,只是整理了一下西裝的領(lǐng)口。
從今天起,我就是蕭河,一名保鏢。
只是,獵人披上羊皮,也依然是獵人。
林溪月,這場狩獵,你已經(jīng)讓我先亮出了底牌。現(xiàn)在,輪到你了。
2
夜色下的魅影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林溪月沒有再找我。我待在別墅一樓的保鏢休息室,這里只有一張床,一個柜子,還有一個正對著走廊的監(jiān)控。
她還在試探,在觀察。
晚上十點整,監(jiān)控攝像頭的紅點準(zhǔn)時熄滅。三秒,設(shè)備每日自檢重啟的固定程序。
就是現(xiàn)在。
我整個人如貍貓般躥起,動作沒有半分拖泥帶水,悄無聲息地從窗戶翻了出去,融入別墅外的黑暗。十五分鐘后,我出現(xiàn)在城西的廢棄工業(yè)區(qū)。
這里是城市的傷疤,到處都是殘垣斷壁和生銹的鋼鐵骨架�?諝庵袕浡F銹和塵土的味道,這股味道,卻讓我感到久違的自由。
我從背包里拿出幾罐噴漆,走到一堵巨大的水泥墻前。
白天,我是蕭河,林溪月腳邊的保鏢。
夜晚,我才是魅影。
一個在世界各大城市留下印記,卻無人見過真面目的街頭涂鴉藝術(shù)家。這是我從軍隊退役后唯一的精神寄托,也是我宣泄所有情緒的出口。
唰——
黑色的噴漆在墻上劃出第一道線條,那是我壓抑了一整天的怒火。
沒有草稿,沒有構(gòu)思。所有的憤怒、悲傷、屈辱,以及對陳鋒的思念,都化作了指尖的沖動。
一棟正在傾斜的摩天大樓,象征著搖搖欲墜的林氏集團(tuán)。大樓頂端,一個西裝革履的魔鬼,正獰笑著將一個渺小的人影推下。人影在墜落中,身體化作無數(shù)破碎的金色齒輪,散落一地。廢墟的陰影里,一雙雙貪婪的手,正瘋狂搶奪那些齒輪。
畫面的最下方,我用猩紅色的噴漆,畫上一只浴火的鳳凰。它低著頭,眼神悲愴,一滴眼淚落在地面,綻開成一朵血色的蓮花。
這是我的簽名,也是給陳鋒的祭奠。
我曾告訴他,我們這樣的人就像鳳凰,總要在烈火中才能看到希望。
可他的火,燃盡了自己,卻沒能燒出一個黎明。
陳鋒,兄弟,你看到了嗎我對著空曠的廢墟低語,你的仇,我會報。你的清白,我會找回來。
完成畫作,我將所有情緒都留在這面墻上,再次變回那個沉默寡言的保鏢蕭河,悄無聲息地潛回別墅。
第二天,我照常站在林溪月辦公室外。
她一整天都心神不寧,幾次把我叫進(jìn)去,卻只是讓我給她換一杯已經(jīng)涼透的咖啡,或是調(diào)整一下百葉窗的角度。她什么都不說,只是在我做事時,用那雙銳利的眼睛盯著我,仿佛要在我身上剜出個洞來。
她在等。
傍晚,她的助理高跟著地,噠噠噠地快步走了進(jìn)來,臉上混雜著激動與緊張,遞上一個平板電腦。
林總,您看!‘魅影’又出新作了,就在城西!消息剛在藝術(shù)品交易網(wǎng)站‘Art’上爆出來,現(xiàn)在整個圈子都炸了!
林溪月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間的停滯。
她接過平板,屏幕上正是我昨晚的作品。她死死地盯著那幅畫,目光從傾倒的大樓,到墜落的人影,最后,定格在那只浴火的鳳凰上。
我站在她身后,透過辦公室巨大的落地窗玻璃,清晰地看到她眼中閃過的震撼,隨即是更深沉的、我無法理解的復(fù)雜情緒。
他……終于又出現(xiàn)了。她像是自言自語,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她滑動屏幕,將畫面不斷放大,仔細(xì)研究著每一個細(xì)節(jié)。當(dāng)她看到那只鳳凰時,手指下意識地在屏幕上摩挲著那個標(biāo)記。
鳳凰……她喃喃道,還是那個標(biāo)記。
那一刻,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做好了應(yīng)對一切突發(fā)狀況的準(zhǔn)備。
然而,她只是沉默了許久,抬頭對助理說:把這張照片打印出來,最高清的版本。另外,通知網(wǎng)站,這面墻,我出資保護(hù)起來,任何人不準(zhǔn)破壞。
助理愣住了:林總,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不夠清楚嗎林溪月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查一下那面墻所屬的地塊和產(chǎn)權(quán),能買就買下來。買不下來,就想辦法長期租賃。總之,這幅畫不能有任何損傷。
是,林總。助理被她強(qiáng)大的氣場震懾,不敢再多問,連忙退了出去。
辦公室里再次陷入死寂。
林溪月沒有再看我,只是反復(fù)地看著那張照片,眼神里有癡迷,有悲傷,還有一種……深深的孤獨。
她竟然是魅影的粉絲
這個發(fā)現(xiàn)讓我感到荒謬,又覺得無比諷刺。
她欣賞著我控訴她的畫作,癡迷于我復(fù)仇的宣言。她甚至不惜重金,要為我的罪證建一座保護(hù)罩。
她根本不知道,她追逐的那個神秘的魅影,此刻就站在她的身后,像個物件一樣,隨時等待著她的下一個命令。
3
畫前的靈魂共鳴
接下來的幾天,林溪月對我的刁難到了一個新高度。
她不再滿足于重煮咖啡或者撿文件。昨天,她讓我花了整整一個下午,將她衣帽間里上千雙高跟鞋按品牌、年份、顏色和鞋跟高度重新分類,并制作成一份精美的紙質(zhì)圖冊。我做完后,她只翻了兩頁,就說品味過時,讓管家全部處理掉。
我面無表情地接受了這一切。她越是如此,就越說明她內(nèi)心的焦躁。她需要用這種近乎荒唐的方式,來反復(fù)確認(rèn)我只是一個沒有底線的工具。
這正是我需要的。
今天下午,她讓我清洗她那輛勞斯萊斯幻影。巨大的車庫里只有我一個人,機(jī)會來了。高壓水槍的轟鳴聲是最好的掩護(hù),我用眼角的余光確認(rèn)每一個監(jiān)控探頭的轉(zhuǎn)動角度和時間差。
進(jìn)入車內(nèi)擦拭時,我用身體和一塊鹿皮巾擋住了所有可能的視線。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那枚軍用級別的竊聽器被我用特殊膠體,分毫不差地粘在了駕駛座下方金屬支架的凹槽里。那里是清潔的死角,絕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
做完這一切,我擦掉額頭的汗,心跳恢復(fù)了平穩(wěn)。從現(xiàn)在開始,她的堡壘,為我開了一道門。
傍晚,我將一塵不染的車鑰匙交還給她。她接過,指尖卻沒立刻松開,反而輕輕敲了敲我的手背。
備車,去城西工業(yè)區(qū)。
我的心臟猛地一縮。
城西工業(yè)區(qū)她發(fā)現(xiàn)了什么還是我的安裝過程出了紕漏
我不敢多問,沉默著發(fā)動汽車。車內(nèi)安靜得可怕,只有空調(diào)系統(tǒng)發(fā)出微弱的送風(fēng)聲。我從后視鏡里,看到林溪月一直望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緊握著手機(jī)的指節(jié)卻有些發(fā)白。
車子在廢棄的工業(yè)區(qū)外停下。
你在這里等著。她丟下這句話,獨自下車,高跟鞋踩在碎石路上,發(fā)出清脆又孤單的響聲,徑直向那片廢墟深處走去。
我立刻戴上微型耳機(jī),連接了竊聽器。信號瞬間接通,傳來的卻是空曠的風(fēng)聲和她越來越遠(yuǎn)的腳步聲。
不能等。
我解開安全帶,推門下車的動作一氣呵成,沒有發(fā)出半點多余的聲響。憑借在戰(zhàn)場上練就的潛行技巧,我在斷壁殘垣間穿梭,腳步落在碎石和塵土上,輕得像貓。
很快,我看到了她。
她就站在我畫的那堵墻前面。
夕陽的余暉把她的影子拉得細(xì)長,她就那么站著,微微仰頭,一動不動地看著那幅巨大的涂鴉。
我縮在一根斷裂的水泥柱后,心臟幾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我設(shè)想了無數(shù)種可能:她會暴怒,會立刻打電話叫人來砸了這面墻,會報警,甚至?xí)D(zhuǎn)身發(fā)現(xiàn)我,然后用槍指著我的頭。
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她沒有憤怒,沒有破壞,甚至沒有流露出被挑釁的跡象。
她只是看著,眼神里透出的情緒,是我從未在她臉上見過的東西。那不是悲傷,也不是共鳴,而是一種……辨認(rèn)。仿佛在確認(rèn)一件丟失了很久,又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的東西。
風(fēng)吹起她的一縷頭發(fā),拂過她蒼白的臉。我看見她慢慢抬起手,似乎想觸摸那面冰冷的墻壁,卻在半空中停住了,手指微微顫抖。
然后,她拿出手機(jī),對著那幅畫,拍了一張照片。
就在這時,耳機(jī)里傳來一句低語,那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含的顫抖,讓我全身的血液都涼了半截。
她說:只有你……才懂我靈魂的顏色。
我僵在原地。
我看著那個在商界翻云覆雨、冷酷無情的女人,此刻卻像一個迷路的孩子,在一幅控訴她的畫前,說出了這樣的話。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說的你,是指魅影,還是指我不可能,她不可能知道我的身份。那她為什么會說出這種話難道陳鋒的死,真的另有隱情難道她和我一樣,也被困在這個叫林氏的地方
無數(shù)個念頭在腦中沖撞,幾乎要把我的頭顱撕裂。
我看著她轉(zhuǎn)過身,抬手飛快地在眼角抹了一下,那副冰冷的面具重新回到臉上,邁著堅定的步伐向車子走來。
我立刻悄無聲息地退回車?yán)�,關(guān)上門,坐得筆直,仿佛從未離開過。
她上車后,一言不發(fā)。
車子啟動,駛離這片廢墟。我通過后視鏡,看著那面墻在視野中越來越小,心里的世界卻已天翻地覆。
林溪月,你到底是誰
我們之間,是獵人與獵物,還是……困在同一片深海里的兩條魚
竊聽器里再沒傳來任何聲音,只有她平穩(wěn)卻略顯沉重的呼吸。但我清楚,從這一刻起,我的復(fù)仇,出現(xiàn)了一條無法預(yù)測的航道。
4
遺失的噴漆罐
自從那次廢墟之行后,林溪月對我的折磨變本加厲,監(jiān)控也達(dá)到了令人發(fā)指的程度。
別墅里的攝像頭從四個增加到了十二個,連廚房的水槽上方都裝了一個。我的手機(jī)被收走,出入別墅的時間被嚴(yán)格限制,精確到分鐘。她像個耐心的獵人,不動聲色地收緊了網(wǎng),觀察著網(wǎng)里的我,等待我露出破綻。
我明白,她對我產(chǎn)生了更深的懷疑。那幅畫,那句靈魂的共鳴,讓她在我這個普通的保鏢身上,嗅到了異類的氣息。
她越是這樣,我越是動彈不得。我已經(jīng)半個多月沒有以魅影的身份出現(xiàn)了。胸口像是堵著一塊石頭,壓抑又焦躁。
轉(zhuǎn)機(jī),來自竊聽器里的一段對話。
那天深夜,我正戴著耳機(jī)監(jiān)聽她書房的動靜,準(zhǔn)備結(jié)束這無聊的一天。忽然,我聽到了她的聲音,通過微弱的電流傳來。
她正在打電話。
價格不是問題,我要他為我畫一幅畫,就一幅。她的聲音很平靜,但平靜之下是翻涌的暗流,九位數(shù),不夠就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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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在勸說什么。
我不要他的身份,我只要他的畫。林溪月打斷了對方,告訴他,無論什么主題,什么代價,我都可以接受。找到他,這是命令。
這個女人,真是個矛盾的瘋子。
她一邊將現(xiàn)實中的我踩在腳下,一邊又像個最虔誠的信徒,不惜代價地追逐著虛幻的我。這種極致的撕裂感,讓我對她的看法愈發(fā)復(fù)雜。
復(fù)仇的計劃陷入了僵局,我被死死困住。
真正的轉(zhuǎn)機(jī),出現(xiàn)在幾天后的一場商業(yè)酒會上。
作為貼身保鏢,我必須寸步不離地跟著她。酒會現(xiàn)場觥籌交錯,衣香鬢影,每個人都戴著精致的面具,空氣里彌漫著香水和謊言的味道。
林溪月一出現(xiàn),就成了全場的焦點。自然,也引來了不懷好意的目光。
張揚,宏遠(yuǎn)集團(tuán)的太子爺,也是林溪-月在生意場上的死對頭。他端著酒杯,腳步虛浮地走了過來,一張臉因為酒精和縱欲顯得有些浮腫。
喲,這不是林總嗎今天怎么有空來這種地方我還以為你這種冷得像冰塊的女人,只適合待在辦公室里對著報表發(fā)情呢。張揚的語氣輕浮又惡劣。
林溪月眼皮都沒抬一下:張總,管好你的嘴。
別這么冷淡嘛。張揚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毫不掩飾其中的鄙夷,又換保鏢了林總的保鏢,真是個高危職業(yè)。不知道這位能撐多久
他意有所指,在場的人都想起了死在車禍里的陳鋒。
我的下頜線瞬間繃緊,一股戾氣從心底直沖頭頂。就在我準(zhǔn)備上前一步,用行動教他怎么說話時,林溪月卻突然伸出手,攔在了我的身前。
她的動作很輕,纖細(xì)的手指帶著涼意,搭在我的小臂上,力道卻不容置疑。
我的保鏢,輪不到你來評價。她冷冷地看著張揚。
哈哈,林總還真是護(hù)短。張揚被駁了面子,惱羞成怒,竟然伸出手,想去拍林溪月的臉,就是不知道,你的保鏢,能不能護(hù)得住你
他油膩的手還沒碰到林溪月,就被她側(cè)身躲開。緊接著,林溪月端起手邊的紅酒杯,手腕一揚,將整杯酒,從張揚的頭頂淋了下去。
動作干脆利落,沒有一絲猶豫。
全場嘩然,音樂都停了。
猩紅的酒液順著張揚打了發(fā)蠟的頭發(fā)流下,劃過他錯愕的臉,染紅了他昂貴的白色西裝。他整個人都愣住了,狼狽得像一只落湯雞。
你!張揚勃然大怒,五官扭曲。
滾。林溪月只說了一個字,眼神里的寒意,幾乎能把人凍成冰雕。
張揚在眾人看好戲的目光中,最終還是沒敢動手,咬牙切齒地擠出了人群。
一場風(fēng)波看似平息,我心里卻警鈴大作。林溪月剛才攔住我的那個動作,看似是保護(hù),更像是一種測試。她在測試我在她受到直接挑釁時的反應(yīng)。我剛才的反應(yīng),顯然沒讓她滿意。
回程的車上,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車子開到一半,林溪月突然讓司機(jī)停車。
你,下去。她對我說道,聲音里充滿了無名的怒火。
林總我不解。
你聾了我讓你下去!她幾乎是吼了出來,剛才為什么不動你就眼睜睜看著我被羞辱我養(yǎng)你這條狗是干什么吃的!廢物!
她的憤怒來得莫名其妙,甚至有些歇斯底里。
我知道她在發(fā)泄,發(fā)泄對張揚的憤怒,也發(fā)泄對我這個不合格保鏢的失望。
我沒有辯解,沉默地打開車門,下了車。
這里是郊區(qū),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勞斯萊斯像一道黑色的閃電,絕塵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將我一個人丟在了路邊。
冷風(fēng)吹過,我緊了緊衣領(lǐng),準(zhǔn)備步行回去。
然而,就在我習(xí)慣性地摸向口袋,想拿根煙的時候,我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我隨身攜帶的一個特制的小型噴漆罐,不見了。
那個噴漆罐里裝的是我為魅影鳳凰標(biāo)記特調(diào)的猩紅色顏料,市面上絕無僅有。為了方便在黑暗中識別,我在罐身底部,用針尖刻下了一個極小、極隱蔽的鳳凰雛形。
我仔細(xì)回想,今天我一直穿著這件西裝,唯一有可能掉落的地方……就是剛才在車上!
在我下車的時候,它很可能從我西裝內(nèi)側(cè)的口袋里滑了出去,掉在了車子的座位縫隙里。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林溪月本來就對我疑心重重,如果她發(fā)現(xiàn)了那個噴漆罐,發(fā)現(xiàn)了那個鳳凰標(biāo)記……
我不敢再想下去。后果比暴露身份更可怕。以她的偏執(zhí),她會把我當(dāng)成一件私有物品,一個會畫畫的囚犯,徹底鎖起來。
我立刻朝著別墅的方向狂奔起來。今晚,我必須在她發(fā)現(xiàn)它之前,把東西拿回來!
夜色深沉,前方的道路,仿佛通向一個巨大的、為我準(zhǔn)備好的陷阱。
5
槍口下的對峙
我用盡全力在黑夜中狂奔,肺部灼痛,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城市的燈火在遠(yuǎn)處連成一片模糊的光暈,而我所在的這條路,只有吞噬一切的黑暗。
回到別墅,已經(jīng)是一個小時后。
用備用鑰匙開門,指尖冰涼。別墅里一片死寂,燈火通明得有些刺眼,卻空無一人。這種刻意營造的明亮,比黑暗更讓人心悸。
空氣里有她慣用的香水味,很淡,還混著一絲陌生的、屬于火藥的金屬氣息。
不祥的預(yù)感攫住了我的心臟。
我放輕腳步,一步步走向二樓的主臥。她的房間門虛掩著,柔和的燈光從門縫里透出來,像一個溫柔的陷阱。
我推開門。
林溪月就坐在沙發(fā)上。她沒穿平時的職業(yè)套裝,換了一身絲質(zhì)的睡袍,長發(fā)隨意披散,慵懶的姿態(tài)下是蓄勢待發(fā)的緊繃。
她手中握著一把黑色的瓦爾特PPK手槍。
那黑洞洞的槍口,正不偏不倚地,對準(zhǔn)我的眉心。她握槍的姿勢很穩(wěn),食指就扣在扳機(jī)上,顯然不是第一次摸這種東西。
而在她身前的茶幾上,赫然放著那個我遺失的、猩紅色的噴漆罐。
我的瞳孔驟然收縮。
最壞的情況,還是發(fā)生了。
回來了她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喜怒。平靜之下,是足以吞噬一切的風(fēng)暴。
我站在門口,沒有動,大腦在飛速運轉(zhuǎn)。任何一絲多余的動作,都可能讓她的手指壓下去。
林總,這是什么意思我強(qiáng)迫自己開口,聲音嘶啞得厲害。
什么意思她輕笑,用槍口朝茶幾上的噴漆罐點了點,發(fā)出清脆的嗒一聲,這個,是你的東西吧
沉默。否認(rèn)已經(jīng)沒有意義。
蕭河,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是誰她的眼神變得無比銳利,要將我從里到外徹底剖開,或者,我該叫你……‘魅影’
魅影兩個字出口,我感覺周圍的空氣都凝固了。這個代號,是埋在我骨血里的秘密,此刻卻被她輕飄飄地說了出來。
完了。
不,還沒完。她沒立刻開槍,說明她要的不是我的命,至少現(xiàn)在不是。她想知道些什么。
我必須賭一把。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我搖頭,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只有困惑和恐懼,我……我只是‘魅影’的一個模仿者。
模仿者她挑了挑眉,似乎對這個答案很感興趣。
是。我組織著一個半真半假的謊言,我很崇拜‘魅影’,他是我的偶像。我研究他所有的作品,模仿他的風(fēng)格,也模仿他的簽名。
我指了指那個噴漆罐:這個,只是我的一個涂鴉工具。我沒想到會掉在您車上,給您帶來這么大的誤會。
這個謊言聽起來漏洞百出,但又合情合理。一個狂熱的粉絲,做出任何事情都不奇怪。這也能解釋我那份干凈得過分的履歷,因為我把所有時間都花在了這些不務(wù)正業(yè)的事情上。
林溪月盯著我,眼神里是毫不掩飾的審視與評估。
槍口依舊穩(wěn)穩(wěn)地對著我。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的后背已經(jīng)被冷汗浸透。每一秒,我都在計算子彈從槍口到我眉心的距離和時間。
許久,她把槍放下了,隨手?jǐn)R在茶幾上,發(fā)出一聲沉悶的碰撞聲。
模仿者她重復(fù)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嘲諷,你的模仿,倒是很到位。
我心里一松,知道自己暫時賭贏了。
把你的東西拿走。她指了指噴漆罐,從今天起,我不希望再看到云城出現(xiàn)任何拙劣的模仿品。否則,下一次,這顆子彈會穿過你的腦袋。
是,林總。我走上前,拿起噴漆罐,入手冰涼。
出去。
我轉(zhuǎn)身離開,走到門口時,她又突然開口。
過幾天,我要去參加一場公海上的拍賣會。你,跟我一起去。
我腳步一頓,沒有回頭:是。
走出房間,關(guān)上門,我靠在冰冷的墻壁上,大口地喘著氣。剛才那短短幾分鐘,比我在戰(zhàn)場上拆除任何一顆炸彈都驚心動魄。
雖然暫時蒙混過關(guān),但她對我的懷疑,已經(jīng)達(dá)到了頂點。帶我去公海真是個不錯的主意。
公海,一個脫離了所有國家法律管轄的地方,一個最容易讓一個人意外消失的地方。
她想在那里,徹底解決我。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這對我來說,同樣是一個機(jī)會。在陸地上,我被她的監(jiān)控牢牢困住。而到了公海,那艘游輪,既可能是我的墳?zāi)�,也可能是我擺脫監(jiān)控、引蛇出洞的唯一舞臺。
林溪月,這場游戲,才剛剛開始。
6
公海絕境
三天后,一艘名為海洋之心的白色豪華游輪,緩緩駛離了港口,向著蔚藍(lán)色的公海深處駛?cè)ァ?br />
我穿著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戴著墨鏡和通訊耳機(jī),像一尊沒有感情的雕像,站在林溪月身后。
游輪上匯集了來自世界各地的富豪、名流。每個人都衣著光鮮,舉止優(yōu)雅,空氣中彌漫著高級香水、雪茄和金錢混合的味道。
林溪月的目的很明確,是這次拍賣會的壓軸拍品——一顆名為深海之淚的藍(lán)寶石。
但我知道,這顆寶石只是一個幌子。她真正的目的,是在這個信號屏蔽、法律失效的地方,逼我露出獠牙,或者,讓我永遠(yuǎn)沉入深海。
游輪進(jìn)入公海,手機(jī)信號徹底消失。我能感覺到,幾道隱晦的目光,一直有意無意地落在我身上。那是林溪月安排的其他人手,他們偽裝成服務(wù)生或賓客,將我團(tuán)團(tuán)包圍。
我成了籠中之鳥。
拍賣會正式開始。
林溪月坐在第一排,神情淡漠,對前面的古董字畫毫無興趣。直到深海之淚被端上臺,她才抬了抬眼皮。
與她競價的,正是那個在酒會上被她羞辱過的張揚。他翹著二郎腿,每一次加價,都刻意扭頭看向我們這邊,臉上掛著毫不掩飾的挑釁。
一億。林溪月的聲音平靜無波。
一億一千萬。張揚得意地對身邊的女伴揚了揚下巴。
兩億。林溪月甚至沒有舉牌,只是淡淡地報出數(shù)字。
全場一片抽泣聲。張揚的臉色瞬間從漲紅變得鐵青,最終悻悻地放下了號牌,嘴里不干不凈地罵了一句。
幼稚的男人,用金錢來宣泄情緒。而她,則用他的幼稚來點燃引線。
成交!
拍賣師一錘定音。
林溪月成功拍下了寶石,臉上卻沒有絲毫喜悅。她端起酒杯,輕輕晃動著,目光透過酒紅色的液體,若有所思地看著臺上的某個方向。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卻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
就在這時——
啪!
整個拍賣大廳的燈光,瞬間全部熄滅。
現(xiàn)場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恐慌的尖叫聲炸開鍋。
來了。
我?guī)缀踉跓魷绲乃查g就做出反應(yīng),左手閃電般探出,一把將身邊的林溪月拽到身后,右手已經(jīng)摸向腰后。
別動!待在我身后!我用不容置疑的語氣低吼道。
黑暗中,我能清晰地聽到她驟然急促的呼吸聲,她抓著我手臂的手指冰涼,卻異常順從,沒有掙扎。
啊——!
救命��!
尖叫聲、桌椅被撞翻的聲音、還有……幾聲被消音器處理過的,沉悶的槍聲,混雜在一起,讓整個大廳變成了修羅場。
這不是普通的停電,這是有預(yù)謀的襲擊。
蕭河……林溪月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帶著一絲顫抖。
閉嘴!我打斷了她�,F(xiàn)在不是說話的時候。
我的耳朵像雷達(dá)一樣,捕捉著黑暗中的每一個聲音。至少有七八個訓(xùn)練有素的腳步聲,正呈包圍之勢,向我們這個方向迅速靠近。
他們的目標(biāo),是林溪
月,或者說,是她剛剛拍下的那顆深海之淚。
跟我走!我拉著她的手,憑借著記憶和對聲音的判斷,向著大廳側(cè)面的緊急出口移動。
黑暗,對我來說,從來不是障礙,而是最好的掩護(hù)。
砰!
一顆子彈擦著我的耳廓飛過,打在身后的墻壁上,碎屑濺到了我的脖子上。
他們有夜視儀。
情況比我想象的更糟。
我立刻將林溪月按在一張翻倒的桌子后面,松開她的手,自己則像獵豹一樣,猛地竄了出去,迎向離我們最近的那個黑影。
那人顯然沒料到在絕對的黑暗中,還會有人敢主動出擊。他只來得及發(fā)出一聲短促的悶哼,就被我一記手刀砍在脖頸,無聲地倒了下去。
我順手奪過他手中的槍和夜視儀,戴在了自己頭上。
世界瞬間變成了詭異的綠色。
視野中,七八個手持武器的蒙面人,正端著槍,小心翼翼地向我們逼近。
而在另一邊,我看到了張揚,他正被兩個手下護(hù)著,臉上帶著一絲獰笑,對著手下做著手勢。看來有錢真的會燒壞腦子,雇了幾個拿槍的打手,就敢在公海玩黑吃黑。
找到她!死活不論!寶石必須拿到手!張揚壓低聲音下令道。
我冷笑一聲,舉起了手中的槍。
你們這些在溫室里玩弄權(quán)術(shù)的商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黑暗。
今晚,就讓你們見識一下,來自地獄的幽靈。
我沒有選擇直接開火,而是利用復(fù)雜的地形,開始了單方面的獵殺。左前方,一人正貼著墻角探頭。我沒有開槍,而是從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幣,屈指一彈。硬幣撞在遠(yuǎn)處的金屬餐車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那人本能地調(diào)轉(zhuǎn)槍口,側(cè)頸完全暴露。
砰。
又一個。
恐慌,開始在剩下的襲擊者中蔓延。
他在哪兒
看不見!他像個鬼一樣!
就在這時,大廳的應(yīng)急燈,突然滋啦一聲,亮了起來。
昏暗的紅光,照亮了整個大廳。
也照亮了,站在一地倒下的襲擊者中間,手持槍械,渾身散發(fā)著凜冽殺氣的我。
張揚臉上的獰笑還未完全褪去,就已凝固成一個滑稽的表情,嘴巴半張,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
林溪月從桌子后面站了起來,當(dāng)她看清眼前的一切時,整個人都呆住了。
她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震驚和不可思議。那個在她面前卑躬屈膝、任由她羞辱的保鏢,此刻,卻像一尊殺神,屹立在尸體與鮮血之中。
她的視線,像探照燈一樣,一寸寸掃過地上的尸體,最后,定格在我手中的槍上,再緩緩上移,對上我的眼睛。
我們的目光,在空中交匯。
我知道,我的身份,再也藏不住了。
7
雙重身份的攤牌
應(yīng)急燈投下深紅色的光,將狼藉的拍賣大廳染上一層不祥的顏色。
活下來的人蜷縮在角落瑟瑟發(fā)抖,而我和林溪月,以及不遠(yuǎn)處的張揚,形成了對峙。
張揚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死死地盯著我,眼神里的怨毒幾乎要溢出來。他大概把這輩子能想到的惡毒詞匯都在腦子里罵了一遍。
你到底是誰他的聲音有些發(fā)抖,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怕的。
我懶得回答。
林溪月也沒說話,只是看著我。她的眼神很復(fù)雜,有審視,有困惑,但更多的是一種找到了同類的探究。
好,很好。張揚忽然笑了,只是笑意不達(dá)眼底,林溪月,算你厲害,身邊還藏著這種貨色。
他拍了拍手,陰影里又走出十幾個槍手,黑洞洞的槍口從四面八方對準(zhǔn)了我們。大廳里幸存的賓客發(fā)出壓抑的尖叫,更深地縮進(jìn)了角落。
高手張揚的音量提了起來,底氣似乎又足了,他能擋幾顆子彈今天你們兩個,都得死在這兒!
他的目光轉(zhuǎn)向林溪月,滿是貪婪,把‘深海之淚’交出來。再跪下求我,我或許讓你死得好看一點。
林溪月面無表情,甚至沒分給張揚一個眼神。她向前一步,站到了我的身側(cè)。這個動作,無聲地表明了她的立場。
蕭河。她輕聲開口,聲音不大,卻很清晰,我一直以為,你只是個拙劣的模仿者。是我看走眼了。
我心里一動。她知道了。
不過,現(xiàn)在不重要了。她的目光終于落回張揚身上,重要的是,我們現(xiàn)在在一條船上。
一條船張揚狂笑起來,林溪月,你腦子壞掉了這艘船是我的!我安的炸藥足夠把這里送進(jìn)海底!遙控器,在我手上!
他揚了揚手里的黑色遙控器,上面的紅色指示燈一閃一閃。角落里傳來絕望的哭泣聲。
林溪月卻笑了。那笑容里沒有半分緊張,反而帶著點看傻子一樣的憐憫。
哦她拖長了音調(diào),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中,慢條斯理地從晚宴手包里拿東西。
張揚抱著臂膀看她表演:怎么,想補(bǔ)個妝再上路
林溪月沒理他,拿出來的不是口紅,而是一臺薄得像卡片一樣的微型電腦。她纖長的手指在小屏幕上飛快地跳動,快得只留下一片虛影。一行行綠色代碼在屏幕上瘋狂滾動。
整個大廳安靜得可怕,只剩下她敲擊屏幕的清脆聲響,富有節(jié)奏,像是在演奏什么。
張揚的笑容僵在臉上。你……你在搞什么鬼
林溪月頭也不抬。幾秒后,她的手指停下,抬起頭,嘴角勾起一個弧度。
你在找這個
她把屏幕轉(zhuǎn)向張揚。上面是一個炸彈的結(jié)構(gòu)圖,旁邊的控制權(quán)限標(biāo)識,剛剛由紅轉(zhuǎn)綠。
幾乎是同時,張揚手里的遙控器嘀的一聲,指示燈滅了。
不可能!張揚臉色煞白,失聲尖叫,這套系統(tǒng)是‘夜梟’團(tuán)隊做的!世界頂尖!你怎么可能……
頂尖林溪月輕笑出聲,滿是嘲諷,你說的是‘夜梟’哦,我想起來了,他們老大幾年前還求我教他怎么寫防火墻腳本來著。看來是沒學(xué)好啊。
她抬起眼,目光掃過全場,最后定在張揚身上,一字一句,聲音不大,卻震得人耳膜發(fā)麻。
他們沒告訴你嗎在這個世界里,神,只有一個。
我,‘月神’。
我腦子里嗡的一聲。月神。那個盤踞在黑客排行榜頂端,如同都市傳說一樣的存在。
竟然是她。林溪-月。
我瞬間想通了很多事。她對魅影的執(zhí)著,她那種與生俱來的掌控欲和高傲,甚至她那份不近人情的冷漠。原來如此。我們都在用一個身份,掩蓋另一個自己。
拖住他們。林溪月的聲音把我拉回現(xiàn)實,她的手指又開始在屏幕上飛舞,三十秒。我要這艘船的控制權(quán),順便叫海警來收尸。
我看向她,她也正好抬頭看我。
這一眼,什么都不用說了。偽裝、試探、猜忌,都散了。我們都看到了面具下,對方的真實面目。
好。
我點頭,拉了一下槍栓,清脆的金屬聲讓騷動的匪徒們安靜了一瞬。我轉(zhuǎn)過身,迎上他們驚疑不定的目光,活動了一下手腕。
三十秒太長了。
8
智與力的協(xié)奏
殺了他!給我殺了他!
張揚發(fā)出歇斯底里的咆哮,命令手下朝我沖來。
槍聲驟然密集,震耳欲聾。這一次,不再是單方面的壓制,而是正面的火力碰撞。
灼熱的彈頭撕裂空氣,在我身側(cè)的立柱和大理石桌面上迸出連串火星。
我沒有硬接,一個滑步閃入吧臺后方。身體緊貼著冰涼的木制柜臺,大腦卻在高速運轉(zhuǎn),處理著所有戰(zhàn)場信息。敵人的數(shù)量,他們散開的陣型,火力交叉的角度,子彈落點的分布,每一條信息都在腦中匯聚成一幅動態(tài)的三維地圖。
這是無數(shù)次生死之間錘煉出的本能。
身后不遠(yuǎn)處,林溪月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槍聲與爆炸的火光似乎都與她無關(guān),她的手指在微型電腦的鍵盤上跳動,速度快得只剩下殘影。
我們一個在物理層面清除障礙,一個在數(shù)據(jù)維度瓦解根基,配合得天衣無縫。
左邊,三點鐘方向,兩人。她的聲音毫無征兆地響起,冷靜得不帶一絲波瀾。
我甚至沒有去看,身體已經(jīng)先于思考做出反應(yīng)。側(cè)身探出吧臺,朝著她報出的方位扣動兩次扳機(jī)。槍口噴出火焰,兩聲壓抑的悶哼隨即傳來,兩個剛剛從掩體后探出半個身子的匪徒直挺挺倒下。
入侵游輪主系統(tǒng)的同時,居然還有余力監(jiān)控整個大廳的戰(zhàn)況,給我提供實時情報。
這個女人,能力強(qiáng)得有些不講道理。
后面!
警告響起的瞬間,我全身汗毛倒豎,一個利落的前滾翻,身體還在半空,已經(jīng)擰腰轉(zhuǎn)身。一顆子彈幾乎是擦著我的后頸飛過,灼痛感一閃而逝。我單膝跪地,穩(wěn)住槍身,反手一槍,解決了那個妄圖從視覺死角偷襲的家伙。
我甚至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她是不是把這艘船上所有的攝像頭都變成了自己的眼睛。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大廳里的匪徒數(shù)量肉眼可見地減少,張揚的臉色也由猙獰轉(zhuǎn)為慘白。
二十秒。林溪月的聲音再次傳來。
收到。
我卸下打空的彈匣,換上新的。這一次,我不再被動防守,而是主動出擊。身影從吧臺后猛然竄出,沿著桌椅構(gòu)成的曲折路線高速穿行。每一次停頓,每一次閃身,手中的槍械都會發(fā)出短促而致命的聲響。
那些所謂的精銳,在絕對的實力差距面前,每一次反擊都顯得笨拙而可笑。
十秒!
廢物!一群廢物!張揚眼看著手下一個接一個倒地,徹底失控,他奪過身邊一人手里的槍,對著我的方向瘋狂掃射。
子彈在他手中毫無章法地潑灑,卻連我的衣角都碰不到。
五、四、三、二、一……林溪月的聲音仿佛死神的宣告。
搞定。
她話音落下的剎那,整艘游輪發(fā)出一聲沉悶的巨響,船體劇烈地晃動了一下,航行的速度迅速降低。緊接著,尖銳刺耳的警報聲響徹夜空。
控制權(quán)奪取,航線已鎖定,求救信號已發(fā)出。林溪月合上電腦站起身,臉上帶著一絲技術(shù)攻堅后的疲憊,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海警十五分鐘內(nèi)抵達(dá)。
大勢已去。
殘存的幾個匪徒對視一眼,扔下武器,轉(zhuǎn)身就想逃。
張揚則徹底跌入了絕望的深淵。
不……我不能輸!我絕不能輸給你!他雙眼布滿血絲,理智被徹底摧毀,從懷里抽出一把匕首,嘶吼著沖向近在咫尺的林溪月。
小心!我心頭一緊,立刻抬腳準(zhǔn)備沖過去。
然而,林溪月的反應(yīng)比我還快。
面對狀若瘋虎的張揚,她臉上沒有半分驚慌。只是冷靜地向左側(cè)開半步,身體的軸線微微一偏,就讓張揚勢在必得的一撲落了空。緊接著,她身體下沉,手肘以一個刁鉆的角度,閃電般向上猛擊在張揚的右側(cè)肋骨下方。
呃!張揚發(fā)出一聲野獸般的痛哼,前沖的勢頭戛然而止,身體因劇痛不受控制地弓起。
林溪月沒有給他任何喘息的機(jī)會,順勢抓住他的手臂,一個發(fā)力,干凈利落的過肩摔。比她高大許多的張揚被整個掀了起來,重重地砸在地板上。
砰的一聲悶響,張揚癱在地上,抽搐了兩下,再也爬不起來。
我……整個人都定在了原地。
頂尖黑客,還精通近身格斗術(shù)。我開始懷疑,這世上還有什么是她不會的。
林溪月走到張揚身邊,撿起掉落的匕首,用冰冷的刀面拍了拍他毫無血色的臉。
你輸了。她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聲音里不帶任何溫度,記住,永遠(yuǎn)不要小看你的對手,尤其,當(dāng)你的對手是個女人的時候。
說完,她隨手扔掉匕首,轉(zhuǎn)身朝我走來。
槍聲平息的大廳里,只剩下我們兩個人站著。
應(yīng)急的紅色燈光在我們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我們對視著,彼此的眼神都有些復(fù)雜。
身份的攤牌,生死的考驗,智與力的協(xié)奏……今晚發(fā)生的一切,太過密集,太過深刻。
我們都清楚,這并非結(jié)束。
這是魅影與月神,一個全新的開始。
9
真相的刀刃
海警的快艇劃破夜色,很快包圍了海洋之心。
張揚和剩下的匪徒被全部帶走,游輪上的賓客也得到了妥善的安置。一場驚心動魄的危機(jī),終于落下了帷幕。
我和林溪月被安排在了一間獨立的船長室里,等待著后續(xù)的調(diào)查。
房間里很安靜,只有海浪拍打船身規(guī)律的悶響,和空氣中尚未散盡的硝煙與咸腥味。我們誰都沒有先開口,氣氛微妙得像一根繃緊的弦。之前的并肩作戰(zhàn),像剝洋蔥一樣,剝開了彼此的偽裝,但也讓眼睛被辣得生疼,關(guān)系變得更加復(fù)雜。
我們不再是單純的雇主與保鏢,但也不是朋友。我們是兩個擁有共同秘密,卻剛剛才發(fā)現(xiàn)這一點的陌生人。
許久,林溪月走到舷窗邊,看著遠(yuǎn)處海天相接的黑暗。
你不好奇嗎她突然開口。
好奇什么我問。
好奇我為什么會知道‘魅影’,為什么會不惜一切代價尋找他。她轉(zhuǎn)過身,平靜地看著我。
我沉默了。這確實是我心中最大的疑問。
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從隨身的包里,拿出了一樣?xùn)|西,隨著咔噠一聲輕響,放在了桌上。
那是一個老式的Zippo打火機(jī),黃銅的外殼上布滿了劃痕,充滿了歲月的痕跡。
而在打火機(jī)的正面,赫然刻著一只浴火的鳳凰。
那個圖案,和我作為魅影簽名時畫的鳳凰,一模一樣。
我的呼吸驟然停滯,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大腦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念頭在瘋狂叫囂。
因為這個打火機(jī),我認(rèn)得。
它屬于陳鋒。
這個……我的聲音干澀得厲害,為什么會在你這里
這是陳鋒的遺物。林溪月看著我的眼睛,在你來應(yīng)聘之前,他,是我的線人。
線人我?guī)缀跻詾樽约郝犲e了,這兩個字從她嘴里說出來,充滿了荒誕感。
沒錯。林溪月深吸了一口氣,我一直在調(diào)查我叔叔,林威。我懷疑他利用林氏集團(tuán)的海外渠道,從事著非法的洗錢和走私活動,陳鋒的死,也和他脫不了干系。
林威這個名字像一道閃電,劈開了我腦中的迷霧。
我需要證據(jù),但我身邊信不過任何人。直到我發(fā)現(xiàn)了‘魅影’。林溪月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個打火機(jī)上,他的畫,充滿了對權(quán)力和資本的控訴,那是一種發(fā)自靈魂深處的吶喊。我能感覺到,他和我是同一類人。于是,我開始尋找他,我希望他能成為我的盟友。
所以,你派了陳鋒去……
是的。她點了點頭,眼神里有一閃而過的痛楚,我查到陳鋒和你是戰(zhàn)友,而‘魅影’的鳳凰標(biāo)記,第一次出現(xiàn),是在你退役之后。我猜測,你和‘魅影’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我讓陳鋒去接觸你,或者說,去接觸‘魅影’,這個打火機(jī),就是我給他的信物。
可惜,我低估了我叔叔的狠毒。陳鋒的行動,被他察覺了。她的聲音里充滿了自責(zé),他被偽裝成了挪用公款,不堪壓力而自殺。林威用這種方式,警告我,也切斷了我所有的線索。
真相,像一把鋒利的刀刃,將我所有的認(rèn)知都切割得支離破碎。
我一直以為,林溪月是逼死陳鋒的元兇。我臥薪嘗膽,忍受屈辱,就是為了向她復(fù)仇�?傻筋^來,她和我一樣,也是在為陳鋒的死尋找真相。我們從一開始,就站在同一條戰(zhàn)線上,卻用最愚蠢的方式,互相猜忌,互相傷害。
而陳鋒,我最好的兄弟,他不是死于抑郁,不是死于貪婪,他是為了一個正義的目標(biāo),死在了黎明之前。
他是一個英雄。
巨大的荒謬感和悲傷瞬間將我淹沒,我甚至想笑,笑自己的愚蠢和自以為是。
所以,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看著她,一字一句地問。
我只是猜測。林溪月?lián)u了搖頭,我不能確定你就是‘魅影’。所以我用盡各種方法試探你,羞辱你,想看看你的底線在哪里。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你的招聘流程,還真是別致。
她沒有理會我的嘲諷,繼續(xù)說: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一個為了錢什么都能做的普通人,還是一個和我一樣,背負(fù)著沉重秘密的復(fù)仇者。在廢棄工廠,我看到你的畫,我就更加確定了。那幅畫,控訴的是林氏集團(tuán),但那份悲傷和憤怒,只有至親之人才會有。那一刻,我就知道,你和陳鋒的關(guān)系,比我想象的更深。
直到今晚,你展露出真正的實力,我才終于可以百分之百地確定。
她看著我,目光灼灼:蕭河,現(xiàn)在,你可以告訴我了嗎
你,到底是不是‘魅影’
我閉上眼,再睜開時,眼中已經(jīng)沒有了迷茫。
我拿起桌上的打火機(jī),緊緊地握在手心,感受著那熟悉的冰冷和棱角。
是。
我看著她,鄭重地回答。
我就是‘魅影’。
10
并肩而立,共赴黎明
當(dāng)我承認(rèn)自己就是魅影的那一刻,房間里死一樣的寂靜被無限拉長。
林溪月的瞳孔驟然收縮,視線像探照燈一樣在我臉上掃過,試圖將蕭河與魅影這兩個截然不同的身份重疊在一起。幾秒后,她眼中的震驚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復(fù)雜難言的疲憊,嘴角甚至牽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對不起。
對不起。
我們幾乎同時開口,聲音在狹小的空間里碰撞,又尷尬地落下。
最終,還是林溪月先笑了,那笑意里帶著劫后余生的味道。我為我之前的試探和懷疑道歉。我用錯了方式,如果我能更信任你一點……
信任我打斷了她,語氣平靜,一個來路不明的保鏢,和一個讓你頭疼的神秘黑客,換成是我,我也不會把信任這種東西輕易交出去。我也有錯,陳鋒的死讓我昏了頭,從一開始就認(rèn)定了你是幕后黑手。
我們都以為自己在黑暗中獨行,卻沒發(fā)現(xiàn)對方就在不遠(yuǎn)處,用同樣的方式,在同一片泥沼里掙扎。陳鋒的死,是我們之間一道無法愈合的傷口,讓我們互相戒備,互相消耗。
現(xiàn)在,傷口還在,但膿血已經(jīng)被擠出,讓我們第一次看清了彼此的本來面目。
林威。我念出這個名字,之前被壓抑的怒火重新在胸腔里燃燒,他為什么要殺陳鋒只是為了那些生意
陳鋒發(fā)現(xiàn)了他的核心賬本,那上面不止有洗錢和走私的記錄。林溪月的眼神變得冰冷,還有他如何買通股東,制造意外,奪走我父親位置的證據(jù)。我父親,林氏集團(tuán)的前任董事長,他的死絕不是意外。
我明白了。林威的目標(biāo)從一開始就不是錢,而是整個林氏集團(tuán)。
他想徹底掌控林氏,而我是他最大的障礙。所以他一邊在生意上圍剿我,一邊找人調(diào)查我的身份,想毀掉‘月神’,再除掉林溪月。她看向窗外,張揚今天的行動,就是最后一步。在這公海上解決我,再偽造成海盜劫殺。一了百了,他就能名正言順地接管一切。
可惜,他算錯了一步。我接口道,他沒想到船上還有個‘魅影’。
他更沒想到,‘魅影’就是你。林溪月轉(zhuǎn)回頭,目光灼灼地看著我,現(xiàn)在,他失敗了。但他只會更瘋狂,不惜一切代價地反撲。
我知道。
所以我需要你。她的語氣不容置疑,我需要蕭河,也需要‘魅影’。
她向我伸出了手,手腕上還留著之前掙扎出的淡淡紅痕。
以前,我請‘魅影’,是想雇一把刀,幫我揭露黑暗。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她的眼中閃動著一種驚人的光亮,我需要一個盟友。以蕭河的身份,做我最堅固的盾,擋在明處。以‘魅影’的身份,做我最鋒利的劍,刺穿林威所有的偽裝。
她頓了頓,補(bǔ)充道:而我,‘月神’,會是你最強(qiáng)的后盾。我會用我的方式,為你清空前路所有的障礙,找到他每一條犯罪的證據(jù)。我們一起,為陳鋒報仇,也為我們自己,討回一個公道。
我看著她伸出的手。那是一只看起來纖細(xì)白皙的手,此刻卻仿佛蘊(yùn)含著風(fēng)暴般的力量。
我心底最后一點猶豫也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久違的戰(zhàn)栗。那不是恐懼,而是興奮。
我伸出手,緊緊握住她。她的手心很涼,但掌心傳來的力道卻異常堅定。
好。一個字,重若千鈞。
職位升級,薪水是不是也得談?wù)勎液鋈婚_口,打破了這莊重的氣氛。
林溪月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我的意思,竟也難得地彎了彎嘴角:放心,薪水和撫恤金,都會是業(yè)內(nèi)最高標(biāo)準(zhǔn)。
撫恤金還是算了。我松開手,活動了一下肩膀,我這人命硬,暫時還用不上。
窗外,天邊已泛起魚肚白。
新的一天來了。與林威的戰(zhàn)爭,才剛剛打響。
但這一次,我不再是孤身一人。
魅影與月神。
我們將并肩而立,迎接那場,只屬于我們的戰(zhàn)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