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雨水拍打在車窗上,發(fā)出急促的噠噠聲,像是無數(shù)細小的手指在焦急地敲擊。薄蘊儀握緊方向盤,指節(jié)泛白,目光不時瞥向后視鏡中面色潮紅的兒子。
小宇,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到醫(yī)院了。她的聲音輕柔,卻掩不住其中的顫抖。
后座上的小男孩勉強睜開眼睛,睫毛被汗水打濕成一簇簇的,媽媽,我沒事...
這句話讓薄蘊儀的心揪得更緊了。五歲的孩子,懂事得讓人心疼。她猛踩油門,雨幕中紅色的車尾燈在夜色中劃出一道模糊的軌跡。
三小時前,她還在工作室里趕制月光之淚系列的最后一張設(shè)計圖。這是她離開紀家后白手起家創(chuàng)立的珠寶品牌,每一筆線條都傾注了她的心血。保姆打來電話說小宇發(fā)燒時,她正沉浸在創(chuàng)作的最后階段,以至于第一遍鈴聲都沒聽見。
三十九度五我馬上回來。
薄蘊儀匆匆收拾圖紙,關(guān)燈鎖門。五年了,從那個雨夜逃離紀家開始,她習慣了事事親力親為,習慣了在事業(yè)與孩子之間尋找平衡,習慣了...沒有紀冥野的生活。
急診室的燈光刺眼而冰冷。薄蘊儀抱著小宇,感受著他小小的身體傳來的不正常熱度,心如刀絞。
先填一下表格。護士遞來一疊紙張。
薄蘊儀單手接過,剛要落筆,急診室的大門突然被推開,一陣冷風夾雜著雨絲卷入。她下意識抬頭,視線穿過凌亂的發(fā)絲,然后整個人如遭雷擊般僵在原地。
黑色長風衣,凌厲的眉骨,冷峻的輪廓。五年歲月似乎只在那張臉上增添了幾分成熟與威嚴,卻沒有磨去半分他與生俱來的壓迫感。
紀冥野。
她的前夫。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的人。
薄蘊儀本能地轉(zhuǎn)身,將小宇的臉埋在自己肩頭,但已經(jīng)晚了。紀冥野的目光掃過候診區(qū),在看到她的瞬間驟然凝固。那雙她曾經(jīng)沉溺其中的眼睛先是震驚,繼而涌上難以置信的復雜情緒。
蘊...儀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不確定,仿佛害怕眼前是個一觸即碎的幻影。
薄蘊儀沒有回答,只是更緊地抱住小宇,仿佛這樣就能將他們母子從紀冥野的視線中隱藏起來。
紀冥野大步走來,卻在距離她兩步之遙時猛地停住。他的目光落在她懷中的孩子身上——那個有著與他如出一轍的眉形和下巴線條的小男孩。
這是...他的聲音哽住了。
薄蘊儀看到紀冥野眼中閃過一道亮光,像是黑夜中突然被點亮的火炬。她太熟悉這個表情了,五年前,每當紀冥野在商場上發(fā)現(xiàn)機會時,都會露出這種獵人般的眼神。
不是你想的那樣。她脫口而出,聲音比她預想的還要尖銳。
護士聞聲抬頭,疑惑地看向這邊。小宇在她懷里不安地動了動,燒得迷迷糊糊地喊了聲媽媽。
這一聲稚嫩的呼喚像一把刀,直接刺入紀冥野的心臟。他的表情瞬間變得極為復雜,震驚、憤怒、受傷、渴望...種種情緒在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交織。
你騙了我。他聲音極輕,卻字字如雷,你騙了所有人。
薄蘊儀知道他在說什么——五年前她離開時,所有人都以為她死了。車禍、爆炸、尸骨無存。而她現(xiàn)在站在這里,不僅活著,還帶著他們的孩子。
紀總,陳董已經(jīng)安排進VIP病房了。一個助理模樣的人匆匆走來,卻在看到眼前詭異的一幕時識趣地閉嘴退開。
薄蘊儀抓住這個機會,抱起小宇沖向護士站,我兒子發(fā)高燒,能不能先看看
護士檢查了小宇的狀況,迅速帶他們進了診室。薄蘊儀能感覺到紀冥野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如芒在背。
醫(yī)生診斷是普通流感,開了藥后說可以回家觀察。薄蘊儀松了一口氣,卻不敢從正門離開——紀冥野可能還在那里等著。
她從急診室的后門溜出,雨水立刻打濕了她的肩膀。懷中的小宇因為吃了藥睡得正熟,對母親的倉皇一無所知。
上車前,薄蘊儀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雨水模糊了她的視線,但她仿佛依然能看到那個高大的身影站在急診室的燈光下,如同一尊雕像,一動不動。
她顫抖著發(fā)動車子,雨水和淚水在臉上混成一片。五年平靜的生活,在這個雨夜被徹底打破。
紀冥野知道了小宇的存在。以他的性格,絕不會善罷甘休。
2.
紀冥野站在落地窗前,指節(jié)有節(jié)奏地敲擊著鋼化玻璃。窗外,整座城市被晨曦籠罩,高樓大廈的玻璃幕墻反射著金色的陽光。他徹夜未眠,眼中布滿血絲,卻毫無睡意。
紀總,您要的資料。
林助理輕手輕腳地走進辦公室,將一個牛皮紙檔案袋放在黑檀木辦公桌上。他猶豫了一下,又補充道:已經(jīng)核實過了,確實是她。
紀冥野轉(zhuǎn)過身,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他扯開檔案袋的封口,一疊照片和文件滑了出來。
第一張照片上,薄蘊儀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牛仔褲,站在一家小型珠寶店的工作臺前,專注地打磨著一枚戒指。她的頭發(fā)隨意地挽在腦后,幾縷碎發(fā)垂在頰邊,比五年前更瘦了,眼下有淡淡的青色,卻依然美得驚心動魄。
紀冥野的指尖輕輕撫過照片,仿佛能透過紙面感受到她的溫度。
繼續(xù)。他的聲音低沉。
林助理清了清嗓子:薄小姐...夫人離開紀家后,最初在城南的一家珠寶加工廠做學徒。半年后轉(zhuǎn)到晶華珠寶店當銷售,同時自學設(shè)計。兩年前,她參加國際珠寶設(shè)計大賽獲得新人獎,之后創(chuàng)立了自己的工作室。
紀冥野翻看著資料,眉頭越皺越緊。照片上的薄蘊儀在各種場合出現(xiàn)——擠地鐵、吃便利店飯團、深夜伏案工作...每一張都刺痛他的眼睛。那個曾經(jīng)在紀家被嬌養(yǎng)的女孩,如今過著如此艱辛的生活。
而最令他呼吸凝滯的,是那個孩子。
薄宇,五歲,生日是3月15日。林助理小心翼翼地匯報,在陽光幼兒園上學,老師評價他聰明懂事,但...體質(zhì)較弱,經(jīng)常感冒發(fā)燒。
紀冥野的手微微顫抖。3月15日——那正是薄蘊儀死亡前兩個月。她離開時,已經(jīng)懷著他的孩子。
為什么查不到他突然將資料狠狠摔在桌上,聲音里壓抑著怒火,五年!整整五年,她就在這座城市里,還帶著我的兒子,為什么沒人發(fā)現(xiàn)
林助理后退半步:紀總,當年警方確認了車禍現(xiàn)場的DNA匹配,所有人都以為...
所有人都瞎了眼!紀冥野一拳砸在辦公桌上,茶杯被震得跳了起來,她是怎么做到的
根據(jù)調(diào)查,薄小姐得到了她大學同學莫莉的幫助。莫莉的父親是公安系統(tǒng)的高層,可能...提供了一些便利。
紀冥野冷笑一聲。好,很好。他的妻子不僅假死逃離,還精心策劃了一場瞞天過海的騙局。如果不是昨晚那場意外的相遇,她打算瞞他一輩子嗎
備車。他突然命令道。
紀總,上午十點您還有董事會...
取消。紀冥野已經(jīng)大步走向電梯,我知道她工作室的地址。
薄蘊儀將最后一張設(shè)計圖保存,揉了揉酸脹的眼睛。工作室里只有她一個人,清晨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給一切鍍上柔和的金邊。
昨晚從醫(yī)院回來后,小宇的燒退了,現(xiàn)在由保姆照顧著。而她幾乎整夜未眠,腦海中全是紀冥野震驚的臉。
五年了。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他。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莫莉的名字。薄蘊儀接起電話,還沒開口,好友焦急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蘊儀!紀冥野在查你!他今早派人調(diào)取了你在醫(yī)院的所有記錄,包括小宇的出生證明!
薄蘊儀的手指瞬間冰涼:他...知道了
不僅知道,他還拿到了你們這五年的全部資料。莫莉的聲音充滿自責,對不起,我爸說這次對方動用了高層關(guān)系,他擋不住了。
薄蘊儀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沒關(guān)系,遲早的事。我只是...還沒想好怎么面對他。
你要小心,紀冥野不是好惹的。當年你假死離開,現(xiàn)在又被他發(fā)現(xiàn)有個兒子,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薄蘊儀正要回答,工作室的門鈴突然響了。透過玻璃門,她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外面,逆光中看不清臉,但那輪廓她再熟悉不過了。
他來了。薄蘊儀低聲說,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手機。
誰不會是...天啊,蘊儀,要不要我馬上過來
不用。薄蘊儀掛斷電話,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向門口。
推開門的一瞬間,陽光刺得她瞇起眼。紀冥野站在她面前,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裝,渾身散發(fā)著冷冽的古龍水香氣。五年時光在他臉上刻下更加深邃的輪廓,下頜線條如刀削般鋒利,眉宇間的威嚴更甚從前。
不請我進去嗎他開口,聲音低沉。
薄蘊儀側(cè)身讓他進入,關(guān)上門后立刻保持了安全距離:你想干什么
紀冥野環(huán)顧著這個不大的工作室,目光掃過墻上貼的設(shè)計草圖、工作臺上散落的寶石和工具,最后落在一張照片上——薄蘊儀和小宇在游樂園的合影。他拿起相框,指腹輕輕摩挲過小男孩的笑臉。
他叫什么名字
薄宇。薄蘊儀強調(diào)性地說了姓氏。
紀冥野的眼神一暗:我的兒子,姓薄
他是我的兒子。薄蘊儀挺直脊背,法律上,你和他沒有任何關(guān)系。
紀冥野放下相框,突然逼近一步:你假死,帶著我的孩子消失五年,現(xiàn)在告訴我沒有任何關(guān)系他的聲音危險地壓低,薄蘊儀,你知道我可以輕易奪走他的撫養(yǎng)權(quán)。
薄蘊儀的臉色瞬間煞白,但眼神依然倔強:你可以試試。我有足夠證據(jù)證明你不適合做父親。
什么證據(jù)
比如,你娶我只是為了家族利益。薄蘊儀直視他的眼睛,聲音微微發(fā)抖,比如,你心里一直裝著蘇媛。
紀冥野的表情凝固了:你說什么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五年前的那個夜晚,她提前回家想給紀冥野一個驚喜,卻聽到書房里傳來他和蘇媛的對話。
你娶她只是因為紀家需要薄家的技術(shù)支持,對嗎蘇媛的聲音柔媚入骨。
商業(yè)聯(lián)姻而已。紀冥野的回答冷靜而殘忍,等合同到期,自然會有解決辦法。
薄蘊儀站在門外,如墜冰窟。他們的婚姻,原來只是一場交易。而就在那天下午,她剛拿到孕檢報告,滿心歡喜地準備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我親耳聽到的,不需要復述。她別過臉去,不愿回憶那段心碎的往事。
紀冥野眉頭緊鎖,似乎在思索什么,但很快又恢復了冷峻:不管你怎么想,薄宇是我的兒子。我要見他。
不可能。
我不是在請求,薄蘊儀。紀冥野的聲音不容置疑,要么你安排我們見面,要么我通過法律手段解決。選擇權(quán)在你。
薄蘊儀咬緊下唇。她了解紀冥野,知道他說到做到。如果走法律程序,以紀家的權(quán)勢,她很可能失去小宇的單獨撫養(yǎng)權(quán)。
給我三天時間。她最終妥協(xié),小宇身體不好,我需要讓他做好準備。
紀冥野審視著她,似乎在判斷這個請求的真實性。最后,他微微頷首:三天。但如果這次你再敢?guī)е?..他俯身在她耳邊低語,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廓,我會動用一切力量找到你們,到時候后果自負。
說完,他轉(zhuǎn)身離開,留下薄蘊儀一人站在原地,雙腿發(fā)軟。
直到紀冥野的腳步聲徹底消失,薄蘊儀才癱坐在椅子上,雙手不住地顫抖。她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紀冥野發(fā)現(xiàn)了小宇的存在,而且絕不會輕易放手。
她望向窗外,陽光依舊明媚,卻驅(qū)散不了她心中的寒意。五年前,她選擇死亡來逃離那段沒有愛的婚姻;五年后,那個決定卻可能讓她付出失去兒子的代價。
薄蘊儀拿起手機,撥通了莫莉的電話:我需要一個律師,最好的那種。
3.
薄蘊儀在酒店房間里來回踱步,右眼皮從早上開始就不停跳動。她看了眼手表,距離與新加坡客戶的重要會議還有半小時,手機卻在這時震動起來。
薄小姐,我是陽光幼兒園的李老師。電話那頭傳來急促的聲音,小宇在戶外活動時不小心從滑梯上摔下來,現(xiàn)在正送往兒童醫(yī)院。
薄蘊儀的手指瞬間掐緊了手機,指節(jié)泛白:傷得嚴重嗎
左臂可能有骨折,意識清醒但一直在哭...李老師的聲音充滿愧疚,我們已聯(lián)系了您的緊急聯(lián)系人莫小姐,但她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我馬上回來。薄蘊儀掛斷電話,抓起外套和包就往外沖,完全忘記了即將到來的會議。
電梯遲遲不上來,她干脆沖向樓梯間。奔跑中,她的腦海中不斷閃現(xiàn)小宇哭泣的小臉,胸口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五年來,這是她第一次離兒子這么遠,偏偏就在他需要她的時候。
機場出租車上,薄蘊儀不斷催促司機加快速度。手機再次響起,是一個陌生號碼。
喂她聲音顫抖。
薄小姐,這里是市兒童醫(yī)院急診科。您兒子已經(jīng)做完初步檢查,左前臂尺骨骨折,需要打石膏。您大概什么時候能到
一小時...不,四十分鐘。薄蘊儀咬住下唇,請問...現(xiàn)在誰在陪他
一位自稱是他父親的先生。護士的回答讓她渾身冰涼,紀...冥野先生。
薄蘊儀的手機差點滑落。紀冥野他怎么會...然后她想起來,三天前答應讓他見小宇,但還沒定具體時間。她沒告訴小宇關(guān)于父親的事,也沒告訴紀冥野小宇在哪所幼兒園。
他...怎么會在那里
聽說是幼兒園聯(lián)系的。護士解釋道,孩子受傷后一直哭著要爸爸,老師說他父親在緊急聯(lián)系人名單上...
薄蘊儀閉上眼睛。她從未將紀冥野列為緊急聯(lián)系人,這一定是莫莉安排的——她總是說孩子應該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
請告訴小宇,媽媽馬上到。她深吸一口氣,還有...請別讓紀先生離開。
掛斷電話后,薄蘊儀望著窗外飛逝的景色,心跳如雷。她無法想象小宇和紀冥野第一次見面會是這樣的場景,更無法預測那個冷酷的男人會如何對待一個受傷哭泣的孩子。
醫(yī)院走廊似乎比記憶中更長。薄蘊儀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急促的聲響,拐過最后一個彎,她一眼就看到了急診三區(qū)簾子外站著的林助理。
薄小姐。林助理微微欠身,臉上帶著罕見的溫和表情,小少爺在里面。
薄蘊儀直接掠過他,掀開簾子的手卻在半空中停住了。
眼前的畫面讓她呼吸一滯。
紀冥野穿著昂貴的西裝,卻毫不在意地單膝跪在病床邊,任由小宇沒受傷的右手抓著他的領(lǐng)帶。小男孩眼睛紅腫,左臂打著石膏,但此刻卻好奇地拽著那條深藍色領(lǐng)帶,小臉上還掛著淚痕,卻已經(jīng)露出了一絲笑意。
真的會發(fā)光嗎小宇的聲音帶著哭過后的鼻音。
嗯,在陽光下會變成星空。紀冥野的聲音低沉溫柔,是薄蘊儀從未聽過的語調(diào),等你好了,我?guī)闳ノ业霓k公室看。
媽媽說不能跟陌生人走。小宇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警惕地松開了領(lǐng)帶。
紀冥野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我不是陌生人,我是...他的余光瞥見了站在門口的薄蘊儀,聲音戛然而止。
媽媽!小宇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立刻伸出右手要抱。
薄蘊儀快步上前,將兒子輕輕摟住,小心避開他受傷的手臂:寶貝,疼不疼
現(xiàn)在不疼了。小宇在她懷里蹭了蹭,醫(yī)生叔叔說我很勇敢。他眼睛亮晶晶地看向紀冥野,這個叔叔說他是我的爸爸,真的嗎
薄蘊儀感到喉嚨發(fā)緊。她抬頭看向紀冥野,對方深邃的眼眸中是她讀不懂的情緒。
是。她最終輕聲回答,他是你爸爸。
小宇的反應出乎她的預料——他沒有害怕或疑惑,而是興奮地在病床上跪坐起來:那為什么爸爸從來不來看我們
紀冥野的表情變得復雜。薄蘊儀知道他在等她的回答,看她會如何解釋這個殘酷的問題。
因為...爸爸工作很忙。她選擇了一個孩子能接受的答案,而且我們住在很遠的地方。
但現(xiàn)在我們回來了,爸爸就能天天來看我了,對嗎小宇充滿期待地看向紀冥野。
薄蘊儀剛想開口,紀冥野卻已經(jīng)蹲下身,平視著小男孩的眼睛:對,只要你想見我,我隨時都在。
這句承諾讓薄蘊儀心頭一震。紀冥野向來言出必行,這意味著他已經(jīng)決定要介入他們的生活了。
醫(yī)生進來交代出院注意事項,薄蘊儀認真記下。當她在聽醫(yī)囑時,余光看到紀冥野正笨拙地幫小宇穿鞋,那雙在商場上翻云覆雨的手此刻卻連兒童運動鞋的魔術(shù)貼都調(diào)整不好。
我來吧。她忍不住說。
我可以學。紀冥野頭也不抬,繼續(xù)與鞋帶搏斗。
小宇咯咯笑起來:爸爸好笨,這個很簡單��!
令薄蘊儀驚訝的是,紀冥野不但沒生氣,反而跟著勾起了嘴角:嗯,爸爸需要多練習。
這個自稱爸爸的自然而然,仿佛五年缺席從未存在過。
離開醫(yī)院時,紀冥野堅持用自己的車送他們回家。小宇因為藥物作用在后座睡著了,車內(nèi)陷入沉默。
謝謝你來醫(yī)院。薄蘊儀最終打破沉默,但我希望下次見小宇之前,你能提前告訴我。
紀冥野從后視鏡看了她一眼:如果我沒去,你會更恨我吧
薄蘊儀沒有回答。她確實無法想象小宇獨自在醫(yī)院等她的場景。
他比照片上更像你。紀冥野突然說,但性格...似乎不太一樣。
小宇很外向,不怕生。薄蘊儀輕聲解釋,雖然身體不太好,但總是很樂觀。
像你。紀冥野簡短地評價。
車停在薄蘊儀公寓樓下,紀冥野主動抱起熟睡的小宇,一路送到家門口。薄蘊儀接過孩子時,他們的手短暫相觸,紀冥野的溫度讓她下意識縮了縮。
三天后我來接他去公司看看。紀冥野說,語氣不容拒絕,你可以一起來。
薄蘊儀想拒絕,但想到小宇在醫(yī)院里的笑臉,她只是輕輕點了點頭:看他恢復情況。
紀冥野離開后,薄蘊儀將小宇輕輕放在床上,撫摸著他打著石膏的手臂,心如刀絞。手機震動起來,是新加坡客戶發(fā)來的郵件,質(zhì)問她為何缺席會議。工作上的損失已經(jīng)無法挽回,但此刻她只慶幸自己及時趕了回來。
小宇在睡夢中呢喃了一句爸爸,薄蘊儀的手指僵住了。她從未想過,父子之間的血緣聯(lián)系會如此強烈,即使五年未見,小宇也能如此自然地接受紀冥野。
這讓她既欣慰又恐懼。
三天后,紀冥野如約而至。小宇的手臂還打著石膏,但精神已經(jīng)恢復,看到紀冥野就興奮地沖過去。
爸爸!你看我的石膏,全班同學都簽名了!
紀冥野蹲下身,認真查看那個花花綠綠的石膏:很酷。我也可以簽嗎
當然!小宇遞過馬克筆,簽在最上面!
薄蘊儀站在一旁,看著紀冥野鄭重其事地在石膏頂端簽下名字。那個在商業(yè)合同上揮灑自如的簽名,此刻小心翼翼地蜷縮在一堆孩童涂鴉中,卻顯得格外珍貴。
紀氏集團總部大廈高聳入云。小宇趴在車窗上,驚嘆連連:爸爸,你的辦公室在那么高的地方嗎
嗯,最頂層。紀冥野的聲音里有一絲薄蘊儀從未聽過的...自豪
進入大堂,所有員工都驚詫地看著他們冷酷的總裁牽著一個嘰嘰喳喳的小男孩,身后還跟著一個氣質(zhì)優(yōu)雅的女人。竊竊私語立刻蔓延開來。
電梯直達頂層。小宇興奮地跑來跑去,把紀冥野的辦公室當成了探險樂園。
爸爸,這個是什么
全球衛(wèi)星電話。
能打給外星人嗎
...不能。
那這個呢
古董地球儀。
能轉(zhuǎn)得比游樂場的旋轉(zhuǎn)木馬還快嗎
...最好不要嘗試。
薄蘊儀忍不住輕笑出聲。紀冥野投來一瞥,眼中竟有一絲無奈的求助。
小宇,別亂碰爸爸的東西。她溫和地制止。
沒關(guān)系。紀冥野卻說,他可以碰任何感興趣的。
這句話仿佛打開了閘門。小宇更加肆無忌憚地探索起來,而紀冥野則耐心地回答每一個天馬行空的問題。薄蘊儀坐在一旁,看著這對父子互動,心中五味雜陳。
午餐是在公司餐廳吃的。紀冥野讓人專門準備了兒童餐,還親自幫小宇切牛排。這一幕讓所有高管都瞪大了眼睛——他們從未見過紀總?cè)绱?..人性化的一面。
爸爸,為什么大家都看著你小宇咬著吸管問。
因為他們沒見過我?guī)∨笥褋沓燥�。紀冥野自然地回答。
那你以后多帶我來,他們就不看了!小宇的邏輯讓薄蘊儀忍俊不禁。
紀冥野卻認真考慮了一下:好,每周三怎么樣你可以來和我一起吃午餐。
薄蘊儀驚訝地看著他:這不太...
媽媽也一起來!小宇歡呼道,這樣我們就是全家一起吃飯了!
這個詞讓兩個大人都沉默了。全家——多么簡單又復雜的定義。
回程的車上,玩累的小宇又睡著了。薄蘊儀看著窗外飛逝的景色,輕聲說:謝謝你今天這么耐心。小宇很開心。
我也是。紀冥野的回答簡短卻真誠。
薄蘊儀轉(zhuǎn)頭看他:為什么五年不聞不問,現(xiàn)在突然想做個好父親
紀冥野的指節(jié)在方向盤上收緊:我從來不知道他的存在。如果知道...他頓了頓,算了,現(xiàn)在說這些沒有意義。
確實沒有意義。薄蘊儀看向熟睡的兒子,但如果你真想?yún)⑴c他的生活,我希望你能堅持下去。小宇...已經(jīng)接受你了。
這是她給出的第一個讓步。紀冥野似乎明白其中的分量,鄭重地點了點頭。
當車再次停在公寓樓下時,薄蘊儀沒有立即下車。她猶豫了一下,終于說:下周三...我們會來的。
紀冥野的眼中閃過一絲光亮,像是夜空中突然被點亮的星。
4.
薄蘊儀站在幼兒園門口,看著紀冥野蹲下身替小宇整理衣領(lǐng)的畫面,恍惚間有種時空錯位的感覺。三周了,自從醫(yī)院那次意外相遇后,紀冥野就以驚人的頻率出現(xiàn)在他們的生活中。
爸爸,下午你能來接我嗎小宇拽著紀冥野的袖口搖晃,我想讓你看看我畫的太空船!
紀冥野揉了揉兒子的頭發(fā):我讓林叔叔來接你,晚上我們一起吃飯,好嗎
媽媽也來嗎小宇轉(zhuǎn)頭看向薄蘊儀,大眼睛充滿期待。
薄蘊儀剛要開口,紀冥野已經(jīng)站起身,平靜地說:當然,如果媽媽有時間。
這種被架上去的感覺讓薄蘊儀微微皺眉,但面對兒子期待的眼神,她只能點頭:媽媽下班后直接去餐廳找你們。
小宇歡呼一聲,蹦蹦跳跳地進了幼兒園。留下兩個大人站在門口,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尷尬。
你不需要這樣。薄蘊儀低聲說,頻繁出現(xiàn)在小宇的生活里,給他希望,如果哪天你突然厭倦了這種游戲...
這不是游戲。紀冥野打斷她,聲音低沉而堅定,我錯過了五年,不想再錯過任何時刻。
薄蘊儀抬頭看他,陽光在紀冥野輪廓分明的側(cè)臉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那雙總是冷靜銳利的眼睛此刻竟流露出一絲她從未見過的柔軟。
為什么現(xiàn)在她忍不住問,五年了,你從沒找過我們。
紀冥野的眉頭微蹙:我以為你死了。
這個回答像一把鈍刀,緩慢地刺入薄蘊儀的心臟。是啊,她精心策劃的死亡,連警方都確認的身份,所有人都相信的謊言。
如果早知道小宇的存在...紀冥野的話沒說完,手機突然響起。他看了一眼屏幕,表情恢復了一貫的冷峻,我得走了,晚上見。
薄蘊儀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黑色轎車里,胸口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這一個月來,紀冥野展現(xiàn)出的父愛真實得讓她害怕——害怕相信,害怕再次失望,更害怕小宇受到傷害。
工作室里,薄蘊儀正專注地修改設(shè)計圖,莫莉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
大新聞!莫莉把一杯咖啡放在她面前,我剛從我爸那兒聽說,紀冥野上周收購了城東那家珠寶加工廠。
薄蘊儀手中的鉛筆一頓:這算什么新聞紀氏集團收購企業(yè)不是常事嗎
問題是他親自去的,而且只收購了51%的股份,保留了原管理層。莫莉意味深長地看著她,那家廠恰好是你最大的原材料供應商,不是嗎
薄蘊儀的心跳突然加速。上周她的確遇到了供應鏈危機,原本合作的加工廠突然說要優(yōu)先滿足大客戶訂單,延遲她的原料交付。而就在她焦頭爛額時,對方又莫名其妙地改變了態(tài)度,不僅按時交貨,還降低了價格。
你認為...是他薄蘊儀的聲音有些發(fā)緊。
除了紀大總裁,誰還有這種能力和動機莫莉挑眉,而且我聽說,他最近推掉了好幾個國際會議,就為了參加小宇幼兒園的親子活動。
薄蘊儀低頭抿了一口咖啡,試圖掩飾臉上的波動。她想起前天晚上,紀冥野在家長會上看著小宇表演時,嘴角那抹若有若無的笑意——與五年前那個在商業(yè)晚宴上冷若冰霜的男人判若兩人。
他只是在彌補愧疚。薄蘊儀放下杯子,畢竟他錯過了小宇的出生和成長。
莫莉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或者,他根本不像你想的那樣無情。
薄蘊儀沒有回答。這一個月來,她確實看到了一個陌生的紀冥野——會蹲下來給小宇系鞋帶,會耐心聽兒子講那些天馬行空的故事,甚至會在小宇睡著后,輕輕撫摸他的頭發(fā),眼神溫柔得不像話。
但這些能說明什么五年前那個雨夜,她親耳聽到的話言猶在耳。商業(yè)聯(lián)姻而已——紀冥野的聲音至今仍能讓她從夢中驚醒。
不管他做什么,都改變不了過去。薄蘊儀拿起鉛筆,重新投入工作,小宇現(xiàn)在開心就好。
莫莉嘆了口氣,剛要說什么,薄蘊儀的電話響了。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號碼。
請問是薄蘊儀女士嗎一個優(yōu)雅的女聲傳來,我是蘇媛,紀冥野的...老朋友。有時間喝杯咖啡嗎
薄蘊儀的手指瞬間收緊。蘇媛——這個名字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她記憶里。五年前那個夜晚,就是聽到紀冥野和她的對話,薄蘊儀才決定離開的。
抱歉,我很忙。她冷淡地回應。
關(guān)于冥野和你兒子的事,我想你應該有興趣知道一些...內(nèi)情。蘇媛的聲音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今天下午三點,半島酒店咖啡廳。不見不散。
電話掛斷了。薄蘊儀盯著手機屏幕,胸口發(fā)悶。蘇媛想干什么她口中的內(nèi)情又是什么
怎么了臉色這么難看。莫莉關(guān)切地問。
薄蘊儀把手機放下:蘇媛約我見面。
莫莉瞪大了眼睛:那個白月光她回國了
顯然是的。薄蘊儀揉了揉太陽穴,而且她知道小宇的事。
別去。莫莉果斷地說,那女人一看就不安好心。五年前她就攪和得你們離婚,現(xiàn)在肯定又有什么陰謀。
薄蘊儀望向窗外,陽光明媚的街道上行人匆匆。她應該聽莫莉的勸告,遠離蘇媛。但內(nèi)心深處,有個聲音在催促她去見一面——也許,她能從中得知紀冥野這段時間反常行為的真正動機。
我會小心應對。薄蘊儀最終決定,至少弄清楚她想干什么。
半島酒店咖啡廳里,蘇媛一襲白色連衣裙,優(yōu)雅地攪拌著面前的咖啡�?吹奖√N儀走近,她露出一個完美的微笑。
好久不見,薄小姐。或者說...前紀太太
薄蘊儀在她對面坐下,沒有碰面前的咖啡:有話直說吧,蘇小姐。我很忙。
蘇媛輕笑一聲:還是這么直接。難怪冥野說你一點都沒變。她故意頓了頓,他經(jīng)常提起你,尤其是最近。
薄蘊儀的表情紋絲不動:如果你是想試探我和紀冥野的關(guān)系,大可不必。我們之間唯一的聯(lián)系就是小宇。
啊,那個孩子。蘇媛的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真是意外呢,當年你離開時,所有人都以為你死了,結(jié)果不僅活著,還帶了個兒子回來。
薄蘊儀直視她的眼睛:你到底想說什么
蘇媛從手包里拿出一個信封,推到薄蘊儀面前:看看這個。
薄蘊儀打開信封,里面是幾張照片——紀冥野與不同女性在各種場合的合影,時間都是最近一個月。最后一張尤其刺眼:紀冥野與一位年輕女子在餐廳角落,女子正湊在他耳邊說什么,兩人看起來極為親密。
冥野一直很受歡迎。蘇媛的聲音帶著假惺惺的同情,特別是現(xiàn)在,紀氏集團準備與林家聯(lián)姻的消息傳出后,更多名媛主動接近他。
薄蘊儀的手指微微發(fā)抖,但聲音依然平穩(wěn):這些與我無關(guān)。
真的無關(guān)嗎蘇媛傾身向前,你以為他突然對兒子這么關(guān)心是為什么林家千金有個條件——希望未來的丈夫沒有...私生子問題。
薄蘊儀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上劃出刺耳的聲音:夠了!
別生氣嘛。蘇媛慢條斯理地說,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別被表象迷惑。五年前他能為了家族利益娶你,現(xiàn)在同樣能為了更大的利益拋棄你兒子。
薄蘊儀將照片扔回桌上:小宇是我的兒子,與紀家無關(guān)。請你轉(zhuǎn)告紀冥野,如果他敢打小宇的主意,我會讓他付出代價。
說完,她轉(zhuǎn)身離開,脊背挺得筆直,只有緊握的拳頭泄露了內(nèi)心的震動。
走出酒店,薄蘊儀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翻騰的情緒。蘇媛的話不可全信,但那些照片...紀冥野這段時間的溫柔體貼,真的只是為了爭取小宇的撫養(yǎng)權(quán)嗎
手機震動起來,是紀冥野發(fā)來的短信:晚上7點,小宇想去的恐龍主題餐廳,地址發(fā)你。
薄蘊儀盯著屏幕,眼前浮現(xiàn)出兒子期待的小臉。無論紀冥野有什么目的,至少現(xiàn)在小宇是快樂的。她不能因為自己的猜疑剝奪兒子擁有父親的權(quán)利。
知道了。她簡短地回復,然后關(guān)掉手機,走向地鐵站。
她需要時間思考,更需要查證蘇媛話中的真?zhèn)�。如果紀冥野真的打算...她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不,她絕不會讓任何人奪走小宇,即使是他的親生父親。
晚上七點,薄蘊儀遲到了十分鐘。當她走進餐廳時,遠遠就看到小宇正興奮地向她揮手。紀冥野坐在對面,西裝外套已經(jīng)脫下,白襯衫袖口挽起,露出結(jié)實的小臂。他正耐心地幫小宇切牛排,神情專注得仿佛在處理什么重要文件。
媽媽!爸爸給我買了會發(fā)光的恐龍!小宇舉起一個熒光綠的暴龍模型,它晚上會發(fā)光哦!
薄蘊儀勉強擠出一個微笑:真棒。她刻意避開紀冥野的目光,在兒子旁邊坐下。
你看起來臉色不好。紀冥野低沉的聲音傳來,工作太累了
薄蘊儀抬頭看他,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是真實的關(guān)切。這讓她更加困惑——這個男人怎么能如此完美地演繹慈父角色如果不是今天看到了那些照片...
沒什么,只是有點頭疼。她淡淡地回答,然后轉(zhuǎn)向小宇,今天在幼兒園學了什么
晚餐在一種奇怪的氛圍中進行。小宇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薄蘊儀盡量表現(xiàn)得正常,而紀冥野則時不時投來探究的目光,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異常。
離開餐廳時,小宇一手拉著媽媽,一手拉著爸爸,蹦蹦跳跳地走在中間。
爸爸媽媽,我們班小明的爸爸媽媽周末帶他去動物園了!小宇突然說,我們也能一起去嗎
薄蘊儀和紀冥野同時停下腳步。兩人對視一眼,薄蘊儀迅速移開視線。
媽媽周末要工作。她輕聲說,讓爸爸帶你去好嗎
小宇的小臉立刻垮了下來:可是我想我們?nèi)齻人一起去...
紀冥野蹲下身,平視著兒子:下次好嗎等媽媽不忙的時候,我們一起去。
這個回答讓小宇重新露出笑容,卻讓薄蘊儀心頭一震。紀冥野沒有承諾我們?nèi)齻人,而是說等媽媽不忙的時候——他在尊重她的界限。
送他們回家的路上,紀冥野反常地沉默。直到小宇在后座睡著,他才開口:今天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薄蘊儀的手指絞在一起:為什么這么問
你看著我的眼神...他頓了頓,像五年前離開時一樣。
薄蘊儀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記得記得她離開前那個心碎的眼神
蘇媛找過你。紀冥野突然說,語氣篤定。
薄蘊儀猛地轉(zhuǎn)頭看他:你怎么知道
猜的。他的指節(jié)在方向盤上收緊,她剛回國就打聽我的行蹤,今天助理告訴我她去了你工作室附近。
她給我看了一些照片。薄蘊儀決定攤牌,說你準備與林家聯(lián)姻,接近小宇只是為了...解決私生子問題。
紀冥野突然踩下剎車,將車停在路邊。他轉(zhuǎn)過頭,眼中燃燒著薄蘊儀從未見過的怒火:你相信了
薄蘊儀沒有立即回答。她看著眼前這個憤怒的男人,想起這一個月來的點點滴滴——他教小宇騎自行車時的耐心,深夜送發(fā)燒的小宇去醫(yī)院時的緊張,還有每次看著兒子時眼中不自覺流露的柔軟...
我不知道該相信什么。她最終誠實地說,五年前,我親耳聽到你對蘇媛說我們的婚姻只是商業(yè)安排。
紀冥野的表情突然變得復雜:那天晚上...
媽媽,到家了嗎后座傳來小宇迷糊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薄蘊儀松了口氣,又有些遺憾。這個問題已經(jīng)懸在心頭五年了,也許永遠都不會有答案。
快到了,寶貝。她輕聲安慰兒子,然后對紀冥野說,開車吧。
車重新啟動,沉默在車廂內(nèi)蔓延。但這一次,薄蘊儀感覺有什么東西悄然改變了。也許是對紀冥野的懷疑,也許是對自己判斷的不確定...或者,僅僅是對那個可能永遠無法得知真相的夜晚的釋懷。
當車停在公寓樓下時,紀冥野沒有立即解鎖車門。他轉(zhuǎn)頭看向薄蘊儀,聲音低沉而堅定:周末我會帶小宇去動物園。如果你想一起來...我們等你。
薄蘊儀抱著熟睡的兒子,沒有回答。但上樓時,她感覺到紀冥野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直到電梯門關(guān)閉。
5.
國際珠寶展覽中心燈火輝煌,水晶吊燈將大廳映照得如同白晝。薄蘊儀站在自己的展位前,手指不自覺地撫過胸前的參展證。這是她離開紀家后,第一次以獨立設(shè)計師的身份參加如此高規(guī)格的展會。
薄小姐,月光之淚系列已經(jīng)陳列好了。助理小林走過來小聲匯報,評委會成員剛剛經(jīng)過,停留了很長時間。
薄蘊儀點點頭,目光掃過展臺上那組以月光為靈感的珠寶。銀白色的金屬勾勒出淚滴般的曲線,鑲嵌其中的鉆石在燈光下閃爍著柔和的光芒,宛如夜空中墜落的星辰。這是她傾注了全部心血的作品,靈感來自那些獨自帶著小宇度過的無數(shù)個夜晚。
蘊儀!莫莉穿著亮片禮服快步走來,猜猜誰剛剛對你的作品贊不絕口《珠寶世界》的主編!她說要給你做個專訪。
薄蘊儀緊繃的肩膀稍稍放松:真的那太好了。
別高興太早。莫莉壓低聲音,我剛聽說蘇媛也來了,帶著她家族品牌的新系列。她特意把展位選在了斜對面。
薄蘊儀順著莫莉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蘇媛一襲白色禮服,正優(yōu)雅地向幾位評委介紹著什么。似乎是感應到了視線,蘇媛突然抬頭,與薄蘊儀四目相對。她紅唇微勾,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別理她。莫莉捏了捏薄蘊儀的手,你的設(shè)計比她那些浮夸的東西強多了。
薄蘊儀剛要回應,大廳入口處突然傳來一陣騷動。人群自動分開,閃光燈如暴雨般亮起。她不需要看也知道是誰來了——這種走到哪里都能引發(fā)關(guān)注的排場,除了紀冥野不會有第二個人。
該死,他怎么來了莫莉皺眉,這下媒體又要亂寫了。
薄蘊儀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頭發(fā),隨即為自己的舉動感到惱火。她為什么要為紀冥野的出現(xiàn)而緊張
紀冥野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裝,在眾人的注目禮中穩(wěn)步走來。他的目光在展廳內(nèi)掃視,最終鎖定了薄蘊儀的位置。薄蘊儀能感覺到周圍人的視線在他們之間來回移動,竊竊私語聲如漣漪般擴散開來。
薄設(shè)計師。紀冥野在她面前站定,聲音低沉而正式,恭喜參展。
薄蘊儀強迫自己保持職業(yè)微笑:謝謝紀總賞光。
紀冥野的目光落在展柜中的珠寶上,眼中閃過一絲薄蘊儀讀不懂的情緒:月光之淚...很美的名字。
靈感來自夜晚。薄蘊儀簡短地解釋,不想在眾目睽睽下與他有太多交流。
紀冥野卻似乎不打算離開。他俯身仔細觀察那些設(shè)計,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說道:這款項鏈,我想買下來。
薄蘊儀愣住了。那是系列中的主打作品,價格不菲。更重要的是,它承載了太多她個人的情感——孤獨、堅韌、以及那些不為人知的眼淚。
這是非賣品。她聽見自己說。
周圍響起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拒絕紀冥野的要求,在這個圈子里幾乎等同于商業(yè)自殺。
紀冥野挑了挑眉,卻沒有如眾人預期的那樣發(fā)怒。相反,他的嘴角微微上揚:那我只好等下一件作品了。
他轉(zhuǎn)向展臺旁的宣傳冊,拿起一份仔細翻閱:紀氏集團正在籌備一個新的高端珠寶線,如果薄設(shè)計師有興趣,我們可以談?wù)労献鳌?br />
這句話如同一枚炸彈,在展廳內(nèi)引爆。紀氏集團的新項目是業(yè)內(nèi)人人垂涎的大單,而紀冥野竟然在公開場合向自己的前妻拋出橄欖枝
薄蘊儀的手指悄悄掐進掌心。這是陷阱還是真心在眾目睽睽之下,她別無選擇,只能保持專業(yè)姿態(tài):感謝紀總青睞,我會讓助理聯(lián)系您的秘書詳談。
紀冥野點點頭,又看了一眼那組月光之淚,然后轉(zhuǎn)身離開。他所到之處,人群再次分開,閃光燈追隨著他的背影。
天啊,蘊儀!莫莉在紀冥野走遠后立刻抓住她的手臂,這是怎么回事他為什么要這樣做
薄蘊儀搖搖頭,同樣困惑不解。她的目光無意間掃過斜對面,正好捕捉到蘇媛臉上轉(zhuǎn)瞬即逝的猙獰表情。那一瞬間,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展會結(jié)束后,薄蘊儀疲憊地回到公寓。小宇已經(jīng)被保姆哄睡,桌上放著他畫的全家�!齻火柴人手拉著手,背景是夸張的太陽和花朵。她拿起畫,指尖輕輕撫過那個高大的男性形象。小宇越來越依賴紀冥野了,這讓她既欣慰又擔憂。
手機震動起來,是紀冥野發(fā)來的短信:明天上午十點,紀氏集團18樓會議室,項目討論。帶上你的設(shè)計理念。
薄蘊儀盯著屏幕,猶豫著該如何回復。這個突如其來的合作邀請背后,到底隱藏著什么是如蘇媛所說,為了接近小宇而設(shè)的局還是...
她的思緒被另一條短信打斷,來自一個陌生號碼:你以為他是真的欣賞你的設(shè)計別天真了。問問他自己為什么突然對你兒子這么上心。附件的照片會告訴你真相�!粋關(guān)心你的人
薄蘊儀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遲遲不敢點開附件。最終,好奇心戰(zhàn)勝了理智。照片加載出來的瞬間,她的呼吸停滯了——那是紀冥野與一位優(yōu)雅的中年女士在餐廳交談的畫面,桌面上攤開著一些文件,其中一份的標題清晰可見:《子女撫養(yǎng)權(quán)協(xié)議》。
照片的日期是三天前,就在珠寶展籌備期間。
薄蘊儀的手機滑落到地毯上,發(fā)出一聲悶響。她機械地彎腰撿起,卻發(fā)現(xiàn)屏幕又亮了起來——紀冥野的來電。
喂她努力保持聲音平穩(wěn)。
我剛收到消息。紀冥野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比平時更加低沉,蘇媛家族向評委會提出了質(zhì)疑,聲稱你的設(shè)計與他們?nèi)ツ甑囊豢罡拍顖D雷同。
薄蘊儀的血瞬間變冷:這不可能!月光之淚是我獨立創(chuàng)作的!
我知道。紀冥野簡短地說,我已經(jīng)讓法務(wù)部介入。明天上午的會議,我們需要討論對策。
薄蘊儀握緊手機,那張撫養(yǎng)權(quán)協(xié)議的照片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為什么為什么你要幫我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因為我相信你的才華。晚安,薄設(shè)計師。
通話結(jié)束,薄蘊儀站在客廳中央,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迷茫。紀冥野的話聽起來真誠,可那些照片又作何解釋她該相信自己的眼睛,還是...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
紀氏集團大廈18樓會議室,薄蘊儀準時到達。推開門,她驚訝地發(fā)現(xiàn)除了紀冥野和林助理外,還有三位陌生面孔。
薄設(shè)計師,請坐。紀冥野起身示意,這位是我們的法務(wù)總監(jiān),這兩位是珠寶項目組的負責人。
專業(yè)的開場白讓薄蘊儀稍稍放松。她拿出準備好的資料,開始闡述自己的設(shè)計理念。講到一半時,會議室的門突然被推開,蘇媛踩著高跟鞋走了進來。
抱歉我遲到了。她微笑著走到紀冥野身邊的空位坐下,作為項目顧問,我想我應該參加這個會議。
薄蘊儀的手指微微顫抖,但聲音依然平穩(wěn):我的月光之淚系列靈感來源于夜晚的月光與露珠,每一處設(shè)計細節(jié)都有手稿和時間記錄為證。
是嗎蘇媛從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那這些相似之處該如何解釋
文件被推到桌子中央,上面并列著薄蘊儀的設(shè)計和蘇氏珠寶一年前的概念圖。乍看之下,確實有幾處輪廓相似。
薄蘊儀仔細查看后,反而松了一口氣:這些所謂相似之處都是常見元素。如果按照這個標準,蘇氏去年推出的星河系列也與卡地亞2018年的設(shè)計有雷同。
蘇媛的臉色微變:你在指控我們抄襲
我只是指出這種比較的荒謬。薄蘊儀不卑不亢地回應,真正的設(shè)計理念和工藝細節(jié)是無法復制的。我的作品每一處轉(zhuǎn)折都有特殊含義,比如這個淚滴形狀的弧度,是根據(jù)我兒子五歲生日那天的月亮照片精確計算的。
會議室陷入沉默。紀冥野突然拿起那份對比文件,仔細查看后冷冷地說:蘇小姐,這種程度的相似在業(yè)內(nèi)連巧合都算不上。如果蘇氏繼續(xù)這種無端指控,紀氏將重新評估與你們的所有合作。
蘇媛的臉色瞬間煞白:冥野,我只是...
會議暫停十分鐘。紀冥野站起身,薄設(shè)計師,能借一步說話嗎
薄蘊儀跟著他走出會議室,來到一間小型休息室。紀冥野關(guān)上門,轉(zhuǎn)身面對她:蘇媛的指控站不住腳,但輿論已經(jīng)造成了。媒體開始報道這件事。
我會提供所有創(chuàng)作過程證據(jù)。薄蘊儀堅定地說。
我相信你。紀冥野的聲音出乎意料地柔和,但我想問的是,你還好嗎昨晚你的聲音聽起來...不太對勁。
薄蘊儀沒想到他會注意到這個細節(jié)。她抬頭看他,突然決定攤牌:我收到了一些照片。你和一位女士在談?chuàng)狃B(yǎng)權(quán)協(xié)議
紀冥野的表情從困惑到恍然,最后變成了一種奇怪的釋然:那是我母親。她在幫我修改遺囑,將小宇列為繼承人之一。
薄蘊儀瞪大眼睛:什么
上周我做了全面體檢,發(fā)現(xiàn)有個小問題需要進一步檢查。紀冥野平靜地說,在結(jié)果出來前,我想確保小宇的未來。
薄蘊儀的心臟猛地收緊:你...生病了
大概率沒事。紀冥野輕描淡寫地說,但五年前我差點失去你們,現(xiàn)在不想再冒險。
薄蘊儀不知該如何回應。這個解釋合情合理,卻又引出更多疑問。為什么他突然修改遺囑為什么他如此在意小宇的未來更重要的是,為什么她的第一反應不是松一口氣,而是...擔心他的健康
我們該回去了。紀冥野看了看手表,別擔心蘇媛,她不會再找麻煩。
回到會議室后,正如紀冥野所說,蘇媛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微妙變化。她不再提抄襲指控,甚至勉強稱贊了薄蘊儀的設(shè)計理念。會議在一種奇怪的和諧氛圍中結(jié)束。
離開紀氏大廈時,林助理追上來遞給薄蘊儀一個信封:紀總讓我交給您。
薄蘊儀打開信封,里面是兩張小宇生日派對的邀請函,地址是紀家老宅。附言寫著:周六下午3點。如果你不想來,我理解。
薄蘊儀站在陽光下,看著那張精致的邀請函,心亂如麻。紀冥野給了她選擇的自由,這反而讓她更加猶豫。去,意味著踏入那個曾經(jīng)傷害過她的世界;不去,小宇會多么失望...
周六下午2點50分,薄蘊儀站在紀家老宅門前,手中拿著精心包裝的禮物。小宇穿著她買的新衣服,興奮地拉著她的手:媽媽,這是爸爸的家嗎好大�。�
薄蘊儀深吸一口氣,按響門鈴。出乎意料,是紀冥野親自開的門。他沒穿往常的西裝,而是一件簡單的白襯衫和休閑褲,看起來比平時年輕許多。
你們來了。他的聲音里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驚喜,小宇,生日快樂。
小宇歡呼著撲進紀冥野懷里:爸爸!我的禮物呢
紀冥野笑著抱起兒子:在里面,不過你得先找到它。
薄蘊儀跟著他們走進宅邸,驚訝地發(fā)現(xiàn)布置得并不奢華,而是充滿了童趣。彩色氣球、卡通橫幅、還有一個恐龍形狀的蛋糕。更讓她意外的是,賓客并不多,只有幾個親近的家人和朋友,包括她認識的莫莉。
你邀請了莫莉薄蘊儀小聲問。
紀冥野點點頭:小宇說他喜歡莫莉阿姨。
這個細節(jié)莫名觸動了薄蘊儀。他記得兒子隨口提過的話,還特意安排了。
派對進行得溫馨而愉快。當小宇終于在后花園找到禮物——一套專業(yè)的天文望遠鏡時,他興奮得尖叫起來。
爸爸和我一起組裝好嗎小宇期待地問。
紀冥野毫不猶豫地單膝跪地,開始拆包裝:當然。
薄蘊儀站在一旁,看著這對父子頭碰頭地研究說明書。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他們身上,勾勒出一幅和諧得近乎虛幻的畫面。
他很擅長當父親,不是嗎
薄蘊儀轉(zhuǎn)頭,看到一位優(yōu)雅的女士站在身旁——正是照片中與紀冥野交談的那位。
您是...紀夫人
女士微笑點頭:冥野告訴我你們見面了。我是來道歉的,那天在餐廳的談話內(nèi)容被惡意曲解了。
薄蘊儀不知該如何回應。紀夫人卻繼續(xù)道:我兒子這五年變了很多。自從以為失去你們后,他幾乎把自己埋在工作里。現(xiàn)在看到他和孫子在一起的樣子...謝謝你給他這個機會。
薄蘊儀喉嚨發(fā)緊:是小宇需要父親。
也許吧。紀夫人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但也許有人也需要被給予第二次機會。
派對接近尾聲時,薄蘊儀去廚房幫忙切蛋糕。轉(zhuǎn)身時,她差點撞上不知何時站在身后的紀冥野。
小心。他穩(wěn)穩(wěn)扶住她的肩膀,然后迅速松開,謝謝你今天能來。
薄蘊儀抬頭看他,突然注意到他眼下淡淡的青色:你的體檢結(jié)果...出來了嗎
紀冥野似乎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微微怔了一下:沒事,只是輕微心律不齊,醫(yī)生說多休息就好。
薄蘊儀點點頭,不知為何松了口氣。她遞給他一盤蛋糕:給你,少糖的。
紀冥野接過盤子,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你還記得
薄蘊儀這才意識到自己脫口而出的習慣記憶——五年前,她確實記得他不愛吃甜食。這個小小的失誤讓她臉頰發(fā)熱,匆忙轉(zhuǎn)身離開。
回程的車上,玩累的小宇在后座睡著了。薄蘊儀望著窗外飛逝的景色,腦海中回放著今天的點點滴滴——紀冥野耐心陪小宇玩游戲的樣子,他記得她喜歡喝什么茶的習慣,還有當她不慎差點摔倒時,那雙及時扶住她的溫暖大手...
這一切都是演技嗎如果是,為什么能如此自然如果不是,那五年前那個雨夜,她聽到的對話又作何解釋
手機震動起來,是莫莉發(fā)來的消息:看到今天的紀冥野,我開始懷疑你說的那個冷血商人是不是同一個人了。他看你的眼神...嘖嘖。
薄蘊儀關(guān)掉手機屏幕,拒絕深想那個眼神意味著什么。但心底有個小小的聲音在問:如果她一直以來的判斷都是錯的呢如果紀冥野并非她想象的那種人,那么她這五年的逃避和痛苦,又算什么
6.
薄蘊儀站在工作室的落地窗前,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邊緣。窗外的雨絲斜斜地劃過玻璃,模糊了城市的輪廓。三天了,自從小宇生日派對結(jié)束后,她就刻意避開了紀冥野的所有聯(lián)系。
手機屏幕亮起,是第十個未接來電——全都來自紀冥野。她將手機反扣在桌面上,深吸一口氣。蘇媛的話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她心里。那些照片,那份撫養(yǎng)權(quán)協(xié)議...即使紀冥野給出了解釋,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難以根除。
薄小姐,紀氏集團的林助理又來了。助理小林探頭進來,聲音小心翼翼,他說有重要文件需要您過目。
薄蘊儀閉了閉眼:讓他進來吧。
林助理走進來時,身上帶著雨水的濕氣。他遞過一個文件夾,表情比往常更加嚴肅:薄小姐,這是合作項目的最終合同。紀總希望您能盡快簽署。
薄蘊儀翻開文件,心不在焉地瀏覽條款。出乎意料的是,合同條件比她預想的優(yōu)厚許多,甚至給予了她在設(shè)計上的絕對自主權(quán)——這在商業(yè)合作中幾乎聞所未聞。
紀總說,如果您有任何異議,都可以修改。林助理補充道。
薄蘊儀抬頭:為什么這么急
林助理猶豫了一下:董事會...出現(xiàn)了一些不同意見。有人質(zhì)疑這個項目的必要性,紀總希望盡快推進,以免節(jié)外生枝。
薄蘊儀的手指在合同邊緣輕輕敲擊。商業(yè)合作本是她求之不得的機會,但現(xiàn)在...與紀冥野頻繁接觸意味著什么給小宇虛假的希望給自己不必要的困擾
我需要再考慮一下。她最終說道。
林助理點點頭,轉(zhuǎn)身要走,卻又停住腳步:薄小姐,我不知道您和紀總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但自從您回來...不,自從五年前您離開后,他就像變了個人。他頓了頓,這五年,每年3月17日,他都會去墓地待一整天。沒有人敢打擾他。
薄蘊儀的心猛地一縮。3月17日——那是她死亡的日期。
林助理離開后,薄蘊儀站在窗前久久不動。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流淌,如同她心中無法言說的情緒。紀冥野去墓地做什么悼念一個其實還活著的亡妻愧疚還是...其他什么
手機再次震動,這次是小宇幼兒園老師的消息:薄太太,今天課堂分享時,小宇說了一件讓我們有些擔心的事。他說爸爸每年都會去墓地看媽媽,還帶白色玫瑰花。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誤解...需要心理輔導嗎
薄蘊儀的手機滑落到地毯上。小宇怎么會知道這件事她從未告訴過兒子關(guān)于假死的細節(jié)。除非...是紀冥野說的。但為什么他要對一個五歲的孩子提起這種事
雨越下越大,如同五年前那個她決定離開的夜晚。
我不明白,為什么突然不能見爸爸了小宇抱著恐龍玩偶,眼眶發(fā)紅。
薄蘊儀蹲下身,平視兒子:媽媽只是覺得...我們需要一些時間,就我們兩個人。
但爸爸答應教我認星座!小宇的嘴唇顫抖著,他說過不會騙我的...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刺進薄蘊儀的心臟。她想起紀冥野在小宇生日派對上耐心組裝望遠鏡的樣子,想起他說大概率沒事時輕描淡寫的語氣,想起林助理說的那些關(guān)于墓地的往事...
寶貝,爸爸有沒有跟你說過...關(guān)于墓地的事她小心翼翼地問。
小宇點點頭,表情突然變得神秘:爸爸說那是他和媽媽的秘密。他說每年都會去看你,帶你去最喜歡的花,告訴你我長大了多少...小男孩歪著頭,但媽媽明明就在這里呀,為什么爸爸要去墓地找你
薄蘊儀的喉嚨發(fā)緊。原來在紀冥野告訴兒子的版本里,墓地只是一個象征性的地方,而非真正的墳墓。但他自己呢那個每年帶著白玫瑰獨處一整天的人,是真的在悼念什么嗎
門鈴突然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透過貓眼,她看到紀冥野站在門外,肩頭被雨水打濕了一片。
爸爸!小宇已經(jīng)跑到門口,踮起腳尖想要開門。
薄蘊儀猶豫了一下,最終讓兒子打開了門。紀冥野彎腰抱起小宇,目光卻越過兒子的肩膀看向她:我們需要談?wù)劇?br />
他看起來疲憊不堪,眼下有明顯的青色,西裝也不再如往常般一絲不茍。這樣的紀冥野,她很少見到。
小宇,去房間玩一會兒好嗎媽媽和爸爸有話要說。薄蘊儀輕聲說。
小宇乖巧地點頭,從紀冥野懷里滑下來,抱著恐龍跑開了。
喝點什么嗎薄蘊儀轉(zhuǎn)身走向廚房,刻意避開他的目光。
不用。紀冥野的聲音在身后響起,我只想知道,為什么突然切斷所有聯(lián)系如果是因為蘇媛的那些照片,我可以解釋...
不只是照片。薄蘊儀打斷他,轉(zhuǎn)身面對這個曾經(jīng)讓她心碎的男人,是這一切都太復雜了。你出現(xiàn)在我們的生活里,扮演完美父親,提出商業(yè)合作...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的目的紀冥野向前一步,雨水從他發(fā)梢滴落,我想和我的兒子在一起。我想...彌補失去的時間。
只是這樣薄蘊儀直視他的眼睛,不是為了爭取撫養(yǎng)權(quán)不是為了紀家的繼承人
紀冥野的表情變得復雜:誰告訴你這些的蘇媛他搖搖頭,我母親確實幫我修改了遺囑,但那是為了確保如果我有任何意外,小宇和你都能得到最好的照顧。
薄蘊儀握緊雙手:為什么我要相信你五年前,我親耳聽到...
聽到什么紀冥野突然逼近,那天晚上你到底聽到了什么,讓你寧愿假死也要離開
薄蘊儀后退一步,背抵在冰箱門上。那個雨夜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她提前回家想給紀冥野一個驚喜,卻在書房外聽到他與蘇媛的對話。
你娶她只是因為紀家需要薄家的技術(shù)支持,對嗎蘇媛的聲音柔媚入骨。
商業(yè)聯(lián)姻而已。紀冥野的回答冷靜而殘忍,等合同到期,自然會有解決辦法。
現(xiàn)在,面對五年后的紀冥野,薄蘊儀終于說出了這段刻骨銘心的記憶。
紀冥野聽完,臉色變得異常蒼白:那天晚上...蘇媛確實來過。但我從未說過那樣的話。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她問我婚姻是否順利,我只說了句商業(yè)聯(lián)姻需要時間磨合。
薄蘊儀搖頭:我親耳聽到的...
你聽到的是被精心剪輯的對話。紀冥野從錢包里取出一張折疊的紙,這是五年前我讓私家偵探調(diào)查的結(jié)果。蘇媛當時佩戴的胸針其實是一個微型錄音設(shè)備。她故意引導我說出片段式回答,然后剪輯成你聽到的內(nèi)容。
薄蘊儀接過那張紙,手指微微發(fā)抖。上面詳細記錄了偵探的調(diào)查過程,包括蘇媛購買錄音設(shè)備的證據(jù),以及她與薄家競爭對手的秘密會面記錄。
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她的聲音幾乎哽咽。
我不知道你聽到了什么。紀冥野苦笑,你消失得那么徹底,連一點線索都沒留下。當我看到車禍現(xiàn)場的DNA報告時,我以為...他的聲音哽住了。
薄蘊儀的心劇烈跳動著。如果這份調(diào)查是真的,那么她這五年的痛苦和逃避,都是基于一個精心設(shè)計的謊言
我需要時間...她輕聲說。
紀冥野點點頭,后退一步:我理解。但請別阻止我見小宇...他對我來說意味著一切。
就在這時,小宇的房間里傳來一聲巨響,接著是孩子的哭聲。兩人同時沖向房間,發(fā)現(xiàn)小宇試圖拿書架上的天文圖書時摔了下來,膝蓋擦破了皮。
紀冥野第一時間抱起兒子,輕聲安慰。薄蘊儀拿來醫(yī)藥箱,看著前夫熟練地為小宇清理傷口、貼上創(chuàng)可貼。那種自然而然的關(guān)切,不可能是演出來的。
爸爸,你還會教我認星星嗎小宇含著眼淚問。
紀冥野看了薄蘊儀一眼,得到微微的頷首后,柔聲回答:當然,等你膝蓋好了,我們一起去天文臺。
一周后,薄蘊儀站在紀氏集團大廈的會議室里,向董事會展示合作項目的設(shè)計方案。這是她簽署合同后第一次正式工作會面,也是第一次見到紀家那些德高望重的長輩們。
月光之淚系列將延伸為三個子系列,分別代表月光的不同形態(tài)...她流暢地講解著,專業(yè)而自信。
紀冥野坐在長桌盡頭,目光專注地追隨著她的每一個動作。當薄蘊儀展示到技術(shù)細節(jié)時,一位年長的董事突然打斷:
這種工藝成本太高了。紀氏追求的是利潤最大化,不是藝術(shù)完美。
會議室瞬間安靜下來。薄蘊儀剛要回應,紀冥野已經(jīng)站起身:李董事,紀氏的核心價值是品質(zhì)與創(chuàng)新。如果只追求短期利潤,我們早就可以放棄高端市場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那位李董事臉色變了變,沒再說話。
會議結(jié)束后,薄蘊儀收拾資料時,無意中聽到洗手間傳來的對話:
紀總最近太感情用事了。先是為了前妻的孩子修改遺囑,現(xiàn)在又推進這個明顯不劃算的項目...
聽說那孩子是不是他的還兩說呢。五年突然冒出個兒子,也太巧了。
薄蘊儀的手指攥緊了文件夾。這些閑言碎語她可以忍受,但涉及到小宇...她深吸一口氣,正準備離開,卻聽到紀冥野冰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兩位對我兒子的身世有疑問,可以直接來找我。背后議論家人,不是紀氏的風格。
那兩個董事面色尷尬地匆匆離開。薄蘊儀轉(zhuǎn)身面對紀冥野,發(fā)現(xiàn)他的眼中燃燒著罕見的怒火。
抱歉讓你聽到這些。他的聲音已經(jīng)恢復了平靜,我會處理好。
薄蘊儀搖搖頭:我習慣了。但小宇...如果他們公開質(zhì)疑...
沒有人能質(zhì)疑小宇的身份。紀冥野斬釘截鐵地說,我已經(jīng)安排了DNA檢測,結(jié)果將在下次董事會上公布。
薄蘊儀心頭一震。DNA檢測他什么時候做的為什么沒告訴她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紀冥野解釋道:上周帶小宇去天文臺時,順便去了趟醫(yī)院。只是口腔拭子,他不會記得的。他頓了頓,我需要這個證據(jù),不僅為了堵住悠悠之口,也為了...我自己。
最后那句話讓薄蘊儀心頭一顫。他在擔心什么擔心小宇不是他的孩子還是...擔心再次失去他們
我需要去你辦公室拿些參考資料。她轉(zhuǎn)移了話題。
紀冥野點點頭,親自帶她去了頂層辦公室。這是薄蘊儀第一次來到他現(xiàn)在的辦公空間。寬敞的房間里,除了必要的辦公家具外,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整面墻的書架。
相關(guān)資料在這里。紀冥野指向一個文件夾,然后接起突然響起的電話,我得接這個。你先看,有問題隨時叫我。
薄蘊儀點頭,開始翻閱資料。當她尋找一份工藝參數(shù)時,無意中拉開了一個錯誤的抽屜。里面的東西讓她呼吸一滯——那是一疊她五年前隨手畫的設(shè)計草圖,一些已經(jīng)泛黃的照片,甚至還有她用過的發(fā)夾。所有物品都整齊地擺放著,仿佛在等待主人回來。
最讓她震驚的是一張醫(yī)院檢查單,日期是她離開前兩周�;颊咝彰幒杖粚懼√N儀,而診斷結(jié)果欄卻被墨水涂黑了。
找到了嗎
紀冥野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薄蘊儀慌忙關(guān)上抽屜:還沒...再等一下。
她的心跳如鼓,腦海中閃過無數(shù)疑問。為什么他會保留這些那張被涂黑的檢查單又是什么意思
紀冥野走到她身邊,親自找出需要的文件:是這個嗎
薄蘊儀接過文件,鼓起勇氣問道:那個抽屜里的東西...
紀冥野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后輕輕關(guān)上抽屜:一些舊物而已。
還有醫(yī)院的檢查單...
紀冥野轉(zhuǎn)身面對她,表情復雜:那天你暈倒在花園里,我送你去醫(yī)院。醫(yī)生說你懷孕了,但同時...他深吸一口氣,同時發(fā)現(xiàn)你血液中有異常物質(zhì)。我們約好第二天做進一步檢查,但你...消失了。
薄蘊儀瞪大眼睛。她記得那次暈倒,但一直以為是孕早期的正常反應。異常物質(zhì)什么意思
后來我查到,是蘇媛給你的安神茶里加了藥。紀冥野的聲音低沉而憤怒,她以為你只是暫時不適,沒想到你懷孕了。如果知道...她可能不會冒這個險。
薄蘊儀的雙腿發(fā)軟,不得不扶住桌子才能站穩(wěn)。五年前的一切在她腦海中重新排列組合——蘇媛不僅設(shè)計讓她聽到虛假的對話,還試圖用藥物傷害她而紀冥野...一直在調(diào)查真相
為什么不早告訴我這些她的聲音顫抖。
我試過。紀冥野苦笑,但你消失得太徹底。后來當我以為你死了...這些都不重要了。
薄蘊儀不知該如何回應。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受害者,卻原來紀冥野也承受著不為人知的痛苦和愧疚。
紀總,緊急會議。林助理匆匆推門而入,看到薄蘊儀時愣了一下,抱歉,不知道您有客人。
什么會議紀冥野皺眉。
蘇氏集團突然終止了所有合作,股價開始下跌。董事會要求立即應對。
紀冥野的表情瞬間變得冷峻:我馬上來。他轉(zhuǎn)向薄蘊儀,抱歉,我得處理這個。
薄蘊儀點點頭:我去接小宇了。
走出紀氏大廈時,薄蘊儀的思緒亂如麻。五年的誤會,兩次被設(shè)計的分離,以及那個裝滿回憶的抽屜...她一直堅信的真相,原來只是冰山一角。
手機響起,是幼兒園老師的消息:薄太太,今天小宇畫了一幅畫,我覺得您應該看看。
附帶的照片上,小宇畫了三個小人手拉著手,但中間那個穿著白裙的女性形象被涂成了黑色,旁邊還畫了一個墓碑狀的物體。
薄蘊儀的心猛地沉了下去。這絕不是孩子隨意的涂鴉,而是某種暗示...但暗示著什么
7.
薄蘊儀站在幼兒園心理輔導室門外,透過玻璃窗看著里面的小宇。孩子正專注地搭積木,看起來無憂無慮,完全不像畫中透露出的那種恐懼。那幅詭異的畫現(xiàn)在還躺在她的包里——三個小人手拉手,中間那個被涂黑的女性形象,以及旁邊的墓碑。
薄太太。心理老師李女士輕聲喚她,我們聊了幾句,小宇說這幅畫是穿白裙的阿姨教他畫的。
薄蘊儀的手指瞬間收緊了包帶:穿白裙的阿姨
是的。他說阿姨告訴他,媽媽會像以前一樣消失,但爸爸會留下來陪他。李老師擔憂地看了她一眼,您知道這孩子說的是誰嗎
蘇媛。這個名字像刀子一樣刺進薄蘊儀的心臟。她竟然敢接近小宇敢對孩子說這種話
我大概知道是誰了。謝謝您的提醒。薄蘊儀努力保持聲音平穩(wěn),小宇...他還說了什么嗎
李老師猶豫了一下:他說爸爸每年都會去一個有媽媽照片的石頭房子帶白玫瑰。我們擔心這孩子對死亡有些誤解...
薄蘊儀的呼吸一滯。小宇描述的是墓地,紀冥野每年去她墓地的事。但更讓她心驚的是,蘇媛顯然利用了這個信息來恐嚇孩子。
接小宇回家的路上,薄蘊儀故作輕松地問:寶貝,能告訴媽媽那個穿白裙的阿姨長什么樣嗎
小宇歪著頭想了想:很漂亮,香香的。她說她是爸爸的好朋友。他突然壓低聲音,但我不喜歡她。她說媽媽會不見,像以前一樣。
薄蘊儀的心揪成一團:媽媽不會不見的,永遠不會。
我知道!小宇自信地說,爸爸說過,這次他一定會保護好媽媽。
這次薄蘊儀踩剎車的腳微微一頓。紀冥野跟孩子說過這次這意味著他承認上次沒保護好她
回到家,薄蘊儀剛給小宇洗完澡,手機就響了起來。是莫莉,聲音里帶著罕見的緊張:
蘊儀,打開財經(jīng)頻道!快!
薄蘊儀拿起遙控器,電視上正在直播紀氏集團的緊急記者會。紀冥野站在話筒前,面色冷峻,身后的大屏幕顯示著紀氏股價暴跌的曲線。
...關(guān)于董事會部分成員提出的質(zhì)疑,我在此正式回應。紀冥野的聲音冷靜而克制,與薄氏珠寶工作室的合作完全基于商業(yè)考量,符合集團長期發(fā)展戰(zhàn)略...
鏡頭轉(zhuǎn)向觀眾席,薄蘊儀倒吸一口冷氣——蘇媛就坐在前排,一襲白色套裝,面帶勝券在握的微笑。她身邊是幾位紀家長輩,表情嚴肅。
什么情況薄蘊儀問電話那頭的莫莉。
蘇媛聯(lián)合紀家?guī)讉老古董發(fā)難,說紀冥野公私不分,為了前妻損害集團利益。莫莉快速解釋,他們要求重新評估所有與你相關(guān)的項目,甚至...質(zhì)疑小宇的血緣關(guān)系。
薄蘊儀的手不自覺地捂住嘴。這就是紀冥野說的DNA檢測將在董事會上公布他早就預料到會有這一出
電視里,紀冥野示意助手遞上一個文件夾:這是權(quán)威機構(gòu)出具的親子鑒定報告,證明薄宇確實是我的兒子。任何繼續(xù)散布不實言論的行為,都將面臨法律訴訟。
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鐵。鏡頭再次掃到蘇媛,她的笑容有些僵硬。
記者會結(jié)束后,薄蘊儀的手機立刻響起來。是紀冥野。
看到了他的聲音透著疲憊。
嗯。薄蘊儀停頓了一下,你早就知道他們會這樣做
預料到了,但沒想到會這么激烈。紀冥野輕嘆,蘇家一直想吞并紀氏的部分業(yè)務(wù),現(xiàn)在找到了突破口。
薄蘊儀望向窗外漸暗的天色:小宇今天...說了些奇怪的話。關(guān)于一個穿白裙的阿姨。
電話那頭突然沉默,然后是一聲壓抑的咒罵:她接觸了小宇什么時候
不清楚。他還說...你告訴他這次會保護好媽媽。薄蘊儀輕聲問,這是什么意思,紀冥野
電話那頭再次沉默,久到她以為通話被切斷了。
我需要見你。紀冥野最終說,不帶小宇。有些事情...你應該知道。
高檔咖啡廳的角落,薄蘊儀攪動著已經(jīng)涼了的拿鐵。紀冥野遲到了十分鐘,這在他身上幾乎從未發(fā)生過。
當他終于出現(xiàn)時,薄蘊儀幾乎認不出來——眼睛布滿血絲,西裝皺巴巴的,連一貫梳得一絲不茍的頭發(fā)也凌亂地垂在額前。
抱歉。他坐下時揉了揉太陽穴,剛結(jié)束又一個危機會議。
薄蘊儀推給他一杯新點的黑咖啡:情況有多糟
股價下跌15%,三個合作方暫停了項目。紀冥野苦笑,蘇家這次準備充分。
他喝了一大口咖啡,然后直視薄蘊儀的眼睛:關(guān)于小宇說的那些話...我確實告訴過他這次會保護好媽媽。他停頓了一下,因為五年前,我沒能做到。
薄蘊儀的心跳加速:什么意思
紀冥野從公文包里取出一個舊手機,推到她面前:這是我五年前用的備用機。聽聽這個。
薄蘊儀遲疑地按下播放鍵。手機里傳出蘇媛的聲音,但與平時優(yōu)雅的語調(diào)不同,這次帶著猙獰:
她憑什么得到這一切明明我才是最先認識你的人!那個薄蘊儀,不過是個靠聯(lián)姻上位的...
然后是紀冥野冰冷的聲音:你在她的茶里下了藥。如果警方介入...
你有證據(jù)嗎蘇媛的笑聲令人毛骨悚然,而且她馬上就要意外消失了,就像我們計劃的那樣...
錄音到此戛然而止。薄蘊儀的手微微發(fā)抖:這是...
你失蹤前一天錄的。紀冥野的眼神黯淡,我本打算第二天帶你去另一個城市避避風頭,同時收集更多證據(jù)。但你...先離開了。
薄蘊儀的腦中嗡嗡作響。五年前,她以為自己是發(fā)現(xiàn)丈夫真面目后主動逃離,卻原來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逃過了一場精心策劃的意外
為什么不早告訴我這些她的聲音哽咽。
我試過。紀冥野疲憊地說,但你消失得太徹底。后來當我以為你死于那場車禍...他的聲音哽住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年去墓地告訴你,我一定會找到害你的人。
薄蘊儀的眼眶發(fā)熱。那個裝滿她舊物的抽屜,那些被珍藏的設(shè)計草圖,每年3月17日的白玫瑰...一切都有了解釋。
蘇媛知道你在調(diào)查她
紀冥野點點頭:所以她急于除掉你,又在我以為你死后假裝安慰者。這些年她一直在我身邊,大概是想確保沒有遺漏的證據(jù)。
薄蘊儀突然明白了蘇媛為何如此執(zhí)著于破壞他們——不僅僅是出于嫉妒,更是恐懼。恐懼有朝一日真相大白。
現(xiàn)在怎么辦她輕聲問。
紀冥野的手機突然響起,他看了一眼,眉頭緊鎖:又有一個大股東撤資了。他站起身,我得回去處理。關(guān)于小宇...我會安排保鏢暗中保護,蘇媛不會有機會再接近他。
薄蘊儀也站了起來:我能做什么
紀冥野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她會這么問:你...已經(jīng)做了很多。保護好自己和小宇就行。
看著他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薄蘊儀突然做了一個連自己都驚訝的決定——她追上兩步,拉住了他的手臂:等等。
紀冥野轉(zhuǎn)身,疑惑地看著她。
紀氏現(xiàn)在最需要什么資金公關(guān)還是...
信任。紀冥野簡短地說,市場失去了對紀氏管理層的信任。
薄蘊儀深吸一口氣:如果我公開支持你呢以合作伙伴的身份,證明紀氏的投資方向是正確的。
紀冥野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媒體會瘋狂炒作我們的關(guān)系,你的隱私...
比起你和小宇的安全,隱私不算什么。薄蘊儀堅定地說,再說,我們是商業(yè)合作伙伴,這本來就是事實。
紀冥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看進她的靈魂:為什么突然改變主意
薄蘊儀沒有立即回答。為什么因為發(fā)現(xiàn)五年來一直恨錯了人因為看到他為保護她和小宇所做的一切還是因為...她從未真正停止過愛他
因為小宇需要一個完整的家。她最終說道,回避了更深層的答案。
紀冥野的表情有一瞬的失落,但很快恢復了平靜:明天上午十點,紀氏大廈新聞發(fā)布會。如果你確定要來...
我會準時到場。薄蘊儀打斷他,不過我需要先了解危機詳情和應對策略。
紀冥野點點頭,示意她跟上:我的車在外面。路上我給你簡要說明。
走向停車場時,薄蘊儀的手機響了。是幼兒園的李老師:
薄太太,有件事我覺得您應該知道。今天我們整理小宇的物品時,發(fā)現(xiàn)他書包里有一個小瓶子,上面標著給媽媽的茶...
薄蘊儀的血瞬間變冷:什么顏色的瓶子
透明的,里面有些白色粉末。我們已經(jīng)交給園醫(yī)保管了。
薄蘊儀一把抓住紀冥野的手臂,幾乎說不出話來。紀冥野接過電話,簡短詢問幾句后,臉色變得異常嚴峻。
立刻報警。他命令道,不要碰那個瓶子。我們馬上過去。
掛斷電話,他拉著薄蘊儀快步走向車子:蘇媛這次走得太遠了。
薄蘊儀渾身發(fā)抖,五年前的恐懼再次襲來——那時她不知道自己喝的茶里有藥,不知道有人想要她消失。而現(xiàn)在,同樣的手段用在了她兒子身上...
如果小宇真的喝了...她的聲音支離破碎。
紀冥野緊緊握住她的手:他不會有事。這次,我保證。
這句簡單的承諾,卻讓薄蘊儀淚如雨下。五年的誤解,五年的逃避,原來她和小宇一直都被這個男人默默守護著,只是她不知道罷了。
警車和救護車的鳴笛聲從遠處傳來,紀冥野踩下油門,向著幼兒園疾馳而去。薄蘊儀望著他堅毅的側(cè)臉,突然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不是過去的誤會,而是現(xiàn)在,他們一起保護小宇的決心。
幼兒園門口已經(jīng)拉起了警戒線。薄蘊儀沖進去抱住小宇時,孩子還一臉茫然,不明白為什么這么多大人圍著他。
媽媽,我沒事。小宇拍拍她的背,那個茶是阿姨說要給媽媽喝的,但我記得爸爸說過,不能吃陌生人給的東西。
薄蘊儀將兒子摟得更緊,眼淚無聲滑落。紀冥野正在與警方交談,表情冷峻如冰。那個透明小瓶已經(jīng)被裝入證物袋,上面可能留有蘇媛的指紋。
薄小姐。一位女警官走過來,我們需要您和孩子去做個簡單筆錄。另外,您能描述一下可能與這件事有關(guān)的人嗎
薄蘊儀剛要開口,紀冥野已經(jīng)回到她身邊:警官,我們有確鑿證據(jù)指向蘇氏集團的蘇媛女士。我這里有五年前的相關(guān)錄音和最近她威脅我妻子的證據(jù)。
妻子。這個稱呼讓薄蘊儀心頭一顫。在法律上他們已經(jīng)離婚五年了,但紀冥野依然這樣稱呼她...
做完筆錄已是深夜。警方表示會立即傳喚蘇媛,但在有確鑿證據(jù)前,還不能逮捕她。紀冥野安排了兩名保鏢24小時保護薄蘊儀和小宇,然后送他們回家。
小宇在車后座睡著了,小手還緊緊抓著薄蘊儀的手指。車內(nèi)一片沉默,只有導航系統(tǒng)偶爾發(fā)出的提示音。
明天...薄蘊儀開口,又停住了。
新聞發(fā)布會照常進行。紀冥野的聲音疲憊但堅定,不過現(xiàn)在,你有更充分的理由支持我了——一個試圖傷害兒童的企業(yè)家,不值得市場信任。
薄蘊儀點點頭,望向窗外飛逝的街景。明天之后,一切都將不同。她要公開站在紀冥野一邊,面對媒體,面對質(zhì)疑,面對...他們之間復雜的情感。
那個錄音...她突然想起,五年前你是怎么得到的
紀冥野的指節(jié)在方向盤上微微發(fā)白:我懷疑蘇媛很久了,那天特意安排了錄音。本想作為證據(jù)交給警方,但你的失蹤打亂了一切計劃。
然后你以為我死了。
嗯。簡單的應答,卻承載著太多痛苦。
車停在公寓樓下,紀冥野轉(zhuǎn)身看向后座熟睡的小宇:我抱他上去吧。
薄蘊儀點點頭。當紀冥野小心翼翼地將小宇從兒童座椅上抱出來時,孩子在半夢半醒間呢喃了一句:爸爸...
紀冥野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后更緊地摟住兒子,在他額頭上輕輕一吻。
這一幕讓薄蘊儀的眼眶再次濕潤。她曾經(jīng)多么愚蠢,竟然想剝奪這對父子的親情。而現(xiàn)在,她只想彌補過去的錯誤,給他們一個完整的家。
上樓后,紀冥野將小宇輕輕放在床上,熟練地替孩子蓋好被子,動作輕柔得不像那個在商場上叱咤風云的冷血總裁。
薄蘊儀站在門口,看著這一幕,胸口涌起一股暖流。當紀冥野轉(zhuǎn)身要走時,她突然開口:
留下來吧。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太晚了,而且...有保鏢在,你睡沙發(fā)更安全。
紀冥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緩緩點頭:好。
這個簡單的應答,卻讓薄蘊儀的心跳加速。五年來第一次,他們將在同一個屋檐下過夜。不是作為夫妻,不是作為敵人,而是...共同保護小宇的父母。
這個認知,比她預想的更加溫暖。
8.
新聞發(fā)布會現(xiàn)場閃光燈如暴雨般閃爍,薄蘊儀站在紀冥野身旁,耳邊是此起彼伏的快門聲。她穿著簡潔的白色套裝,胸前別著一枚小小的月光之淚胸針——這是她設(shè)計的標志性作品,也是與紀氏合作的項目名稱。
薄女士,您為何選擇在此時公開支持紀氏集團一位記者高聲提問,有傳言稱您與紀總已經(jīng)復合,這是真的嗎
薄蘊儀感到紀冥野的身體微微繃緊,但她沒有退縮:我支持紀氏是因為相信這個項目的價值。月光之淚代表著創(chuàng)新與品質(zhì),這正是珠寶行業(yè)需要的。
她停頓一下,目光掃過臺下記者們期待的臉:至于個人關(guān)系,我和紀總共同關(guān)心的是兒子的健康成長。目前我們正全力配合警方調(diào)查針對孩子的惡意行為。
這個回答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復合傳聞,卻巧妙地轉(zhuǎn)移了焦點。薄蘊儀余光看到紀冥野嘴角微微上揚——他欣賞她的應對策略。
紀總,關(guān)于蘇媛女士涉嫌下毒的指控,警方有何最新進展另一個記者追問。
紀冥野的表情瞬間冷峻:案件正在調(diào)查中,我們不便評論。但紀氏集團已經(jīng)終止與蘇氏所有合作,并將追究相關(guān)法律責任。
發(fā)布會進行到一半,一個意外的問題讓全場嘩然:薄女士,有消息稱您五年前假死逃離,這是否構(gòu)成欺詐您與紀總在法律上還是夫妻關(guān)系嗎
薄蘊儀的手指下意識攥緊了講臺邊緣。這個她最害怕的問題,終于被拋了出來。她深吸一口氣,剛要回答,紀冥野卻上前一步:
我們的婚姻狀況屬于個人隱私。但可以明確的是,薄蘊儀女士從未有過任何欺詐行為。五年前的車禍是警方的誤判,相關(guān)責任人員已經(jīng)被追責。
這個回答滴水不漏,既保護了她的隱私,又澄清了事實。薄蘊儀悄悄松了口氣,卻也不禁疑惑——紀冥野為何如此維護她如果他想爭取小宇的撫養(yǎng)權(quán),現(xiàn)在正是最好的時機。
發(fā)布會結(jié)束后,薄蘊儀跟隨紀冥野回到他的辦公室。一關(guān)上門,紀冥野就松開了領(lǐng)帶,疲憊地倒在沙發(fā)上。
表現(xiàn)得不錯。他閉著眼睛說,聲音沙啞。
薄蘊儀注意到他眼下的青黑色更加明顯了:你多久沒睡了
記不清了。紀冥野揉了揉太陽穴,自從蘇家開始惡意收購,大概...三天
薄蘊儀走向窗邊的小茶幾,熟練地泡了一杯茶——不加糖,加兩片檸檬,正是紀冥野喜歡的口味。這個習慣她居然還記得。
給。她將茶杯放在他面前的茶幾上,然后告訴我,到底有多糟
紀冥野睜開眼,看到那杯茶時明顯愣了一下。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眉頭舒展了些:股價下跌22%,三個主要合作伙伴暫停了合同,董事會要求我一周內(nèi)穩(wěn)定局面,否則考慮撤換CEO。
薄蘊儀倒吸一口冷氣。情況比她想象的更嚴重。
蘇媛呢
取保候?qū)彙<o冥野冷笑一聲,蘇家動用了所有關(guān)系。但警方確實在她家搜到了同款藥物,與幼兒園那個瓶子里的一致。
薄蘊儀握緊了拳頭。想到小宇差點喝下那東西,她的胃部就一陣絞痛。
你需要什么幫助她直接問道。
紀冥野抬頭看她,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你已經(jīng)幫了很多。公開站在我這邊,對穩(wěn)定股價有很大作用。
不只是公關(guān)支持。薄蘊儀在他對面坐下,我有一些珠寶行業(yè)的資源,也許能填補蘇氏退出后的供應鏈缺口。
紀冥野的目光變得深邃:為什么幫我
這個問題讓薄蘊儀一時語塞。為什么因為愧疚因為發(fā)現(xiàn)五年前的誤會還是因為...她依然在乎他
因為小宇需要紀氏穩(wěn)定。她最終說道,而且...我欠你一個道歉。為了五年前的誤會。
紀冥野放下茶杯,突然傾身向前:蘊儀,那天晚上你到底聽到了多少
薄蘊儀閉上眼睛,回憶那個改變一切的雨夜:我聽到蘇媛問你娶她只是因為紀家需要薄家的技術(shù)支持,對嗎然后你回答商業(yè)聯(lián)姻而已,等合同到期,自然會有解決辦法。
紀冥野的臉色變得異常蒼白:天啊...她竟然剪輯到這種程度。他站起身,從辦公桌抽屜里取出一個U盤,這是完整錄音。我本來想等一切平息后再給你看...但現(xiàn)在你該聽聽真相。
薄蘊儀接過U盤,手指微微發(fā)抖。她插進筆記本電腦,點開里面唯一的音頻文件。
蘇媛的聲音先響起:冥野,這場婚姻還順利嗎
紀冥野:商業(yè)聯(lián)姻需要時間磨合。
蘇媛(輕笑):所以你娶她只是因為紀家需要薄家的技術(shù)支持,對嗎
一段明顯的剪輯痕跡后,錄音繼續(xù):
紀冥野:...而已。技術(shù)只是合作的一部分。蘊儀很特別,她看世界的角度與眾不同。那些設(shè)計...算了,你不會懂。
蘇媛(聲音變冷):等合同到期,自然會有解決辦法的,對吧
紀冥野:解決辦法就是我會讓她愛上我,就像我已經(jīng)愛上她一樣。
錄音結(jié)束。薄蘊儀呆坐在原地,耳邊嗡嗡作響。原來真相如此簡單又如此殘酷——蘇媛精心剪輯掉了最關(guān)鍵的部分,讓她只聽到最傷人的片段。
這段錄音...為什么當時不追上來解釋她的聲音哽咽。
我試過。紀冥野苦笑,但你消失得太徹底。后來警方確認了車禍現(xiàn)場的DNA匹配...我以為你帶著對我的恨意離開了這個世界。
薄蘊儀的眼淚終于落下。五年,整整五年的痛苦和逃避,原來都建立在一個精心設(shè)計的謊言上。而她甚至沒給紀冥野解釋的機會。
對不起...這三個字輕如嘆息,卻承載著太多悔恨。
紀冥野走到她面前,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水:不要道歉。該道歉的是我,沒能保護好你和小宇。
他的手指溫暖而粗糙,觸碰如同電流般穿過薄蘊儀的皮膚。五年來第一次,她允許自己直視這個曾經(jīng)深愛過的男人,看到他眼中的疼惜與疲憊。
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她輕聲問,不再只是指商業(yè)危機。
紀冥野的手緩緩放下:先解決眼前的麻煩。然后...我們可以慢慢談。
這個回答既給了她空間,又留下了希望。薄蘊儀點點頭,擦干眼淚,重新變回那個堅強的自己:好。首先,我們需要解決供應鏈問題。
接下來的三天,薄蘊儀幾乎住在了紀氏集團。她聯(lián)系了自己在珠寶行業(yè)的所有人脈,為紀氏找到了替代蘇家的優(yōu)質(zhì)供應商。更令人驚喜的是,她發(fā)現(xiàn)蘇媛提供的寶石鑒定報告中有明顯造假痕跡——作為專業(yè)設(shè)計師,她一眼就看出那些參數(shù)不可能出自天然寶石。
這意味著什么紀冥野在緊急董事會上問道。
薄蘊儀站在投影屏前,激光筆指向一組數(shù)據(jù):這意味著蘇氏五年來一直在向紀氏提供經(jīng)過處理的寶石,卻按天然寶石的價格收費。根據(jù)我的估算,欺詐金額可能高達九位數(shù)。
會議室里一片嘩然。幾位原本支持蘇家的董事臉色大變,開始急切地翻閱面前的文件。
這還意味著,薄蘊儀繼續(xù)道,我們可以起訴蘇氏欺詐,凍結(jié)其資產(chǎn),阻止他們繼續(xù)收購紀氏股份。
紀冥野的眼中閃爍著贊許和驕傲。這個曾經(jīng)在他羽翼下生活的女孩,如今已經(jīng)成長為能夠獨當一面的專業(yè)人士。
董事會一致通過了起訴蘇氏的決議。散會后,薄蘊儀留下來整理文件,突然發(fā)現(xiàn)一份被遺落在座位上的文件夾。翻開一看,是紀氏與蘇氏的合作協(xié)議初稿,上面有密密麻麻的修改筆記——全部是紀冥野的字跡。
其中一條特別引人注目:寶石質(zhì)量鑒定必須由第三方獨立機構(gòu)進行,不接受供應商自供報告。
這條款被人用紅筆劃掉,旁邊批注不必要成本,信任蘇氏品質(zhì)。簽名是...李董事,那位一直支持蘇家的元老。
薄蘊儀的心跳加速。這可能是內(nèi)部勾結(jié)的證據(jù)!她正要拿去給紀冥野看,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推開,林助理慌張地沖進來:
薄小姐!紀總暈倒在洗手間了!
薄蘊儀的大腦一片空白,等她回過神時,已經(jīng)沖到了集團醫(yī)務(wù)室。紀冥野躺在簡易病床上,臉色蒼白如紙,醫(yī)生正在給他做檢查。
怎么回事她聲音發(fā)抖。
過度疲勞加上嚴重脫水。醫(yī)生搖搖頭,他至少三天沒好好休息吃飯了。我建議去醫(yī)院做個全面檢查,但他拒絕。
薄蘊儀走到床邊,看著紀冥野緊閉的雙眼和干裂的嘴唇,胸口一陣刺痛。這個在商場上叱咤風云的男人,此刻看起來如此脆弱。
冥野她輕聲喚道。
紀冥野緩緩睜開眼,看到她時微微一愣:蘊儀...董事會結(jié)束了
嗯,通過了你的提案。薄蘊儀倒了杯水,扶他慢慢喝下,你需要休息。
沒時間...紀冥野試圖坐起來,卻因頭暈不得不躺回去。
如果你倒下了,誰來解決這場危機薄蘊儀按住他的肩膀,小宇需要他的父親健康地活著。
提到小宇,紀冥野的眼神軟化了些。他嘆了口氣:一小時后還有個視頻會議...
我來處理。薄蘊儀堅定地說,告訴我該做什么。
紀冥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點點頭:好。
這個簡單的信任讓薄蘊儀心頭一暖。她留下來照顧紀冥野,聽他交代各項事宜,偶爾提出自己的建議。當醫(yī)生再次進來檢查時,驚訝地發(fā)現(xiàn)病人的血壓和心率已經(jīng)穩(wěn)定了許多。
看來最好的藥不是我能開的。醫(yī)生意味深長地說,然后離開了房間。
紀冥野輕笑一聲,隨即因肋部疼痛皺了皺眉。薄蘊儀注意到這個細節(jié):哪里疼
沒什么,老毛病了。紀冥野輕描淡寫地說,五年前車禍留下的。
薄蘊儀的手頓在半空:什么車禍
你死后三個月,我追查到你最后出現(xiàn)的地方是城北加油站。紀冥野的聲音平靜,眼神卻飄向遠方,回來的路上,我走神了,車子沖出護欄...
薄蘊儀捂住嘴。她不知道這件事,不知道他曾經(jīng)為了找她而差點喪命。
當時醫(yī)生說我很幸運,只斷了兩根肋骨。紀冥野苦笑,但我覺得不夠幸運,因為沒能找到你。
薄蘊儀的眼淚再次涌出。她背過身去,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失態(tài),卻被一只溫暖的手拉住了手腕。
別哭。紀冥野的聲音異常溫柔,都過去了�,F(xiàn)在你和小宇回來了,這就夠了。
薄蘊儀轉(zhuǎn)身看他,突然注意到床頭柜上放著一杯茶——正是她喜歡的茉莉花茶,加了一勺蜂蜜,正是她習慣的口味。
你記得...她輕聲說。
記得什么紀冥野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哦,茶。是啊,我記得很多事。你喜歡的顏色,討厭的食物,設(shè)計時咬下唇的習慣...他的聲音低下去,五年足夠我回憶每一個細節(jié)了。
薄蘊儀端起那杯茶,熱氣氤氳中,她想起五年前那杯被下藥的安神茶。同樣是茶,一杯帶來分離,一杯卻可能成為重新開始的契機。
她小心地抿了一口,甜度剛好,花香沁人。就像紀冥野說的,他記得每一個細節(jié)。
關(guān)于那個視頻會議...紀冥野拿起平板電腦,我讓林助理把資料發(fā)給你。主要是和馬來西亞客戶的談判,他們已經(jīng)...
薄蘊儀放下茶杯,突然做了一個連自己都驚訝的決定——她俯身輕輕抱住了紀冥野。這個擁抱很輕,很快,卻足以讓兩人都愣住了。
為了什么紀冥野輕聲問,聲音有些啞。
為了記住。薄蘊儀退后一步,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wěn),現(xiàn)在,告訴我馬來西亞客戶的重點關(guān)注是什么
紀冥野看了她一會兒,似乎明白她在刻意轉(zhuǎn)移話題,便順著她的話頭開始交代工作細節(jié)。但空氣中有什么東西悄然改變了,就像冰雪初融時第一縷春風的氣息,微弱卻不容忽視。
晚上十點,薄蘊儀終于完成了所有會議和后續(xù)工作。紀冥野被醫(yī)生強制要求回家休息,她則留下來處理完最后的事項。
走出紀氏大廈時,夜空中繁星點點。薄蘊儀深吸一口清涼的空氣,感到一種久違的平靜。今天她不僅幫紀氏找到了突破口,更重新認識了紀冥野——不是傳聞中冷酷無情的商業(yè)巨子,而是一個會為愛執(zhí)著,會疲憊脆弱,會記得她所有喜好的真實男人。
手機震動起來,是紀冥野發(fā)來的消息:會議順利嗎
很順利。馬來西亞客戶同意了所有條款。她回復道,然后猶豫了一下,又補充:你感覺好些了嗎
好多了。小宇睡了嗎
嗯,剛睡下。他問你明天能不能去接他放學。
發(fā)完這條消息,薄蘊儀突然意識到他們之間的對話多么像...一對正常的父母。沒有劍拔弩張,沒有針鋒相對,只有對小宇的關(guān)心和日常的交流。
紀冥野的回復很快到來:當然。不過得看醫(yī)生是否放行。晚安,蘊儀。
簡單的晚安兩個字,卻讓她站在夜空下微笑起來。五年的誤會和痛苦,也許真的可以翻篇了。不是忘記,而是理解后的釋然。
薄蘊儀收起手機,走向等待的出租車。明天還有更多挑戰(zhàn)——法庭對蘇氏的禁令申請,媒體公關(guān)的后續(xù)處理,以及...她和紀冥野之間尚未理清的情感糾葛。
但此刻,在這星光閃爍的夜晚,她允許自己懷揣一絲希望——也許,只是也許,他們還能重新開始。
9.
紀氏集團年會現(xiàn)場燈火輝煌,水晶吊燈將宴會廳映照得如同白晝。薄蘊儀站在角落,看著觥籌交錯的人群,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酒杯邊緣。這是她五年來第一次參加紀氏年會,身份卻不再是紀太太,而是合作伙伴。
一個月過去了,蘇氏集團的欺詐案有了突破性進展。蘇媛被正式起訴,紀氏股價穩(wěn)步回升,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fā)展。但薄蘊儀和紀冥野之間,那種微妙的平衡依然存在——比朋友親密,比戀人克制,共同撫養(yǎng)小宇,卻從未談?wù)撐磥怼?br />
緊張莫莉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她身旁,遞來一杯果汁替換掉她手中的香檳。
薄蘊儀搖搖頭:只是不習慣這種場合了。
得了吧。莫莉壓低聲音,全公司都在傳今晚紀總要宣布重大消息。有人猜是你們的復婚,有人猜是收購案...
薄蘊儀的手指一顫,果汁差點灑出來:我們沒打算復婚。
真的莫莉挑眉,那他為什么一直往這邊看
薄蘊儀抬頭,果然看到宴會廳另一端的紀冥野正與幾位董事交談,目光卻頻頻投向她的方向。今晚他穿著一套深藍色西裝,襯得身材更加挺拔,在人群中如鶴立雞群。
當他們的視線在空中相遇時,紀冥野微微頷首,嘴角勾起一個只有她能看懂的笑容。薄蘊儀迅速低頭,假裝整理裙擺,掩飾突然加速的心跳。
音樂突然停止,紀冥野走上舞臺,全場安靜下來。
感謝各位一年來的辛勤付出。他的聲音沉穩(wěn)有力,在進入正題前,我想先分享一個...個人故事。
薄蘊儀疑惑地抬頭。年會演講通常只關(guān)注業(yè)績和展望,個人故事這不是紀冥野的風格。
五年前,我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紀冥野的聲音忽然變得柔和,不是因為死亡,而是因為一個精心設(shè)計的誤會。我以為她死了,她以為我背叛了她。
宴會廳里鴉雀無聲。薄蘊儀的呼吸停滯了,她意識到紀冥野在說什么——他在眾人面前揭開他們的傷疤。
這五年,我每年都會去墓地,告訴她我找到了新證據(jù),我從未放棄尋找真相。紀冥野的目光穿過人群,直直看向薄蘊儀,直到三個月前,命運讓我們在醫(yī)院重逢,帶著一個我從未知曉的兒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zhuǎn)向薄蘊儀,她的臉頰燒得通紅,卻無法移開視線。紀冥野的眼睛在燈光下閃爍著罕見的脆弱,那是她從未在公眾場合見過的表情。
后來的故事大家或多或少知道了。紀冥野繼續(xù)道,蘇氏的欺詐,針對我兒子的傷害,以及...薄蘊儀女士如何在關(guān)鍵時刻憑借專業(yè)眼光,為紀氏找到了決定性證據(jù)。
他停頓了一下,突然離開講臺,走下舞臺。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而他徑直走向薄蘊儀。
薄蘊儀的雙腿發(fā)軟,幾乎站不穩(wěn)。紀冥野在她面前停下,從西裝內(nèi)袋取出一個小巧的遙控器,按下按鈕。
宴會廳的大屏幕亮起,顯示出一系列照片——五年來紀冥野在墓地的照片,每一張都標注了日期;私家偵探的調(diào)查記錄;醫(yī)院里小宇第一次見到父親時的笑臉;還有...薄蘊儀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拍下的工作照,設(shè)計稿,甚至是她擠地鐵的背影。
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尋找你,即使所有人都告訴我你已經(jīng)不在了。紀冥野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我保留著你所有的設(shè)計草圖,關(guān)注著珠寶行業(yè)的每一個新名字,希望某天能發(fā)現(xiàn)你的蹤跡。
薄蘊儀的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下。那些照片,那些她不知道的堅持,那些被誤解的深情...一切都如此清晰地展現(xiàn)在眼前。
今天我站在這里,不只是作為紀氏的總裁,更是一個想挽回錯誤的男人。紀冥野深吸一口氣,薄蘊儀,我從未停止愛你。如果可以,我想用余生彌補這五年的遺憾。
宴會廳里響起一片抽氣聲。薄蘊儀透過淚眼看到紀冥野單膝跪地,手中舉著一個小小的絲絨盒子——不是戒指,而是一枚造型別致的鑰匙。
這是紀家老宅的鑰匙。他說,五年前你離開時沒帶走它,現(xiàn)在我想重新交給你。不是作為紀太太,而是作為薄蘊儀——我愛的女人,我兒子的母親,我此生唯一的伴侶。
薄蘊儀的手捂住嘴,眼淚模糊了視線。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眼前這個放下所有驕傲的男人,和他手中承載著承諾的鑰匙。
媽媽,快答應爸爸呀!小宇的聲音突然從人群中傳來。薄蘊儀轉(zhuǎn)頭,看到兒子被莫莉牽著,小臉上滿是期待。
這個插曲讓緊繃的氣氛輕松了些,人群中響起善意的笑聲。薄蘊儀蹲下身,平視著小宇:寶貝,你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嗎
小宇用力點頭:知道!爸爸說如果我們一起回家,就能每天一起吃早餐,你就不用那么早起床給我做飯了!
童言無忌的回答讓更多人笑了起來。薄蘊儀抬頭看向紀冥野,發(fā)現(xiàn)他的眼中也含著淚光。
我可以等。紀冥野輕聲說,無論你需要多長時間考慮。
薄蘊儀看著那把鑰匙,想起這一個月來紀冥野的改變——他學會了做小宇喜歡的煎蛋形狀,記得她工作室每個員工的生日,甚至在深夜加班時為她準備不加糖的咖啡...
也許,是時候給彼此一個機會了。
她伸手接過鑰匙,但在紀冥野露出喜色前輕聲說:我需要時間...不是作為紀太太回去,而是重新認識你,了解這五年的你。
紀冥野的眼睛亮了起來:當然。我們可以從約會開始,像普通人一樣。
這個回答讓薄蘊儀微笑起來。她允許紀冥野扶她起身,在眾人的掌聲中,他們第一次以真正平等的姿態(tài)站在一起。
三個月后,薄蘊儀站在紀家老宅的花園里,看著小宇和紀冥野在草坪上踢足球。初春的陽光溫柔地灑在他們身上,勾勒出一幅和諧的畫面。
這三個月,他們確實像普通人一樣約會——周末帶小宇去動物園,偶爾的晚餐,甚至一起參加家長會。緩慢而謹慎地重建信任,了解彼此這五年的變化。
想什么呢紀冥野走到她身邊,額頭上還帶著運動后的薄汗。
薄蘊儀遞給他一瓶水:想我們的合作項目。月光之淚系列銷量超預期,我在考慮擴展產(chǎn)品線。
工作室那邊忙得過來嗎紀冥野自然地在她身旁坐下,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親近但不壓迫。
有點吃緊。薄蘊儀坦言,最近接到了幾個國際訂單,團隊在超負荷運轉(zhuǎn)。
紀冥野喝了一口水,若有所思:我有個提議...不一定現(xiàn)在回答,只是考慮一下。他停頓了一下,紀氏一直想做強珠寶板塊,但缺乏專業(yè)團隊。如果你愿意,我們可以合并資源,成立一個獨立運營的子品牌,由你全權(quán)負責。
薄蘊儀轉(zhuǎn)頭看他:你是說...我的工作室并入紀氏
不,是合作。紀冥野糾正道,保留你的品牌和團隊,紀氏提供資金和渠道支持。你可以持有51%的股份。
這個條件優(yōu)厚得令人難以置信。薄蘊儀瞇起眼睛:這是商業(yè)提議,還是...
都是。紀冥野坦然道,商業(yè)上,這確實是個雙贏的選擇。個人角度...我希望每天都能見到你和小宇。
他的直白讓薄蘊儀耳根發(fā)熱。這三個月來,紀冥野確實遵守承諾,沒有給她任何壓力,只是用行動證明自己的改變——記得她和小宇的所有喜好,尊重她的工作安排,甚至在她加班時默默送餐到工作室。
我需要和團隊商量一下。她最終說道,但心里已經(jīng)有了傾向。
當然。紀冥野微笑,不急。
小宇跑過來,撲進薄蘊儀懷里:媽媽,爸爸說下周帶我去天文臺!你也一起來好不好
薄蘊儀揉揉兒子的頭發(fā):如果工作安排允許的話。
媽媽總是工作...小宇撅起嘴,然后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如果媽媽和爸爸一起工作,是不是就能天天和我們在一起了
童言無忌的問題讓兩個大人都愣住了。紀冥野輕咳一聲:小宇,媽媽有自己的事業(yè),我們需要尊重她的選擇。
薄蘊儀看著兒子期待的眼神,心中某處柔軟被觸動。這幾個月來,小宇明顯更加開朗活潑,在學校表現(xiàn)也更好。完整的家庭,對孩子的影響確實不可忽視。
其實...她輕聲說,媽媽也在考慮和爸爸的公司合作。那樣我們確實能多些時間在一起。
小宇歡呼起來,紀冥野的眼中則閃過一絲驚喜。他沒說什么,只是輕輕握了握薄蘊儀的手,表達無聲的感謝。
又過了兩個月,在月光之淚系列上市一周年的紀念日,薄蘊儀正式簽署了與紀氏的合作協(xié)議。她的設(shè)計工作室與紀氏珠寶合并,成立全新品牌Moon
Tears,由她擔任創(chuàng)意總監(jiān),獨立運營但享有紀氏的全方位支持。
簽約儀式后,紀冥野在紀家老宅舉辦了一個小型慶祝會。當賓客散去,小宇被保姆帶去睡覺后,薄蘊儀獨自站在花園的櫻花樹下——這里是她第一次來紀家時,紀冥野向她求婚的地方。
還記得嗎紀冥野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五年前,就是在這棵樹下,我問你愿不愿意嫁給我。
薄蘊儀微笑:你當時緊張得把戒指盒都拿反了。
因為我從沒想過你會答應。紀冥野走到她身旁,仰頭看著盛開的櫻花,商業(yè)聯(lián)姻,我以為你會拒絕。
薄蘊儀轉(zhuǎn)頭看他:那為什么還要求婚
因為當我看到你的設(shè)計作品時,就知道你是我要找的人。紀冥野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只是我當時太驕傲,不肯承認一見鐘情的事實,只能用商業(yè)聯(lián)姻當借口。
這個坦白讓薄蘊儀心跳加速。月光下,紀冥野的側(cè)臉線條柔和了許多,不再是那個不可一世的商業(yè)巨子,只是一個愛著她的普通男人。
蘊儀,他突然轉(zhuǎn)身面對她,你愿意重新嫁給我嗎不是出于責任或孩子,僅僅因為...你愛我。
薄蘊儀沒有立即回答。這半年來,她看到了紀冥野最真實的一面——他的堅持,他的脆弱,他為她和兒子做出的改變。而更重要的是,她重新認識了自己的心:那從未真正停止過的愛意,只是被誤會和痛苦暫時掩蓋了。
我需要一個保證。她最終說道。
什么保證
無論發(fā)生什么,我們不再有秘密,不再有單方面的犧牲。薄蘊儀直視他的眼睛,我們一起面對一切,好嗎
紀冥野的眼中閃過一絲光亮。他緩緩從口袋里取出一個絲絨盒子,但不是戒指:這是紀家保險箱的鑰匙。里面裝著我所有的秘密——五年來尋找你的每一份調(diào)查報告,我們的結(jié)婚證,從未簽署的離婚協(xié)議,以及...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變得更加柔和:以及我每年給你準備的生日禮物,從沒機會送出去的禮物。
薄蘊儀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這個男人,用最紀冥野的方式,給出了她能想象到的最真誠的承諾。
好。她簡單地說,卻包含了所有的愛與原諒。
紀冥野小心翼翼地擁抱她,仿佛對待易碎的珍寶。櫻花飄落在他們肩頭,如同五年前那個春天,只是這一次,沒有算計,沒有偽裝,只有兩顆終于找回彼此的真摯的心。
一年后,紀家老宅的花園里再次開滿櫻花。薄蘊儀站在樹下,看著小宇和紀冥野在新安裝的秋千上玩耍。她的左手無名指上,一枚嶄新的戒指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不是五年前那枚豪華鉆戒,而是一枚簡約的鉑金戒指,內(nèi)側(cè)刻著縱使孤月亦有潮汐相隨。
媽媽!看我能蕩多高!小宇興奮地喊道。
小心!薄蘊儀笑著提醒,然后感到一只有力的手臂環(huán)住她的腰。
放心,我抓得很牢。紀冥野在她耳邊低語,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頸側(cè)。
薄蘊儀靠在他懷里,感受著這份來之不易的平靜與幸福。過去一年發(fā)生了太多變化——Moon
Tears成為行業(yè)新貴,蘇媛被判刑入獄,小宇上了小學,而她與紀冥野,在經(jīng)歷了五年的分離與誤會后,終于真正走到了一起。
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紀冥野突然問,不是在相親宴上,而是在那場珠寶設(shè)計展。
薄蘊儀驚訝地抬頭:你記得我以為你當時根本沒注意到我。
怎么可能不注意。紀冥野輕笑,你站在月光石系列前,眼睛比所有寶石都亮。我本想上前搭訕,卻被緊急電話叫走了。
薄蘊儀從未聽過這個故事。她一直以為他們的初遇是在那個尷尬的相親宴上,原來命運早在更早前就埋下了伏筆。
爸爸!媽媽!看這邊!小宇舉著兒童相機喊道。
薄蘊儀轉(zhuǎn)身,與紀冥野相視一笑,然后同時看向鏡頭。櫻花雨中,相機定格了這一家三口的笑臉——一個曾經(jīng)破碎的家庭,如今比任何時候都更加完整。
回家吧。拍完照,紀冥野一手抱起小宇,一手牽起薄蘊儀,晚飯該涼了。
薄蘊儀點點頭,與他十指相扣。是的,回家——不再是紀太太回到紀家,而是薄蘊儀帶著小宇,回到了屬于他們?nèi)齻人的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