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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血色委托

    冰冷的空氣里彌漫著消毒水和某種高級木料混合的奇異氣味。

    我,林溪,穿著安心驛站統(tǒng)一的藏青色工作服,雙手戴著一次性乳膠手套,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深胡桃木色的精致骨灰盒。

    盒蓋上鑲嵌著一塊溫潤的玉石,上面用優(yōu)雅的花體字刻著:摯愛伴侶‘王子’,永駐心間。

    盒子里安息的,是周啟明先生的愛犬,一條價(jià)值不菲的純種金毛巡回犬。

    這里是城北有名的云頂苑別墅區(qū),每一棟建筑都透著拒人千里的奢華與冷清。

    周先生的別墅尤其氣派,巨大的落地窗映照著精心修剪卻略顯寂寥的花園。

    我按了門鈴,清脆的聲音在空曠的門廊里回蕩,無人應(yīng)答。又按了一次,依舊寂靜。

    周先生您好,我是‘安心驛站’的林溪,來送‘王子’回家。我提高音量,對著門禁通話器說道。只有電流微弱的滋滋聲回應(yīng)我。

    奇怪,明明約好了這個時(shí)間。我試著輕輕推了下厚重的橡木門,門竟然無聲地滑開了一道縫隙。

    周先生打擾了,我進(jìn)來了職業(yè)習(xí)慣讓我保持著禮貌,心里卻隱隱有些不安。門廳里光線昏暗,昂貴的波斯地毯吸走了所有腳步聲。

    空氣中除了之前的味道,似乎還多了一絲若有似無的……鐵銹味

    我捧著骨灰盒,猶豫著往里走了幾步�?蛷d異常寬敞,布置極盡奢華,卻透著一種樣板間般的冰冷。

    我的目光落在壁爐上方,那里掛著一副巨大的、制作精良的鹿頭標(biāo)本,鹿角巨大而張揚(yáng),在昏暗的光線下投下猙獰的陰影。

    ��!一聲短促的驚呼卡在我的喉嚨里。

    就在那鹿頭標(biāo)本正下方的昂貴手工地毯上,躺著一個人!正是我的客戶周啟明先生!他穿著酒紅色的絲綢睡袍,雙目圓睜,直勾勾地望著天花板那盞巨大的水晶吊燈,臉上凝固著極致的驚愕。

    更讓我魂飛魄散的是——

    我的右手,不知何時(shí),竟然死死攥著一根東西!冰冷、堅(jiān)硬、帶著令人作嘔的粘膩感!我低頭,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是那鹿頭標(biāo)本上的一根分叉鹿角!它被硬生生掰斷了!而此刻,這斷裂的鹿角尖端,正深深沒入周啟明敞開的睡袍下、心臟的位置!

    暗紅色的、粘稠的血液,像打翻的墨汁,在他身下無聲地蔓延開來,浸透了華麗的睡袍和名貴的地毯,那濃烈的鐵銹味正是來源于此!

    不……不是我!我沒有!我觸電般松開手,染血的鹿角哐當(dāng)一聲砸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聲音在死寂的客廳里如同驚雷。

    我踉蹌后退,撞在冰冷的壁爐上,心臟瘋狂地撞擊著胸腔,幾乎要破膛而出!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我,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剎那間凍結(jié)。

    我只是個卑微的寵物殯葬師,見過無數(shù)生命逝去的平靜,卻從未如此近距離地直面如此猙獰的兇殺!殺雞我連螞蟻都舍不得踩死!

    就在這時(shí),一陣刺耳、由遠(yuǎn)及近的警笛聲撕裂了別墅區(qū)的寧靜!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尖銳,最終帶著令人牙酸的剎車聲,停在了別墅門外!

    哐當(dāng)!那染血的鹿角仿佛燙手山芋,再次從我顫抖的手中滑落。

    完了!兇器上有我的指紋!我身上沾著噴濺狀的血點(diǎn)!我昏迷在兇案現(xiàn)場!我甚至握著兇器!人證物證俱在,百口莫辯!一旦被抓,我那癱瘓?jiān)诖�、全靠藥物維持的丈夫程巖怎么辦我們才五歲、患有嚴(yán)重先天性哮喘、離不開霧化器和精心照顧的兒子小寶怎么辦這個風(fēng)雨飄搖的家,全靠我日夜奔波、省吃儉用才勉強(qiáng)支撐!我不能倒!絕對不能!

    求生的本能像火山一樣爆發(fā),壓倒了恐懼。我猛地扭頭,目光死死鎖定客廳那扇敞開的巨大落地窗!窗外是精心打理的后花園,灌木叢生,緊鄰著小區(qū)外圍的鐵藝柵欄。

    腳步聲、金屬鑰匙碰撞和轉(zhuǎn)動門鎖的聲音,清晰地從玄關(guān)處傳來!

    沒有時(shí)間思考了!電光石火間,我像一只被逼到絕境的兔子,爆發(fā)出驚人的速度,用盡全身力氣撲向落地窗!

    在門被粗暴推開的前一秒,我合身撞開半掩的紗窗,翻滾著跌進(jìn)了窗外茂密的冬青灌木叢!

    尖銳的枝葉瞬間劃破了我的臉頰、手臂和工裝褲,火辣辣的疼痛襲來,但我顧不上了!求生的欲望壓倒了一切!

    我甚至感覺不到懷里的骨灰盒在翻滾中磕碰脫手,滾落在泥濘的花圃里。

    我連滾帶爬,手腳并用地穿過灌木,沖向記憶中柵欄的那個缺口——那是上次來送寵物紀(jì)念相冊時(shí),無意中發(fā)現(xiàn)的。身后傳來警察進(jìn)入現(xiàn)場的呼喝聲和警犬的低吠!

    我像一道灰色的影子,狼狽不堪地沖出柵欄缺口,撲向我停在路邊陰影里的那輛破舊不堪、漆皮剝落的面包車。

    鑰匙插進(jìn)去,手抖得幾乎打不著火!引擎終于在第三次嘗試時(shí)發(fā)出一陣茍延殘喘的轟鳴!我猛踩油門,面包車像離弦的箭般躥了出去,匯入傍晚的車流。后視鏡里,警燈閃爍的光芒刺眼得像地獄的邀請。

    第二章:破碎的避風(fēng)港

    一路狂飆,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我甚至不敢走大路,專挑僻靜的小巷穿行,生怕被警車追上。

    直到將車停在自家那棟搖搖欲墜、墻皮剝落的筒子樓下,我才敢大口喘氣,冷汗早已浸透了后背。

    推開那扇吱呀作響、漆皮斑駁的鐵門,一股濃烈的中藥味和潮濕霉味混合著撲面而來。狹小的出租屋里堆滿了雜物,光線昏暗。

    角落里,一個小小的身影蜷縮在舊沙發(fā)上,懷里緊緊抱著一個洗得發(fā)白的布偶熊,正是我的兒子小寶。

    他聽到動靜,抬起蒼白的小臉,怯生生地望過來,大眼睛里盛滿了不安�?吹轿�,他眼睛亮了一下,隨即又因我的狼狽和臉上的血痕而露出驚恐。

    媽媽……他小聲地喚著,聲音帶著哮喘病人特有的微弱氣促。

    小寶乖,媽媽沒事。我強(qiáng)忍著淚水和身體的劇痛,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快步走向里屋。輪椅上的程巖聽到動靜,掙扎著想要撐起身子。

    他比幾個月前更加消瘦了,眼窩深陷,臉色是病態(tài)的蠟黃。自從那場意外車禍導(dǎo)致他胸椎以下永久性高位截癱后,這個家所有的重?fù)?dān)都壓在了我肩上。

    小溪你怎么……你的臉!程巖看到我臉上的血痕和凌亂的樣子,震驚地瞪大了眼睛,聲音沙啞而虛弱。

    巨大的委屈和恐懼像洪水般沖垮了堤壩。我撲到他的輪椅前,語無倫次,聲音哽咽顫抖:程巖……我……我遇到大麻煩了!

    周先生……那個富商……他死了!

    被人殺了!就在我送‘王子’骨灰的時(shí)候!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進(jìn)去就被打暈了,醒來就……就看到他死了,兇器……兇器就在我手里!警察……警察來了!

    他們一定會認(rèn)為是我殺的!

    程巖,你信我!我沒有!

    我真的沒有殺人!

    我緊緊抓住他枯瘦的手,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什么!你……你卷進(jìn)兇殺案了!程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掙扎著想從輪椅上撐起來,卻又無力地跌坐回去,引發(fā)一陣劇烈的咳嗽,蒼白的臉上涌起不正常的紅暈。

    不是我殺的!我?guī)缀跏羌饨兄�,淚水決堤而下。我扒開散亂的頭發(fā),露出后腦那個還在隱隱作痛、明顯腫起的包塊,你看!這就是證據(jù)!我是被人打暈的!我是冤枉的!

    程巖的目光死死盯住我后腦的傷處,他放在輪椅扶手上的手,幾不可察地劇烈顫抖著,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泄露了他內(nèi)心翻江倒海般的驚濤駭浪。

    但他深吸了幾口氣,強(qiáng)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聲音帶著一種刻意維持的、讓人心寒的平穩(wěn):小溪,我信你。

    我當(dāng)然信你。但現(xiàn)在……警察肯定在滿城找你。他們認(rèn)定了你,你解釋不清的!我們怎么辦小寶他……他艱難地轉(zhuǎn)動輪椅,看向角落里驚恐地望著我們的小寶。

    小寶似乎被我們激烈的情緒嚇到了,小臉更加蒼白,呼吸開始變得急促,小手不自覺地捂住了胸口。

    我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無法呼吸。我沖過去,緊緊抱住他瘦小的身體,感受著他急促而微弱的呼吸。小寶不怕,媽媽在,媽媽在……我一邊安撫他,一邊熟練地從旁邊的矮柜上拿起霧化器,快速組裝好,給他戴上。

    要是……要是我被抓了,我看著在藥物作用下呼吸漸漸平穩(wěn)、卻依舊睜著驚恐大眼睛的小寶,絕望像冰冷的潮水將我淹沒,聲音破碎不堪,這個家……就真的散了……小寶怎么辦你的藥費(fèi)怎么辦

    小溪,你先別急……程巖搖著輪椅靠近,試圖安慰,但他的眼神深處,除了擔(dān)憂,似乎還藏著一絲我看不懂的復(fù)雜情緒,像深潭下的暗流�?傆修k法的,我們不能自亂陣腳……

    然而,他話音未落——

    砰砰砰!一陣急促、粗暴、帶著明顯不耐煩的敲門聲,像重錘狠狠砸在門上,也砸碎了屋內(nèi)勉強(qiáng)維持的、絕望的平靜。

    第三章:貪婪的禿鷲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幾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小寶嚇得縮進(jìn)我懷里,瑟瑟發(fā)抖。

    程巖的臉色也瞬間變得極其難看。他給了我一個極其嚴(yán)厲的噤聲眼神,示意我?guī)е毝氵M(jìn)里屋。

    我抱著小寶,像受驚的兔子一樣閃進(jìn)臥室,將門虛掩一條縫,屏住呼吸。

    程巖深吸一口氣,搖著輪椅緩緩靠近門口,聲音刻意壓得低沉而平靜:誰

    開門!我們是周先生的朋友,有點(diǎn)‘急事’想找林溪女士談?wù)�!門外傳來一個陌生男人禮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強(qiáng)硬語氣,像冰冷的鐵塊。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們找上門了!這么快!

    程巖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了門鏈,將門拉開一條狹窄的縫隙。昏暗的樓道燈光下,我看到門外站著兩個人。

    正是白天在周家別墅門口,我驚鴻一瞥看到的那對男女!穿著昂貴羊絨大衣、妝容精致卻掩不住刻薄神情的女人——周啟明的妻子周雯!以及她身邊那個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眼神銳利如鷹隼的年輕男人,他的身份不言而喻——保鏢兼打手。

    周雯的目光像淬了毒的探照燈,銳利地掃視著狹小、破敗的屋內(nèi),當(dāng)她的視線掠過臥室門縫時(shí),嘴角勾起一絲毫不掩飾的、充滿惡意的冷笑。

    那保鏢則雙手抱胸,像一堵墻般堵在門口,散發(fā)著無形的壓迫感。

    程先生是吧我們開門見山,不浪費(fèi)時(shí)間。周雯開口,聲音尖利得像指甲刮過玻璃,你妻子林溪,今天下午涉嫌殺害了我的丈夫周啟明。別墅區(qū)的監(jiān)控拍得清清楚楚,她慌慌張張從那棟房子里跑出來,開著一輛破面包車跑了!

    無憑無據(jù)污蔑人,我可以告你們誹謗。程巖的聲音努力維持著平靜,像一潭死水,但輪椅的金屬扶手在他手下發(fā)出細(xì)微卻刺耳的咯吱聲,暴露了他內(nèi)心的緊張。

    誹謗周雯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嗤笑一聲,從精致的鱷魚皮手包里優(yōu)雅地掏出一張折疊的A4紙復(fù)印件,隔著門縫晃了晃,看看!物業(yè)監(jiān)控的截圖!雖然有點(diǎn)模糊,但這身形,這衣服,還有那輛破車,不是你老婆是誰要不要我現(xiàn)在就報(bào)警,讓警察拿著高清原圖來‘請’她回去協(xié)助調(diào)查哦,對了,兇器上,肯定也少不了她的指紋吧

    那保鏢適時(shí)地向前逼近半步,語氣帶著施舍般的威脅,低沉而危險(xiǎn):程先生,周先生身故,留下不少麻煩事。遺產(chǎn)、債務(wù)、公司股份……一團(tuán)亂麻。我們周太太只是念在舊情,不想把事情鬧得太難看,影響公司股價(jià)。

    如果你妻子肯主動出來‘協(xié)助’我們處理一些文件,證明她的‘清白’,或者……大家能用更‘溫和’、更有效率的方式解決,比如,一筆能讓我們暫時(shí)‘保持沉默’的‘保密費(fèi)’畢竟,這案子要是真鬧大了,對你妻子,對這個家,可都沒好處。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程巖的輪椅和小寶所在的臥室方向。

    赤裸裸的敲詐!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程巖沉默了,空氣凝滯得如同灌滿了鉛,每一次呼吸都無比沉重。我能聽到他壓抑的喘息聲和輪椅扶手不堪重負(fù)的呻吟。

    過了漫長的幾秒鐘,他才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種被碾碎的屈辱和極致的疲憊:要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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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萬。周雯報(bào)出一個數(shù)字,輕描淡寫得如同在報(bào)今天的菜價(jià),眼神里卻閃爍著貪婪的光�,F(xiàn)金或者立刻轉(zhuǎn)賬。

    這是封口費(fèi),也是我們替你老婆‘疏通’關(guān)系的辛苦錢。

    程巖發(fā)出一聲短促而苦澀的冷笑,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氣:三十萬周太太,您看看我們這個家,像是有三十萬的樣子嗎

    他指了指狹窄破舊的空間,家里只有給小寶準(zhǔn)備的下個月做腺樣體手術(shù)的押金,五萬塊。這是最后的錢了。

    他顫抖著手,從輪椅側(cè)袋里摸出一張銀行卡,從門縫里遞出去。密碼是卡號后六位。拿了錢,請你們立刻離開。

    記住,這錢不是買我妻子的命,是買她暫時(shí)的安寧,買我兒子一個安穩(wěn)覺!真相總會大白,到時(shí)若再糾纏……他沒有說下去,但那冰冷的、帶著豁出去般決絕的語氣,讓門外的周雯和保鏢都微微一愣。

    周雯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但很快被更濃烈的貪婪取代。

    她一把奪過銀行卡,在手里掂了掂,仿佛在掂量這屈辱的價(jià)值。保鏢則深深地看了程巖一眼,那眼神像毒蛇的信子,冰冷而充滿警告。

    哼!算你識相!五萬就五萬,算定金!周雯冷哼一聲,將卡收進(jìn)包里,不過林溪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讓她安分點(diǎn)!我們走!她似乎覺得這破地方多待一秒都晦氣,拉著保鏢轉(zhuǎn)身就走,高跟鞋踩在水泥樓梯上發(fā)出刺耳的噠噠聲,如同喪鐘。

    門嘭地一聲被狠狠摔上,震得墻皮簌簌掉落。巨大的關(guān)門聲如同喪鐘,在我耳邊嗡嗡作響。

    我抱著小寶,渾身脫力地癱軟在門后。五萬塊!那是小寶救命的錢!是程巖的藥費(fèi)!是我們勒緊褲腰帶攢了整整一年才湊齊的手術(shù)押金!就這樣沒了!被那對貪婪的禿鷲生生啄走了!

    程巖背對著我,肩膀劇烈地起伏著,過了好一會兒,才疲憊地、深深地嘆了口氣,那嘆息里充滿了絕望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他緩緩轉(zhuǎn)過身,臉色灰敗得像蒙了一層塵土:小溪……這個家,不能再待了。他們嘗到了甜頭,就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還會再來。下次,可能就是帶著警察直接闖進(jìn)來搜家了!你……必須躲出去,立刻!馬上!

    最終,在極度的恐懼和無奈下,我們決定讓我藏在閣樓雜物間最深處、一個堆滿廢舊紙箱和破棉絮的狹窄縫隙里,用厚厚的灰塵和雜物將自己掩埋。

    我成了這間破屋子里一個不敢見光、不敢呼吸的幽靈。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油鍋里煎熬,我祈禱著真兇快點(diǎn)落網(wǎng),祈禱著奇跡發(fā)生。

    然而,命運(yùn)的車輪并未轉(zhuǎn)向光明,而是朝著更深、更黑暗的深淵,無情地碾壓下去。

    第四章:致命的生路

    閣樓的日子暗無天日�;覊m嗆得我喉嚨發(fā)癢,卻不敢咳嗽出聲。狹窄的空間里只有老鼠窸窣爬行的聲音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每天,我只能透過閣樓木板微小的縫隙,捕捉樓下的一點(diǎn)點(diǎn)動靜:程巖壓抑的咳嗽聲、小寶偶爾帶著喘息的夢囈、還有那如同索命符般不定時(shí)響起的敲門聲——周雯派來催逼后續(xù)款項(xiàng)的小嘍啰。

    每一次敲門聲都像重錘砸在我的神經(jīng)上,恐懼像藤蔓一樣越纏越緊。

    程巖的應(yīng)對一次比一次艱難,借口也越來越蒼白。我能感覺到他那份強(qiáng)裝的鎮(zhèn)定正在被絕望侵蝕。家里的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fēng)雨前的死寂。

    幾天后一個深夜,當(dāng)確認(rèn)小寶睡熟后,程巖搖著輪椅來到閣樓入口下方,用一種刻意壓低卻充滿焦灼的聲音呼喚我。

    我像鼴鼠一樣從雜物堆里爬出來,渾身沾滿灰塵和蛛網(wǎng)。

    他示意我下來,臉色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異常凝重,甚至帶著一種病態(tài)的亢奮。他小心翼翼地?cái)傞_手心,里面躺著一粒小小的、不起眼的白色藥丸。

    小溪……我們可能……找到一條生路了。他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

    生路我看著那粒藥丸,心頭警鈴大作,一種不祥的預(yù)感籠罩下來。

    這是……‘生命暫停劑’。程巖壓低了聲音,眼神閃爍著異樣的光芒,像黑暗中窺伺的野獸。我托以前醫(yī)學(xué)院一個……信得過的老同學(xué),花了很大代價(jià)弄到的。據(jù)說是國外實(shí)驗(yàn)室最新的違禁品!吃下去后,心跳呼吸會微弱到最精密的儀器也幾乎檢測不到,體溫急劇下降,體表會出現(xiàn)類似尸僵的僵硬,整個人就像……真的死了一樣!但藥效只有24小時(shí)!24小時(shí)后,會自然蘇醒!

    我震驚地看著他,又看看那粒藥丸,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脊椎升起:程巖!你瘋了!這太冒險(xiǎn)了!萬一……

    這是唯一的辦法了!程巖猛地打斷我,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焦灼和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篤定,那些人就是喂不飽的豺狼!今天逼走五萬,明天就敢要五十萬!我們哪還有錢

    而且,他們今天派來的人,話里話外都在威脅!他們根本不是在試探,是在找借口!下次再來,很可能就是帶著警察,直接破門而入把你抓走!到時(shí)候你被抓進(jìn)去,百口莫辯,我和小寶怎么辦等死嗎!他激動地說著,蒼白的臉上涌起不正常的紅暈,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撕心裂肺。

    等他好不容易平復(fù),眼神更加銳利,帶著一種逼人的壓迫感:我們演一場戲!等他們下次再來逼錢時(shí),你當(dāng)他們的面‘服藥自盡’!

    讓他們親眼看著你‘死’!人死債消!他們親眼所見,自然就死心了!警察來了,也只會認(rèn)定你是走投無路、畏罪自殺!等風(fēng)頭過了,我悄悄把你‘安葬’,等藥效過了你再出來!我們換個沒人認(rèn)識的地方,帶著小寶,重新開始!他描繪的未來,帶著一種虛幻的誘惑力,卻讓我感到一陣陣惡寒。

    可……可這藥……我看著那粒小小的白色惡魔,手抖得厲害。萬一失效萬一劑量不對萬一……無數(shù)的萬一在我腦海中尖叫。

    放心!程巖緊緊抓住我冰冷的手,他的指尖也冰涼得嚇人,卻傳遞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心。

    我同學(xué)是這方面的專家!他保證萬無一失!小溪,這是絕境中唯一的生路!為了小寶,為了我們還能活下去,賭一把!他深陷的眼窩里,那復(fù)雜的情緒再次翻涌——有擔(dān)憂,有急切,但最深處,似乎藏著一絲我無法解讀的……興奮

    看著他枯槁的面容,聽著小寶在里屋偶爾傳來的微弱呼吸聲,想到門外虎視眈眈的威脅,我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在巨大的生存壓力和絕望的包圍下,終于繃到了極限。或許……或許這真的是唯一的辦法

    我顫抖著,用盡全身力氣,才艱難地、緩慢地伸出手指,拈起了那粒仿佛有千鈞重的藥丸。指尖傳來冰冷堅(jiān)硬的觸感,如同握住了一塊通往地獄的敲門磚。

    當(dāng)晚,或許是連日來的驚恐、疲憊和巨大的心理壓力終于將我壓垮,也或許是那粒藥丸帶來的心理暗示過于沉重,我竟在閣樓冰冷的地板上昏沉沉睡著了。

    半夜,一陣極其細(xì)微、刻意放輕的響動驚醒了我。不是老鼠,是……人的聲音!我猛地睜開眼,心臟驟停!

    借著窗外透進(jìn)來的、城市永不熄滅的霓虹微光,我看到閣樓入口的活板門被無聲地推開一條縫。一個身影,正異常敏捷地從下面爬上來!那身影……是程巖!

    更讓我魂飛魄散的是——他根本不是爬上來的!他是直接、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亍⑾裾H艘粯诱局绷松眢w,然后輕松地跨過了活板門的門檻!動作流暢,沒有絲毫滯澀!他甚至還左右警惕地張望了一下!哪里還有半分癱瘓病人的樣子!

    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將驚駭?shù)募饨卸略诤韲道�,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逆流,凍結(jié)!巨大的背叛感和欺騙感像毒蛇一樣噬咬著我的心!癱瘓……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程巖并沒有發(fā)現(xiàn)藏在最深處雜物后的我。他躡手躡腳地走到閣樓唯一的通風(fēng)小窗前,掏出手機(jī),撥通了一個號碼。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卻清晰地傳到我耳中:

    阿雯嗯,是我……藥拿到了,明天……放心,這次主動權(quán)在我們手里……她沒得選……對,計(jì)劃不變……解決了她,周老頭那份‘意外’獲得的巨額保險(xiǎn)金,加上他偷偷轉(zhuǎn)移的海外資產(chǎn),就都是我們的了……再也不用演戲了……寶貝,再忍忍,明天之后,我們就徹底自由了……想想我們的未來,還有……我們在瑞士銀行賬戶里的錢……嗯,還有我們的孩子……

    窗外的霓虹燈光勾勒出他側(cè)臉的輪廓,那上面沒有任何病痛和癱瘓帶來的苦楚,只有一種冷酷的算計(jì)和一種即將得償所愿的貪婪與得意!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扎進(jìn)我的心臟!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癱瘓是假的!深情是假的!連這所謂的生路,都是一條通往地獄的毒計(jì)!他和周雯早就勾搭成奸!周啟明的死,根本就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謀殺和嫁禍!而我,只是他們清洗罪惡、謀奪天價(jià)財(cái)產(chǎn)的一枚棋子,一個隨時(shí)可以犧牲、用來頂罪的替死鬼!

    憤怒!前所未有的憤怒像滾燙的巖漿,瞬間沖垮了所有的恐懼和猶豫!程巖!周雯!你們這對狗男女!你們等著!我林溪,絕不會坐以待斃!

    第五章:毒藥的調(diào)換與反噬

    閣樓里只剩下我粗重壓抑的喘息和牙齒因極度憤怒而格格作響的聲音。

    程巖打完電話,又像幽靈一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我癱坐在冰冷的塵埃里,渾身顫抖,不是因?yàn)槔�,而是因�(yàn)楹蓿√咸斓暮抟馊缤鬲z之火,在我胸腔里熊熊燃燒!

    冷靜!林溪,冷靜!你必須冷靜!我在心里一遍遍嘶吼。憤怒解決不了問題,只會讓你更快地墜入他們的陷阱!

    程巖的計(jì)劃是利用假死藥讓我在周雯面前畏罪自殺,坐實(shí)罪名,同時(shí)徹底除掉我這個障礙。他所謂的生命暫停劑,根本就是致命的毒藥!那么,我的反擊,就從這粒毒藥開始!

    天剛蒙蒙亮,程巖就搖著輪椅,帶著一臉凝重和關(guān)切來到閣樓下叫我。我強(qiáng)壓下心頭的滔天恨意,裝作一夜驚魂未定、疲憊不堪的樣子爬下來。

    小溪,你臉色很差……昨晚沒睡好程巖關(guān)切地問,眼神卻銳利地在我臉上掃視。

    嗯……害怕……做噩夢了。我低下頭,掩飾眼中的冰冷,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沙啞和恐懼。那藥……真的安全嗎我再次表現(xiàn)出猶豫。

    程巖眼中果然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但很快被耐心取代:相信我,小溪。為了小寶,為了我們,我們必須賭這一把!時(shí)間不多了,他們隨時(shí)會再來!他拿出一個小巧的密封藥瓶,里面裝著幾粒一模一樣的白色藥丸。這是剩下的,以防萬一。等下你含在嘴里,等他們來了,再當(dāng)著他們的面吞下去。一定要讓他們親眼看到!

    我順從地點(diǎn)點(diǎn)頭,接過藥瓶,手指因用力而微微發(fā)白。機(jī)會只有一次!

    趁程巖去廚房倒水、準(zhǔn)備演戲道具的短暫間隙,我像一道影子般閃進(jìn)狹小的衛(wèi)生間,反鎖上門。

    心臟狂跳得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我顫抖著擰開藥瓶,一股淡淡的、幾乎無法察覺的杏仁苦味飄了出來——氰化物!

    我曾在寵物醫(yī)院處理過誤食含氰化物植物的案例,對這味道極其敏感!

    來不及細(xì)想,我飛快地從自己貼身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小的、半透明的塑料分裝盒。這是我長期服用的維生素C片,外觀大小與那毒藥幾乎一模一樣!我用顫抖到極致的手,將藥瓶里的幾粒白色藥丸全部倒出來,再將維生素片一粒粒小心地裝回去!真正的毒藥,被我緊緊攥在手心,冰冷的觸感像毒蛇的鱗片。

    做完這一切,我迅速將維生素藥瓶放回原處,將真正的毒藥塞進(jìn)褲兜深處,用最快的速度清理掉所有痕跡,沖水掩蓋聲音。打開門時(shí),程巖正好搖著輪椅從廚房出來,手里拿著水杯和白布單。

    怎么了這么久他狐疑地打量著我。

    肚子有點(diǎn)不舒服……我捂著肚子,臉色蒼白,可能是昨晚著涼了。

    程巖皺了皺眉,沒再追問,只是催促:快點(diǎn)準(zhǔn)備,他們隨時(shí)會來。

    我將那瓶裝著維生素片的毒藥緊緊握在手心,像握著一顆隨時(shí)會爆炸的炸彈。時(shí)間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無比煎熬。

    終于,那熟悉的、粗暴的敲門聲再次如同喪鐘般響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囂張,都要不耐煩!

    程巖給了我一個準(zhǔn)備的眼神,臉上瞬間切換成悲憤欲絕的表情。他搖著輪椅去開門。

    門開。

    周雯和那個保鏢像得勝的將軍一樣站在門口,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得意和輕蔑。周雯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過屋內(nèi),最終定格在我身上,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殘忍快意。

    喲,林大殯葬師,終于肯露面了錢呢程巖,五萬塊就想打發(fā)我們當(dāng)我們是要飯的周雯尖刻地開口,聲音刺耳。

    你們欺人太甚!程巖悲憤地?fù)u著輪椅擋在我身前,聲音帶著顫抖的哭腔,小溪受不了了!她……她要自證清白!她寧愿死,也不會再受你們的污蔑和逼迫!他猛地轉(zhuǎn)向我,眼中是偽裝的痛苦和不容置疑的催促,小溪!給他們看看!讓他們知道把人逼到絕路是什么后果!

    所有人的目光像聚光燈一樣打在我身上。那一刻,時(shí)間仿佛凝固了。我看到了周雯眼中閃爍的興奮和期待,看到了保鏢嘴角冷酷的弧度,更看到了程巖眼底深處那抹一閃而逝的、如釋重負(fù)的殘忍。

    就是現(xiàn)在!

    我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一種混合著絕望、屈辱和最后瘋狂的決絕表情。我高高舉起右手,攤開手掌,露出那粒小小的白色藥丸!在周雯和保鏢驚愕、又帶著一絲看戲般興奮的目光注視下,在程巖悲痛的呼喊聲中,我猛地仰頭,將那粒藥丸吞了下去!

    隨即,我痛苦地捂住喉嚨,身體劇烈地?fù)u晃起來,臉上露出極度痛苦的神色,踉蹌幾步,最后咚地一聲,直挺挺地倒在了冰冷的水泥地板上!雙眼緊閉,氣息全無。

    小溪!程巖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撲到我尸體旁,顫抖著手探向我的鼻息,隨即發(fā)出一聲更加悲慟的哭喊:沒……沒氣了!你們滿意了!她被你們活活逼死了!你們這群劊子手!

    周雯和保鏢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從看戲變成了驚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保鏢快步上前,蹲下身,動作粗魯?shù)胤_我的眼皮,探了探頸動脈,又摸了摸我的手腕脈搏。

    他抬起頭,對著周雯,臉色凝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太太,確實(shí)……沒氣了。脈搏……幾乎摸不到了,身體……也在變冷變僵。

    他眼中也閃過一絲難以置信,但更多的是任務(wù)完成的放松。

    真……真死了周雯的聲音有點(diǎn)抖,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似乎有點(diǎn)害怕這突然的死亡。

    但很快,那絲害怕就被巨大的狂喜和貪婪取代。她挺直腰板,臉上露出一種嫌惡又得意的表情:哼!畏罪自殺!活該!省得我們動手了!走!她似乎不想在這兇宅多待一秒,仿佛怕沾上晦氣,拉著保鏢匆匆轉(zhuǎn)身,連錢的事都沒再提,腳步甚至帶著一絲輕快。

    門再次被狠狠摔上。

    屋內(nèi)死寂。只剩下程巖壓抑的、刻意裝出來的啜泣聲。

    幾秒鐘后,啜泣聲戛然而止。

    我閉著眼,卻能清晰地感覺到一道冰冷、毫無感情的視線落在我身上。程巖緩緩地、穩(wěn)穩(wěn)地站了起來!腳步聲不再是輪椅的滾動,而是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清晰聲響!他走到我尸體旁,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嘴角勾起一抹殘酷、得意、徹底解脫的獰笑!

    林溪啊林溪,別怪我。他的聲音冰冷刺骨,充滿了嘲弄,要怪就怪你太蠢,太礙事。周老頭死了,他的錢很快就是我和阿雯的了。至于你一個低賤的寵物殯葬師,能成為我們完美計(jì)劃里最后也是最完美的一環(huán),是你的‘榮幸’。

    下輩子,投個好胎吧。

    他彎下腰,冰冷的手指帶著令人作嘔的觸感,準(zhǔn)備將我處理掉——或許是拖去安葬,或許是制造更合理的自殺現(xiàn)場。

    就在他的手指即將碰到我脖頸的瞬間,我積蓄已久的力量猛然爆發(fā)!霍然睜開雙眼!眼中是燃燒的怒火和無盡的冰寒!

    逼死了我,拿到周啟明的錢,和你的情人雙宿雙飛——程巖,你的如意算盤打得真響啊!

    第六章:亡命追逃與塵埃落定

    程巖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

    像一副被瞬間撕碎的假面具!他如同見了最恐怖的惡鬼,瞳孔驟然收縮到針尖大小,嘴巴大張著,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有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被掐住脖子般的怪響!

    巨大的驚駭讓他臉上的肌肉都扭曲變形,整個人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你……你沒死!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那藥……他猛地反應(yīng)過來,聲音因極度的恐懼和難以置信而尖利變調(diào),踉蹌著后退一步,撞翻了身后的矮凳,你換了藥!你什么時(shí)候……

    藥我撐著冰冷的地面坐起來,動作帶著尸體不該有的靈活。我冷冷地看著他,目光像兩把淬了寒冰的匕首,你以為我吃的是神經(jīng)毒素

    程巖,你機(jī)關(guān)算盡,就沒想過,我可能知道你根本沒癱嗎我指了指自己的后腦,又指向閣樓的方向,那天晚上,你‘走’出去的時(shí)候,我就醒了!你跟周雯在閣樓窗邊打的電話,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聽得清清楚楚!你們這對狗男女的毒計(jì),我早就知道了!

    程巖的臉色由慘白瞬間漲成豬肝色,再由豬肝色變得一片死灰!驚駭徹底被暴怒取代,像火山一樣噴發(fā)!他徹底瘋了!所有的偽裝、算計(jì)、城府在真相被戳破的瞬間灰飛煙滅!他像一頭被徹底激怒、失去理智的野獸,發(fā)出歇斯底里的咆哮:賤人!你敢耍我!你敢害阿雯!我要你死�。。�

    他猛地轉(zhuǎn)身,像一道黑色的旋風(fēng)撲向狹小的廚房!那里掛著切菜的刀!我早有防備,在他轉(zhuǎn)身的瞬間,抓起玄關(guān)處一個沉重的舊陶土花盆,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砸向他的后心!

    砰!花盆碎裂!程巖被砸得一個趔趄,痛哼一聲,卻更加瘋狂!他不管不顧,一把抽出掛在墻上的、閃著寒光的剔骨刀!那刀鋒,曾經(jīng)處理過無數(shù)寵物的遺體,此刻卻對準(zhǔn)了活生生的我!

    去死吧!他赤紅著雙眼,如同地獄爬出的惡鬼,揮舞著剔骨刀,帶著同歸于盡的瘋狂向我劈頭蓋臉砍來!

    求生的本能讓我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敏捷!我矮身躲過致命一刀,刀鋒擦著我的頭皮掠過,削斷了幾縷頭發(fā)!冰冷的刀鋒激得我頭皮發(fā)麻!我趁機(jī)撞開虛掩的大門,連滾帶爬地沖了出去!光著的腳踩在冰冷粗糙的水泥臺階和布滿碎石的地面上,傳來鉆心的疼痛,但我顧不上了!

    身后是程巖歇斯底里的咆哮和沉重的、窮追不舍的腳步聲!他像索命的厲鬼,揮舞著剔骨刀,在狹窄昏暗的樓道里緊追不舍!鄰居有開門查看的,被他猙獰的樣子和手中的刀嚇得尖叫著縮了回去!

    救命��!殺人啦!我一邊狂奔,一邊用盡全身力氣嘶喊。但深夜的筒子樓寂靜得可怕,回應(yīng)我的只有自己狂亂的心跳和身后越來越近的死亡氣息!

    沖出樓道,冰冷的夜風(fēng)如同刀子刮在臉上。我慌不擇路地沖向馬路,只想遠(yuǎn)離身后那把索命的刀!刺眼的車燈從側(cè)面射來,一輛疾馳的轎車近在咫尺!

    吱——嘎——!!!尖銳到撕裂耳膜的剎車聲和沉悶到令人心悸的肉體撞擊聲幾乎同時(shí)響起!時(shí)間仿佛在那一刻被拉長、扭曲!

    我下意識地抱頭蹲下,只感覺一股猛烈的氣流夾雜著橡膠燒焦的刺鼻氣味從我身邊掠過!緊接著是砰的一聲巨響,像裝滿重物的麻袋被狠狠砸在地上!

    世界安靜了一瞬。

    我顫抖著抬起頭。只見程巖的身體像斷線的風(fēng)箏,被那輛躲避不及的黑色轎車撞飛出七八米遠(yuǎn),重重地摔在冰冷堅(jiān)硬的柏油馬路上!那把剔骨刀脫手飛出,在路燈下劃出一道凄冷的弧線,當(dāng)啷一聲掉在遠(yuǎn)處。程巖的身體以一種極其怪異的姿勢扭曲著,一動不動,身下迅速蔓延開一灘暗紅的液體。

    轎車司機(jī)臉色慘白地沖下車,看著眼前的景象,嚇得語無倫次。

    警笛聲,終于再次響起,由遠(yuǎn)及近。這一次,不再是催命的符咒。

    終章:灰燼與星光

    ……林女士,根據(jù)現(xiàn)場勘查、多角度監(jiān)控錄像、兇器指紋比對、以及你提供的關(guān)鍵錄音證據(jù),已經(jīng)形成完整證據(jù)鏈。結(jié)論非常明確:你屬于被持械追殺的緊急避險(xiǎn),在此過程中程巖遭遇車禍,與你無關(guān)。

    程巖和周雯合謀殺害周啟明先生并嫁禍于你的犯罪事實(shí)清楚無誤。程巖涉嫌故意殺人、故意殺人、敲詐勒索、保險(xiǎn)詐騙、偽造車禍致殘證明等多項(xiàng)重罪。

    你提供的關(guān)于程巖假裝癱瘓、以及他與周雯策劃毒害你的錄音,是突破此案的關(guān)鍵鐵證。

    警察清晰而沉穩(wěn)的聲音,透過詢問室的桌子傳來,像一股溫?zé)岬呐�,一點(diǎn)點(diǎn)融化了我心中積壓多日的寒冰。厚重的、名為殺人犯的枷鎖,終于被徹底打碎。真相的陽光,雖然遲來,卻無比珍貴地穿透了籠罩已久的陰霾。

    程巖的瘋狂追殺,最終自食惡果。他被那輛轎車撞成重傷,雖然經(jīng)過搶救撿回一條命,但脊柱神經(jīng)遭到毀滅性損傷,被多位權(quán)威醫(yī)生聯(lián)合判定為永久性高位截癱,頸部以下完全失去知覺和運(yùn)動能力。

    諷刺的是,這一次,他的癱瘓不再是精心偽裝的騙局,而是殘酷的現(xiàn)實(shí),余生只能在病床和特制輪椅上,依靠呼吸機(jī)和他人護(hù)理茍延殘喘。

    而周雯,正如我所料,在拿著那五萬塊封口費(fèi)心滿意足地返回她那豪華公寓后不久,便因突發(fā)性心臟病暴斃身亡。

    法醫(yī)在她胃內(nèi)容物和水杯殘留物中,檢測出了高濃度的致命神經(jīng)毒素——正是程巖精心準(zhǔn)備、被我調(diào)包的那一粒。

    警方順藤摸瓜,不僅查清了毒藥來源,更徹底揭露了她與程巖合謀轉(zhuǎn)移周啟明海外資產(chǎn)、偽造意外現(xiàn)場騙取高額人壽保險(xiǎn)的完整證據(jù)鏈。

    她的死亡,被鐵板釘釘?shù)囟ㄐ詾槌處r投毒謀殺。

    那個保鏢情夫也因深度參與敲詐勒索、協(xié)助轉(zhuǎn)移巨額贓款以及威脅恐嚇而被逮捕。

    塵埃落定。

    巨大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將我淹沒,隨之而來的是劫后余生的虛脫和一種深入骨髓的悲涼。

    我?guī)е眢w依舊虛弱的小寶,開始艱難地收拾這個破碎不堪的家。

    律師在了解了全部案情后,主動提供了法律援助。

    我向法院遞交了離婚申請,要求立即解除與程巖名存實(shí)亡的婚姻關(guān)系,并申請了嚴(yán)格的人身保護(hù)令,禁止任何與程巖、周雯案件相關(guān)的人靠近我和小寶。

    這個充滿了欺騙、背叛、血腥和絕望回憶的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待。

    小寶需要陽光、干凈的空氣和一個沒有陰霾的童年。

    然而,就在離婚程序緊鑼密鼓進(jìn)行中,一個更加離奇、充滿了宿命般諷刺意味的消息,從看守程巖的特殊醫(yī)療監(jiān)護(hù)病房傳來。

    死了他們兩個……在病房里……互相掐死的!

    我拿著電話,站在空曠的、正在打包行李的客廳中央,難以置信地重復(fù)著。程巖高位截癱,連手指都無法動彈,只能依靠呼吸機(jī)維持生命。

    周雯已經(jīng)死了好幾天,尸體都火化了!這怎么可能!

    是的,林女士,非�!x奇。負(fù)責(zé)看護(hù)程巖的護(hù)工聲音里充滿了驚悸和后怕,仿佛在講述一個鬼故事。

    就在前天晚上,后半夜。值班護(hù)士例行查房時(shí)發(fā)現(xiàn)異常。程巖先生的病房門……是從里面反鎖著的!里面?zhèn)鱽砑ち业臓幊陈�,還有……像是掐架、搏斗的動靜!非常嚇人!護(hù)士立刻叫保安強(qiáng)行破門……

    護(hù)工的聲音帶著顫音:門撞開……就看到……周雯女士……她……她竟然在病房里!她……她趴在程巖先生的病床上,雙手像鐵鉗一樣死死掐著他的脖子!

    程巖先生雖然癱了,脖子以下都不能動,但是……但是他的雙手,竟然也死死掐著周雯女士的脖子!兩個人都……都瞪著眼睛,臉色青紫,早就沒氣了!那場景……太瘆人了!護(hù)工似乎說不下去了,聲音帶著哭腔。

    監(jiān)控呢病房里沒監(jiān)控嗎我追問,感覺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

    有!調(diào)出來看了!護(hù)工的聲音更加驚恐,監(jiān)控顯示,就在凌晨兩點(diǎn)左右,周雯女士……她……她就像……就像個幽靈一樣,穿著她死時(shí)的那身衣服,避開了所有值班的護(hù)士和監(jiān)控探頭,悄無聲息地溜進(jìn)了程先生的病房!一開始,監(jiān)控里只有程巖先生一個人。然后……周雯女士就……就那樣憑空出現(xiàn)在床邊!他們……他們好像為了那筆還沒完全到手的海外資產(chǎn)怎么分,吵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大!程巖先生雖然癱了,但罵得極其難聽……周雯女士也像瘋了一樣……吵著吵著……周雯女士就撲上去掐他……然后……程巖先生的手……他的手……就抬起來了……死死掐住了她……兩人……就這么互相掐著……直到……直到都沒動靜了……護(hù)工的描述顛三倒四,充滿了無法理解的恐懼。

    我握著話筒,久久無言。

    貪婪、算計(jì)、背叛、謀殺……這對機(jī)關(guān)算盡、視人命如草芥的亡命鴛鴦,最終以這種極端荒誕、丑陋、互相毀滅的方式,在彌漫著消毒水氣味的病床上,結(jié)束了他們罪惡而短暫的一生。

    沒有莊嚴(yán)的法律審判,沒有漫長的牢獄去懺悔,只有一場如同地獄繪卷般離奇慘烈的同歸于盡。這結(jié)局,不知是命運(yùn)最辛辣的諷刺,還是某種天道輪回、因果報(bào)應(yīng)的終極體現(xiàn)。

    掛斷電話,我走到窗邊,推開那扇積滿灰塵的窗戶。

    外面,清晨的陽光正好,金燦燦地灑在院子里那棵積滿灰塵的老槐樹上,幾只麻雀在枝頭跳躍啁啾。劫后余生的寧靜感,第一次如此真實(shí)地包裹了我。

    小寶抱著一本破舊的圖畫書,安靜地坐在打包好的紙箱上。他的小手里,還緊緊攥著我工作用的一個小小白色瓷罐——那里面裝的是他心愛的、前幾天剛剛因年老離世的小倉鼠球球的骨灰。他學(xué)著我的樣子,用小手輕輕撫摸著光滑的瓷罐表面,對著它小聲地、認(rèn)真地說話,小臉上帶著超越年齡的認(rèn)真和一絲淡淡的、純凈的憂傷。

    媽媽,他聽到我的腳步聲,抬起頭,清澈的大眼睛映著陽光,球球睡在盒子里,會冷嗎它會變成星星嗎

    我蹲下身,將他連同那個小小的骨灰盒一起,緊緊擁入懷中。他身上傳來孩童特有的、溫暖而充滿生機(jī)的氣息,驅(qū)散了殘留在我心底的最后一絲寒意。

    我吻了吻他柔軟的頭發(fā),聲音輕柔卻堅(jiān)定:會的,寶貝。所有被真心愛過、好好告別過的生命,無論大小,都會變成天上的星星。它們會在夜里安靜地看著我們,守護(hù)著我們。我望向窗外湛藍(lán)的天空,我們也要像球球一樣,勇敢地向前走,去新的地方,認(rèn)識新的朋友,看更多更亮的星星。

    幾天后,我低價(jià)賣掉了這棟承載著太多痛苦和罪惡記憶的筒子樓小屋,還有那輛破舊的面包車。

    抱著小寶,拎著簡單的行李,以及那個裝著球球的小小骨灰盒,我們坐上了南下的火車。小寶好奇地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風(fēng)景,小臉上漸漸有了笑容。我摟著他,感受著車輪滾動的節(jié)奏,心中一片澄澈的平靜。

    車窗外的景色從灰暗的城市輪廓,漸漸變成開闊的田野,然后是起伏的青山。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如同車窗外急速掠過的風(fēng)景,終將被遠(yuǎn)遠(yuǎn)拋在身后。

    未來在哪里還不確定,或許是一個臨海的小鎮(zhèn),或許是一個有山有水的小城。但我知道,我和小寶,會像那些最終歸于星辰的微小生命一樣,在經(jīng)歷焚燒的灰燼之后,于靜謐的時(shí)光里,重新尋找到屬于我們的、溫暖而堅(jiān)韌的光芒。

    那光芒或許微弱,卻足以照亮前行的路,足以孕育新的希望與安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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