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許諾站在廚房里,布置著燭光晚餐。
烤箱里的牛排已經烤到七分熟,紅酒在醒酒器里沉淀出醇厚的色澤,餐桌上的玫瑰插在磨砂花瓶里。
他是個失語者,不能說話,但每一個細節(jié)都在替他說我愛你。
把豐盛的菜肴端上餐桌后,許諾走到玄關,在鞋柜上貼了一張便利貼。
結婚五周年紀念日快樂�!Z
然后,他回到客廳,從電視柜的抽屜里取出一個平板電腦。
里面裝的是他這半年偷偷準備的禮物。
一個記錄著他們結婚以來所有幸福片段的電子相冊。
她清晨刷牙時哼著小調的樣子。
她睡夢中無意識的呢喃。
她第一次叫他老公時,藏在笑聲里的害羞。
他把這些片段剪輯成音頻,配上AI語音和文字說明,存進電子相冊里。
想象著她戴上耳機,聽見自己未曾說出口的愛意。
看著這些畫面,許諾不自覺地彎起嘴角,指尖在屏幕上的妻子俏臉處輕輕摩挲。
回憶漸漸浮現(xiàn)腦海。
他和妻子沈南音住在對門,自幼便是青梅竹馬。
從小時候一起搶奶瓶,到長成一對璧人,互相貫穿了對方的整個青春。
情竇初開那一刻,他就清楚知道自己喜歡上了沈南音。
他也知道,沈南音同樣喜歡著他。
他們沒有互相告白愛意。
但是卻默契地心照不宣。
直到高一那年暑假,他和父母旅游時發(fā)生車禍。
父母雙雙去世,他也因此失去了聲音。
醫(yī)生說這是因為親眼目睹父母在眼前死去導致的心理性失聲,無藥可醫(yī)。
他陷入了絕望之中。
是沈南音抱著他說:阿諾別怕,還有我在,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
當同學模仿他咿呀發(fā)聲的模樣取笑時,也是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孩掄起書包砸向帶頭霸凌的男生。
沈南音就像生命中的一道光,明明跟他同歲,卻像姐姐,又像母親,無時無刻不在溫暖著他。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就在這時,門鎖轉動的聲音響起。
沈南音推門而入,身上還帶著初秋的涼意。
許諾走過去,自然而然地接過她的包,順手替她攏了攏散亂的頭發(fā)。
今天怎么這么晚
他在手機備忘錄上打字,遞給她看。
臨時有個項目要趕。
沈南音笑了笑,目光掃過鞋柜上的便利貼,落在餐桌上。
她微微一頓,笑問道:……今天什么日子啊晚飯怎么這么豐盛
許諾微微有些失望,他在手機上輸入結婚紀念日。
正輸入一半時,沈南音的手機傳來新消息提示。
我先去換個衣服。
她越過他,快步走向臥室。
許諾在原地愣了一會,默默刪掉了打完的字。
2.
沈南音關上臥室門,后背抵在冰涼的門板上,緩緩呼出一口壓抑已久的氣息。
點開微信,一條消息顯示在屏幕上。
游輪宴會的時間確定了,周六晚上七點,別忘了穿上我送你的晚禮服。
發(fā)信人是周敘言。
董事長的兒子,更是她的伯樂。
幾個月前,周敘言空降公司總經理,第二天就把她提到創(chuàng)意總監(jiān)的位置上。
然而在公司里,能力比她強的,資歷比她深的,比比皆是。
沈南音不是什么純情少女,她當然知道對方把她提到總助的職位上是什么想法。
但是她太累了。
不是身體,而是精神。
她很確定自己愛的是許諾,但是這種一復一日的無聲生活壓得她有點透不過氣來。
而周敘言卻讓她見識了更廣闊的世界。
這段時間,他帶她去馬爾代夫談聯(lián)名合作,去巴黎和珠寶設計師簽合同,完成工作后就以放松為理由在當?shù)赜瓮妗?br />
還以結交人脈的名義帶著她參加各種宴會。
周敘言對她的追求明顯卻不張揚。
沈南音婚后平淡的生活忽然就變得色彩斑斕起來。
工作中每一次不經意的肢體接觸,都令她心跳加速。
超越社交距離聞到的男士香水味令她神迷。
但是與此同時,心底又有一個聲音在時刻提醒她:你是一個有夫之婦,別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
沈南音咬了咬下唇,回復了消息:周六可不是上班時間,周總這是在壓榨公司員工嗎
對方回得很快:哪能呢這可是某員工的專屬福報……
她噗嗤一下笑出聲來,鬼使神差在屏幕上打了個‘好’字。
手機息屏了。
黑色的屏幕里映出她的臉,妝容精致,耳垂上戴著周敘言送的鉆石耳釘。
小巧的幾何切割,在燈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
這是周敘言要求她見客戶時必須戴上的。
之前她戴的是許諾送她的珍珠耳環(huán),溫潤的乳白色,像他這個人一樣安靜。
沈南音迅速換好家居服,把耳釘摘下來,塞進了首飾盒最底層。
走出臥室時,許諾已經將晚餐擺好。
牛排煎得恰到好處,配菜是蘆筍和烤小番茄,旁邊放著一杯她常喝的紅酒。
他坐在對面,用手機打字給她看:今天公司忙嗎
還行,就是季度報表比較麻煩。
她切著牛排,刀尖在瓷盤上劃出細微的聲響。
許諾靜靜看著她,目光落在她空蕩蕩的耳垂上。
他記得她早上出門時戴了耳環(huán),但現(xiàn)在沒有了。
他打字:你耳環(huán)掉了
沈南音手指一僵,隨即若無其事地攏了攏頭發(fā):哦,今天在公司搬一些重物,我怕蹭掉就摘下來了,可能落在辦公室抽屜里了吧。
說完,餐桌上只剩下刀叉碰撞的聲音。
往常,沈南音會笑著吐槽同事的八卦,許諾則會用手語比劃著回應。
但今晚,沉默像一道透明的墻,橫亙在兩人之間。
許諾低頭切著牛排,突然推過來手機:周六晚上,要不要去我們第一次約會的那家餐廳沈南音的叉子頓在半空。
周六晚上七點正是周敘言約他去游輪的時間。
周六……恐怕不行,臨時有個應酬,我要加班去見客戶。
沈南音目光閃躲著,避開許諾的視線。
許諾盯著她看了兩秒,慢慢點頭,收回手機。
這幾個月妻子的行為異常,妝容精致,加班和出差也更為頻繁。
他心里隱隱有些預感,但依舊什么都沒說,只是更加關心她,試圖用行動挽回她的心。
晚餐結束后,許諾主動去洗碗,沈南音坐在沙發(fā)上看著手機。
她心里有些亂,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許諾。
許諾洗完碗從廚房走出來,手里拿著一個平板電腦。
他走到沈南音面前,用手機打字:這是給你的結婚紀念日禮物。
沈南音愣了一下,隨即打開平板電腦。
里面是一個電子相冊。
記錄著他們從小到大的點點滴滴。
從懵懂無知,到青澀歲月,再到步入婚姻。
沈南音看著這些畫面,眼眶漸漸濕潤。
許諾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她。
他的目光溫柔而深情,仿佛在說:南音,我一直都愛著你。
沈南音合上平板電腦,踮起腳尖在許諾的臉上親了一口。
老公,對不起,我竟然忘了這么重要的日子,還有,謝謝你,這么多年來的陪伴。
許諾笑著搖搖頭,拿出手機打字:沒關系,我知道你工作忙。
然而,他并不知道,沈南音此時的心情卻異常復雜。
一邊是對她溫柔體貼的丈夫,一邊是帶她見識廣闊世界的上司。
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選擇,只能暫時逃避這個問題。
晚上,沈南音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她看著身旁熟睡的許諾,心里五味雜陳。
最終,她輕輕嘆了口氣,轉過身背對著許諾,閉上了眼睛。
3.
第二天,沈南音站在公司茶水間的落地窗前,看著窗外的雨絲斜斜地劃過玻璃,模糊了城市的輪廓。
就像她現(xiàn)在的心情。
模糊不清,搖擺不定。
又發(fā)呆呢
一個低沉磁性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伴隨著淡淡的古龍水香氣。
沈南音回頭,看到周敘言倚在門框上,嘴角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嘗嘗,特意給你帶的。
周敘言將一杯咖啡遞到沈南音面前,指尖不經意擦過她的手背。
沈南音觸電般縮了一下,杯子一晃,在她白皙的手上留下幾滴咖啡。
周敘言低笑一聲,順勢握住她的手腕穩(wěn)住杯子,拇指在她脈搏處輕輕捏了捏。
小心點。
謝謝周總。
沈南音抽回手,咖啡的香氣混著他身上的古龍水,讓她耳根發(fā)燙。
私下叫我敘言就好。周敘言從口袋里掏出一方深藍手帕,輕輕擦掉她手上的潑濺出的咖啡,然后塞進她手心,送你了。
沒等她反應,辦公室門被推開,同事蘇夢拿著水杯走進來。
周敘言立刻直起身,恢復了上司的疏離表情:我先去接個電話,待會見。
蘇夢等周敘言走遠,立刻湊過來:他又來跟你討論工作了
她瞄了眼沈南音手中的男士手帕,意味深長地挑眉。
別瞎想,我和他純粹是工作關系。
沈南音攪拌咖啡的手停了下來,匆匆離開了茶水間。
最好是。蘇夢嘆了口氣,跟在她身后喋喋不休,對了,聽說這次負責珠寶設計的就是那位Silence
沈南音剛坐到工位上,眼睛一亮:對,他的作品總帶著震撼人心的靜謐美感,像是把無法言說的情感凝固在珠寶中。我早就期待有一天能跟他合作了。
那你這回總算可以如愿以償了。
沈南音聳聳肩:誰知道呢Silence從來不露面的。
不是,我記得你的老公也是珠寶設計師吧,說不定他們認識呢。
他……,只是個沒什么名氣的設計師,應該不會認識這種大佬吧。
當年許諾選了珠寶設計的專業(yè),她是不同意的,這個行業(yè)冷門,不容易出成績,為此兩人還少有地冷戰(zhàn)了一個星期。
和好后,兩人總是避免談及這個話題,所以許諾現(xiàn)在做什么,她還真不知道。
沈南音搖搖頭:不和你說了,我得去開會了。
4.
會議室的長條桌兩側坐滿了項目組的核心成員。
市場總監(jiān)正指著投影幕布上復雜的銷售數(shù)據(jù)圖表侃侃而談,聲音洪亮卻難以穿透沈南音紛亂的思緒。
她端坐在創(chuàng)意總監(jiān)的位置上,面前攤開著精美的項目企劃書。
眼前晃動的,卻是昨晚許諾遞過來的平板電腦。
那份沉甸甸的電子相冊,是他無法用言語表達卻傾盡全力訴說的我愛你。
南音,關于‘星辰之淚’系列的市場定位,創(chuàng)意部這邊的核心概念提煉,你有什么想法
市場總監(jiān)的聲音將她猛地拉回現(xiàn)實。
沈南音一驚,倉促抬頭,發(fā)現(xiàn)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調動專業(yè)素養(yǎng):呃……核心概念,我們目前傾向于‘無聲的永恒’,強調珠寶作為情感的無聲載體,超越語言的溝通力量……
沈南音流暢地說著企劃書上的內容,聲音聽起來專業(yè)而冷靜。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說出‘無聲的永恒’這幾個字時。
許諾安靜的眼眸,清晰得如同就在眼前。
她甚至能感覺到臉頰微微發(fā)燙,仿佛昨晚那個帶著愧疚和感動的吻還殘留著溫度。
很好,市場總監(jiān)點點頭,這個立意與Silence大師一貫的風格非常契合。
就在這時,會議室的門被輕輕推開。
周敘言一身剪裁合體的深灰色西裝,步履從容地走了進來,自然而然地坐到沈南音旁邊的空位上。
沈南音的脊背瞬間繃緊了。
周敘言的存在感太強,他的靠近像一塊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在她本就混亂的心湖里掀起更大的波瀾。
抱歉,剛接了個重要電話。繼續(xù)。
周敘言的聲音低沉悅耳,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
說完,他微微側頭,看向沈南音,贊道:‘無聲的永恒’……這個立意選得不錯,南音。很有深度。
沈南音勉強地扯出一個笑容。
他的夸獎本該讓她感到鼓舞,此刻卻更像是一種無形的壓力。
會議繼續(xù),項目核心成員們討論著推廣方案和預算分配。
沈南音機械地應和著,思緒卻在兩個男人之間劇烈撕扯。
一邊是許諾沉默卻深沉如海的愛意,是五年相濡以沫的點點滴滴,是那個裝滿無聲愛語的電子相冊。
另一邊是周敘言帶來的新鮮空氣,令人目眩的機遇,以及那令人沉淪的危險吸引力。
……所以,周六晚的游輪宴會至關重要,是我們向頂級VIP客戶和合作方展示‘星辰之淚’雛形,預熱市場的最好時機。
周敘言的聲音清晰地傳入耳中,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
南音,作為創(chuàng)意總監(jiān)和Silence項目的主要對接人,你一定要到場。
周六……
沈南音猛地想起昨晚許諾的邀約。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了,傳來一陣窒息的痛感。
她幾乎能想象到許諾打出這句話時,眼中可能閃過的期待,以及被她拒絕后的失落。
南音
周敘言微微提高了聲音,帶著詢問。
沈南音猛地回過神,發(fā)現(xiàn)所有人都在看著她,等待她的回應。
我……
她艱難地發(fā)出一個音節(jié),聲音干澀沙啞。
會議室里一片寂靜。
那瞬間的失聲,讓沈南音仿佛墜入了許諾的世界。
一個只有洶涌情緒卻無法表達的世界。
巨大的恐慌和愧疚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
怎么辦
最終,在周敘言越來越深的目光注視下,在同事們疑惑的等待中,沈南音幾乎是耗盡了全身力氣,才極其輕微地點了一下頭。
她避開了周敘言了然的目光,也避開了自己內心尖銳的譴責。
就當是最后一次冒險吧……
周六過后,就回到愛人的身邊,從此跟周敘言保持距離。
但她耳邊卻有一個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痛苦的聲音在反復詰問:沈南音,你究竟在做什么
5.
會議結束后,窗外的雨勢非但沒有減弱,反而更加滂沱。
密集的雨點敲打著玻璃幕墻,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如同沈南音此刻紛亂沉重的心跳。
她收拾好東西,走到地下車庫,按下車鑰匙。
熟悉的解鎖聲沒有響起,取而代之的是幾聲無力的咔噠聲。
再試,依舊如此。
車燈微弱地閃爍了幾下,徹底熄滅。
沈南音懊惱地拍了一下車前蓋,冰冷的觸感讓她打了個寒噤。
疲憊和無處宣泄的煩躁瞬間涌了上來。
她拿出手機,找到許諾的電話。
只要告訴許諾,他一定會立刻想辦法來接她,甚至可能冒著大雨開車過來。
但一股強烈的愧疚感讓她遲遲無法按下?lián)芴栨I。
就在沈南音猶豫不決時,一道刺眼的車燈由遠及近,緩緩停在了她的車旁。
黑色的賓利車窗降下,露出周敘言輪廓分明的側臉。
車出問題了
周敘言的聲音在空曠的地下車庫顯得格外清晰。
沈南音有些窘迫地點點頭。
這種天氣不好叫車,上來吧,我送你。
周敘言嘴角微揚,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掌控感。
他甚至沒等她回應,就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鎖。
沈南音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被傾盆的雨聲堵了回去。
她看了一眼毫無生氣的車,又看了看周敘言平靜卻帶著壓力的眼神,最終妥協(xié)般地嘆了口氣,拿起包,低頭鉆進了賓利溫暖干燥的車廂里。
昂貴的真皮座椅散發(fā)著清冽的古龍水味道,瞬間包裹了她,讓她感到一絲暈眩。
地址
周敘言啟動車子,平穩(wěn)地駛出車庫。
沈南音報出了小區(qū)的名字。
車廂里很安靜,只有雨刮器規(guī)律地刮擦玻璃的聲音,以及空調出風口細微的嗡鳴。
沈南音側頭看著窗外被雨水沖刷得模糊扭曲的城市光影,努力將自己縮在座椅里,減少存在感。
周敘言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沉默,偶爾會點評幾句剛才會議上的內容,或者談及周六游輪宴會的細節(jié)。
沈南音心不在焉地應著,思緒卻像斷了線的風箏,飄回了家中那個安靜等待的身影。
許諾此刻可能在整理房間,可能在準備晚餐,也可能……正在反復看著那個電子相冊,回味著他們過往的點滴。
車子在雨幕中穿行,時間流逝得很慢。
終于,熟悉的街景和小區(qū)大門出現(xiàn)在視野里。
到了。
周敘言將車停在沈南音家樓下臨街的位置。
雨依然很大,豆大的雨點砸在車頂,發(fā)出噼啪的聲響。
謝謝周總。
沈南音解開安全帶,卻發(fā)現(xiàn)卡住了。
等等,我來。
周敘言傾身過來,手臂自然地越過她的身前,手指按在了副駕駛側門的安全帶卡扣上。
這個動作將他半個身體都籠罩在沈南音的上方,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被壓縮到近乎曖昧。
那股清冽的古龍水氣息,強勢地侵占了沈南音的呼吸空間。
卡住了嗎
沈南音身體僵硬,下意識地向后縮,試圖避開這過于親密的壓迫感。
嗯。
周敘言的聲音低沉,就在她耳邊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他的手指在卡扣上用力一按。
咔噠。
安全帶應聲彈開。
但周敘言并沒有立刻退回。
他的目光落在沈南音略顯蒼白的臉上,近距離地審視著她眼中來不及掩飾的慌亂和抗拒。
眼神帶著一種玩味和勢在必得的意味,仿佛在無聲地說:看,你逃不掉的。
沈南音被他看得頭皮發(fā)麻,心臟狂跳。
就在這時,她眼角的余光猛地瞥向車窗外。
隔著被雨水沖刷得不斷流淌水痕的車窗玻璃,在單元門廊昏黃的燈光下,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許諾。
他撐著一把黑色的傘,就那樣靜靜地站著,目光穿透朦朧的雨幕和車窗,落在他們身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沈南音猛地推開周敘言還停留在安全帶卡扣旁的手臂,幾乎是撞開了沉重的車門,狼狽地沖進了冰冷的雨幕中。
老公!
她失聲喊道,聲音帶著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慌張。
許諾的目光緩緩地從車內那個男人身影上移開,落在了驚慌失措的妻子身上。
雨水順著沈南音的頭發(fā)和臉頰不斷流下,冰冷刺骨。
許諾手中的傘微微傾斜,籠罩住狼狽不堪的她,將滂沱大雨隔絕在外,自己大半個肩膀卻暴露在冰冷的雨水中,深色的襯衫迅速濕了一片。
他是我的上司,周總。我的車壞了,打不著火,他看雨太大就順路送我回來。
沈南音迫不及待地解釋道。
許諾只是輕輕點頭,讓開通往單元門的道路,目光示意她回家。
沒有質問,沒有指責,甚至連一個疑惑的眼神都沒有。
而賓利車內,周敘言看著車外的兩人,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加深了。
他慢條斯理地升起車窗,發(fā)動引擎。
黑色轎車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地滑入雨夜,只留下兩道迅速被雨水覆蓋的車轍。
6.
回到家里。
許諾彎腰,從鞋柜里拿出她那雙柔軟的粉色棉拖,輕輕放在她腳邊,動作一如既往的細致體貼。
然后,他抬起頭,用手語比劃著:先去洗澡吧,別著涼。
沈南音張了張嘴,想說點什么,解釋也好,道歉也罷,可最終只化作一聲含糊的嗯。
她踢掉濕透的高跟鞋,換上拖鞋,幾乎是逃也似的鉆進了浴室。
溫熱的水流沖刷而下,沈南音閉上眼睛,仰起頭,任由水流覆蓋臉龐,試圖洗去周敘言留下的古龍水味,洗去車庫里的曖昧壓迫,洗去許諾那雙平靜到讓她心碎的眼睛。
可心頭的沉重和冰冷,卻怎么也沖不走。
她以為自己站在懸崖邊上只是為了追求片刻的刺激,只要不邁出那一步就不會有任何危險。
但是剛剛被許諾看到那一幕,卻讓她覺得無比的恐慌。
那個瞬間,她才意識到,自己深愛著許諾,她不能冒任何一絲失去他的風險。
沈南音靠在冰冷的瓷磚墻上,身體微微發(fā)抖。
許諾的沉默是無聲的審判,比任何指責都更讓她煎熬。
她用力搓洗著手腕上被周敘言碰觸過的地方,仿佛要搓掉一層皮,直到皮膚泛紅刺痛才停下。
許久,沈南音才擦干身體,換上干爽的家居服。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調整好臉上的表情才推開了浴室的門。
溫暖的燈光下,許諾已經將晚餐擺好。
簡單的三菜一湯,冒著裊裊熱氣,是一貫的用心。
看到沈南音出來,他抬起頭,示意她坐下吃飯。
餐廳里只剩下碗筷輕微的碰撞聲,往日餐桌上她絮絮叨叨的分享和他用手語配合的回應消失得無影無蹤。
沈南音味同嚼蠟,每一口食物都難以下咽。
她偷偷抬眼看向許諾。
他正低著頭,專注地吃著飯,側臉的線條在燈光下顯得有些冷硬,長長的睫毛垂著,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緒。
他太平靜了,平靜得讓她害怕。
他為什么不問為什么不生氣
哪怕他用手機打出一個問號,或者流露出一點點受傷的眼神,她或許都能找到開口的契機,哪怕只是蒼白地再解釋一遍。
可他沒有。
他只是沉默地為她撐傘,遞拖鞋,準備晚餐,跟往常一樣。
晚餐在沉默中結束。
沈南音試圖幫忙收拾碗筷,卻被許諾輕輕按住了手。他用手語比劃:我來。
目送他端著碗碟走向廚房。
沈南音拿著手機走到陽臺上。
屏幕亮起又熄滅。
最終,她還是點開了周敘言的微信。
周總,我考慮了一下,周六的宴會你還是另外找人吧,我那天有些不方便。
片刻后,消息回了過來。
……,我可以問一下什么原因嗎
這本來就是公關部的工作,您提拔我當創(chuàng)意總監(jiān)已經讓很多人不滿了,再越權恐怕不太妥當。
這方面你不用擔心,這次游輪宴會是跟品牌方合辦的,說不定Silence也會到場,你這個創(chuàng)意總監(jiān)不在反而不合適。還是說……,你還有其他考量
沈南音思考片刻,斟酌著輸入文字,盡量顯得沒那么自作多情,又不想讓對方感到尷尬。
是這樣,可能就是最近項目緊,溝通得頻繁了點,其實我們自己都沒太注意,可能就有點……顯得我們社交距離太近了。當然,我知道您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我擔心我的老公會誤會。
如果我有別的意思呢
……
沈南音心頭一跳。
正不知怎么回復,對面又發(fā)來一條消息。
開個玩笑,不過南音,工作是工作,私人感情是私人感情。這次宴會,是你職業(yè)生涯的一個關鍵臺階。你在這個時候畏頭畏尾,不但意味著你親手放棄了這個讓你在設計界嶄露頭角的絕佳機會。意味著你對項目的不負責,意味著你讓整個團隊的努力陷入被動。恕我直言,這太不專業(yè)了。
似乎感覺到沈南音的猶豫,周敘言的語氣緩和了一些,帶著一絲循循善誘:這樣吧,我保證,這次宴會之后,我會注意跟你保持距離,如何
周敘言犀利的剖析在沈南音腦海中不斷翻涌。
最后一次。
最終,對職業(yè)生涯的顧慮,以及那句最后一次的僥幸心理,壓倒了沈南音心中對許諾翻涌的愧疚。
我知道了,周總,我會準時到的。
很好,記得穿戴我送你的禮服和耳環(huán),明晚見。
不知過了多久,沈南音才平復心緒,拉開了陽臺門。
許諾正從廚房走出來,手里拿著擦干的碗碟。
他抬眼看向她,眼神依舊平靜,只是那平靜之下,似乎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探尋。
沈南音強擠出一個笑容,走過去,試圖用輕松的語氣掩飾:剛接了個工作電話,之前說過的那個應酬,挺重要的一個客戶,關系到我們正在做的一個大項目。
她一邊說,一邊觀察著許諾的反應。
許諾靜靜地聽完,用手語比劃著:知道了。注意安全,別太晚。
沒有追問,沒有質疑,只有一如既往的包容和關心。
他甚至沒有問她具體是什么應酬,在哪里,和誰一起。
沈南音輕輕答應了一聲,低下頭,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許諾目光復雜地看了她一眼,轉身走向臥室,背影在燈光下顯得有些孤寂。
7.
巨大的豪華游輪‘星海號’上燈火通明。
宴會廳內,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沈南音身上的黑色露背長裙勾勒出曲線,耳垂上那對幾何切割的鉆石耳釘在燈光下閃著冰冷的光。
周敘言一身昂貴的定制燕尾服,如同一位完美的騎士,嫻熟地引領著她穿梭于各界名流之間。
宴會進行到高潮,悠揚的音樂漸漸停歇。
司儀走上中央的小舞臺,清了清嗓子,全場安靜下來。
各位尊貴的來賓,感謝大家蒞臨,共同見證‘星辰之淚’系列與我們的初次邂逅。在揭開這神秘面紗之前,我們還有一個小小的驚喜要送給大家,特別是送給今晚最耀眼的那顆星。
聚光燈驟然移動,精準地籠罩在沈南音身上。
沈南音一臉茫然,心中卻有種不詳?shù)念A感升起。
周敘言微笑著,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從容地牽著沈南音的手,走上舞臺中央。
他接過司儀遞來的話筒,目光深情地鎖在沈南音茫然的臉上。
南音,從我第一天見到你,就知道你與眾不同。你的才華,你的堅韌,你眼底偶爾閃過的迷茫和脆弱,都深深吸引著我。
臺下一片嘩然,隨即響起興奮的竊竊私語和善意的起哄聲。
周敘言單膝緩緩跪下,如同最虔誠的騎士,從口袋中取出一個深藍色的絲絨盒子。
盒子打開,一條鉆石項鏈在聚光燈下折射出令人窒息的光芒。
南音,我愛你。我知道這很突然,但我無法再等待。我想給你最好的世界,最閃耀的未來。做我的女朋友,好嗎
答應他!答應他!
太浪漫了!
臺下瞬間爆發(fā)出熱烈的掌聲。
沈南音下意識想立刻逃離這里。
可是周敘言抓住她的一只手,用深情款款的目光注視著她,低聲說道:南音,眾目睽睽之下,別讓我輸,哪怕只有今晚……
沈南音從來沒想過這種里的劇情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刺激伴隨著興奮感向四肢百骸蔓延。
她竟紅著臉,鬼使神差般點了點頭。
反正只有今晚……
今晚過后,一切都會恢復原樣。
周敘言露出勝利的微笑,將項鏈戴在那白皙的頸項之上,順勢攬住沈南音的腰,將她緊緊禁錮在身側。
就在祝福聲浪達到頂峰時,宴會廳厚重的大門被推開了。
一個穿著剪裁精良深灰色西裝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
他周身散發(fā)著一種沉靜疏離的氣息,與這浮華格格不入。
沈南音的目光越過周敘言的肩膀,無意間掃向門口。
瞬間如遭雷擊!
許諾!
一聲失態(tài)的驚呼,帶著巨大的恐慌從她口中溢出。
部分賓客疑惑地望向門口。
周敘言攬在她腰間的手臂猛地一僵,笑容凝固在臉上。
許諾沒有理會響起的議論聲,邁開步子,徑直穿過人群,朝著舞臺走去。步伐不疾不徐,沉穩(wěn)有力。
人群下意識地分開一條通道,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這個沉默的男人身上。
走到沈南音面前站定。
許諾拿出手機,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地敲擊,然后翻轉屏幕,將冰冷的字句展示在她眼前:跟我回家。
沈南音大腦一片空白。
她下意識死死抓住周敘言的手臂,身體甚至微微向他的方向傾斜,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全然沒意識到這個動作在旁人看來,更像是對男朋友的依賴。
這位先生!你在做什么!誰允許你騷擾我的女朋友
周敘言順勢將沈南音更緊地攬住,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和狠厲。
幾個穿著制服的保安聞聲迅速圍攏過來,目光不善地看向許諾。
許諾的目光從手機屏幕上抬起,再次落在沈南音臉上。
那眼神里沒有了之前的探尋,只剩下一種深不見底的失望和了然。
他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眼,那一眼仿佛穿透了時光,看盡了他們從小到大的所有情誼。
然后,他什么也沒再做,甚至沒有再看周敘言一眼,只是平靜地將手機收回口袋,轉身,邁開步子,毫不猶豫地朝著宴會廳大門的方向走去。
老公!
沈南音突然清醒過來。
她用盡全身力氣猛地甩開周敘言的手臂,轉身就要朝著許諾離開的方向追去。
沈南音!你瘋了!項目不想要了你的前途不要了想想后果!
周敘言猝不及防被大力推開,臉上虛假的深情面具瞬間碎裂,露出氣急敗壞的猙獰。
他一把抓住沈南音的手腕,指著許諾高聲喊道:保安,保安呢,把這個搗亂的人給我抓起來。
保安們面面相覷,但還是朝著許諾的方向逼近。
這破項目我不要了,你放手,我要去找我老公。
沈南音一巴掌甩在周敘言臉上,仍是掙脫不開,只能眼睜睜看著如狼似虎的被保安朝許諾逼近。
就在這一片混亂之際,一個焦急而威嚴的聲音從人群后方響起:住手!都給我停下!
人群分開,幾位西裝革履的中年人匆匆趕到,為首的正是這次與周敘言公司合作的國際頂級珠寶Lu品牌亞太區(qū)的總裁,馬克斯·韋伯。
他的目光焦急地掃過全場,最后牢牢鎖定在那個即將走出大門的沉默身影上。
Silence!Silence先生!請留步!
馬克斯·韋伯用帶著濃重口音的中文急切地喊道,語氣充滿了恭敬。
整個宴會廳瞬間陷入一種詭異的死寂。
Silence
周敘言臉上的暴怒瞬間化為難以置信的驚愕和一絲恐慌,馬克斯先生,您……您叫他什么
根本沒理會周敘言,他快步沖到許諾面前,擋住了他的去路,態(tài)度近乎謙卑:Silence先生,非常抱歉讓您遇到如此不愉快的事情。
許諾停下腳步,雙手快速地比劃著。
馬克思身邊隨行的手語翻譯點了點頭,然后用清晰洪亮的聲音,將許諾的意志傳遞給在場的每一個人:Silence先生的原話是,沈南音女士在哪里,‘星辰之淚’項目就在哪里。她離開,項目即刻終止。
馬克斯的目光掃過臉色慘白的周敘言,接著說道:今晚Silence先生臨時到場,沒想到竟然撞上這么一出鬧劇,這次算是我們Lu招待不周,但是搞出這場鬧劇的人,Lu品牌也將永不合作。
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砸在周敘言和沈南音的心上。
話音剛落,整個宴會廳爆發(fā)出比剛才求婚時更猛烈的嘩然!
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那個沉默的男人。
原來他就是那位神秘莫測,被整個珠寶設計界仰望的頂級設計師Silence。
周敘言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身體晃了晃,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眼中只剩下巨大的驚恐。
永不合作
這意味著他在家族和董事會眼里將徹底失去價值!
而沈南音,則如同被一道驚雷劈中,徹底僵在原地。
許諾就是Silence
巨大的沖擊和鋪天蓋地的羞愧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許諾不再看任何人,包括呆若木雞的沈南音和面如死灰的周敘言。
他對著馬克斯微微頷首示意,再次轉身,毫不猶豫地大步離去,很快便消失在宴會廳門外沉沉的夜色中。
老公!等等我!
沈南音終于徹底回過神來,巨大的悔恨瞬間淹沒了她。
再也顧不上什么形象,什么周敘言,什么項目前途。
她扯下脖子上的鉆石項鏈,甩掉了腳上礙事的高跟鞋,赤著腳,提著長長的裙擺,不顧一切地朝著許諾消失的方向追去。
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刺激著她的腳心,華麗的裙擺絆著她的腳步。
但沈南音此刻什么都顧不上了。
她只想追上那個沉默的背影,那個貫穿了她整個生命,用無聲的愛為她筑起世界,卻被她親手推開,深深傷害的男人。
冰冷的海風裹挾著咸腥的氣息,猛烈地灌入船艙走廊。
許諾的身影消失在通往甲板的舷梯盡頭,像一滴水融入了無邊的墨色海洋。
許諾!
沈南音赤著腳,跌跌撞撞地追到甲板上。
甲板上只有三三兩兩憑欄眺望夜景的賓客,他們投來詫異的目光,看著這個赤足散發(fā),滿臉淚痕,神情絕望的女人。
許諾!老公!你在哪你出來��!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沈南音像無頭蒼蠅般在甲板上奔跑呼喊,聲音被海風撕扯得支離破碎。
沒有回應。
只有海浪拍打船體的轟鳴,以及海風呼嘯而過。
他走了。
無聲無息地走了。
就像他無聲地愛了她這么多年。
巨大的絕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間淹沒了沈南音。
她雙腿一軟,無力地癱坐在冰冷堅硬的甲板上,身體因為寒冷和巨大的情緒沖擊而劇烈顫抖。淚水洶涌而出,混著被海風吹散的頭發(fā),黏在臉上,一片狼藉。
這一刻,她才無比清晰地意識到。
許諾的愛就像空氣,擁有時覺得理所當然,失去后卻難以呼吸。
這份愛是每天清晨醒來,床頭柜上那杯溫度剛好的牛奶。
是他默默替她切好牛排,推到她面前的體貼。
是他用手機打字時,指尖在屏幕上的輕觸,和他抬頭望過來時,眼底那溫柔得能溺死人的光。
是他在她加班晚歸時,客廳里永遠為她亮著的那盞夜燈。
是他記住她所有的小習慣,在她自己都忘了時,替她默默準備好一切。
她追逐著周敘言帶來的喧囂刺激,卻忘了,許諾用他的方式,早已為她構建了一個安穩(wěn)而溫暖的世界。
那是她靈魂的歸處。
痛。
痛不欲生。
比被周敘言當眾羞辱,比項目可能泡湯和前途盡毀更痛上千百倍的,是失去許諾的痛。
那痛楚深入骨髓,啃噬靈魂。
沈南音蜷縮在甲板上,像個被遺棄的孩子,失聲痛哭。
悔恨如同毒蛇,緊緊纏繞著她的心臟。
我錯了,許諾,我真的錯了,求求你回來……
沈南音對著茫茫大海,一遍遍呢喃。
不知過了多久,一件帶著體溫的男士西裝外套輕輕披在了她顫抖的肩膀上。
是馬克斯·韋伯。
沈女士,Silence……,許諾先生,他讓我們轉告您一些事。
沈南音猛地抬起頭,眼中燃起一絲微弱的希望。
許先生說,他希望和你離婚,但他知道你不會同意,所以兩年之內不會再見你,如果這兩年你找到了新的幸福,你可以聯(lián)系他的律師,如果兩年后你仍然不同意離婚,他會選擇起訴。
馬克斯的聲音帶著深深的惋惜。
多么郎才女貌的一對璧人啊,怎么就走到這一步了呢
不,我不要離婚,他在哪他在哪我要見他!求求你們告訴我!
沈南音絕望地搖頭,眼淚再次洶涌而出。
馬克斯搖搖頭:很抱歉,沈女士。他乘坐我們安排的快艇,已經離開了。他要求我們,不要透露他的去向。關于‘星辰之淚’,許先生的態(tài)度很明確,他依然愛你,卻也無法接受你的背叛,所以這個項目的決定權在你,這是他留給你最后的愛意。
沈南音癱坐在地上。
他走了。
帶著對她徹底的心死和失望,甚至不愿再給她一個解釋或挽回的機會。
就像他無聲的日常,連離去也是如此悄然。
沈南音緊緊攥著披在肩上的西裝外套,望向許諾消失的方向。
可惜那里只有漆黑的海面。
海風嗚咽,如同她心底無法停息的悲鳴。
她赤著腳,失魂落魄地站在甲板邊緣,望著許諾離去的方向,仿佛要望穿這無邊的黑夜。
而回應她的,只有永恒的沉默,和一片再也無法填補的的空洞。
夜還很長,而她的余生,都將沉浸在痛徹心扉之中。
許諾用他離開的沉默,給了她最凄厲的回響。
那是關于愛的,最殘酷的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