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最尊貴的皇太女,可惜是個腦子不好使的紙片人。
那么多男人,偏偏吊死在側(cè)夫周遠燁身上。
為他守身,為他納妾,跪拜他的父母。
連孩子都隨父姓。
甚至最后將江山拱手讓人。
大夢一場,一朝覺醒,我要拿回屬于我的一切!
男人、江山我都要!
1.
岔路口,左邊是去正夫陸簡安處,右邊是去側(cè)夫周遠燁處。
右邊小廝仿佛篤定我會選右邊,鼻孔朝天,一臉不屑。
我沒有任何猶豫,抬腳就往左邊去。
右邊小廝一秒破功,臉色難看。
太女莫不是看錯了,我家夫郎在右邊。
我沒有回頭。
太女可要想清楚了,夫郎怪罪下來,您又要吃苦頭了。
將惱人的聲音甩在身后,我行至陸簡安門口。
燭火下,紅色光暈將他清雋的眉眼籠上一層撩人風(fēng)情。
十分勾人。
是個女人,都受不住。
何況我現(xiàn)在是皇太女,更有資格去享受。
我拉住他的手腕,轉(zhuǎn)動機關(guān),打開密室通道。
陸簡安被我?guī)霚厝�,不掩驚訝:太女,今日怎么沒去側(cè)夫那兒
我手指抵住他的唇,貼得更近。
噓,今夜不提別人,只有我們。
溫泉水面激蕩,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清晨醒來時,陸簡安已上早朝。
真是天選牛馬人,婚假都不休。
我很欣慰。
亭院小道上,我與周遠燁迎面撞上。
我擦著他的肩膀就要過去。
周遠燁攔住我,挑眉道:欲擒故縱還是說你還在生表妹的氣
新婚前一夜,他與表妹摟抱在一起被我撞見,為了皇家體面,我還是納了他。
他自認(rèn)為猜中我的心事,等著我主動解釋。
周遠燁長得自是極好,眉眼間的桀驁更是增添一份獨特。
可惜是個不安分的。
父皇培養(yǎng)我多年,可不是為了讓我從男人的起點跌回女人的終點!
周遠燁眼尖地瞧見我手上的匕首,一把奪過去。
我氣恨,女媧造人時,給了女性姣好的容貌,為什么就不能賜予我們?nèi)缗5牧α?br />
還不承認(rèn)眼巴巴地跟我偶遇,不就是想送我禮物,求我原諒
我早聽小廝說了,你們昨晚根本沒叫水。
呵,你現(xiàn)在步履如飛,也不是同床后的樣子。
匕首鑲嵌寶石,陽光照射下,流光溢彩。
這是我準(zhǔn)備送給陸簡安的。
他不愧是學(xué)過醫(yī)術(shù),床上能精確摸準(zhǔn)我的穴位,竭盡所能的讓我愉悅。
事后清理、涂藥,親力親為。
值得嘉獎!
2.
我回味著昨晚的滋味,大恨夢里的我渾噩不知享受,只知道掛在歪脖子樹上。
見我不說話,周遠燁更加確定我為他守身。
他心里難得涌出憐愛和悸動,但想到殺母之仇,又被他壓下去。
你與表妹情投意合,我自會成全。
周遠燁不信,漫不經(jīng)心把玩著匕首。
醋了偶爾鬧鬧算是情趣,鬧過頭我可就不回頭了。
大夢一場,夢里的我讓人陌生。
好似我所擁有的一切全是為了周遠燁做腳踏石,成就他的帝王路。
最后賞我貴妃之位,以全大局。
周遠燁衣袖捋起,手腕處的傷疤猙獰可怖。
我的思緒回到辰寧十年。
父皇無子,立嫡女為皇太女。
宗室嘩然,紛紛上諫,要求過繼宗室子為太子。
獻王黨羽眾多,為保萬無一失,將我綁架。
是周遠燁一人一槍,殺進地牢,為我擋下一刀,傷口深可見骨。
他懷里還揣著梨花糕,不怕,都是我不好,我來遲了。
那一天,是我第二次見他哭。
現(xiàn)在再見傷疤,到嘴駁斥他的話就說不出了。
罷了,夢里不知是真是假。
等下午進宮覲見父皇就能知曉了。
于嗟女兮,無與士耽。
半朝鑾駕是父皇給我的恩寵,他向世人昭示太女之位的穩(wěn)固。
但現(xiàn)在鑾駕上坐了其他人。
容槿,表妹今日進宮見姑母,她身子一向孱弱,你的鑾駕行車穩(wěn),不如借給她坐。
你與我可同乘一車。
周遠燁的神情仿佛英勇就義。
夢里我選擇與他共度洞房,沒有今天這一出。
我聲色俱厲:給本殿滾下來!
殿下,您這樣讓表哥很難做,仗勢欺人表哥最討厭了。
容槿,你太過分了,不過一輛馬車,你何時這般小心眼!
陸簡安見我神色不改,方才出聲:半朝鑾駕是太女儀仗,何時什么阿貓阿狗都能坐了,莫非周家是要霍亂犯上
周遠燁氣紅了眼,誰是你周弟容槿是我的女人,儀仗我自然也能用得,休要誣陷我周家!
聒噪!
我抽出腰間長鞭,往前一甩,一圈,將江雪柔扔到地上。
江雪柔狼狽趴在地上,動作間,衣領(lǐng)大敞。
她往周遠燁身上倚去,胸前柔軟在胳膊上胡亂磨蹭。
表哥,你可要為人家做主�。�
周遠燁喉嚨一緊,對著我就是斥責(zé)。
容槿,我的忍耐是有限的,我命你立刻向雪柔道歉!
神金!
我可是太女,誰要陪他們玩低俗的三角戀游戲。
回答他們的是疾馳而去的鑾駕和揚起的塵土。
周遠燁吃了一嘴灰,還不忘安慰江雪柔。
你別怕,等到了宮里,讓姑母治她!
3.
進宮后,父皇留下我和陸簡安,周遠燁去了周貴妃宮里。
咳咳,聽說你給了江雪柔一鞭。
消息真快,看來新婚夜我與陸簡安的事定也瞞不了父皇。
我研著墨,斟酌著回答。
是,他們野心太大,兒臣瞧著不爽。
父皇沉默一瞬,拍著我的肩膀,又咳起來。
羽翼未豐,卻打草驚蛇,反有禍患,你這憋不住氣的心性不知隨了誰
陸卿,朕這身子不知還有幾日,你以后可得多看顧她。
我趕緊幫他順氣,呸呸,父皇長命百歲,兒臣做事魯莽,可離不得父皇教導(dǎo)。
從養(yǎng)心殿出來后,我確定了夢是真的。
墨有異香,花有奇味,兩者相合就成了慢性毒藥。
只是,下毒的人是誰呢
走到半路,貴妃差人來請。
路過的狗都知道,這是要問罪了。
果然,剛到永和宮,便看到江雪柔發(fā)釵凌亂伏在貴妃膝上哭。
貴妃堆起笑臉,容槿,你可來了,真是成了婚的人了,越發(fā)光彩照人。
我不語,父皇叫我憋住,我盡量。
貴妃又拉起我的手,語氣輕柔,說出來的話卻是屎。
你是太女,天下皆是你的子民。雪柔年紀(jì)小,經(jīng)不住一鞭,你向她道個歉,這事就這么過了吧。
我憤而起身,她算哪根.....唔......
陸簡安捂住我的嘴,眼里滿是無辜。
殿下剛從養(yǎng)心殿出來,心情不好,貴妃莫怪。
只是臣有一言相問,您說天下皆是君主的子民,那陛下向您道過歉嗎
貴妃愣住,氣得說不出話來。
江雪柔見狀,倒了一杯茶,走到我跟前。
太女消氣,此事本就是臣女的不對,臣女向您賠罪。
又在耍什么把戲,我著實有點不耐煩。
我伸手接過,卻沒接住。
滾燙的茶水灑在江雪柔手背上,瞬間起了水泡。
頭上的玉簪也掉落在地,摔成兩半。
什么玩意兒
這個栽贓的把戲,民間的話本子都不用了。
周遠燁心疼地握住她的手。
你果真心狠手辣,你現(xiàn)在就跪下來求雪柔原諒,否則別指望我多看你一眼。
我攔住陸簡安欲上前的舉動。
看著這一幕,我仿佛回到從前。
我背不出《政論》時,十七歲的周遠燁躲在屏風(fēng)后偷偷給我打掩護。
我被誣陷結(jié)黨營私時,十八歲的周遠燁四處奔走搜羅證據(jù),最后壓著造謠的人向我磕頭道歉。
可他后來突然就變了。
我抓起江雪柔的手,朝水泡處用力按下去。
江雪柔疼得尖叫,胳膊都顫抖起來。
水這么燙,你敬茶原來是想害死我呀
我似笑非笑,看著江雪柔害怕地往周遠燁懷里躲。
周遠燁剎那間明白了,眉頭皺起。
所以你明知道水燙,故意燙傷表妹的,跟你......一樣惡毒!
我......
他想說的是我的誰
4.
陸簡安撿起地上碎成兩半的玉簪,這玉簪可是御賜的
去年慶典,江雪柔一舞傾城,受賜青玉簪。
每個重要的場合她都會戴。
江雪柔臉色慘白,只能求助地看向周遠燁。
損壞御賜之物是大罪,十個她加起來也不夠砍頭的。
容槿,你來擔(dān)這罪責(zé),圣上疼愛你,定不會怪你。
本宮瞧著這法子可行,圣上近日勞累,動怒怕是對龍體不好。
一唱一和,這是在威脅我了
我現(xiàn)在權(quán)柄在握,哪能受這檔子氣!
來人,賜她白綾......
話未說完,就被打斷。
傳圣上口諭,女兒間的打鬧,實不用過于追究,到此為止。
江雪柔的臉一下子褪去慘白,朝我投來挑釁的眼神。
周遠燁長呼一口氣,仿似看穿我。
容槿,這口諭是你著人去求的吧,口是心非,還不是怕我生氣。
我攢緊拳頭,真的很想打人。
父皇這是安排了多少眼線。
他到底想做什么
中毒的事他知道嗎
一路出宮,周遠燁沒有回去,我一路悄悄跟著。
他走進一家酒樓,進了包間。
開門之際,門縫里,我瞧見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臉。
獻王云陽!
我的堂兄。
當(dāng)年士大夫力薦的東宮人選,也是綁架我的主謀。
他不是困于火場,被焚燒至死了嗎
那把火還是周遠燁放的,燒焦透了,他還嫌不夠,將其碎尸萬段才停止。
欺辱你的人,雖死不夠。
我的腳步像灌了鉛,一步也抬不起來。
掌柜的看見我,低聲道。
太女請隨我來。
看出我的疑慮,他又道,陸正君吩咐過,他的所有資產(chǎn)對您全部開放。
陸簡安我真的看不透他了。
一墻之隔,又有順風(fēng)耳工具的加持,他們的話我聽得一清二楚。
你我里應(yīng)外合,定能致她于死地,朕得承大統(tǒng),你就是最大的功臣。
女人就應(yīng)該在家相夫教子,拋頭露面豈不是可笑竟還妄圖肖想至尊之位!
周遠燁連連稱是,您放心,殺母之仇不共戴天,臣必助您榮登龍位。
兩人推杯換盞,相談甚歡。
我一直只當(dāng)他變了心,沒想到他要的是我的命。
回府路上,我一直在思量。
周遠燁的母親明明是因病去世,怎么他反而怪到我身上。
拐過巷子時,我好像看到了江雪柔的身影。
可這座宅子,明明是我名下的房產(chǎn)。
馬車在暗處停下,等了片刻,周遠燁來了。
5.
宅子方位正,四周無阻,不好藏人。
手一揮,暗衛(wèi)悄無聲息跟上去。
回到公主府后,暗衛(wèi)將所見完完全全報了上來。
他學(xué)過口技,善模仿,學(xué)得惟妙惟肖。
江雪柔:今日大夫來過了,我腹中胎兒已有一月,可太女遲遲沒有動靜,我擔(dān)心......
周遠燁:你放心,照她宮里的表現(xiàn),必還是放不下我,今晚我會給她一個機會。
一想到你要與她圓房,我就難受,表哥,你不會還愛著她吧
怎么會,一想到要跟她躺在一張床上,我就惡心。
日暮時分,周遠燁果然主動來找我。
他將帶回的步搖插進我的發(fā)間,贊嘆道。
美人如云,不可方物。
我趁機上前,挽住他的胳膊試探。
你送的我都喜歡。
周遠燁驚地忙抽出來,掩飾道。
不如你今晚你留宿,我們也好久沒好好說話了。
我自是答應(yīng)。
他想貍貓換太子,我定要好好成全他。
希望他喜歡我送的大禮。
幾日后。
陸簡安去了北城賑災(zāi)。
去陸家見禮的行程只能往后拖。
周遠燁便提出先去周家拜見他的長輩。
陸家是堅定的�;庶h,一直力保我的太女之位,我自然要拜見。
可他周家算什么東西,也配我去見
武則天給張易之他娘下跪,笑死人了。
我想起夢里,我看在他的面子上去周府。
端水敬茶,拜跪他的父母。
我連我父皇都沒跪過!
周家家訓(xùn)足足聽了一個時辰。
現(xiàn)在我雖然要與周遠燁做戲,但給周家長臉是萬萬不可能的。
一個側(cè)夫而已,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可我沒料到,我拒絕見周家人,周遠燁卻將這幫人送到了我眼前。
梨園里,舞臺上好戲精彩紛呈,我看得正有興味。
周家人就在這時進來,裝作偶遇。
周家二房夫人驚呼,嫂子,這不是您兒媳皇太女嗎,趕巧了,正好讓太女見見夫家人。
周繼夫人不屑道:嫁了人就應(yīng)該謹(jǐn)守婦德,改天我要親自教教太女你的禮儀。
我看戲的動作絲毫未變,完全無視他們。
周遠燁重重咳了幾聲。
我還是裝作沒聽見,甚至有興致地跟著臺上咿咿呀呀唱起來。
周遠燁拽住我的胳膊,發(fā)力拉我起來。
一起看戲的御史夫人怒了:住手!太女殿下貴體,豈容你冒犯。
我終于起身,走向周家眾人。
周遠燁以為我服軟,端起茶杯遞給我。
周家規(guī)矩:兒媳第一次見公婆,必須大行跪拜之禮。這是為人婦的本分。
周遠燁是從什么爛掉的
或許他一開始就是爛的。
對他這種人多說無益。
我接過茶,毫不猶豫潑在他臉上。
又飛快抽出腰間匕首,對準(zhǔn)周母的耳墜,迅速擲出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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匕首穿過耳墜,削去耳垂,最后鐺地一聲釘在戲臺柱子上。
耳墜連同一半耳垂掛在刀尖,往下滴著血。
喲,準(zhǔn)頭真不錯,不愧是我!
周母嚇得放聲尖叫,雙手捂住耳朵,毫無一開始的風(fēng)范。
鮮血從指縫處流出,很快臉上都是一片血色。
眾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看著我的眼神里都是害怕。
周遠燁更是震驚到破音。
你怎么敢!
6.
有何不敢!
本殿乃圣上親封的皇太女,你們周家不過是靠女人裙帶過活的蛀蟲,一無實權(quán),二沒功業(yè)。周夫人更是個爬姐夫床的庶女,要本殿下跪拜她,你們也配!
我一口氣不帶停頓全部說完。
父皇不在,陸簡安不在,總算能發(fā)揮了。
周家人齊齊看向周遠燁。
三分怒意,四分想找地鉆進去,還有三分我靠女人我驕傲的不要臉。
周家人腹誹:說好的太女對你情深意重呢,這分明有仇。
周遠燁這才明白我是來真的。
我繼續(xù)坐到主位。
現(xiàn)在輪到你們向本殿行大禮了,姿勢不對,鞭刑伺候!
周氏眾人大氣不敢出,心驚膽戰(zhàn)地行大禮。
周家二房一哆嗦,歪了半步。
我毫不客氣甩鞭抽上去。
如此,到第三遍才完整行完禮。
周遠燁眼里充滿著不甘與屈辱,他雖然沒弄清楚容槿怎么突然變了性子,但心里的猶豫已全部丟開,只留下一個念頭。
容槿必死!
周家眾人告退,沒幾步,周夫人便甩了旁邊粉衣姑娘一巴掌。
看什么看,跟你那早死的娘一樣沒教養(yǎng)。
我還是太好脾性了,倒讓人在我跟前指桑罵槐。
鞭子抽出去,卻在觸及這姑娘眼底的時候頓住。
表面唯唯諾諾,眼底全是恨意。
真有趣。
那便先放過你們。
半月后,我被診出有了身孕。
這段時間周遠燁一直謹(jǐn)小慎微,聽到這個消息不免喜上眉梢。
當(dāng)即便出了門。
我也很開心,因為終于可以收網(wǎng)了。
陸簡安來信,里面大多寫了賑災(zāi)的經(jīng)過和成效。
信尾處,含蓄的讓我等他回來再商議收網(wǎng)之事。
我將信焚燒殆盡,神色喜怒難辨。
無論是我父皇還是陸簡安。
他們都沒有將我當(dāng)作真正的皇太女來看待。
他們要為我做前鋒,替我掃清障礙,而忽略了這本來就是我該歷練的。
這是身為一個王朝繼承人該有的鐵血手腕。
殿下,周小姐帶來了。
跪在中間的女子身穿粉衣,即便跪了一刻鐘,依舊淡定從容。
起來吧。
本殿手下從不養(yǎng)閑人,你想投入本殿麾下,可得讓本殿看到你的價值。
周雪芙抬起頭道:臣女有一事秉明。
周夫人,就是殿下側(cè)夫的親生母親,她的棺槨是空的。
見我有了興趣,她繼續(xù)向下說。
我曾聽到抬棺槨的人提過,棺槨比尋常輕多了。
所以,臣女大膽猜測,棺槨里沒有陪葬品,更沒有周夫人。
我手指輕叩桌面,理清了一些事。
你帶來消息很有用,若你想離開周家,或是尋覓一個好夫婿,本殿都可以允你。
周雪芙搖搖頭,擲地有聲。
臣女想追隨殿下,為朝廷效犬馬之勞。
這是想做官!
我心中越發(fā)欣賞。
7.
一連幾天,周遠燁都約著云陽王在酒樓見面。
這天我如常在隔壁包廂聽墻角。
一樓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
表哥,表哥,你在嗎
江雪柔直奔二樓。
包廂里云陽王隱忍著怒氣責(zé)問。
你竟敢向旁人透露我們見面的私密地點
周遠燁也沒想到江雪柔會過來,一個不慎,云陽王就會暴露。
周家搭上勾結(jié)叛黨的罪名就完了。
腳步漸近。
江雪柔一把推開包廂的門。
里面除了周遠燁,其他什么人都沒有。
江雪柔不信,在包廂里四處找起來。
這段時間里,周遠燁一次都沒去找她。
有人看見他整日往酒樓里跑,一待就是半天。
江雪柔篤定,他肯定是藏人了。
周遠燁趕忙拉住她,關(guān)好門。
你來做什么
我為什么來不得,表哥,你難道在外面有別的女人了孩子想爹爹了,他想知道爹爹之前說的換太女......
周遠燁緊急捂住她的嘴巴,腦門子上一層密密的汗。
你瞎說什么你安心在家里待著,太女最近看的嚴(yán),我過些時日肯定去看你。
周遠燁連哄帶騙,好不容易才把江雪柔勸走。
緊接著,云陽王從屏風(fēng)后走出來。
剛才那位是你的紅顏知己周兄艷福不淺吶。
周遠燁見他沒有動怒,反而出言調(diào)侃,立時放心了心。
可我知道,云陽此人,說話越是隨意,代表這人死得越慘。
當(dāng)年他就是一邊給我講趣聞,一邊用刀子剜我的肉。
刀子插進我的大腿,轉(zhuǎn)動,再拔出來,再對著傷口插進去攪動。
我疼得幾度昏死過去。
他始終笑得溫和,你說天下臣民能接受一個殘廢的君主嗎
后來我的傷口雖然好了,但那種切入骨髓的疼痛我永遠不會忘記。
云陽是個聰明人,一旦懷疑他便會鏟除得一干二凈。
周雪芙這次做的很好。
次日上朝,我便奏請開女學(xué),設(shè)女官。
遭到了多數(shù)官員的強烈抵制。
他們在養(yǎng)心殿前的石階上從早跪到晚,父皇始終沒有松口。
倒是暈了一批又一批。
陸簡安的爹陸太傅挨個府邸去游說,幫我爭取了不少的支持者。
貴妃也忙著給父皇吹枕頭風(fēng),生怕我強大起來就很難扳倒。
然而父皇只用一句話就讓貴妃歇了心思。
我看不如女官第一個名額就給周家。
這是我與父皇早就通好氣的。
周家只有一女,周雪芙。
周雪芙在他們眼里一直懦弱膽小,最好拿捏。
輕視女性,便是他們最大的弱點。
8.
有了我的指引,江雪柔的住址很快被挖到。
云陽的報復(fù)行動來得又快又猛。
我接到信到現(xiàn)場時,江雪柔已經(jīng)被綁著拖行了一圈。
路上的青石板上長長的一條血痕。
污痕遮面,根本瞧不出原來的模樣。
為首的是吏部尚書的小兒子趙宇。
平素最愛混跡煙花柳巷,活脫脫一個紈绔子弟。
他爹也是最反對女官的,想不到跟云陽王也有勾結(jié)。
周遠燁也在,我慢慢挪到他身邊。
他看到我像看到了救星。
趙宇從馬上下來,踩上江雪柔肩膀。
此女是我日前養(yǎng)在外頭的外室,青樓出身,走了好運跟了我,榮華富貴不知道享用了多少。
可她被背著我與人通奸,還懷了孽種,大家伙說說,該不該死!
看熱鬧的百姓只圖個看戲,高聲喊著該死!殺了浸豬籠!
江雪柔嘴里被塞了抹布,支吾著說出不話來,只能一味搖頭。
睜大的雙眼里全是驚恐,還有對活的渴望。
趙宇看到我們,喲,您二位也來湊熱鬧臣的家丑,讓殿下見笑了。
周遠燁急著求我:容槿,這女子實在可憐,你救救她,也是為我們的孩子積德。
我跨步,離他遠一點。
我與趙公子一樣,最痛恨吃里扒外,一條狗背叛主人就該死。
趙宇拍掌大笑:殿下說的正合我意。周兄,或者你求個情,我也能考慮放她一馬。
周遠燁不敢看江雪柔,雙拳死死緊握。
而我說不清現(xiàn)在心里的感覺,我竟然希望他能開口救下江雪柔。
也救下他們的孩子。
我好歹佩服他敢作敢當(dāng)。
可周遠燁靜默了片刻,只說:全憑趙兄決定。
江雪柔絕望掙扎,卻又小心翼翼避開肚子。
趙宇哈哈大笑了幾聲,拍著周遠燁的肩膀,意味深長。
周兄想明白就好,做奴才的只能認(rèn)準(zhǔn)一個主人,但凡有旁的心思就該死。
他命人端來一碗藥。
卸下江雪柔的下巴,硬是灌了進去。
沒片刻,江雪柔身下就涌出大量鮮血,疼得只能痛苦哀嚎。
聲音的凄厲連我這個局外人都心顫。
而周遠燁含笑而立,完全不受影響。
趙宇揚聲:我素來心善,今天只解決這孽種,傷人性命,我趙府是做不來的。
暗衛(wèi)發(fā)現(xiàn)了云陽王和他護衛(wèi)的蹤跡,已然跟了上去。
我知道,云陽斷了周遠燁偷龍轉(zhuǎn)鳳的的念想,下一個解決的就是我了。
不過人的欲望溝壑總是難以填滿。
登基第一劍,先斬有功臣。
這個道理,周遠燁不會不明白。
只要他們之間起了齟齬,就是我最大的機會。
9.
不知道周遠燁是怎么善后的,江雪柔沒哭也沒鬧。
整天靜靜地待在宅子里,哪也不去。
本來我是想收回宅子,將他們一伙全扔出去。
但現(xiàn)在只有同情。
若我沒有清醒,她現(xiàn)在的下場就是我的未來。
終其一生只能看男人的臉色過活。
周遠燁開始頻繁對我獻殷勤。
今天出門帶些零嘴。
明日就會帶精致的首飾。
若是用的不是我府里賬上的錢,恐怕我會收得很開心。
也幸好他提醒了我。
連忙吩咐賬房將他每個月月銀限制為十兩。
作為側(cè)夫,他實在太大手大腳了。
周遠燁端來一盅補湯。
這是我親自熬的湯藥,最是滋養(yǎng)身體,殿下嘗嘗。
下人上前,說:太女每日膳食都要驗毒,還請側(cè)夫交于奴。
這是我親自看著熬制的,絕對不會有問題,容槿,你還不相信我嗎。
我笑著安撫他。
我自然相信你,可這是規(guī)矩。
周遠燁緊扣著湯,容槿,我知道我們之間最近有點隔閡,但那都是小事,萬不能傷了我們兩人的信任。
他說著開始追憶往昔。
想那年大雪封山,我受了重傷,你不顧危險上山采藥,煮成藥湯喂我,我可是絲毫沒有猶豫就喝下去的。
是啊,我和周遠燁也曾甜蜜過一段時光的。
我在大雪深山里救下他一命。
他在叛軍地牢里救下我一命。
糾糾纏纏,那時的心意是真誠熱烈的。
可也抵不了人心善變。
小桃,不用驗了,以后周側(cè)夫送來的湯藥都不用驗。
周遠燁這才松了口氣,肉眼可見的放松下來。
他高興道:我給我們的孩兒取了名字,我拿過來你看看。
不用,名字禮部那邊會擬。
第一次為人父,我總希望能參與到孩子的方方面面。
若不是親眼看見他放棄江雪柔和孩子。
我差點就信了。
但我還是陪他演戲。
周遠燁興沖沖拿來名單,攤開。
他到的時候我剛喝完湯藥,放下碗。
確定我確實喝完,他恢復(fù)了往日溫柔,幫我擦拭嘴角的藥漬。
下次別喝的這么急,往后我日日給你熬,可好
我想起年少時落水發(fā)高燒,周遠燁每天必要翻墻,親自喂我喝藥。
那時藥很苦,但卻有效,風(fēng)寒很快退散。
而如今的湯藥雖甜,卻是索我命的。
周遠燁沒注意到我的分神,他指著擬好的名字,一個個讀給我聽。
禮瑾,知禮懷瑾,這個名字如何
周禮瑾,名字里有你有我,這是對孩子最好的祝福。
呵......呵......
10.
上好的狼毫筆在我手中折斷。
下人嚇得匍匐在地上請罪。
當(dāng)事人卻絲毫不覺得僭越,還在喋喋不休。
周家三代單傳,周氏總得有個孩子繼承香火,容槿,你能理解我的是嗎
我想捏爆他的頭。
我軒轅王朝到我這一代,也就我一個,更需要延續(xù)。
周遠燁淡笑,其實姓什么無所謂,不過是一個符號,你看從古至今哪一個女子搶著要
女子不搶,只因為這個姓從來沒有真正屬于過自己,她們沒生出占有欲。
但男人搶,這必然就是好東西。
只要我在一天,我的孩子必然得姓軒轅,江山也是軒轅家的江山!
虛與委蛇挺長時間了,應(yīng)該讓他見識見識皇太女的手段!
來人,將側(cè)夫吊起來,什么時候他腦子里的水倒干凈什么時候放下來!
不許給水和吃食!
周遠燁被我的善變驚得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拖走。
他被倒掛在園里的大槐樹下,受烈日暴曬。
每半個時辰挨十鞭。
直到衣服撕爛,透出血痕,嘴唇干裂,意識渙散。
他才求饒被放下來。
府醫(yī)正好拿了藥渣過來。
殿下,這毒可致人身體日益消瘦,癥狀似氣血兩虧,時常伴有咳疾,但對您腹中胎兒沒有影響。
與父皇所中之毒相似,定是周貴妃所為。
看來他們還打著去母留子,挾幼帝把控朝綱的算盤。
來人,明日去西郊,帶側(cè)夫一起!
可側(cè)夫身上的傷明日好不了。
不去就捆,走不了就拖!
這天太女府里的下人都在議論:側(cè)夫失寵了。
周家妄想改換皇姓,動搖國本,一時間朝野憤慨激蕩。
連周貴妃也沒落好,被降級妃位。
第二日一早,一行人喬裝打扮往西郊去。
地點:周氏祖墳。
我指著其中一座墓,命令:挖!
周遠燁去了半條命,聽到聲音才迷蒙睜開眼睛。
當(dāng)看到墓碑上刻著愛妻周李氏之墓時,像被人用冰水潑醒。
怒氣一下子沖到頭頂。
軒轅容槿,你在干什么!這是我母親的墓!住手!
他被人死死按住,動彈不得。
掙扎時傷口又重新裂開,鮮血直流,后背瞬間紅了一大片。
你母后殺我母親,你擾我母親安寧,軒轅一族都不得好死!
你停手!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轟地一聲,棺槨被打開。
周遠燁猛地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軟倒在地。
我臉上沾上少許血,仍笑吟吟說。
呀,棺材里怎么是空的
周遠燁不信,匍匐著奮力往前爬。
可眼前的一幕擊碎了他長久以來的信念。
棺槨里空空如也。
哪有自己的母親
我繼續(xù)給他迎頭一棒。
你母親是被你的好繼母、好姑姑、好父親聯(lián)手毒死的。
她服的毒正是你給我父皇和我下的毒啊,驚喜嗎
11.
周母與我母后是多年好友,誤喝了貴妃送來的毒酒。
周家將計就計,嫁禍給我母后,挑撥我與周遠燁的關(guān)系,妄圖取代軒轅,奪取江山。
夢里他們確實成功了。
話本子仿佛天生為他們設(shè)計,漏洞百出,卻無一人察覺。
周遠燁說他愛我,卻疑我,不信我。
連一句當(dāng)面問清真相的勇氣都沒有。
我母親到底葬在哪
他們做了虧心事,自然是將你母親隨意扔到亂葬崗,毀尸滅跡。
論狠心絕情,周家是遺傳的。
就在說話間,林中突然涌出許多黑衣死士。
堂妹,別來無恙啊,還得多虧了周兄,我才能將你一舉抓獲。
我淡然回:堂兄聽過‘甕中捉鱉’嗎
話音剛落,更多侍衛(wèi)從天而降,將他們團團包圍。
兩方人馬交戰(zhàn),廝殺激烈。
但我?guī)У娜耸撬膬杀抖�,很快云陽的人便�?jié)節(jié)敗退。
就在此時,云陽趁亂挾刀向我刺來。
我雖不會武功,卻也知道躲。
剛躲過一箭,正想找地方藏起來時,卻被人從后一推,直直地往刀尖上撞。
生死一刻,被人攔腰護在胸前,傳來刀劍刺破衣帛的聲音。
是陸簡安!
你怎么在
剛回到京城,就聽到你心里求救的聲音,這不立馬趕過來了
怎么出去一趟變貧嘴了
說話間,云陽趁亂逃走。
我踩在周遠燁傷口處,腳尖用力蹂躪。
他傷一分我便讓你疼十分。
呵,我雖然失敗,但你中了毒,肚子里是我的種,以后軒轅江山還是我周家的血脈!
我忍不住笑出聲。
你到現(xiàn)在還沒認(rèn)清湯藥我沒喝,這孩子更不是你的,是陸簡安的。
我握緊陸簡安的手,揭開真相。
你只是一根老黃瓜,也配有我的孩子
好心告訴你,那晚你服了幻藥,與你共度良宵的是春風(fēng)樓的媽媽。
媽媽臨走的時候可是滿意得很。
我繼續(xù)給他傷口上撒鹽。
你們周家,絕種了!
林中都是周遠燁崩潰的啊啊啊聲,驚得林中鳥兒一下子全都飛走了。
最后周遠燁被逐出太女府,周家全族亦被抄家,連周妃也未能幸免,落入冷宮瘋了。
周家自覺翻身無望,便開始攛掇周遠燁向我示好。
他們認(rèn)為我之前那么愛周遠燁,連姓名都不顧。
肯定還是有舊情在的。
一個周貴妃倒了,還會有新的周貴妃站起來。
哪怕是男的周貴妃。
12.
周遠燁頻繁登門,還特地挑在惡劣天氣來。
或是烈日灼灼,或是大雨滂沱,一站就站一整天。
博盡了可憐。
可壞事做盡的后悔,最無用的。
也最令人惡心。
我一出門,他便利索地跪下。
容槿,當(dāng)日是我鬼迷心竅,我錯了。
這幾日我滿腦子全是你,我們一起游湖,一起作詩。你還記不記得,書院起火,我們兩個人躲在荷花池里才躲過一劫,那天我們就說好永遠不分開。
我明顯感覺陸簡安摟著我腰的手緊了緊。
我不介意你有其他男人,只要你還愛我,只要你能讓我陪在你身邊,好不好
我點點頭,小聲說:真大度啊。
身邊人發(fā)出一聲不屑,我也能做到,而且還潔身自好。
我暗喜,陸簡安是個能容人的,非常好!
我不想再給周遠燁表示深情的時間。
你知道我為什么留你一命嗎
在周遠燁的期待中,我緩緩說道:當(dāng)然是以你為誘餌,釣大魚啊。
云陽王被押上來,雙腿骨頭被敲碎,如破布般被扔在地上。
你一直在利用我
我理所當(dāng)然,當(dāng)然啊,留著你自然是因為你還有利用價值。
不然憑你們勾結(jié)拐賣女子入青樓,搜集情報,就該當(dāng)施斬刑。
擄掠壯年,開采礦石,山石炸毀,死傷無數(shù),就該行剜刑。
數(shù)罪并罰,以儆效尤。
周遠燁仍不認(rèn)罪。
表妹的事是我對不起你,但你說的這些罪名我實在承擔(dān)不起。
不見棺材不落淚。
我打開一個盒子,里面全是一封封書信和契據(jù)。
這怎么可能,你是怎么得到的
昔日你見死不救,害死自己的親生骨肉,早該想到會有眾叛親離的一天。
早說過不要小瞧女人,她敢愛敢恨,拿得起也能放得下。
周遠燁被抽去手筋和腳筋,變成廢人,和云陽一起被扔去的北荒。
北荒貧瘠,三教九流最多,燒殺搶掠時常發(fā)生。
這些人殺死人的手段可比刑部殘忍多了。
緊接著,我根據(jù)云陽據(jù)點的部署查下去,一步步拔除他安排在朝廷里的釘子。
開科舉,選人才,文武并重,一整朝野上下的不正之風(fēng)。
登基后,我親自去西北整治。
路遇一群乞丐攔路。
他們實在是餓的太久了,連討吃的聲音都說不清楚。
我將饅頭一個個分出去,分到一個拖著雙腿在地上爬行的乞丐時。
他突然像受了驚,扒拉頭發(fā)蓋住自己的臉往后縮,仿佛我是什么洪水猛獸。
旁邊的小乞丐說:大姐姐不要理他,他不會說話,他剛來的時候老胡言亂語,被這里的地頭蛇割去舌頭了。
我沒有放在心上,把饅頭放在地上就轉(zhuǎn)身離開。
沒有注意到身后乞丐望著我的眼神,里面都是恐懼和絕望。
國家安穩(wěn)后,我越來越忙。
陸簡安最近總是生氣,他又問我:你真的不記得我了
我已經(jīng)回答了一百零八次不記得。
他終于泄氣,自己說出來。
那年大雪封山,山洞里可不止你和周遠燁,你采的藥草救下的還有我。
我細(xì)細(xì)回憶,好像確實有這么個人。
可那不是個小胖子嗎
觸及到陸簡安尷尬的神色,我立馬手動閉嘴。
為了我能一心一意忙國事,要不還是生個娃給他帶吧。
畢竟上次拿假孕誆周遠燁,也欠他個人情。
軒轅氏的江山總得有繼承人。
選妃的事,過段時間再提吧。
陸簡安望著容槿認(rèn)真批奏折的側(cè)臉,心里全是滿足。
他沒告訴容槿的是,他的心動是從大雪那天開始,他羨慕周遠燁,嫉妒他可以得到容槿熱忱專一的愛。
從那天起,他就決定要站到她身邊去,無論她的身邊還有誰。
他在宗祠里跪了三天三夜,父親才答應(yīng)向皇上請旨,封他為正夫。
往后余生,他們都會一直相伴,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