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七年堅守，林小滿照顧因車禍癱瘓的男友陳默七年。

    從青春少女熬成憔悴護工，生活完全圍繞男友需求運轉(zhuǎn)，逐漸失去自我。

    一次直播中，林小滿無意看到彈幕對她處境的尖銳評價。

    這些陌生人的客觀視角讓她開始反思自己的付出是否值得。

    一、

    林小滿把最后一勺粥吹涼，遞到陳默嘴邊時，手腕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米湯濺在他病號服的領口，留下幾點淺褐色的痕跡。

    對不起，對不起！她慌忙抽紙巾去擦，動作熟練得像重復了千百次。

    陳默皺起眉，脖子往后仰了仰：又走神這都第幾次了

    窗外的雨敲打著空調(diào)外機，節(jié)奏像極了七年前那場改變一切的車禍。

    林小滿望著陳默輪廓分明的側臉，他眼尾新添的細紋里藏著她的整個青春。

    二十三歲到三十歲，本該是最燦爛的年華，她卻把光陰熬成了消毒水味的病房晨昏。

    今天康復訓練做完了嗎陳默咽下粥，目光掃過她發(fā)黃的指甲，那雙手曾經(jīng)能畫出讓教授驚嘆的水彩畫，

    現(xiàn)在只會換尿袋、按摩肌肉和調(diào)配流食，手腕上的燙傷疤也顯得格外刺眼。

    做完才去買的菜。林小滿把碗放進水池，腰間的舊傷隱隱作痛，上個月抱陳默上輪椅時扭到的地方始終沒好，像某種頑固的隱喻。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閨蜜蘇媛發(fā)來鏈接：快看這個直播！教居家插畫的！

    林小滿瞥了眼專注看電視的陳默，悄悄戴上耳機點開，自從七年前陳默車禍后，他就消沉了很久，也不愿意畫畫了，漸漸地林小滿也不在觸碰那些畫筆了，深怕某個節(jié)點刺激到男人脆弱的靈魂。

    主播正在演示水彩暈染技巧，她下意識在圍裙上擦了擦手，直到現(xiàn)在，她的指腹還記得顏料在紙上暈開的觸感。

    又看那些沒用的陳默的聲音突然在耳邊炸響。

    他不知何時操縱電動輪椅來到廚房門口，眼神陰郁地盯著她發(fā)亮的屏幕。

    林小滿手忙腳亂地關閉界面，直播間最后飄過幾條彈幕：

    主播手好穩(wěn)！不像我隔壁病友的護工，端碗都抖。

    這種免費教學真良心，比某些啃老的強多了。

    血一下子涌上耳膜。

    林小滿僵在原地，那些字句像

    X

    光穿透她精心維持的表象。

    七年來第一次，她通過陌生人的眼睛看到了自己，一個被榨干所有價值的、蒼白的影子。

    二、

    第二天清晨，陳默的手機在洗手間響起。

    林小滿撿起來時，鎖屏上跳出一條微信：裝癱瘓上癮了都三個月了，真想看那個蠢女人伺候你一輩子備注是瑩瑩，頭像是朵紅玫瑰。

    林小滿愣在原地，裝癱瘓是什么意思

    她顫抖著輸入陳默的生日解鎖手機，聊天記錄像刀片劃開胸膛，李瑩上周發(fā)來的自拍照里，背景分明是陳默復健醫(yī)院的走廊。

    小滿我尿袋滿了！臥室傳來不耐煩的喊聲。

    林小滿機械地應著，手指卻不受控制的點開了醫(yī)療

    APP。

    當看到康復評估：肌力

    5

    級（正常）和終止治療確認書時，她終于笑出了眼淚。

    簽名日期是三個月前，正是陳默開始頻繁抱怨腿部神經(jīng)痛的時候。

    小滿你聽見我說話了嗎！陳默的聲音又從臥室傳來，林小滿慌亂的擦了臉上的眼淚，

    給陳默換尿袋時，林小滿端著尿袋的手微微發(fā)抖，消毒水的氣味混著李瑩的玫瑰香水從手機屏幕里溢出來。

    她眼睛不受控制的看向陳默的雙腿，如果他已經(jīng)完全好了，為什么還要欺騙自己。

    準備起身時，玄關突然傳來指紋鎖開啟的嗡鳴。

    默默，我?guī)Я藦徒】仆踔魅蝸砑以L哦。李瑩踩著細高跟徑直闖入，紅裙掃過輪椅上的毛毯。

    陳默猛地抓住扶手，青筋暴起的手背與松弛的下肢形成詭異對比。

    醫(yī)療團隊魚貫而入時，林小滿被擠到窗簾后的陰影里。

    李瑩突然踉蹌著撞向輸液架，生理鹽水瓶應聲碎裂。小滿姐你推我她捂著劃傷的手臂泫然欲泣，腕間紅寶石手鏈勾著幾根林小滿的毛衣纖維。

    監(jiān)控...林小滿剛開口就被陳默砸來的水杯打斷，溫水順著她三天沒洗的劉海往下滴。瑩瑩每天幫我聯(lián)系專家，你呢他扯開毛毯露出萎縮的雙腿，連倒尿盆都擺臉色！

    李瑩在醫(yī)護人員身后勾起唇角，手機屏幕亮起隱秘的對話框按計劃讓家暴中心帶走她。

    當警察按住林小滿肩膀時，陳默正溫柔擦拭李瑩的傷口，而他無名指上不知何時多了枚玫瑰造型的戒指。

    林小滿被反扣在警車后座時，透過車窗看見李瑩倚在陳默輪椅邊俯身耳語，男人突然顫巍巍地抬起右手，將玫瑰戒指輕輕別在她發(fā)間，這個曾宣稱手指神經(jīng)壞死的人，此刻動作靈活得像是排練過千百遍。

    她突然想起半年前暴雨夜，陳默癱瘓后第一次尿失禁，自己冒雨買護理墊摔得滿腿淤青，而手機里躺著李瑩剛發(fā)的朋友圈：通宵照顧病患，有人心疼嗎配圖是陳默病房的窗簾一角。

    三、

    林小滿沒想到來保釋她的人會是周巖。

    是他鼓勵林小滿參加了插畫比賽，也曾多次邀請過林小滿舉辦畫展，算是她為數(shù)不多的...朋友。

    蘇媛在外地出差，委托周巖來接她，手機里還在彈出蘇媛發(fā)來的消息，每一條都在發(fā)泄對陳默的不滿。

    而此刻，坐在周巖車里的林小滿還沒從陳默的背叛中緩過神來。

    你還好吧周巖遞給林小滿一杯熱茶，溫熱的液體混著苦澀被她一起咽下。

    謝謝你，我好多了，還是謝謝你，沒想到蘇媛會拜托你過來。車里開了暖氣，但是林小滿的手仍然冰冷，她抬頭看著眼前這個并是特別熟悉的男人不用這么客氣。我今日也是想去你家找你，詢問你想不想舉辦一場畫展，你當年的畫作很有靈氣....

    畫展我可以嗎林小滿看著自己手腕上的傷疤，來自于三年的一場大火。

    周巖沒有回復，突然將手機遞給林小滿，是一條監(jiān)控視頻——男人在跑步機上揮汗如雨，右下角日期顯示為上周三，畫面外傳來李瑩嬌笑默默你真是心軟，還是舍棄不掉林小滿這個累贅，明明都已經(jīng)好了，還得費心假裝。

    林小滿指甲掐進掌心，她的記憶突然閃回七年前的車禍現(xiàn)場。

    那天陳默開車時就心不在焉，只說要去見客戶，車子的去開向城西咖啡館，那是他前女友李瑩工作的方向，

    對面的車子撞過來時，林小滿看見陳默擋在她的面前，她的后腰卻狠狠撞在門邊，當時警察說剎車痕跡顯示陳默根本沒踩剎車，她還為他辯解是車輛故障。

    周巖的車里暖氣很足，車載香薰是他新?lián)Q的，味道很是舒緩。

    車子平穩(wěn)的駕駛在路上，道路兩邊的樹木在飛快的倒退，她與陳默在大二時認識并正常戀愛，戀愛期間陳默是個十足的好男友，盡管林小滿的父母并不看好他，但是林小滿仍然心動于被喜歡著的真實觸感，讓她舍不得放棄這段感情。

    七年前，陳默出了車禍，林小滿也沒有放棄，因此還跟父母鬧僵了關系，每天陪著他復健以至于后來任勞任怨。

    周巖將車停在梧桐掩映的獨棟別墅前，庭院里早櫻被夜風吹得簌簌作響。

    他替林小滿解開安全帶時，發(fā)現(xiàn)她指尖仍在不自覺顫抖。

    客房每天都有打掃。他推開二樓房門，暖黃壁燈映著蓬松鵝絨被，床頭擺著未拆封的膏藥盒。

    落地窗外忽然炸開驚雷，她條件反射地蜷縮，卻撞進帶著雪松香氣的懷抱。

    餓不餓要不要先吃點東西周巖松開虛環(huán)著她的手臂，灰色大衣擦過她手背時也露出腕間猙獰疤痕。

    林小滿突然想起三年前那場轟動全城的畫廊縱火案，新聞里被擔架抬出的畫廊主人的側臉與眼前輪廓重合。

    不餓，謝謝你，三年前...那個獲救的人是你

    周巖看著林小滿點了點，所以林小姐不必介懷，安心住下，就當是我報答，救命之恩。

    有什么需要就來找我，我在隔壁。

    浴室水聲響起時，周巖正將姜茶倒進骨瓷杯，月光把影子投在波斯地毯上，周巖翻開泛黃素描本：

    二十歲的林小滿正在畫展上講解《星夜重生》，顏料沾在鼻尖渾然不覺。

    他撫過畫紙折痕：從你救下那只流浪貓開始，我已經(jīng)看了你許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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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晨光穿透紗簾時，林小滿發(fā)現(xiàn)昨夜哭濕的枕頭已被換成薰衣草芯的。

    樓下傳來培根焦香，周巖挽著襯衫袖口在煎蛋，料理臺上擺著裱花袋，周巖在做蛋糕，上面用奶油寫著新生快樂。

    一口一口的吃完周巖制作的蛋糕，清甜的藍莓在嘴里化開，林小滿知道，自己需要重生了。

    三日后，周巖送林小滿回家，開門的瞬間，就看見陳默操作著電動輪椅從臥室出來

    你去哪了為什么不在警察局等我

    林小滿看著他分明正常的雙腿，沒有說話。

    陳默被她盯得有些發(fā)虛如果不是你推倒瑩瑩，也不會這樣，這次就當是個教訓，這幾天你不在家，衣服都沒人洗，快去收拾吧。

    看著家里的每一處布置，到現(xiàn)在林小滿都能想起當時買這些物品時的心情，可是這次，她再也不能夠自欺欺人了。

    陳默，我們分手吧！

    聽見林小滿說分手，陳默臉上閃過一瞬的慌亂，隨即變成她熟悉的委屈你居然說分手就因為我之前沒幫你

    你打算裝到什么時候當林小滿把已經(jīng)康復的診斷治療單摔在陳默被子上時，

    陽光透過紗簾照在陳默腿上，那兩條癱瘓的腿下意識往后縮了縮。

    這個細微動作讓林小滿渾身發(fā)抖，七年來的每個片段在腦中閃回：放棄留學名額、賣掉畫具、父母斷絕關系...所有犧牲都建立在精心設計的謊言上。

    李瑩知道你每天吃我做的飯要放多少鹽嗎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平靜得可怕，知道你半夜要翻幾次身才不會長褥瘡嗎陳默的嘴唇開始顫抖，那種表情她見過，大學畢業(yè)他準備求婚時，也是這樣欲言又止的模樣，當時的李瑩正好交換留學回來。

    林小滿指尖輕顫，消毒水味道突然幻化成美院畫室的松節(jié)油氣息。

    那天下著和今天同樣明亮的太陽雨，陳默舉著傘在櫻花樹下等她，肩頭落滿被雨水打濕的花瓣。

    小心水洼。二十一歲的陳默突然橫抱起她，白襯衫蹭上她沾著鈷藍顏料的圍裙。

    他脖頸間飄著廉價剃須泡的薄荷味，卻讓林小滿想起父親收藏的文藝復興時期油畫里，天使羽翼泛著的珍珠光澤。

    記憶突然切到深夜畫室，陳默用保溫桶裝著熬糊的皮蛋粥，手背燙出三個水泡，他紅著臉解釋看視頻說美術生容易胃疼。那些帶著焦味的溫暖，此刻化作玻璃碴扎進林小滿的血管。

    最痛的是暴雨夜的求婚，陳默在廉價的出租屋里，舉著易拉罐拉環(huán)說小滿，等我有錢了，我一定給你舉辦最盛大的畫展。

    隨后就被林小滿撞見在咖啡館與李瑩見面，當時他說，李瑩是他學姐，在畫畫方面很有造詣，是來咨詢畫展的事情。

    當時的林小滿不是沒有注意到被她看見時陳默臉上的慌亂，只是她一直在自欺欺人。

    此刻輪椅上的男人正把診斷書攥成團，無名指上的戒指在陽光下折射出冷光，和當年李瑩參觀他們婚房時，耳釘閃過的色澤一模一樣。

    你手機里那個加密相冊...林小滿忽然輕笑，看著陳默瞬間慘白的臉，里面的照片不需要我拿出來了吧。

    那里儲存著對李瑩的愛意，整整一百五十六張，全是李瑩，甚至有幾張親密照片的日期是車禍前夕。

    林小滿拖著行李箱站在小區(qū)門口時，陳默從身后追出來，看見他已經(jīng)完好的雙腿后，林小滿還是笑出了眼淚。

    蘇媛?lián)屵^箱子塞進出租車，回頭對著陳默大罵出口陳默你這個人有沒有良心，小滿照顧你七年，你卻連一點信任都不給她，還忘不掉你的舊情人...

    陳默一直抓著車門，緊緊地盯著林小滿，看見這樣執(zhí)拗的陳默，林小滿掰開他的手，

    陳默，我們就到這里了，保重！

    說完就關上了車門，車里的蘇媛扇著風，轉(zhuǎn)頭對李林小滿到早該這樣了！知道嗎你上次參賽的插畫獲了評委特別獎，組委會找了你好久！

    后視鏡里，陳默的輪椅卡在臺階處徒勞掙扎，像只被揭穿偽裝的提線木偶。

    五、

    搬出來后的林小滿在蘇媛的安排下，住進了周巖的別墅。

    一開始林小滿的不愿意的，但是眼下實在沒有合適的房子，看著眼前英俊的男人，蘇媛壞笑著輕碰著林小滿的肩膀，不等她回答就提著行李進了別墅正巧我要出差，有周先生陪著小滿，我也放心多了。

    深夜，林小滿蜷縮在沙發(fā)上，鬼使神差又點開那個直播間。

    觀眾正在討論主播的新作品，突然有條彈幕劃過：

    你們發(fā)現(xiàn)沒過度犧牲根本不是愛，是慢性自殺！

    手機砸在鎖骨上，疼得她倒抽冷氣，這句話撕開了她從未敢觸碰的膿瘡。

    浴室鏡子里，才三十歲的女人眼神渾濁，嘴角有兩道深深的括弧。

    她突然想起畢業(yè)展那天，系主任拍著她肩膀說小林以后肯定能辦個展，那時鏡中的自己眼睛亮得像蓄滿星光的井。

    浴室水汽漫到客廳時，林小滿正對著茶幾上干涸的顏料盤出神。

    直播間突然爆發(fā)的打賞特效將她的影子投在墻上，恍惚間成了十九歲那年在畫室通宵趕稿的剪影。

    直播間彈幕還在滾動，林小滿突然沖到陽臺掀開蒙塵的畫架。

    繃了七年的畫布上，是陳默出車禍后她畫下的，畫中陳默石膏腿的褶皺里藏著半枚玫瑰唇印，這是李瑩當年以記錄感人瞬間為由硬要添的細節(jié)。

    她顫抖著刮掉那抹猩紅，露出底層顏料，并在旁邊寫下德文：Opfer

    bringt

    keine

    Liebe（犧牲換不來愛情）。

    在顏料與星辰一同墜落的弧光里，三十歲的林小滿終于聽見十九歲的自己說：該讓真正需要呼吸的人活過來了。

    一個月后，林小滿參加了插畫特別獎的頒獎晚會，她在晚會現(xiàn)場不急不慢的說起近年來的境遇，并且已經(jīng)計劃開展個人畫展。

    媒體鏡頭里，林小滿講解畫作時眼里跳動的光，與七年前那個在畢業(yè)展上暢談野獸派的少女重疊。

    周巖就在人群里與她對視。

    在周巖的幫助下，林小滿開展了第一場個人畫展，其中《破繭》系列被行業(yè)盛贊。

    林小滿站在落地鏡前系耳釘時，手腕處的燙傷疤變成了蝴蝶形狀，是周巖請紋身師用金箔顏料做的遮蓋設計，美麗極了，她終于換上閑置多年的油畫顏料染就的漸變長裙，推開門的瞬間，庭院里正在調(diào)整畫架角度的周巖呼吸一滯。

    深夜畫室，周巖突然握住林小滿顫抖的筆這里應該用鎘紅。他呼吸掃過她后頸的姿勢，與二十歲那年教她調(diào)色的陳默驚人相似。

    《破繭》系列預售額破紀錄了。周巖將青檸氣泡水塞進她手心，指尖掃過她新染的霧紫色發(fā)尾。

    林小滿看著最新的預售數(shù)據(jù)，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了。

    《破繭》系列慶功會上，林小滿穿著星空裙挽著周巖出席，卻在現(xiàn)場見到陳默，以及他身邊的李瑩。

    看見林小滿的時候，陳默的腦海里突然出現(xiàn)二十歲的林小滿意氣奮發(fā)的樣子，明媚，漂亮。

    頷首示意，沒有多說一句。

    可是陳默的目光似乎一直追隨著林小滿，根本沒有注意到身邊的李瑩，已經(jīng)暗暗攥緊了拳頭。

    李瑩突然發(fā)現(xiàn)林小滿的披肩竟用金線繡著《星夜重生》的星軌，香檳塔折射出的碎光里，李瑩盯著披肩邊緣的北斗七星紋樣，那是林小滿為陳默設計的康復圖騰，也是三年前火災里焚毀的那幅畫的標志性筆觸。

    陳默的視線卻穿過晃動的水晶杯，落在正與策展人交談的林小滿身上，周巖替她拂開肩頭的碎發(fā)時，那曾因照顧他而微微發(fā)黃的指尖，如今戴著鑲嵌星軌碎鉆的尾戒。

    六、

    三個月后，林小滿發(fā)布新的畫作《星夜重生

    2.0》。卻在發(fā)布會現(xiàn)場看見李瑩拿著擴音器循環(huán)播放這幅《星夜重生》是陳默的創(chuàng)意，林小滿盜用別人的創(chuàng)意，抄襲，不要臉....

    陳默似乎是從哪里趕來，抓著李瑩的肩膀想把她拉走，不讓她繼續(xù)言語。

    眾人一片嘩然，周巖扯松領帶，指腹擦過林小滿手腕燙傷的舊疤別擔心周巖不急不慢的站起來，看著眼前的李瑩開口，這位小姐說的抄襲，我不認可，這幅畫明明是小滿三年前火災生還后所畫，怎么能是抄襲

    林小滿七年沒有碰過畫筆，一直做著護工的活，當年陳默還是她男朋友，就是她偷得。李瑩眼中的嫉妒都快要溢出來，說話時根本沒有顧及身邊陳默的臉色已經(jīng)黑的徹底。

    林小滿過往的傷疤被撕開，她只是定定地看著陳默，陳默，你來說，這畫是誰的作品陳默卻移開了看著林小滿的眼神，只是示意李瑩別再說話，你說她沒抄襲，有什么證據(jù)嗎李瑩篤定拿不出證據(jù)，語氣也越發(fā)囂張了起來。

    周巖眼神示意林小滿冷靜，隨后拿出一個優(yōu)盤，李瑩，李小姐對吧既然說起火災，那么三年前火災當晚的完整監(jiān)控，早前就已經(jīng)復原了，我們一起來看看。

    三年前的深秋，林小滿攥著美院退學通知書走進梧桐畫廊。

    暮色透過彩繪玻璃將《殘翼天使》雕塑割裂成無數(shù)碎片，林小滿停在一幅名為《困獸》的抽象畫前，那幅畫上的血紅與鈷藍交織的漩渦中心，竟有粒銀白星芒。

    這是火災報警器。管理員突然出聲，指著墻角閃爍的紅點，上月剛裝的德國貨。

    聽說這個畫廊是新開業(yè)的...畫廊人流涌動，林小滿后退時撞倒了一旁的畫架，素描紙飄落處露出暗門，門縫里滲出松節(jié)油與沉香木混雜的氣息。

    她推開暗門，發(fā)現(xiàn)暗室里上百幅未完成畫作，震撼得她呼吸困難。

    最中央的畫架上蒙著灰布，掀開后是幅被刀劃破的《星夜》臨摹，裂縫里滲出金箔修補的痕跡。

    她顫抖著蘸取殘余顏料補筆時，窗外傳來野貓凄厲叫聲。

    火舌竄起的瞬間，林小滿正跪在地板搶救流浪貓幼崽。

    濃煙中她看清起火點是《殘翼天使》底座，那里堆著浸透酒精的畫布，燃燒的絲綢焦味里混著李瑩常用的午夜玫瑰香水。

    懷中小貓抓破她鎖骨時，她突然看見廊角暈倒的男人，抓住這個！消防員拋來繩索時，林小滿卻將小貓塞進救援網(wǎng)，然后指著那廊角的位置大喊那里有人！

    在等待救援的過程中，她突然發(fā)現(xiàn)火星在濃煙里舞動的軌跡，恰似暗室畫布上未完成的星軌。

    三個月后，手腕纏著繃帶的林小滿在病房完成《星夜重生》最后一筆。

    畫中燃燒的星辰里藏著只踏火而行的貓，而貓眼瞳孔深處，隱約可見半枚珍珠耳環(huán)的反光。

    發(fā)布會現(xiàn)場的大屏幕突然播放李瑩在畫廊里的影像，她正往《殘翼天使》底座塞著畫布，嘴里惡毒的說著林小滿，今天就要讓你葬身火海！

    而林小滿墜落瞬間的熱浪將她左側長發(fā)燎卷，卻讓右耳垂的珍珠耳釘映出驚人畫面：李瑩的銀色高跟鞋正消失在安全通道，鞋跟沾著畫廊特供的孔雀藍顏料。

    不可能！李瑩尖叫著扯斷珍珠項鏈，渾圓珠子滾到陳默腳邊。

    這個曾說她戴珍珠像月光女神的男人，此刻正盯著林小滿送他的褪色腕帶，上面繡著要陪默默重新站起來。

    陳默甩開李瑩，走上臺抓起話筒：加密相冊第

    137

    張照片...能證明小滿的清白。

    發(fā)布會又一次嘩然。

    周巖調(diào)出的照片里，是林小滿在病房給昏迷的陳默讀藝術史，床頭擺著《星夜重生》初稿。

    照片是唯一張關于林小滿與他的照片，說完話的陳默顫抖著摸向總說疼痛的膝蓋，那里還留著林小滿學針灸時扎錯的針眼。

    當林小滿剪斷《星夜重生

    2.0》幕布紅綢時，警笛聲刺破掌聲。

    李瑩被帶走的瞬間，珍珠耳環(huán)突然斷裂，滾落到周巖锃亮的皮鞋邊，正是三年前火災現(xiàn)場監(jiān)控里缺失的那枚關鍵物證。

    發(fā)布會結束以后，陳默堵住消防通道，舉著褪色的婚戒盒顫抖著解釋小滿，我裝沒有康復，是怕你離開，后來...話未說完，周巖已拿著林小滿的腦部

    CT

    出現(xiàn)你明知她為照顧你長期失眠誘發(fā)階段性耳聾，卻縱容李瑩栽贓陷害，你還有什么資格求原諒！

    看著周巖手中的診斷報告，陳默低下了頭，他知道，自己終于失去了她。

    七、

    陳默遠赴海外的那天，約了林小滿見面。

    機場

    VIP

    候機室，玻璃幕墻外的飛機正在裝運行李，陳默把芒果慕斯往鎏金骨瓷盤邊推了推，銀叉尖指著蛋糕頂端的金箔蝴蝶：你以前最愛這家甜品店...

    話音戛然而止，林小滿在鎖骨處新紋的蝴蝶正振翅欲飛，翅膀磷粉在夕陽里泛著和他西裝口袋相同的普魯士藍。

    這是周巖調(diào)的色。她抿了口錫蘭紅茶，腕間星空手鏈與登機廣播同時閃爍。三年前火災的時候，你也在現(xiàn)場吧你嫉妒周巖的畫會比你更吸引我的注意，所以你是想去燒掉那些畫的，卻沒想到被李瑩利用了那些東西，當年你們倆在比賽上不分伯仲，但是你卻因為車禍銷聲匿跡....

    陳默突然抓住她放糖罐的手，看見她袖口滑落露出的燙傷疤痕，那處皮膚如今覆著細碎星芒紋樣，恰似《星夜重生》里被焚毀的星軌復原圖。

    當年火災其實...他喉結滾動著摸出幾年前準備用來求婚用的褪色戒指。

    林小滿忽然輕笑，從鉑金包里抽出周巖準備的過敏急救針劑拍在桌上，針管標簽印著醒目芒果圖案。

    她指尖劃過蛋糕邊緣凝結的水珠，在柚木桌面畫出半顆心形，周巖在我的每個包里都備著腎上腺素筆，而你......

    登機口開始播報陳默名字時，她將戒指按進慕斯蛋糕，我們在一起十年，我照顧你七年，這么長時間都沒記住，我碰芒果會窒息。

    陳默在傳送帶前突然回身，復健日記從大衣口袋滑落，泛黃紙頁間飄出林小滿當年照顧他的點點滴滴。

    這位美麗的女士是來接我的嗎周巖的聲音從海關通道傳來，他風衣肩頭還別著林小滿畫展的媒體胸針。

    林小滿最后看了眼陳默顫抖的左手，轉(zhuǎn)身走到周巖身邊。

    她轉(zhuǎn)身時霧紫發(fā)尾掃過報警器，周巖提前準備的抗過敏噴霧從口袋滑落。

    金屬罐滾到陳默腳邊時，他看清標簽上手寫標注含腎上腺素裝置，按壓三次啟動。

    這個曾為他學急救到凌晨的女孩，如今連保命設備都換了專屬設計師。

    他大抵再也說不出當年火災他內(nèi)心的恐懼，以及戒圈內(nèi)側滿字的最后一筆還沾著三年前的滅火器干粉。

    一年后，林小滿開了一間畫室，同時兼職教學工作，這天教學結束后，周巖將下巴抵在林小滿肩窩，溫熱的呼吸掃過她調(diào)色盤上的鳶尾紫顏料。

    他指尖繞著她的發(fā)尾在亞麻畫布上畫圈，霧紫色發(fā)絲與未干的鈷藍油彩糾纏成星云狀林老師教學的時候，能不能分點注意力給助教畫架后的全身鏡里，映出他左手虛虛環(huán)在她腰間的姿勢，無名指上戴著星空手鏈同系列的尾戒。

    周先生，您的咖啡。實習生遞來拉花歪斜的拿鐵，周巖卻突然握住林小滿正簽文件的手，就著她的手在杯沿印下唇印。

    鎂光燈下他壓低嗓音三年前火災現(xiàn)場，我被救后的腦海里出現(xiàn)的第一個想法就是，想和救我的人看真正的星夜。

    林小滿耳尖泛紅，他指尖撫過她手腕燒傷疤痕新紋的星軌，現(xiàn)在這個被你拯救的人，想從假未婚夫轉(zhuǎn)正成共犯。

    林小滿笑倒在周巖懷里。

    八、

    李瑩被判決那天，林小滿去現(xiàn)場觀看，旁聽席第三排突然爆發(fā)出瓷器碎裂般的哭喊。穿病號服的老人高舉著焦黑相框，玻璃裂痕將遺照里穿芭蕾舞裙的少女割成兩半——那是三年前火災喪生的畫廊實習生。

    殺人犯下地獄的猩紅橫幅突然抖開，墨汁混著淚水在宣紙上暈染。

    舉橫幅的婦人腕間纏著心電監(jiān)護儀，輸液管隨著她劇烈的顫抖在半空劃出弧線。

    林小滿認出她手里攥著的病歷本，封皮上吸入性肺損傷的診斷日期，正是自己從火場救出流浪貓的雪夜。

    法警按住失控撲向被告席的家屬時，李瑩耳垂的珍珠突然墜落。

    旁聽席突然站起個戴口罩的男人，他掀開外套露出滿背燒傷疤痕，舉著的平板循環(huán)播放火災當晚李瑩反鎖安全通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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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復影像。

    法官宣判無期徒刑的瞬間，周巖將林小滿顫抖的手按在溫熱杯壁。

    林小滿計劃舉辦今年的最后一場畫展。

    展廳中央的《覺醒》系列里，有幅畫格外醒目密密麻麻的彈幕組成牢籠，籠中女子正從自己剝落的皮膚里破繭而出。角落一行小字：感謝陌生人的只言片語，砸碎我親手打造的囚籠。

    鎂光燈聚焦畫作時，周巖正站在消防通道陰影里調(diào)整射燈角度。

    他左手握著林小滿的星空保溫杯，右手無名指戴著與《覺醒》牢籠紋路相同的鈦鋼戒指。

    展會進行到一半時，周巖來到她的身邊截住遞香檳的侍應生，林老師需要補充水分，不是酒。說著從風衣口袋掏出印著芒果禁標的薰衣草茶包。

    林小滿就著他手腕咬開密封口時，媒體鏡頭突然捕捉到茶包背面印著的火災現(xiàn)場復原圖，周巖用金線繡的逃生路線，精準覆蓋三年前她抱著貓摔倒的位置。

    周巖拉著林小滿的右手，看見大屏幕炸開的玻璃特效里，藏著枚用鎘紅色代碼寫的Marry

    Me這串十六進制色彩值，正是她昨夜調(diào)制的《新生》系列主打色。

    畫展結束后，林小滿正窩在沙發(fā)里休息。張嘴。周巖舀著芒果班戟突然逼近，林小滿本能后仰卻撞上他早準備好的軟墊。

    他手腕翻轉(zhuǎn)，銀叉尖端露出藏在奶油里的藍寶石項鏈，吊墜是燒焦畫框重塑的蝴蝶：放心吃，是防過敏特制版。

    監(jiān)控室屏幕忽然閃回上周他偷偷練習注射腎上腺素筆時，扎了滿手創(chuàng)可貼的畫面。

    林小滿抓起鈦白顏料管擠在周巖掌心，拽著他手指在《新生》系列終章按下手印。

    交疊的顏料順著掌紋流淌時，她咬住他滾動的喉結轉(zhuǎn)正申請書呢

    周巖悶笑著展開她三年前火災時穿的圍裙，背面是用防火涂料寫的婚書，

    落款日期正是她當年沖進火場救貓的雪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