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洞穴深處的呼吸聲越來越清晰,帶著潮濕的水汽和金屬銹味。張鐵膽握著鎖魂刃緩緩前進,陳三水緊隨其后,手中的青銅鑰匙不知何時開始微微發(fā)燙。蘇明月留在洞口警戒,但她的苗族服飾下,青銅斑塊又開始不安分地蠕動。
水滴聲突然停止。黑暗中,兩點幽藍(lán)的光亮起,隨即是第三點、第四點...呈半圓形排開,像某種多眼生物正在觀察他們。張鐵膽猛地擦亮磷火棒,火光映出一張蒼老的女性的臉——布滿皺紋的額頭上,鑲嵌著七顆藍(lán)寶石般的晶體,排列成北斗七星狀。
"阿依娜..."蘇明月不知何時來到身后,聲音顫抖,"苗疆的星眼巫女。"
老人緩緩抬頭,那些晶體竟然能獨立轉(zhuǎn)動。最中央的那顆對準(zhǔn)蘇明月,折射出奇異的光譜。"蘇家的小女兒,"她的聲音像是從很遠(yuǎn)處傳來,"你身上的鎖,快撐不住了。"
陳三水這才看清,老人是坐在個青銅輪椅上,輪椅的輻條全是細(xì)小的青銅管,里面流動著暗紅色液體。她的雙腿已經(jīng)變成青銅色,與輪椅融為一體。
"大姐在哪?"蘇明月急切地問,手中緊握著烏鴉帶來的殘片。
阿依娜的星眼同時轉(zhuǎn)向洞穴深處:"在你們該去的地方。"她推動輪椅扶手,青銅管中的液體加速流動,在輪椅前形成個小小的星圖投影。"月晦前必須到達主墓室,"投影中顯現(xiàn)出山脈輪廓,"否則鬼璽會自動重組。"
張鐵膽的軍刺始終沒有放下:"你怎么知道我們的計劃?"
老人露出個詭異的微笑,掀開衣領(lǐng)露出鎖骨——那里有個與陳三水一模一樣的鑰匙紋路,只是已經(jīng)變成了青黑色。"三十年前,我也曾是鑰匙。"她的聲音突然年輕了許多,"直到我選擇把碎片交給蘇家。"
她從輪椅下取出個竹筒,倒出三粒銀色藥丸:"含著它,能避尸毒。"藥丸在空氣中迅速氧化變黑,散發(fā)出濃烈的硫磺味。"冥府已經(jīng)控制了三條進山的路,你們只能走第四條——"她指向星圖投影中一條幾乎垂直的路線,"鬼見愁。"
陳三水聽說過這個地名,是秦嶺最險峻的隘口,當(dāng)?shù)厝擞?quot;鬼見愁,十人去,九不還"的說法。投影顯示路線上標(biāo)著三個紅點:斷魂橋、陰陽界、葬風(fēng)谷。
"明晚子時前必須通過斷魂橋,"阿依娜的星眼閃爍著,"橋下的東西月晦前會醒。"她又取出三個繡著星圖的香囊,"遇到活尸就點燃,能爭取十分鐘。"
洞穴外突然傳來烏鴉的慘叫,接著是重物墜地的悶響。阿依娜臉色大變,迅速轉(zhuǎn)動輪椅退向黑暗:"他們找到這里了!從后面走,有條暗河直通鬼見愁山腳!"
三人剛沖進暗河通道,入口處就傳來爆炸聲。氣浪將陳三水掀入水中,冰涼的河水立刻灌入鼻腔。他在混亂中抓住一根浮木,隱約看見水底有無數(shù)藍(lán)光閃爍——是水陰兵的眼睛。
暗河水流湍急,不時有尖銳的巖石擦過身體。陳三水拼命保持平衡,鎖骨處的鑰匙紋路灼痛難忍。不知過了多久,前方出現(xiàn)微光,水流將他們沖進一個深潭。
潭邊是陡峭的山崖,崖壁上鑿著簡陋的階梯,直插云霄。天色陰沉得可怕,烏云壓得極低,云層中不時閃過青白色的電光,卻沒有雷聲。更奇怪的是,雨滴是垂直落下的,像被某種力量牽引著避開山崖。
"氣象武器,"張鐵膽擰干衣服,"冥府在操控天氣阻止我們上山。"
蘇明月檢查著香囊和藥丸,突然發(fā)現(xiàn)阿依娜給的竹筒底部刻著行小字:"鑰匙不止一把"。她剛想告訴陳三水,懸崖上的霧氣突然凝聚成一只巨手,朝他們抓來。
"上階梯!"張鐵膽推著兩人沖向崖壁。巨手拍在潭邊,激起數(shù)米高的浪花。陳三水攀上濕滑的石階,發(fā)現(xiàn)每級臺階上都刻著細(xì)小的符號,與鬼璽碎片上的紋路相似。更詭異的是,這些符號正在緩慢蠕動,像活物般改變著排列方式。
爬到百米高度時,天氣突變。垂直的雨滴突然變成橫飛的冰針,打在臉上如刀割般疼痛。張鐵膽的大衣被割出無數(shù)裂口,但內(nèi)襯的黃符發(fā)出微光,形成保護層。蘇明月的苗族頭巾被刮走,露出已經(jīng)蔓延到耳根的青銅斑塊。
"不對勁,"她喘著氣說,"這些不是普通的冰針..."她從傷口抹了點血,血珠竟然懸浮在空中,形成一串細(xì)小的符號。
陳三水突然明白過來:"是符文!有人在用道術(shù)攻擊我們!"他想起祖父筆記中提過的"風(fēng)雨雷電四象陣",但眼前這個明顯更加惡毒——混合了現(xiàn)代科技和古代巫術(shù)。
階梯越來越窄,有些段落已經(jīng)完全崩塌,只能貼著崖壁攀爬。當(dāng)他們終于爬到云霧之上時,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僵在原地——斷魂橋根本不是想象中的殘破吊橋,而是一具橫跨峽谷的巨大青銅棺槨,棺蓋上刻滿與鬼璽相同的紋路。
"這是..."蘇明月的聲音發(fā)抖,"紂王的續(xù)命棺..."
棺槨表面濕漉漉的,不斷滲出黑色黏液。那些液體滴入深谷,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聲。更可怕的是,棺槨兩端各站著七個黑衣人,全都戴著青銅面具,手持骨針弩。
張鐵膽快速評估著形勢:"正面突破不可能,我們需要..."他的話被峽谷中突然響起的號角聲打斷。聲音古老蒼涼,像是從地底傳來。黑衣人們立刻單膝跪地,將骨針弩舉過頭頂。
棺槨的蓋子緩緩滑開,里面涌出濃稠的黑霧。霧中浮現(xiàn)出個三米多高的身影,穿著商周時期的青銅鎧甲,但頭盔下沒有臉,只有團旋轉(zhuǎn)的星云。它手中握著把巨型青銅戟,戟尖滴落的不是血,而是水銀。
"守墓將,"蘇明月抓緊胸口的衣服,那里的星圖正在劇烈閃爍,"鬼璽的守護者..."
守墓將舉起青銅戟,所有黑衣人同時轉(zhuǎn)向三人藏身的位置。陳三水這才發(fā)現(xiàn),他們身上的鑰匙和碎片在守墓將眼中如同明燈。張鐵膽迅速點燃一個香囊扔向側(cè)面,煙霧中幻化出三人的虛影向不同方向逃跑。
守墓將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聲波震得崖壁上的碎石簌簌落下。它揮動青銅戟,峽谷中突然刮起黑色旋風(fēng),將香囊制造的幻象全部撕碎。黑衣人分成三組,沿著棺槨兩側(cè)包抄而來。
"只能硬闖了,"張鐵膽檢查著子彈,"我掩護,你們沖過棺槨。記住,無論看到什么都不要停下!"
第一聲槍響時,陳三水和蘇明月已經(jīng)沖向青銅棺槨。符文子彈擊中守墓將的鎧甲,爆出刺目的金光。那怪物踉蹌后退,星云狀的面部劇烈扭曲。黑衣人立刻結(jié)陣,骨針如雨射來。
蘇明月突然扯開衣領(lǐng),露出胸口的星圖。圖案放射出青光,在空中形成防護罩,骨針撞上后紛紛墜落。但每擋下一波攻擊,她身上的青銅斑塊就蔓延一分,已經(jīng)覆蓋了半邊臉頰。
他們跳上棺槨的瞬間,腳下的青銅板突然變得透明。陳三水驚恐地看見棺槨內(nèi)部躺著無數(shù)具尸體,全都穿著現(xiàn)代服裝——是歷年來的探險者。更駭人的是,這些尸體都在緩慢地眨眼,嘴唇蠕動著似乎想說什么。
"別看!"蘇明月拽著他往前跑,"是攝魂術(shù)!"
守墓將的青銅戟突然劈下,戟刃離陳三水的后背只有寸許。張鐵膽及時擲出軍刺,刺中守墓將的手腕。那怪物發(fā)出痛苦的嚎叫,星云面部突然收縮,露出張模糊的人臉——酷似老煙槍。
"它吸收了所有死者的記憶!"蘇明月喊道,"小心它的變化!"
三人終于沖到棺槨中部,前方突然升起道青銅墻,封死了去路。墻上浮現(xiàn)出七個凹槽,形狀與鬼璽碎片完全吻合。蘇明月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的碎片按進中央凹槽,墻壁立刻變得透明,但只持續(xù)了三秒就又恢復(fù)實體。
"需要更多碎片!"她絕望地喊道。守墓將已經(jīng)擺脫軍刺,正大步追來。黑衣人從兩側(cè)包抄,骨針弩重新裝填完畢。
千鈞一發(fā)之際,峽谷中再次響起號角聲。這次的聲音更加嘹亮,伴隨著某種弦樂器的嗡鳴。守墓將突然停下動作,星云面部劇烈翻滾。黑衣人也紛紛后退,像是收到了什么指令。
陳三水趁機將青銅鑰匙插入墻壁上的鎖孔。鑰匙自動旋轉(zhuǎn),發(fā)出機關(guān)轉(zhuǎn)動的咔嗒聲。墻壁緩緩下沉,露出后面的山路。三人跌跌撞撞地沖過去,身后的棺槨突然劇烈震動起來。
"快跑!"張鐵膽回頭看了一眼,臉色大變,"它要醒了!"
他們沿著山路狂奔,身后傳來青銅碎裂的巨響。陳三水最后瞥見的情景讓他血液凝固——棺槨中伸出無數(shù)青銅觸手,每根觸手上都長著人臉,有老煙槍、崔老七、甚至蘇明月的堂姐...
山路盡頭是片迷霧籠罩的杉樹林。三人剛沖進去,霧氣就自動合攏,隔絕了身后的追兵。林中安靜得可怕,連風(fēng)聲都沒有。每棵杉樹的樹干上都刻著人臉,表情痛苦扭曲。
蘇明月癱軟在地,胸口的星圖已經(jīng)變成暗紅色。她顫抖著取出阿依娜給的藥丸,卻發(fā)現(xiàn)藥丸不知何時變成了青銅色,表面浮現(xiàn)出與鬼璽相同的紋路。
"我們被標(biāo)記了,"她苦笑著說,"現(xiàn)在無論走到哪,守墓將都能找到我們。"
張鐵膽檢查著所剩無幾的裝備:"必須在月晦前到達主墓室。"他指著遠(yuǎn)處云霧中若隱若現(xiàn)的山峰,"那里就是葬風(fēng)谷,過了谷就是墓葬群。"
陳三水突然注意到杉樹林的地面沒有落葉,只有層薄薄的青銅色粉末。他蹲下觸摸,粉末立刻粘在手指上,形成熟悉的紋路——是微縮版的鬼璽圖案。
"整個秦嶺..."他聲音發(fā)緊,"都是鬼璽的一部分。"
蘇明月突然抬頭,星圖青光暴漲:"有人來了!"但她的預(yù)警晚了一步。樹冠中落下十幾條繩索,每個繩端都掛著青銅鉤。張鐵膽揮刀斬斷幾根,但還是有三根鉤子分別鉤住了三人的衣物。
繩索猛地收緊,將他們吊上半空。迷霧中走出個穿白大褂的男子,戴著金絲眼鏡,手里拿著個青銅羅盤。"歡迎來到實驗室,"他微笑著說,"我是Dr.林,冥府的首席研究員。"
陳三水掙扎著,看見周圍的杉樹上掛著幾十個鐵籠,每個籠子里都關(guān)著人。最靠近他們的籠子里,一個滿臉青銅斑塊的女子正虛弱地抬起頭——是蘇明月的大姐。
"別擔(dān)心,"Dr.林調(diào)整著羅盤,"我們只需要你們身上的碎片和鑰匙。"他的眼鏡反射著詭異的光,"至于你們的記憶和生命...會成為守墓將的一部分。"
繩索突然開始自動旋轉(zhuǎn),將三人轉(zhuǎn)向不同的籠子。就在陳三水即將被塞進籠子的瞬間,整個杉樹林劇烈震動起來。遠(yuǎn)處傳來山體滑坡的轟鳴,接著是某種巨型生物移動的聲響。
Dr.林的羅盤指針瘋狂旋轉(zhuǎn),最終指向葬風(fēng)谷方向。他的微笑第一次出現(xiàn)裂痕:"不可能...月晦還有兩天..."
一根青銅巨柱突然從天而降,將實驗室的帳篷砸得粉碎。巨柱上刻滿星圖,與蘇明月身上的一模一樣。接著是第二根、第三根...它們排列成某種陣法,將冥府的人全部困在其中。
繩索自動斷裂,三人跌落在地。陳三水抬頭看見難以置信的一幕——守墓將站在山谷另一端,青銅戟指向冥府的人。它面部的星云中,老煙槍的臉清晰可見。
"快走!"蘇明月的大姐在籠中喊道,"它給你們爭取了時間!"
三人踉蹌著向葬風(fēng)谷跑去。身后,守墓將的咆哮與Dr.林的慘叫混成一片。陳三水最后回頭時,看見守墓將的星云面部變成了阿依娜的樣子,正對著他們微微點頭。
雨,終于下了起來。但這次是溫暖的,帶著鐵銹味的紅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