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陸明蜷在冰涼地面，指節(jié)捏得慘白。
十八萬的數(shù)字與腿部的灼痛在神經(jīng)里撕扯。
他猛地抬頭，血絲眼如困獸般死死盯住白子瑜那張寫滿惡毒得意的臉——
“住手！”
一聲清冷斷喝刺破走廊粘稠空氣。
白子瑜動作僵住，愕然回頭。
林薇站在幾步外，米白風衣在慘白燈光下泛著冷光。
她臉上無波無瀾，唯有一雙眼銳利如手術(shù)刀，冷冷掃過白子瑜，最終落在狼狽的陸明身上。
身后跟著一個西裝革履、提著公文包、神色肅穆的中年男人。
“林…林總監(jiān)？”白子瑜臉上的得意凍結(jié)，擠出難看的笑。
林薇無視他，徑直走到陸明面前，無視污跡冷汗，蹲下身，目光鎖住那雙燃燒屈辱與絕望的眼：“陸明，還能站起來嗎？”
聲音不高，卻帶著力量。
陸明喉頭發(fā)緊，無法出聲，只死死攥著汗透的繳費單。
林薇目光落在單子上，“186，000.00”的數(shù)字映入眼簾，眉頭未皺。
她起身，對中年男人頷首：“李律師�！�
李律師上前一步，從公文包抽出一份文件，聲音平穩(wěn)：“陸明先生，我是星塵唱片法務(wù)部首席律師李正。受林總監(jiān)委托，代表星塵與你簽署獨家詞曲作者及歌手經(jīng)紀合約，期五年�；凇逗ｉ熖炜铡窛撛趦r值評估，公司預付簽約金：人民幣貳拾萬元整（200，000.00）。”
二十萬。
這數(shù)字如驚雷炸響。
陸明猛地抬頭，瞳孔因極度震驚驟縮，死死盯住文件。
李律師將文件和筆遞前：“預付金簽約后24小時內(nèi)打入你指定賬戶，解決母親醫(yī)療費用。合約細則在此。林總監(jiān)特別強調(diào)，母親后續(xù)合理治療費，公司可先行墊付，從你未來版稅扣除�！�
他頓了頓，“這份合約，是林總監(jiān)力排眾議為你爭取的最高新人待遇。她相信你�！�
林薇雙手插在風衣口袋，姿態(tài)從容篤定。她看著陸明，眼神純粹，是對才華的肯定和固執(zhí)的信任。
白子瑜的臉徹底扭曲。
二十萬！星塵唱片！首席律師！最高待遇？！這與他預想的天差地別！落差感和被無視的羞辱讓他渾身發(fā)抖，后槽牙咬得死緊。
“林總監(jiān)！你被他騙了！”白子瑜失態(tài)尖叫，指著陸明，“他就是垃圾堆旁鬼哭狼嚎的瘋子！懂什么音樂？那歌肯定是偷的！他這種人……”
“白先生�！绷洲苯K于冷冷瞥他一眼，像看礙眼的垃圾，“星塵簽誰，無需向你解釋。你有空質(zhì)疑新人，不如去練練你那連替身都嫌棄的‘少俠’身手�！�
話語如冰刀，精準捅在白子瑜痛處——演技和武替丑聞。
白子瑜臉漲成豬肝色，嘴唇哆嗦，一個字也吐不出。
林薇的地位和星塵的能量，非他能撼動。他被那冰冷眼神釘在原地，羞憤欲絕。
陸明沒聽清白子瑜的咆哮。
他心神被文件和“二十萬”占據(jù)。母親的呼吸機、手術(shù)臺…與眼前輕飄飄的紙重疊。他顫抖伸出手，指尖觸到冰涼紙張。
嗡——！��！
一股更狂暴、更尖銳的電子蜂鳴！如億萬燒紅鋼針，狠狠扎進陸明太陽穴！
“呃！”陸明身體猛抽，眼前發(fā)黑，頭痛欲裂！他死捂頭，合約差點脫手！
口袋里，滾燙手機屏瞬間亮起刺目紅光！電量0%旁，那血紅圓點如被激怒的惡魔之眼，猩紅欲滴！
它已蠕動到信號格邊緣！一絲微弱斷續(xù)的波紋，竟在“無服務(wù)”旁詭異地閃爍了一下！貪婪捕捉著無形信號！
一股冰冷恐懼攫住陸明心臟！比白子瑜的羞辱強百倍！這東西…真要連上了？！
“陸明？”林薇敏銳察覺他瞬間的異常痛苦，蹙眉上前。
“沒…事！”陸明牙縫擠出嘶啞聲，強行壓下恐怖蜂鳴撕裂感。不能倒！不能在希望前被紅點吞噬！
他猛吸一口氣，絕境催生的兇狠爆發(fā)。
手指死死捏住筆，目光掃過合約關(guān)鍵部分——預付金、支付時限、母親條款。
他用盡力氣，在乙方簽名處，簽下名字——陸明！
字跡歪扭卻重若千鈞！
“啪！”筆扔在文件上。
“簽了�！彼ь^，血絲眼看向林薇和李律師，聲音嘶啞卻堅定，“賬號…現(xiàn)在給你。”
李律師立刻拿出銀行開戶登記表。
林薇直接拿出手機對李律師道：“通知財務(wù)部，優(yōu)先處理陸明預付金！加急通道！半小時內(nèi)我要看到匯款成功憑證！”
聲音斬釘截鐵，魄力十足。
“是！”李律師迅速記下賬號，走到一旁撥電話。
白子瑜看著陸明簽下他夢寐以求的頂級合約，看著林薇雷厲風行安排，看著自己像跳梁小丑被無視…腥甜涌喉，眼前發(fā)黑。羞憤、嫉妒、怒火沖垮理智！
“假的！”他歇斯底里指著兩人，“林薇！你等著簽這騙子的代價！還有你！”他怨毒瞪陸明，“別以為抱上大腿就翻身！你媽的醫(yī)藥費，看你能得意幾天！走著瞧！”
他如受傷的獸，咆哮著跌撞沖出走廊，背影狼狽。
陸明無視狂吠。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口袋手機上。
那詭異蜂鳴灼熱感，簽約后竟如潮水退去。
屏幕紅光瞬間熄滅，陷入死寂黑屏。仿佛剛才的恐怖只是幻覺。
但信號格邊緣一閃而逝的波紋，如冰冷毒蛇盤踞心底。
“陸明？”林薇聲音拉他回現(xiàn)實。
她看著他依舊蒼白的臉和失焦的眼，放緩語氣：“李律師在跟進匯款�，F(xiàn)在你需要休息，也需要…”
她掃過他狼狽樣子，“整理。你母親這邊，我會安排人先照看。明天上午九點，到星塵大廈頂層我的工作室找我�！�
她遞過一張印著詳細地址的新名片，“帶上你腦子里的東西。我要完整的《海闊天空》，還有…你其他的歌�！�
眼神灼熱期待，如發(fā)掘巨大寶藏。
陸明接過名片，冰涼觸感讓混亂思緒稍清。他看著林薇，這個他墜入深淵時遞來繩索的女人。二十萬…母親的命…
“謝謝�！彼粏⊥鲁鰞勺�，干澀，卻重逾千斤。
林薇看著他眼中深不見底的疲憊和剛?cè)计鸬囊唤z微弱卻頑強的光，點頭，未再多言。
轉(zhuǎn)身，高跟鞋聲清脆穩(wěn)定，帶著李律師消失在走廊盡頭。
陸明靠著冰冷墻壁，緩緩滑坐在地。
手里緊攥名片，如同攥著滾燙的、通往未知未來的敲門磚�？诖�，冰冷的手機像沉默的炸彈。
明天？星塵大廈？完整的歌？
他閉上眼。腦海里不再是繳費單和母親蠟黃的臉。而是Beyond震耳的吉他，黃家駒穿透靈魂的吶喊，是臺下萬千手臂匯成的海洋…
一個模糊卻熾熱的念頭，如破曉微光刺破絕望濃霧：
站在真正的舞臺上，讓那些穿透靈魂的聲音，響徹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