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回到那間依然逼仄冷清的筒子樓小屋，林強沒急著做別的。

    他先一屁股坐在那張缺了腿的破方桌前。

    將今天賺來的所有零碎毛票，小心翼翼地攤開。

    十三塊七毛。

    他反反復復數(shù)了三遍。

    指尖拂過每一張帶著汗?jié)n和油污的紙幣，感受粗糙又真實的質感。

    心臟依然砰砰直跳。

    一股難以言喻的熱流，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讓他整個人都有些暈乎乎的。

    這點錢，放在前世他爛賭的時候，可能連一頓像樣的飯都吃不上。

    可現(xiàn)在，卻像是一塊沉甸甸的金磚，砸得他眼冒金星。

    除去食材成本，還有今天耗費的煤油錢......

    林強心里默默扒拉著算盤珠子——盡管家里并沒有算盤，全靠指頭比劃。

    純賺，九塊零三分！

    九塊錢！

    在這個工人月工資普遍只有幾十塊的年代，這絕對是一筆能讓絕大多數(shù)家庭主婦眼睛瞪得溜圓的巨款！

    他將這些零錢仔細地按面額大小疊好，捋平了每一個褶皺的邊角。

    然后站起身，深吸一口氣，走向里屋。

    蘇晴正坐在那臺老舊掉漆的縫紉機前。

    她低著頭，一針一線地縫補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舊襯衫。

    昏黃的燈泡光線灑在她身上，勾勒出她單薄的側影。

    那微微顫動的睫毛，像兩只在陰影中掙扎的蝴蝶翅膀。

    林強在她身后站定，喉嚨莫名有些發(fā)干。

    看著她熟練地穿針引線，那雙本該細膩白皙的手，因為常年的操勞，指關節(jié)有些粗糙發(fā)紅。

    他伸出手，將那疊得整整齊齊的一沓零錢，輕輕地放在了縫紉機的臺面上。

    今天......賺的。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

    都給你。

    縫紉機運轉的嗡嗡聲，戛然而止。

    蘇晴的手指明顯頓住了，針尖停留在灰色的布料上，沒有繼續(xù)落下。

    她緩緩抬起頭。

    目光先是落在那一小疊花花綠綠的零錢上，眼神里掠過一絲難以置信。

    那不是因為錢的多少。

    而是因為，這是結婚這么多年，尤其是他染上賭癮之后......這個男人，第一次，主動把錢，放在她的面前。

    不是醉醺醺地回來伸手要錢。

    不是偷偷摸摸地變賣家里的東西去換賭資。

    而是......把賺來的錢，交給了她。

    她沉默著，抬眼看了林強一眼。

    那眼神復雜極了，像是不小心打翻了五味瓶，有驚疑，有審視，還有一絲深埋在厚厚冰層下的微弱火苗，輕輕跳動了一下。

    最終，她什么也沒說。

    只是伸出那雙略顯粗糙的手，將那些零錢輕輕攏起。

    然后，她轉過身，拉開床頭那個掉漆的木頭小抽屜，將錢放了進去。

    咔噠一聲輕響，抽屜關上了。

    這個簡單的動作，卻仿佛帶著千斤的重量。

    林強感覺到，這間屋子里令人窒息的冰冷空氣，似乎......有了一絲極其微弱的松動。

    第二天，天還沒亮透。

    凌晨四點剛過，林強就悄無聲息地醒了。

    窗外依舊是濃得化不開的墨色。

    遠處江城鋼鐵廠高聳的煙囪下，幾點零星的燈火在無邊的黑暗中閃爍著微光。

    他動作極輕地翻身下床，生怕驚擾到身邊還在熟睡的蘇晴。

    她的呼吸很淺。眉頭即便是睡著了，也習慣性地微微蹙著。

    廚房里，依舊是那股熟悉的煤油味。

    他熟練地點燃了灶臺上的煤油爐。

    幽藍色的火焰升騰起來，驅散了些許黑暗和清晨的寒意。

    幾乎是同時，腦海中那熟悉的淡藍色光屏再次浮現(xiàn)。

    【家常菜譜（年代限定版）】

    一行新的提示文字滑過光屏。

    【昨日銷售數(shù)據(jù)分析完畢！】

    【目標客戶：重體力勞動者�！�

    【反饋關鍵詞：‘香’！‘下飯’！‘量再大點就好了’！】

    【優(yōu)化建議已生成：】

    【1.增加素菜選擇，提升價值感�！�

    【2.加大米飯供應量，‘管飽’是核心競爭力！】

    【3.主葷菜加重油鹽，強化風味，補充體力消耗！】

    林強的眼神瞬間亮了起來。

    這系統(tǒng)，連市場調研和用戶反饋分析都一步到位了！

    他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根據(jù)系統(tǒng)的建議，調整了今天的菜單。

    主菜，依舊是土豆燒肉。

    但這次，他特意將昨天剩下的那點肥膘丁切得更碎，煉出的豬油也毫不吝嗇地多放了一些。

    醬油和鹽的比例也經(jīng)過微調，追求更濃郁的醬香口感。

    同時，新增了一道素菜——蒜蓉炒小白菜。

    選用最新鮮的小白菜，掐掉老葉，只取最嫩的菜心。

    用昨天煉豬油剩下的油渣爆香蒜末。大火快炒，只用鹽簡單調味，力求突出蔬菜的清爽和猛火爆炒帶來的鍋氣！

    至于米飯，更是比昨天多淘了足足三分之一的量！

    加水也加得恰到好處，保證蒸出來的米飯顆粒飽滿，油亮誘人。分量更是要達到驚人的地步！

    當鍋里的土豆燒肉再次咕嘟咕嘟地燉煮起來，那濃郁的醬香和肉香開始肆無忌憚地彌漫開來時，林強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踏實。

    每一個步驟，每一次調味，都在系統(tǒng)那完美流程的指引下，一絲不茍的完成。

    這一次，他甚至比昨天還早了半個小時。

    推著那輛依舊吱呀作響的二八大杠自行車，載著三個沉甸甸、熱乎乎的大保溫桶。

    迎著清晨凜冽的寒風，林強再次來到了江城鋼鐵廠的大門口。

    新的一天，開始了！

    天剛蒙蒙亮，上班的工人還不多。

    林師傅！可算把你等來了！

    一個洪亮的聲音劃破清晨的寧靜，從不遠處傳來。

    林強循聲抬頭。

    正是昨天第一個買他盒飯，還熱情幫他吆喝的那個年輕工人。

    此刻，他正咧著一張大嘴笑著，露出整齊的白牙。

    他身后，還烏泱泱地跟了四五個穿著同樣藍色工裝的工友，顯然都是他帶來的。

    昨天回去跟我婆娘一說你這盒飯，香得邪乎，她還不信呢！

    她說哪有這么香的土豆燒肉！

    年輕工人一邊說著，一邊興奮地搓著手。兩只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林強自行車后座上那幾個沉甸甸的保溫桶。

    今天哥幾個都讓我?guī)���，說啥也要親自嘗嘗你這手藝！

    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瞬間涌遍了林強的四肢百骸。

    被人認可，被人這樣眼巴巴地期待著。

    這種感覺，真他媽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