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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急診室重逢前男友,他攥著我的孕檢單冷笑:孩子爹跑了

    我低頭縫合他血肉模糊的手:江總認(rèn)錯人了。

    五年前我因家貧離開,如今成了他商界死敵。

    江氏股價暴跌那晚,他醉倒在我舊公寓門前。

    當(dāng)年你說配不上我...他眼底猩紅。

    我把解酒藥塞進(jìn)他嘴里:現(xiàn)在是你配不上我。

    他忽然掏出器官捐獻(xiàn)卡按在我掌心。

    可這顆心,他啞聲說,永遠(yuǎn)配得上愛你。

    后來財經(jīng)頭條登著我們婚紗照,標(biāo)題勁爆——

    《江氏夫婦聯(lián)手做空自家股票,狂賺百億為哪般》

    急診室的燈光冷白刺眼,像一把把毫無溫度的手術(shù)刀,精準(zhǔn)地切割著深夜的混沌�?諝饫镉肋h(yuǎn)彌漫著一股消毒水和血腥氣混合的、令人神經(jīng)緊繃的味道。墻上的掛鐘指針不緊不慢地跨過凌晨兩點,發(fā)出細(xì)微的、催眠般的咔噠聲,與角落里一個孩子斷續(xù)的、壓抑的抽泣纏繞在一起,織成一張疲憊的網(wǎng)。

    我剛處理完一個醉酒打架頭破血流的倒霉蛋,手套上還沾著未干的血跡和消毒液混合的黏膩。正想喘口氣,護(hù)士小林幾乎是撞開處置室的門沖進(jìn)來,聲音帶著金屬摩擦般的急促:許醫(yī)生!快!手外傷,開放性的,肌腱可能斷了!血止不��!

    腎上腺素瞬間驅(qū)散了所有的疲憊。我扯下手套,迅速換上新的無菌手套,抓起器械盤,腳步帶風(fēng)地跟著她沖向三號處置床。藍(lán)色隔簾唰地一聲被小林用力拉開。

    病床上坐著一個男人。昂貴的黑色西裝外套隨意丟在一旁的椅子上,里面的白色襯衫袖口卷到手肘,精壯的小臂線條流暢,只是此刻被一片猙獰的、血肉模糊的深長傷口完全覆蓋。鮮血正從撕裂的皮肉間汩汩涌出,順著手臂淌下,染紅了淺藍(lán)色的床單,滴滴答答落在地面,形成一小灘刺目的暗紅。他微微側(cè)著頭,下頜線繃得極緊,臉色蒼白,額角滲出細(xì)密的冷汗,卻緊咬著牙關(guān),一聲不吭。那股熟悉的、帶著冷冽壓迫感的松木氣息,即使混雜在濃重的血腥味里,依舊霸道地鉆入我的鼻腔。

    我的心臟在胸腔里猛地一沉,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驟然停止了跳動。指尖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掌心瞬間變得一片冰涼。

    江凜。

    五年。一千八百多個日夜刻意堆砌起來的壁壘,在看清他側(cè)臉的輪廓、感受到那縷松木氣息的瞬間,轟然垮塌,揚起漫天嗆人的塵埃。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急診室的喧囂——儀器的嗡鳴、護(hù)士的腳步聲、遠(yuǎn)處病人的呻吟——都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我耳膜里自己血液奔流的轟鳴,還有那滴滴答答,清晰得如同擂鼓的、他鮮血滴落的聲音。五年,足以讓一個城市翻天覆地,足以讓一個女孩面目全非,卻沒能磨滅眼前這個男人刻在我骨頭上的印記。

    止血帶!我的聲音出口,竟意外地平穩(wěn),連一絲顫抖都沒有,只是帶著一種我自己都陌生的、職業(yè)性的冷硬。

    小林迅速遞過加壓止血帶。我深吸一口氣,強迫所有翻騰的、混亂的思緒沉入冰冷的海底。我是醫(yī)生,他是病人。僅此而已。動作沒有絲毫遲滯,我熟練地將止血帶在他上臂扎緊,加壓。涌出的鮮血明顯減緩。

    利多卡因,準(zhǔn)備清創(chuàng)縫合包。指令清晰下達(dá),我拿起無菌紗布,開始清理傷口邊緣的血污和可能的異物。傷口很深,皮肉翻卷,隱約可見斷裂的肌腱邊緣。我的鑷子探入傷口深處,小心翼翼地夾出一小塊細(xì)碎的、沾著血的玻璃碴,扔進(jìn)旁邊的彎盤里,發(fā)出清脆的一聲叮。

    視野里只有這片血肉模糊和需要精確處理的神經(jīng)、血管、肌腱。汗水順著我的鬢角滑落,滴在藍(lán)色的無菌單上,暈開一小片深色。

    就在我專注于處理一根被割裂的小血管時,一件東西從他敞開的、染血的西裝內(nèi)袋里滑落出來,輕飄飄地落在我的白大褂下擺上。一張紙。被血浸透了半邊,但上面清晰印著的XX醫(yī)院婦產(chǎn)科字樣,以及中間加粗的孕檢報告單幾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得我指尖一縮。

    我的動作有極其短暫的凝滯,幾乎無法察覺。捏著持針器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微微泛白。一股冰冷的、帶著尖銳嘲諷的怒意,毫無預(yù)兆地從心底竄起,瞬間凍結(jié)了所有剛剛壓下去的波瀾。五年,他身邊的位置,早已換了人。甚至……有了新的生命。

    頭頂傳來一聲極輕的嗤笑,帶著濃重的鼻音和毫不掩飾的寒意,像冰錐刺破了凝固的空氣。

    呵……江凜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大概是失血和疼痛所致,但那股刻骨的譏誚卻穿透了所有的虛弱,許醫(yī)生醫(yī)術(shù)高明,縫合技術(shù)……也見長啊。

    他微微側(cè)過頭,那雙曾經(jīng)盛滿星河,此刻卻只剩下冰冷紅血絲的眼睛,死死攫住我低垂的視線,目光最終落定在那張沾染了他鮮血的孕檢單上。他的嘴角勾起一個極其冰冷的弧度,每個字都淬著寒冰,狠狠砸下來:

    怎么孩子爹……跑了讓你這位大醫(yī)生深更半夜還得自己來醫(yī)院

    每一個字都像裹著冰渣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我早已結(jié)痂的心上。舊傷被粗暴地撕開,血淋淋地暴露在冰冷的空氣里。五年,兩千個日夜精心構(gòu)筑的堡壘,在他這句淬毒的譏諷面前,脆弱得如同薄紙。憤怒、屈辱、還有那早已被歲月掩埋的自卑,瞬間沖垮了理智的堤壩。

    我猛地抬起頭,撞進(jìn)他那雙深不見底、此刻卻翻涌著濃重恨意和某種我看不懂的痛楚的眼眸里。冰冷的憤怒瞬間凍結(jié)了我所有的情緒,連指尖都失去了溫度。我盯著他,一字一頓,聲音不高,卻像淬了火的冰刃,清晰地切割開急診室的嘈雜:

    江總,

    我刻意加重了這個疏離的稱呼,每一個音節(jié)都帶著尖銳的棱角,您失血過多,加上麻藥作用,出現(xiàn)幻覺認(rèn)錯人,是常見的生理反應(yīng)。請安靜配合治療,不要影響我工作。

    說完,我立刻垂下眼,不再看他。手中的持針器帶著一種近乎發(fā)泄的精準(zhǔn)力道,狠狠刺穿了他手臂翻卷的皮肉邊緣,針尖穿透,拉緊縫合線。動作比之前更加利落,也更加用力,仿佛要將那張礙眼的孕檢單,連同他那些傷人的話,一起縫進(jìn)這血肉模糊的傷口里。

    我能清晰地感覺到他手臂肌肉在我手下瞬間繃緊,像拉滿的弓弦。他喉結(jié)劇烈地滾動了一下,發(fā)出一聲壓抑的悶哼,像是痛極,又像是被我的話狠狠噎住。但他終究沒有再出聲,只是那兩道冰冷銳利的目光,依舊死死釘在我的頭頂,帶著一種要將我穿透的力道。

    處置室里只剩下縫合線穿過皮肉時細(xì)微的嘶啦聲,以及我們兩人之間無聲對峙的、令人窒息的低氣壓。

    漫長的縫合終于結(jié)束。最后一針打結(jié),剪斷縫線。我直起身,只覺得腰背僵硬,后頸一片冰涼。我快速交代了術(shù)后注意事項:傷口深,肌腱有損傷,必須制動。明天去骨科復(fù)診,看是否需要手術(shù)修復(fù)。按時換藥,防止感染。兩周后回來拆線。

    聲音平板,毫無起伏,像一個設(shè)定好程序的機器。

    我沒有看他,徑自摘下手套扔進(jìn)醫(yī)療垃圾桶,轉(zhuǎn)身去洗手池。冰冷的水流沖刷著手指,試圖洗掉那股血腥氣和松木氣息混合的、令人作嘔的味道,更想沖掉指尖殘留的、屬于他皮膚的觸感和溫度。

    身后傳來窸窣的穿衣聲,還有他緩慢下床的動靜。腳步聲停在我身后不遠(yuǎn)處。我沒有回頭,只是用力地搓洗著雙手。

    許聽瀾。

    他的聲音響起,不再有剛才的冰冷刻薄,只剩下一種深重的疲憊和沙啞,像被砂紙磨過,五年,你就只學(xué)會當(dāng)個……鋸嘴葫蘆的醫(yī)生了

    水流聲嘩嘩作響。我關(guān)掉水龍頭,抽了兩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干手上的水漬。每一個動作都刻意放慢,帶著一種無聲的抗拒。然后,我轉(zhuǎn)過身,臉上已經(jīng)掛上了職業(yè)化的、無可挑剔的、也是最疏離的平靜微笑。

    江總說笑了。

    我迎上他深沉復(fù)雜的目光,那里面翻涌的情緒太多太沉,我拒絕去分辨,我的工作就是治病救人。至于其他的……

    我微微一頓,目光掃過那張被他攥在另一只未受傷的手里的、皺巴巴的孕檢單,語氣淡漠得像在談?wù)撎鞖猓c我無關(guān)。您慢走,不送。

    說完,我側(cè)身,從他旁邊走過,徑直離開了處置室,將他和那張刺眼的孕檢單,連同五年前那個在滂沱大雨中狼狽逃離的自己,一起關(guān)在了那扇冰冷的藍(lán)色隔簾之后。

    隔簾落下的瞬間,我挺直的脊背才幾不可查地垮塌了一瞬。指尖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冰冷的觸感從指尖蔓延到心臟。五年了,江凜。為什么偏偏是現(xiàn)在為什么偏偏帶著那樣一張東西出現(xiàn)那個雨夜,他母親矜持而冰冷的眼神,那句許小姐,阿凜的未來需要一個能與他并肩、而不是拖累他的人,還有他電話里壓抑著憤怒和不解的質(zhì)問聽瀾,你到底在怕什么,像無數(shù)細(xì)小的針,密密麻麻地扎進(jìn)腦海。

    我快步走向休息室,反鎖上門,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滑坐在地。急診室的喧囂被隔絕在外,狹小的空間里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聲。五年,我拼了命地從泥濘里往上爬,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抓住每一個學(xué)習(xí)的機會,在異國他鄉(xiāng)的醫(yī)院里熬過無數(shù)個通宵,把自己打磨成一把鋒利的手術(shù)刀。那些啃著干面包在圖書館度過的深夜,那些被導(dǎo)師苛刻批評后躲在洗手間里無聲落淚的瞬間,那些在手術(shù)臺上面對死亡時強壓下的恐懼……都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地站在高處,讓所有曾俯視我的人,包括江凜,都必須抬起頭來看我。

    而現(xiàn)在,我做到了。我是安和資本最年輕的合伙人許聽瀾,不再是那個在江家別墅外踟躕、連傭人眼神都承受不起的許聽瀾。可為什么,當(dāng)他攥著那張孕檢單,用那樣譏誚的眼神看著我時,五年前那種深入骨髓的狼狽和自卑,還是會像毒藤一樣纏繞上來

    我用力抹了一把臉,指尖觸及一片冰涼的濕意。不行,許聽瀾。軟弱是奢侈品,你沒有資格擁有。我深吸一口氣,扶著門板站起來,走到洗手池前,看著鏡中那個眼眶微紅、臉色蒼白的女人,狠狠地擰開水龍頭。冰冷的水撲在臉上,刺骨的寒意讓我打了個激靈,也徹底澆滅了眼底最后一絲軟弱。

    鏡中的女人眼神重新變得銳利、冰冷,像覆上了一層堅硬的寒冰。很好。江凜,既然重逢以如此不堪的方式開場,那就讓我們,在商場上見真章吧。

    接下來的日子,像上了發(fā)條的陀螺。急診室的工作依舊忙碌,但更多的時間,我投入在安和資本對江氏集團(tuán)旗下核心子公司恒瑞科技的狙擊計劃里。代號寒刃。冰冷的屏幕數(shù)據(jù)在眼前跳動,會議室的燈光常常亮到深夜。我冷靜地分析江氏集團(tuán)的每一個財務(wù)漏洞,精準(zhǔn)地預(yù)判他們的每一次市場動作,像個最無情的獵手,耐心地等待著獵物踏入陷阱。

    財經(jīng)新聞里開始零星出現(xiàn)關(guān)于江氏集團(tuán)資金鏈承壓的消息。我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指尖劃過平板屏幕上江凜出席某個商業(yè)論壇的照片。他穿著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裝,站在發(fā)言臺前,側(cè)臉線條依舊冷峻完美,只是眼下的陰影在鏡頭下清晰可見,眉宇間籠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疲憊。他沉穩(wěn)發(fā)言,試圖穩(wěn)定市場信心,但那些細(xì)微的緊繃感,逃不過我的眼睛。

    一絲極其細(xì)微的、連我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異樣情緒,像水底的暗流,在心底深處悄然滑過。隨即被我強行按下。商場如戰(zhàn)場,容不得半點婦人之仁。是他先帶著那張孕檢單和刻骨的嘲諷闖回來的。

    機會比預(yù)想中來得更快。一份關(guān)于江氏集團(tuán)核心地產(chǎn)項目資金被違規(guī)挪用的匿名舉報材料,被直接送到了我的案頭。證據(jù)鏈清晰,指向明確,足以引發(fā)監(jiān)管風(fēng)暴和市場的恐慌性拋售。時機稍縱即逝。

    許總,消息來源可靠嗎

    助理陳巖拿著材料,神色凝重。

    我盯著那份材料,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光滑的紅木桌面,發(fā)出篤篤的輕響。江凜那張失血過多卻依舊冰冷譏誚的臉,和他眼底深處那一抹不易察覺的疲憊,交替閃過腦海。最終,那張染血的孕檢單定格在眼前。

    按計劃執(zhí)行。

    我的聲音沒有任何波瀾,像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啟動‘寒刃’最終階段。明天開市,全力做空江氏集團(tuán)股票。

    是!

    陳巖眼神一凜,立刻轉(zhuǎn)身去部署。

    命令下達(dá)的那一刻,心頭仿佛被什么東西重重地刺了一下,尖銳而短暫。我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腳下璀璨卻冰冷的城市燈火。玻璃上映出我模糊的身影,面無表情。許聽瀾,這是你選的路。五年前他母親遞過來的那張支票,和那句許小姐,請認(rèn)清自己的位置,還歷歷在目。位置現(xiàn)在,輪到我重新定義了。

    風(fēng)暴如期而至。

    第二天股市開盤,江氏集團(tuán)股價如同被戳破的氣球,斷崖式暴跌。綠色的數(shù)字瘋狂跳動,不斷刷新著跌幅記錄�?只畔裎烈甙懵�,財經(jīng)頻道滾動播放著觸目驚心的標(biāo)題:江氏帝國遭遇黑天鵝,股價腰斬在即!

    神秘資本精準(zhǔn)狙擊,恒瑞科技成風(fēng)暴眼!

    巨大的壓力,終于以最直觀的方式,砸向了江氏集團(tuán)的核心。

    我端坐在安和資本燈火通明、氣氛肅殺的作戰(zhàn)指揮中心。巨大的電子屏幕上,江氏集團(tuán)那根代表股價的曲線,正以令人心驚肉跳的斜率向下俯沖,深深刺入一片象征暴跌的慘綠區(qū)域。交易員們戴著耳機,語速飛快地報著單,鍵盤敲擊聲密集如驟雨,空氣里彌漫著無聲的硝煙和金錢高速流轉(zhuǎn)的冰冷氣息。

    許總,G3賬戶再加空單五千手!

    H7賬戶獲利了結(jié),反手做多承接恐慌盤!

    指令從我口中冷靜地吐出,每一個字都像一顆精準(zhǔn)射出的子彈。屏幕的冷光映在我臉上,勾勒出毫無波瀾的輪廓。數(shù)字的瘋狂跳動,賬戶里天文數(shù)字般的浮盈,都無法在我眼中激起一絲漣漪。只有屏幕上偶爾閃現(xiàn)的財經(jīng)快訊里,那張屬于江凜的、在記者長槍短炮圍攻下顯得格外冷峻緊繃的側(cè)臉照片,會讓我指尖的動作有極其微不可察的凝滯。

    報復(fù)的快感嗎似乎有,但很淡,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更多的是一種冰冷的疲憊,沉甸甸地壓在心頭。這真的是我想要的嗎那個在急診室里咬著牙一聲不吭、任由我縫合傷口的男人,和眼前這個正被資本巨浪拍打得搖搖欲墜的江氏掌舵人,影像重疊,帶來一種奇異的割裂感。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了一下。我拿出來瞥了一眼,是助理陳巖發(fā)來的加密信息:江凜離開總部,去向不明。情緒……似乎非常不穩(wěn)定。

    去向不明我皺了皺眉。心頭掠過一絲極其微弱的不安,像投入深潭的一粒小石子,漣漪尚未蕩開就被更洶涌的思緒淹沒。他還能去哪里是去尋求最后那點可憐的支援,還是……

    夜色濃稠如墨,厚重的云層沉沉壓下,空氣里彌漫著大雨將至前的沉悶濕黏。我拒絕了司機的接送,獨自駕車回到了那間位于老城區(qū)的舊公寓。這里是我真正意義上的起點,五年前離開江凜后,用打工攢下的第一筆錢租下的蝸居。后來境遇好了,也一直沒退租,像保留著一個苦澀又倔強的紀(jì)念。樓道里的聲控?zé)魤牧撕芫�,物業(yè)一直拖著沒修,黑暗像濃稠的糖漿包裹上來。

    剛踏上最后一級臺階,一股濃烈到刺鼻的酒氣就蠻橫地沖入鼻腔,幾乎令人窒息。借著手機屏幕微弱的光,我看清了蜷縮在我那扇熟悉的、貼著褪色福字的舊鐵門前的黑影。

    江凜。

    他高大的身軀此刻完全垮塌下來,像一座被抽去脊梁的山。昂貴的西裝外套皺巴巴地扔在一邊,領(lǐng)帶被扯松,歪斜地掛在脖子上。平日里一絲不茍的頭發(fā)凌亂地散落在汗?jié)竦念~前。他背靠著冰冷的鐵門,一條長腿屈起,另一條隨意地伸著,頭深深埋在屈起的膝蓋里,肩膀隨著沉重而混亂的呼吸微微起伏。腳邊散落著幾個空了的威士忌酒瓶,其中一個滾到了墻角,瓶口還殘留著一點琥珀色的液體。

    這幅景象帶來的沖擊,遠(yuǎn)比白天在指揮中心看到江氏股票跌停板更讓我心神劇震。那個永遠(yuǎn)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江凜,此刻像一頭被徹底擊垮、只能躲在巢穴邊緣舔舐傷口的困獸。

    我僵在原地,手機屏幕的光線映亮了他腳邊一小塊潮濕的水泥地�?諝饽郎�,只有他粗重而壓抑的呼吸聲在狹窄的樓道里回蕩。

    似乎是感覺到了光線,他埋在膝蓋里的頭極其緩慢地抬了起來。

    樓道里死寂得可怕,只有他沉重而渾濁的呼吸聲,像破舊的風(fēng)箱在拉扯。手機屏幕那點微弱的光,像舞臺上的追光燈,打在他緩緩抬起的臉上。

    那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被酒精和絕望徹底摧毀的臉。曾經(jīng)深邃銳利的眼眸此刻渙散失焦,布滿了駭人的紅血絲,仿佛下一秒就要滴出血來。慘白的臉上掛著未干的淚痕,混合著汗水和灰塵,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狼狽刺眼。嘴角向下撇著,帶著一種孩子般無助的、巨大的委屈和痛苦。

    他瞇著眼,努力聚焦了好一會兒,才終于看清站在幾步之外的人是我。渙散的瞳孔猛地一縮,隨即,一種近乎崩潰的、帶著濃烈酒氣和自嘲的悲愴,在他臉上扭曲地彌漫開來。

    呵……呵呵……

    他低低地笑了起來,聲音沙啞破碎,像是砂紙摩擦著生銹的鐵片,在寂靜的樓道里顯得格外瘆人。他掙扎著想站起來,身體卻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鐵門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許……許聽瀾他口齒不清,每個字都像在喉嚨里滾過砂礫,安和的……許總收購我公司的……大股東他抬起那只沒有受傷的手,胡亂地指向我,指尖在空中顫抖著畫著不成形的圈,你贏了……哈哈……你滿意了

    笑聲越來越大,卻充滿了絕望的悲鳴,笑著笑著,那通紅的眼眶里,大顆大顆的淚毫無預(yù)兆地滾落下來,砸在滿是灰塵的水泥地上。

    五年……他猛地收住笑,身體前傾,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幾乎要凸出來一般釘在我臉上,里面翻滾著濃烈得化不開的痛苦、不解和一種瀕臨瘋狂的質(zhì)問,你告訴我……當(dāng)年為什么走嗯

    他用力捶打著自己的胸口,發(fā)出沉悶的砰砰聲,嘶吼著,聲音破碎得不成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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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因為……因為我家有錢!就因為你覺得……配不上我!

    許聽瀾!你他媽說話�。∷褚活^徹底被激怒、被逼到絕境的野獸,喉嚨里發(fā)出困獸般的低吼,身體劇烈地?fù)u晃著,眼看就要徹底栽倒。

    當(dāng)年你說配不上我……那嘶啞破碎的質(zhì)問,像一把生銹的鈍刀,在我自以為早已堅不可摧的心防上,狠狠地、反復(fù)地切割著。每一個字都帶著滾燙的血腥氣和絕望的酒氣,灼痛了我的耳膜。

    他身體劇烈地晃動著,眼看就要栽倒。幾乎是身體的本能快于思考,我一步?jīng)_上前,在他徹底倒下之前,用力架住了他沉重的、散發(fā)著濃烈酒氣的身體。他滾燙的額頭抵在我的頸窩,沉重的呼吸帶著灼人的熱度噴在我的皮膚上,混著濃烈的威士忌味道和一種……深不見底的悲傷。

    放開我!他含糊不清地掙扎,手臂胡亂地?fù)]動,卻虛弱得毫無力道,更像一種徒勞的宣泄,你贏了……你滿意了……你滾……

    閉嘴!我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連自己都心驚的冷厲,在狹窄的樓道里激起回聲。我?guī)缀跏前胪习氡У貙⑺林氐纳眢w從我那扇貼了褪色福字的舊鐵門前挪開,用后背抵著門板保持平衡,另一只手艱難地在包里摸索鑰匙。金屬鑰匙串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許聽瀾……他沉重的頭靠在我肩上,滾燙的呼吸噴在我的耳廓,聲音忽然低了下去,帶著一種夢囈般的、破碎的哽咽,為什么……當(dāng)年連一句解釋……都不肯給我……為什么……

    鑰匙終于插進(jìn)鎖孔,用力一擰。咔噠一聲輕響,門開了。我用盡力氣將他沉重的身體拖進(jìn)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空間里。五年了,這間小小的公寓陳設(shè)幾乎沒變,只是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塵,空氣中飄蕩著久未住人的清冷氣息。

    我把他沉重的身體幾乎是卸在狹小客廳那張褪了色的舊布藝沙發(fā)上。沙發(fā)不堪重負(fù)地發(fā)出一聲呻吟。他深陷在沙發(fā)里,頭歪向一邊,凌亂的發(fā)絲遮住了緊閉的眼睛,但緊蹙的眉頭和急促的呼吸昭示著他此刻的痛苦。

    我迅速轉(zhuǎn)身,打開冰箱。還好,里面還有幾瓶之前留下的礦泉水。又拉開電視柜下面的抽屜,翻出常備的藥箱。手指有些不受控制地微顫,在一堆藥盒里翻找著,終于找到了一板尚未過期的解酒藥。指尖冰涼。

    擰開一瓶水,我走到沙發(fā)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他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癱軟在那里,只有胸膛還在劇烈起伏�;璋档墓饩下,他臉上的淚痕和狼狽一覽無余。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猛地沖上我的鼻尖。

    我俯下身,一只手用力捏住他的下頜,迫使他微微張開嘴。動作算不上溫柔,甚至帶著點發(fā)泄的意味。指尖觸碰到他下巴上新冒出的、有些扎手的胡茬。

    不是覺得我配不上你嗎我把那顆白色的解酒藥片抵在他的唇邊,聲音冷得像冰,每一個字都清晰地砸在寂靜的空氣里,帶著這五年積壓的所有不甘、憤怒和……連我自己都不愿承認(rèn)的痛楚,睜開眼看看清楚,江凜。

    我用力將藥片塞進(jìn)他嘴里,然后把冰涼的礦泉水瓶口粗暴地抵上他的嘴唇,幾乎是強迫性地往里灌水。

    咳……咳咳!冷水猝不及防地涌入,他劇烈地嗆咳起來,身體本能地掙扎了一下,被迫吞咽下去。藥片混著冰水滑入喉嚨。

    他嗆咳著,勉強睜開沉重的眼皮,渙散的目光艱難地聚焦在我臉上,里面充滿了生理性的淚水、茫然和一種深重的屈辱。

    我直起身,將空了大半的礦泉水瓶隨手放在旁邊的小茶幾上,發(fā)出咚的一聲輕響。我看著他,看著這個曾經(jīng)光芒萬丈、如今卻像破布娃娃一樣癱在我舊沙發(fā)上的男人,看著他眼底的屈辱和痛楚,心底那片被冰封的荒原,似乎裂開了一道細(xì)不可察的縫隙,涌出滾燙而酸澀的東西。

    現(xiàn)在,我清晰地吐出三個字,聲音不大,卻帶著千鈞的重量,砸碎了他最后一點搖搖欲墜的尊嚴(yán),是你配不上我。

    時間仿佛在我那句是你配不上我之后,被徹底凍結(jié)了。狹小的客廳里只剩下江凜粗重而痛苦的喘息聲,還有我血液在耳膜里奔流的轟鳴�;椟S的燈光將他臉上的狼狽和痛苦切割得更加分明,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難以置信地瞪著我,屈辱、憤怒、還有更深一層無法言說的東西在里面瘋狂地翻攪。

    他像是被這句話徹底擊穿了心臟,又像是被注入了某種古怪的力量。嗆咳聲漸漸平息,身體也不再掙扎。他只是那樣死死地盯著我,胸膛劇烈起伏。幾秒鐘死寂的僵持后,他那只沒有受傷的手,那只骨節(jié)分明、曾無數(shù)次簽下上億合同、也曾溫柔地?fù)徇^我頭發(fā)的手,開始極其緩慢、極其艱難地在染著血漬和灰塵的西裝褲口袋里摸索。

    他的動作很笨拙,帶著酒精的麻痹和一種孤注一擲的悲壯。手指顫抖著,在口袋里摸索了好一陣,仿佛在尋找一件比他的生命更重要的東西。

    我的心跳,在他那只手探入口袋深處時,莫名地漏跳了一拍。一股強烈的不安感攫住了我,比剛才在樓道里看到他爛醉如泥時更甚。他要做什么掏支票簿還是……某種更可怕的東西

    終于,他抽出了手。

    掌心里,赫然是一張邊緣已經(jīng)磨損、被汗水浸得有些發(fā)軟的卡片。

    不是支票。不是名片。

    那是一張中國人體器官捐獻(xiàn)志愿登記卡。

    卡面是有些陳舊的淡藍(lán)色,正中央印著醒目的紅心圖案和橄欖枝。在他顫抖的、沾著污漬的手指間,這張薄薄的卡片,像一片隨時會碎裂的冰。

    他猛地抬起那只攥著卡片的手,以一種近乎粗暴的、不容拒絕的力道,狠狠地、死死地將那張冰冷的卡片按進(jìn)了我僵在身側(cè)的掌心里!卡片粗糙的邊緣硌著我的皮膚,帶著他掌心灼人的滾燙和黏膩的汗水。

    許聽瀾……

    他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像燒紅的烙鐵,穿透層層疊疊的醉意和痛苦,帶著一種毀滅般的瘋狂和絕望的執(zhí)著,死死地焊在我的臉上。他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像是從撕裂的肺腑里擠出來,帶著滾燙的血腥氣:

    你說得對……現(xiàn)在的江凜……配不上你……

    他頓了頓,那只按住卡片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出慘白的顏色,微微顫抖著。

    可這顆心……

    他盯著我,眼底那片猩紅里翻涌著鋪天蓋地的、令人窒息的絕望和一種近乎獻(xiàn)祭般的瘋狂,聲音陡然拔高,破碎而絕望地砸在寂靜的空氣里,帶著回音,震得我靈魂都在發(fā)顫:

    這顆心……永遠(yuǎn)……永遠(yuǎn)……配得上愛你!

    它他媽永遠(yuǎn)配得上愛你!你聽見沒有!

    最后一句,他幾乎是嘶吼出來的,脖頸上的青筋暴起,像垂死的野獸發(fā)出最后的悲鳴。吼完,他像是徹底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氣,身體猛地向后一仰,重重地陷進(jìn)破舊的沙發(fā)里,頭歪向一邊,劇烈地喘息著,通紅的眼睛死死地瞪著天花板,胸口劇烈起伏,再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只有那張冰冷的器官捐獻(xiàn)卡,還帶著他滾燙的體溫和黏膩的汗水,死死地、沉重地硌在我的掌心,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我整條手臂都在發(fā)麻。

    空氣凝固了。

    那張淡藍(lán)色的、印著紅心和橄欖枝的卡片,邊緣硌著我的掌紋,帶著江凜掌心灼燙的汗意和一種金屬般的冰冷重量。他最后那句嘶吼——它他媽永遠(yuǎn)配得上愛你!——還在狹小客廳的墻壁間嗡嗡回響,每一個音節(jié)都像裹著冰渣的錘子,狠狠砸在我自以為堅不可摧的心防上。

    五年前那個雨夜的畫面,毫無預(yù)兆地、無比清晰地撞進(jìn)腦海。

    滂沱大雨,冰冷的雨點砸在臉上生疼。我渾身濕透,像個幽靈一樣站在江家那棟燈火通明的別墅外。隔著巨大的落地窗,我看見江凜的母親,那位永遠(yuǎn)妝容精致、舉止優(yōu)雅的江夫人,正坐在溫暖如春的客廳里,端著一杯熱茶。她似乎察覺到了窗外的視線,微微側(cè)過頭,目光精準(zhǔn)地穿透雨幕落在我身上。沒有鄙夷,沒有憤怒,只有一種平靜到近乎冷酷的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居高臨下的憐憫。

    然后,她對著身邊的管家,嘴唇動了動。管家很快走了出來,撐著一把巨大的黑傘,走到我面前。雨水順著傘骨流下,形成一道冰冷的水簾。

    許小姐,管家的聲音平板無波,遞過來一個薄薄的信封,夫人說,夜深雨大,女孩子家要注意身體。這是一點心意,請您……務(wù)必收下,好自為之。

    信封的角落,印著江氏集團(tuán)的徽標(biāo)。

    那不是關(guān)心。那是驅(qū)逐令。是標(biāo)注著價碼的、將我徹底從他世界里清除出去的判決書。信封里那張輕飄飄的支票,上面一串長長的零,像無數(shù)雙嘲諷的眼睛,無聲地提醒著我的不配。

    那一刻,巨大的屈辱和冰冷的絕望,瞬間淹沒了所有的不甘和愛戀。我甚至沒有勇氣去質(zhì)問江凜。我怕看到他眼中哪怕一絲一毫的動搖,怕那會徹底粉碎我僅存的自尊。所以,我逃了。像只被踩斷了脊梁的喪家之犬,帶著那張冰冷的支票和一顆破碎的心,逃得無影無蹤。我以為切斷所有聯(lián)系是對彼此最后的仁慈,卻從未想過,這對他而言,是一種更殘忍的背叛和遺棄。

    永遠(yuǎn)配得上愛你……

    江凜嘶啞絕望的吼聲,和五年前江夫人那平靜卻冰冷的審視目光,在我腦海中瘋狂地交織、碰撞。那張器官捐獻(xiàn)卡在我掌心變得滾燙無比,像一塊烙鐵,燙得我靈魂都在顫抖。他是在用最極端、最慘烈的方式,剖開自己的胸膛,將他那顆鮮血淋漓的心捧到我面前,告訴我:縱使我江凜一無所有,縱使你覺得我千般不堪,但愛你的這顆心,是干凈的,是純粹的,它永遠(yuǎn)值得!

    淚水毫無預(yù)兆地洶涌而出。不是一滴一滴,而是瞬間決堤,滾燙的液體瘋狂地涌出眼眶,模糊了眼前的一切。我死死地咬著下唇,嘗到了咸澀的血腥味,才勉強沒有嗚咽出聲。肩膀無法控制地顫抖起來,攥著那張卡片的指尖因為用力而深深陷入掌心,幾乎要掐出血來。

    為什么……

    聲音破碎得不成樣子,帶著濃重的鼻音和壓抑不住的顫抖,從我緊咬的齒縫間艱難地擠出,為什么不告訴我……當(dāng)年你媽媽……

    沙發(fā)上的人猛地一震。

    江凜像是被一道電流擊中,深陷在沙發(fā)里的身體驟然繃緊。他極其緩慢地、極其艱難地轉(zhuǎn)過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鎖住淚流滿面的我。那里面翻涌著驚濤駭浪——震驚、難以置信、巨大的痛苦,還有一絲……終于窺見真相邊緣的、遲來的了悟

    我媽媽他的聲音嘶啞得像破鑼,帶著一種瀕死的茫然和急切,她……她找過你她對你做了什么!

    他的反應(yīng),他那全然不知情、如同遭受晴天霹靂般的眼神,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有的猜忌,所有的怨恨,那堵用五年時間、無數(shù)個日夜的煎熬和奮斗壘砌起來的、名為恨和自強的冰墻,在這一刻,在他震驚而痛苦的眼神注視下,在那張沉甸甸的器官捐獻(xiàn)卡的灼燙下,轟然倒塌,碎成齏粉。

    原來,橫亙在我們之間那最深、最痛的鴻溝,并非他以為的配不上,也非我認(rèn)定的背叛和遺棄,而是一場由他母親主導(dǎo)的、陰差陽錯的、殘忍的誤會!我們像兩個在黑暗迷宮中互相怨恨、互相傷害的困獸,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傷痕累累,卻從未真正看清阻隔彼此的到底是什么。

    遲來的真相帶來的不是解脫,而是更加尖銳、更加鋪天蓋地的劇痛!為這白白錯付的五年,為那些彼此折磨的日日夜夜,為他此刻眼底深不見底的絕望,也為我胸口那幾乎要炸裂開來的、遲來的悔恨!

    我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踉蹌著向前撲倒,跪倒在他坐著的沙發(fā)前。冰冷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瘋狂地砸落在他沾著血跡和灰塵的褲腿上,暈開深色的水漬。

    支票……我泣不成聲,抬起淚眼模糊的臉,對上他震驚到失焦的眸子,每一個字都像在泣血,雨夜……你媽媽……給的支票……她說……她說我配不上……說我會拖累你……

    她說……要我……好自為之……

    江凜……對不起……對不起……

    巨大的悔恨和遲來的心痛像海嘯般將我淹沒,除了反復(fù)地道歉,我再也說不出任何完整的話。身體因為劇烈的抽泣而蜷縮起來,像一只受傷的蝦米。我下意識地伸出手,不是去碰那張卡片,而是顫抖著、小心翼翼地?fù)嵘纤侵话窈窦啿�、縫合著猙獰傷口的手。

    指尖觸碰到粗糙的紗布邊緣,感受到他手背皮膚下溫?zé)岬难}跳動。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失去了意義。

    我跪在冰冷的地板上,額頭抵著沙發(fā)邊緣,身體因為劇烈的抽泣而無法控制地顫抖。滾燙的淚水像決堤的洪水,浸濕了他褲腿上那點可憐的血污和灰塵,也灼燙著我自己的臉頰。那句泣血的對不起在狹小的空間里回蕩,像一把鈍刀反復(fù)切割著沉默。

    支票……雨夜……我媽……

    江凜嘶啞的聲音在我頭頂上方響起,每一個音節(jié)都像從喉嚨深處硬生生擠出來,帶著一種被巨大荒謬擊中的茫然和……逐漸燎原的暴怒。

    她怎么敢……他的呼吸驟然變得粗重急促,胸膛劇烈起伏,像拉滿的風(fēng)箱,她怎么敢!

    那只被我小心翼翼觸碰的、包裹著紗布的手猛地攥緊成拳!厚實的紗布瞬間被傷口滲出的新鮮血液染紅,像雪地里綻開的刺目紅梅,迅速擴(kuò)散。

    江凜!你的手!

    我驚得幾乎跳起來,淚水瞬間被恐懼截斷。我慌忙抓住他那只緊握的拳頭,試圖掰開他痙攣般的手指,松開!快松開!傷口裂開了!

    他卻像感覺不到疼痛,那只完好的手猛地抬起,帶著酒氣和一種毀滅性的力量,狠狠一拳砸在沙發(fā)旁邊那個老舊的木質(zhì)小茶幾上!

    砰——!

    一聲巨響!脆弱的茶幾應(yīng)聲碎裂!上面的半瓶礦泉水、鑰匙串、還有幾個零散的藥盒,稀里嘩啦地滾落一地。木屑飛濺。

    啊——!我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和飛濺的碎片嚇得尖叫一聲,本能地縮回手護(hù)住頭臉。

    砸完這一拳,他緊繃的身體像是被徹底抽空了力氣,整個人向后重重地倒回沙發(fā)深處,那只完好的手無力地垂落下來,指關(guān)節(jié)處瞬間紅腫破皮,滲出血絲。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通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天花板,里面翻涌著滔天的怒火、被至親背叛的劇痛,還有濃得化不開的絕望和無力。那只受傷的手依舊緊握著,紗布上的血跡觸目驚心。

    所以……就因為這個他嘶啞地開口,聲音破碎不堪,帶著一種令人心碎的慘笑,一張支票……幾句屁話……你就判了我死刑許聽瀾……你好狠的心……

    他艱難地側(cè)過頭,布滿血絲的眼睛像燒紅的烙鐵,死死地焊在我驚魂未定的臉上。那眼神里沒有了剛才的瘋狂暴怒,只剩下一種深不見底的、帶著血腥味的疲憊和質(zhì)問:

    五年……兩千個日夜……你看著我像個傻子一樣……恨著你……也找著你……你就沒想過……回頭看我一眼問一句

    在你眼里……我江凜……就他媽那么不值得信任就那么……不堪一擊!

    每一個字都像裹著冰渣的刀子,狠狠捅進(jìn)我剛剛被悔恨撕開的心口�?粗啿忌洗棠康孽r紅,看著他另一只手上新添的傷口,看著他眼底那濃重的、仿佛要將世界都吞噬的絕望……五年來所有強撐的堅強、所有用恨意澆筑的盔甲,徹底分崩離析。

    巨大的心痛和失而復(fù)得的恐慌,像兩只巨手攫住了我的心臟,幾乎讓我窒息。

    不是的……不是的……

    我搖著頭,淚水再次洶涌而出,比剛才更加洶涌。我?guī)缀跏鞘帜_并用地?fù)涞缴嘲l(fā)前,不顧滿地狼藉的碎木片和玻璃渣,膝蓋被硌得生疼也毫無所覺。我顫抖著伸出手,這一次,沒有再猶豫,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勇氣和遲來的心疼,小心翼翼地、無比輕柔地捧住了他那只緊握的、染血的手。

    是我錯了……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淚水大顆大顆地滴落在他染血的紗布上,暈開一小片深色,是我太蠢……太懦弱……是我……配不上你的信任……配不上你的……

    后面的話被哽咽堵住,再也說不出來。

    我低下頭,滾燙的嘴唇帶著咸澀的淚水,輕輕地、無比珍重地印在了他手背那粗糙的、被鮮血浸透的紗布上。仿佛想用這微不足道的觸碰,去安撫那猙獰的傷口,去熨平這五年錯付的時光留下的所有褶皺。

    吻落下的瞬間,我清晰地感覺到他整個身體猛地一僵。那只被我捧在掌心的手,幾不可查地顫抖了一下。緊握的拳頭,終于在我的淚水和親吻中,極其緩慢地、一點點地松開了。那只完好的、垂落在身側(cè)的手,指關(guān)節(jié)處紅腫破皮,血珠緩緩滲出。

    空氣里彌漫著血腥味、酒氣、淚水的氣息和木頭碎裂的粉塵味。一片狼藉中,我們一個跪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個深陷在破舊的沙發(fā)里,一個捧著他染血的手無聲落淚,一個睜著通紅的眼望著虛空,沉重的喘息和壓抑的抽泣是唯一的聲響。那層橫亙了五年、沾滿誤解與傷痛的厚厚堅冰,終于在絕望的嘶吼、遲來的真相和滾燙的淚水下,裂開了第一道巨大的縫隙。

    窗外的天空,濃稠的墨色似乎淡了一些,透出一點極深的、壓抑的藍(lán)。漫長的黑夜,終于掙扎著,撕開了一道通往黎明的口子。

    晨曦艱難地穿透厚重的云層,吝嗇地灑下幾縷微光,透過沒有拉嚴(yán)的舊窗簾縫隙,斜斜地切割進(jìn)一片狼藉的客廳。光柱里,細(xì)小的塵埃無聲地浮沉。

    我端著溫水,拿著干凈的紗布和碘伏棉球,重新跪坐在沙發(fā)前的地板上。江凜依舊深陷在沙發(fā)里,但緊繃的身體似乎放松了些許,頭微微歪著,眼睛半闔,眼底的血絲依舊駭人,只是那層瀕臨崩潰的絕望風(fēng)暴,暫時平息了,沉淀為一片深不見底的、沉重的疲憊和……某種難以言喻的專注。

    他沉默地看著我,目光沉甸甸的,像帶著實質(zhì)的重量,落在我清理他那只完好的、砸茶幾受傷的手的動作上。我的動作很輕,用沾了碘伏的棉球小心地擦拭他指關(guān)節(jié)上破皮滲血的傷口。碘伏的刺痛讓他手指幾不可查地蜷縮了一下,但他沒有出聲,也沒有移開視線。

    疼就說。我低著頭,聲音還帶著濃重的鼻音,但已經(jīng)盡力平穩(wěn)。

    比不上你那一句‘配不上’疼。他啞聲開口,聲音像被砂紙磨過,帶著一種粗糙的質(zhì)感,目光依舊鎖在我臉上。

    我的動作頓了一下,沒有抬頭,只是更輕地處理傷口,用干凈的紗布條仔細(xì)地纏好。

    還有這只。我示意他那只縫合過、又被他自己攥裂的手。厚厚的紗布上,暗紅的血跡已經(jīng)干涸發(fā)硬。

    他順從地、極其緩慢地把那只傷手遞過來。拆開染血的舊紗布,露出下面縫合的傷口。有幾針的線果然被崩開了,皮肉微微翻卷,滲著新鮮的血珠和淡黃色的組織液。

    我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翻涌的酸澀和心疼。重新消毒,清創(chuàng)。藥水刺激傷口時,他手臂的肌肉瞬間繃緊,牙關(guān)緊咬,額頭上滲出細(xì)密的冷汗,卻硬是一聲沒吭。

    疼就叫出來,不丟人。我低著頭,專注于手上的動作,聲音有些悶。

    習(xí)慣了。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卻只牽出一個極其苦澀的弧度,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我低垂的眉眼,這些年,比這疼的……多了。

    這話像一根細(xì)針,輕輕扎在我心尖最軟的地方。我沒有接話,只是動作放得更輕,像對待一件稀世易碎的珍寶。重新包扎好,打上最后一個結(jié)。

    客廳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我收拾藥箱的輕微碰撞聲�?諝饫飶浡舅脱葰饣旌系奈兜�,還有揮之不去的、濃重的悲傷和劫后余生的疲憊。

    許聽瀾。他終于再次開口,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塵埃落定后的沙啞。

    我收拾的動作停下,卻沒有看他。

    那張卡……他頓了頓,似乎每個字都需要耗費極大的力氣,是真的。

    我的心猛地一揪。

    三年前,我媽……腎衰竭,晚期。他緩緩地說,目光投向窗外那抹微弱的晨光,眼神空洞,等不到腎源……人差點沒了。

    他的聲音很平靜,但平靜之下是深不見底的恐懼和痛苦。

    后來……很幸運,等到了。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一片通紅的血絲,從那天起,我就簽了那東西。

    他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比哭還難看,想著……我這輩子,大概也做不了什么好事了。要是哪天……死了,身上能用的零件,拿走。算……積點陰德吧。

    他自嘲地笑了笑,帶著一種看透世事的蒼涼和疲憊。

    今天拿出來……他轉(zhuǎn)過頭,目光再次沉沉地落在我臉上,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力量,不是要挾你什么。許聽瀾。

    他看著我,一字一句,清晰而緩慢,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認(rèn)真:

    是想告訴你,也告訴我自己……

    這顆心,他抬起那只完好的手,輕輕點在自己左胸口的位置,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不管它現(xiàn)在的主人是誰,不管他叫江凜還是別的什么名字,不管他是高高在上還是跌進(jìn)泥里……

    它里面,干干凈凈、明明白白裝著的,從始至終,只有一個人。

    只有你,許聽瀾。

    這顆心,永遠(yuǎn)、永遠(yuǎn)、配得上愛你。這是它……唯一的價值。

    他的聲音不高,甚至因為嘶啞而顯得有些微弱,卻像帶著千鈞之力,每一個字都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沒有嘶吼,沒有瘋狂,只有一種歷經(jīng)劫波后的平靜和一種近乎獻(xiàn)祭般的篤定。

    淚水再次毫無預(yù)兆地奪眶而出,滾燙地滑過臉頰。這一次,不再是洶涌的崩潰,而是安靜的、無法抑制的流淌。我抬起頭,迎上他深沉而疲憊的目光,透過朦朧的水光,清晰地看到了他眼底那片浩瀚的、從未熄滅過的星河。

    那星河里,清晰地倒映著一個渺小的、淚流滿面的我。

    所有的語言都顯得蒼白無力。我伸出手,不是去擦自己的淚,而是顫抖著、小心翼翼地覆上他那只完好的、剛剛包扎好的手。指尖冰涼,觸碰到他溫?zé)岬氖直称つw。然后,我微微傾身,淚水無聲地滴落在他胸前的襯衫上,洇開一小片深色。我的額頭,輕輕地、無比珍重地抵在了他那只受傷的、包裹著厚厚紗布的手背上。

    動作極輕,像怕驚擾一個易碎的夢。

    他身體猛地一震。那只被我覆住的手,幾不可查地顫抖了一下,隨即,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小心翼翼,翻轉(zhuǎn)過來,將我的手,連同我所有的脆弱、悔恨和遲來的勇氣,一起,牢牢地、溫暖地包裹在了他寬大的掌心里。

    掌心相貼的地方,一片滾燙。

    窗外,那抹壓抑的深藍(lán),終于被越來越多的、金紅色的晨曦徹底撕裂。新的一天,帶著它所有的未知和傷痕,無可阻擋地降臨了。

    陽光毫無顧忌地潑灑進(jìn)來,將客廳里的一片狼藉照得纖毫畢現(xiàn)——碎裂的茶幾殘骸、滾落的空酒瓶、沾血的紗布棉球……還有沙發(fā)上,兩個緊緊依偎的身影。

    江凜的頭枕著沙發(fā)破舊的扶手,呼吸均勻悠長,眉頭依舊微微蹙著,殘留著宿醉和情緒劇烈透支后的疲憊,但那份瀕臨崩潰的絕望已經(jīng)消散。我蜷縮在沙發(fā)前的地板上,上半身伏在沙發(fā)邊緣,頭枕著自己的手臂,一只手還被他緊緊握在掌心。陽光跳躍著,落在他包裹著紗布的手上,也落在我滿是淚痕、此刻卻異常平靜的睡顏上。

    一夜的狂風(fēng)驟雨,終于在天光破曉時,歸于死寂般的平靜。但這平靜,脆弱得像初春河面上最后一層薄冰。

    急促的手機震動聲,像一把尖銳的錐子,猛地刺破了這來之不易的安寧。嗡嗡嗡……嗡嗡嗡……鍥而不舍,在寂靜的客廳里顯得格外刺耳。

    我猛地驚醒,心臟在胸腔里狂跳。意識回籠的瞬間,手背上殘留的溫暖觸感和眼前他安靜的睡顏,帶來一種不真實的恍惚。震動聲來自我掉落在不遠(yuǎn)處的包里。

    江凜也被吵醒了,眉頭痛苦地擰緊,發(fā)出一聲模糊的呻吟。他緩緩睜開眼,布滿紅血絲的眼底先是茫然,隨即在看到我近在咫尺的臉時,猛地聚焦,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復(fù)雜光芒。

    我慌亂地掙開他的手——他握得并不緊——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爬過去,從一片狼藉中翻找出我的手機。屏幕上跳動著助理陳巖的名字。

    喂我接通,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

    許總!陳巖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帶著一種極力壓抑卻依舊掩飾不住的驚濤駭浪,出事了!您快看今天的財經(jīng)頭條!還有江氏集團(tuán)的官網(wǎng)公告!炸了!全炸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預(yù)感瞬間攫住全身。說清楚!

    江氏集團(tuán)!江凜!他……陳巖似乎深吸了一口氣,才能把后面的話吼出來,他剛剛發(fā)布了個人聲明和集團(tuán)公告!承認(rèn)了之前地產(chǎn)項目資金挪用的指控!說……說是他個人決策失誤!自愿承擔(dān)全部法律責(zé)任!同時宣布……辭去江氏集團(tuán)所有職務(wù)!無條件配合調(diào)查!還有……還有……

    陳巖的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而變得尖利:

    他把名下所有江氏股份,全部、無償、轉(zhuǎn)讓給了一個叫‘春雨基金’的慈善信托!指定用于醫(yī)療救助和……器官捐獻(xiàn)推廣!

    轟——!

    仿佛一道驚雷在耳邊炸響!我握著手機,整個人僵在原地,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迅速褪去,留下一片冰冷的麻木。耳邊只剩下陳巖最后那句器官捐獻(xiàn)推廣在瘋狂回蕩,像魔咒一樣。

    我猛地轉(zhuǎn)過頭,看向沙發(fā)上的江凜。

    他不知何時已經(jīng)坐直了身體,背脊挺得筆直,像一柄寧折不彎的劍。臉上所有的疲憊、脆弱、痛苦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和一種……塵埃落定后的釋然。他迎著我震驚到失焦的目光,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極淡、極淡的弧度,帶著一種自毀般的決絕和……難以言喻的溫柔。

    陽光落在他臉上,一半明亮,一半隱在陰影里。他看著我,眼神深邃得像暴風(fēng)雨過后的海,平靜的海面下,蘊藏著足以吞噬一切的、深沉的力量。

    他用自己的整個商業(yè)帝國,用他江凜這個名字在商界所有的榮光,甚至可能是未來的自由,去填平了那個因誤會而生的深淵,去踐行了那張器官捐獻(xiàn)卡上無聲的諾言。

    他把自己的一切,都押在了那顆永遠(yuǎn)配得上愛你的心上。

    江氏集團(tuán)的大地震,以摧枯拉朽之勢席卷了整個金融圈。

    江凜那份措辭嚴(yán)厲、將所有責(zé)任攬于一身的個人聲明,以及隨之而來的辭職公告和股權(quán)無償捐贈聲明,像一顆深水炸彈,瞬間引爆了所有輿論場。財經(jīng)頭條被血紅色的標(biāo)題霸屏:《江凜自曝家丑,江氏帝國崩塌在即!》《壯士斷腕還是金蟬脫殼江凜裸捐百億股份疑云!》《春雨基金橫空出世,神秘接盤俠還是慈善幌子》

    質(zhì)疑、驚嘆、陰謀論、惋惜……各種聲音甚囂塵上。江氏集團(tuán)的股價在經(jīng)歷了前一天的暴跌后,因為這石破天驚的公告,陷入了更加詭異莫測的震蕩。有人罵他愚蠢,有人贊他悲壯,更多人則在瘋狂猜測他這近乎自毀行為背后的真正動機。

    風(fēng)暴的中心,卻異常平靜。

    三天后,江凜被監(jiān)管部門帶走協(xié)助調(diào)查。沒有掙扎,沒有辯解,他穿著一身剪裁依舊得體的深色西裝,神色平靜得近乎淡漠,在無數(shù)閃光燈的瘋狂追逐下,步履沉穩(wěn)地坐進(jìn)了那輛黑色的公務(wù)車。只是在車門關(guān)閉前,他的目光穿越混亂的人群,精準(zhǔn)地落在了角落里的我身上。那眼神極其短暫,卻像帶著千言萬語,深沉、復(fù)雜,最終化為一絲幾不可察的、安撫般的微光。車門關(guān)上,隔絕了所有視線。

    那一刻,站在人群之外的我,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才勉強克制住沖上去的沖動。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痛得無法呼吸。

    接下來的日子,成了煎熬的拉鋸戰(zhàn)。調(diào)查的深入牽扯出更多江氏集團(tuán)過往的沉疴積弊,江凜作為曾經(jīng)的掌舵人,承受著巨大的壓力。但春雨基金的運作并未停止,它以驚人的效率開始運轉(zhuǎn),第一筆巨額資金迅速投入到幾家頂尖醫(yī)院的器官移植專項救助和公共捐獻(xiàn)宣傳中,江凜的名字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頻繁地出現(xiàn)在社會新聞版塊,與慈善、奉獻(xiàn)聯(lián)系在了一起。

    我動用了安和資本所有的人脈和資源,像一頭被激怒的母獅,不惜一切代價地為他奔走。頂級律師團(tuán)的組建,關(guān)鍵證據(jù)鏈的梳理,輿論導(dǎo)向的暗中引導(dǎo)……我像一個最精密的機器,高速運轉(zhuǎn)著,用盡一切手段去減輕他可能面臨的后果。陳巖看著我?guī)缀醪幻卟恍莸臉幼樱杂种埂?br />
    許總,值得嗎這代價太大了……而且,江總他……他頓了頓,他未必希望您這樣。

    我盯著電腦屏幕上復(fù)雜的法律條文,頭也沒抬,聲音冷得像冰:我做這些,不是為了他希不希望。是為了我晚上能睡著覺。

    為了彌補那五年的虧欠,為了他捧到我面前的那顆心,為了那張染血的器官捐獻(xiàn)卡背后沉甸甸的份量。

    三個月后,塵埃初步落定。

    調(diào)查結(jié)果公布,江氏集團(tuán)內(nèi)部管理混亂、歷史遺留問題嚴(yán)重,但關(guān)于核心地產(chǎn)項目資金挪用的關(guān)鍵指控,證據(jù)鏈存在重大瑕疵,無法直接指向江凜個人存在主觀惡意侵占。他承擔(dān)了作為決策者的領(lǐng)導(dǎo)責(zé)任,接受了高額罰款和市場禁入的處罰。至于辭職和股權(quán)捐贈,完全屬于個人行為。

    走出那棟灰色大樓那天,天氣好得出奇。碧空如洗,陽光燦爛得有些晃眼。江凜獨自一人走了出來。他瘦了很多,原本合身的西裝顯得有些空蕩,下頜線更加鋒利,臉色帶著久未見陽光的蒼白,但背脊依舊挺直,眼神平靜深邃,像經(jīng)歷了一場暴風(fēng)雨洗禮后的深海。

    沒有蜂擁的記者,沒有喧囂的人群(這自然是我提前打點好的)。只有我,倚在停在路邊的一輛黑色轎車旁,靜靜地看著他。

    他一步步朝我走來,皮鞋踩在干凈的人行道上,發(fā)出清晰的聲響。陽光落在他身上,為他鍍上了一層淡金色的輪廓。

    他在我面前站定,距離很近。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淡淡的青色,和那平靜之下深藏的疲憊。

    出來了我開口,聲音有些干澀。

    嗯。他應(yīng)了一聲,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臉上,帶著一種審視和探究,仿佛想從我眼中讀出這三個月所有的驚心動魄。

    沉默在兩人之間彌漫。陽光暖洋洋地灑在身上,微風(fēng)拂過,帶著初夏的氣息。

    那張卡……他忽然開口,聲音低沉,打破了沉默。

    我的心猛地一跳。

    他卻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復(fù)雜難辨,然后極其自然地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坐了進(jìn)去。

    先找個地方吃飯。他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聲音帶著濃濃的疲憊,里面……伙食真不怎么樣。

    車子平穩(wěn)地匯入車流。電臺里流淌著舒緩的輕音樂。我們誰都沒有說話。一種奇異的、劫后余生的平靜,混合著尚未完全消散的沉重和一絲難以言喻的微妙,在狹小的車廂里彌漫。

    最終,車子停在了城郊一個環(huán)境清幽、隱私極好的素菜館門口。包間臨水,窗外是搖曳的竹林。

    菜上齊了。清淡的素食,精致的擺盤。我們默默地吃著。氣氛有些凝滯。過去的三個月,像一道無形的鴻溝橫亙在中間,里面填滿了驚濤駭浪和不足為外人道的付出與掙扎。

    江氏……我放下筷子,終于打破了沉默,聲音有些艱澀,基本……沒了。

    這是事實。核心資產(chǎn)被拆分出售抵債,品牌價值一落千丈,昔日的商業(yè)帝國已經(jīng)分崩離析。

    嗯。他夾起一片百合,動作很穩(wěn),臉上沒什么表情,我知道。

    春雨基金運轉(zhuǎn)得很好。我又說,語氣試圖輕松一點,第一筆救助金已經(jīng)批下去了,反響很大。

    那就好。他點點頭,依舊平淡。

    話題再次陷入僵局。我看著他平靜得近乎冷漠的側(cè)臉,心頭那根緊繃的弦越拉越緊。他為什么絕口不提我的介入不提那張卡不提這三個月他是……怨我還是覺得這一切都無足輕重了

    江凜,我深吸一口氣,胸口憋悶得厲害,指甲無意識地掐著掌心,你……

    聽瀾。他忽然打斷我,放下了筷子,抬起頭,目光直直地看向我。那眼神不再平靜,而是翻涌著一種壓抑了很久、即將破堤而出的情緒,深沉得幾乎要將我吸進(jìn)去。

    那三個月,他緩緩開口,每一個字都像在斟酌,我知道你在外面做了什么。

    我的心跳驟然停了一拍。

    頂級律師團(tuán),天價傭金。關(guān)鍵證人的翻供證據(jù)……還有那些引導(dǎo)輿論的文章……他如數(shù)家珍般平靜地陳述著,眼神銳利得像刀子,直直刺向我,安和資本動用了多少資源花了多少錢得罪了多少人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沉甸甸的壓迫感。我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屏住了,臉色微微發(fā)白。原來他都知道!他都知道!

    為什么他傾身向前,手肘撐在桌面上,目光像探照燈一樣鎖定我,不容我有一絲躲閃,許聽瀾,告訴我為什么

    是因為愧疚因為五年前那張支票他的聲音陡然拔高了一度,帶著一種尖銳的、受傷的質(zhì)問,還是因為……他頓了頓,眼神變得更加銳利,像要看穿我的靈魂,因為那張器官捐獻(xiàn)卡你覺得……你欠我的!

    不是!

    我?guī)缀跏敲摽诙觯曇魩е徽`解的急切和委屈,眼圈瞬間紅了,我沒有覺得欠你!

    那你告訴我為什么!他猛地一拍桌子,碗碟被震得叮當(dāng)作響,壓抑了太久的情緒終于爆發(fā)出來,像一頭受傷的獅子,眼底一片猩紅,為什么把自己卷進(jìn)來!為什么要用你的安和、你的前途去填江氏那個無底洞!你知不知道這有多蠢!萬一……

    因為那顆心!

    我霍然站起身,淚水在眼眶里瘋狂打轉(zhuǎn),所有的委屈、害怕、后怕和這三個月積壓的恐懼,在他那句蠢的刺激下,徹底爆發(fā)出來。我隔著桌子,死死地瞪著他,聲音因為激動而尖銳顫抖:

    因為你說它永遠(yuǎn)配得上愛我!因為我相信了!江凜!因為我他媽信了!我怕它……怕它還沒等到證明自己的那天,就被那些臟水、被那些莫須有的罪名給毀了!我怕它……沒機會了!

    眼淚終于決堤,洶涌而下。我像個被逼到絕境的孩子,不管不顧地嘶吼著:

    我管它值多少錢!我管它得不得罪人!我就是要它好好的!我就是要它……清清白白地、好好地跳著!因為它……因為它裝著我��!江凜!它裝著我!它要是臟了、毀了……那我……那我……

    后面的話被洶涌的哽咽徹底堵死,再也說不出來。我頹然地跌坐回椅子上,雙手捂住臉,肩膀因為劇烈的哭泣而無法控制地顫抖起來。這三個月的殫精竭慮,提心吊膽,所有的恐懼和壓力,在這一刻徹底決堤。

    桌子對面,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我壓抑不住的、破碎的哭泣聲在安靜的包間里回蕩。

    良久。

    腳步聲繞過桌子,停在我身邊。

    一只溫?zé)岫鴰е±O的手,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溫柔力道,輕輕地、堅定地拉開了我捂著臉的手。

    我淚眼婆娑地抬起頭。

    江凜就站在我面前,蹲下身,視線與我平齊。他臉上所有的憤怒、質(zhì)問和冰冷都已消失不見,那雙深邃的眼眸里,此刻翻涌著鋪天蓋地的、濃得化不開的心疼和一種……失而復(fù)得的、近乎虔誠的溫柔。他眼底也泛著紅,有水光閃動。

    他伸出手指,帶著一種極其珍重的顫抖,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地拭去我臉上縱橫的淚水。指尖的溫度灼燙著我的皮膚。

    傻子……他低聲呢喃,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濃重的鼻音,真是個……天大的傻子……

    他的指腹摩挲著我的臉頰,目光像是要將我的樣子刻進(jìn)靈魂深處。

    那顆心,他凝視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鄭重,如同最莊嚴(yán)的誓言,它現(xiàn)在,還有以后,都只會為你跳。

    他頓了頓,深邃的眼眸里翻涌著劫波渡盡后的平靜和一種磐石般的堅定,聲音低沉而有力:

    所以,許聽瀾小姐,他微微勾起唇角,那笑容帶著一絲久違的、屬于五年前的張揚和志在必得,眼神卻溫柔得足以溺斃人,你介不介意,接收一下這個……除了這顆心,幾乎一無所有的男人

    他攤開空著的另一只手,掌心向上,帶著一種獻(xiàn)上所有的虔誠和忐忑。

    窗外,竹葉沙沙作響,陽光穿過縫隙,灑下斑駁跳躍的光點。初夏的風(fēng)帶著竹葉的清香,溫柔地拂過。

    我看著他攤開的掌心,看著他眼底那片浩瀚而溫柔的星河,看著他包裹著紗布的手背上那道猙獰卻象征著過往傷痛的疤痕……淚水再次模糊了視線,但這一次,不再是悲傷的淚。

    我伸出手,沒有去碰他攤開的掌心,而是直接抓住了他那只包裹著紗布的手。指尖感受到紗布下溫?zé)岬拿}動,感受著那沉穩(wěn)有力的心跳透過皮膚傳遞而來。

    江凜,我吸了吸鼻子,帶著濃重的鼻音,嘴角卻抑制不住地向上揚起,淚水還在流,笑容卻像破云而出的陽光,明亮而耀眼,你這顆心……我收了。利息很貴的,你……準(zhǔn)備好用一輩子來還了嗎

    他愣了一下,隨即,低沉而愉悅的笑聲從他胸腔里震蕩開來,像沉悶已久的春雷,帶著煥然新生的力量。他反手將我的手緊緊包裹住,力道堅定而溫暖。

    求之不得。他笑著,眼角有晶瑩的淚光閃爍,低下頭,一個帶著淚水和陽光味道的吻,輕柔地、鄭重地落在了我的額頭。

    窗外,竹林搖曳,陽光正好。

    半年后。

    財經(jīng)周刊最新一期的封面,引爆了線上線下所有討論。

    背景是碧海藍(lán)天,金色的沙灘細(xì)膩柔軟。畫面中央,一對璧人相擁而立。男人穿著剪裁完美的白色禮服,身姿挺拔,俊朗的眉眼間帶著歷經(jīng)風(fēng)霜后的沉穩(wěn)和一抹掩藏不住的意氣風(fēng)發(fā)。女人一襲簡約而華美的曳地婚紗,海風(fēng)輕拂起她的頭紗和裙擺,笑容明媚燦爛,眼底是藏不住的幸福光芒。他們的手緊緊相握,無名指上的鉆戒在陽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封面標(biāo)題用加粗的、極具沖擊力的字體寫著:

    《驚天逆轉(zhuǎn)!江氏夫婦聯(lián)手做空自家股票,狂賺百億為哪般——獨家揭秘江凜、許聽瀾的世紀(jì)婚禮與春雨基金的百億藍(lán)圖!》

    內(nèi)頁的深度報道更是詳細(xì)梳理了這場驚心動魄的資本局:從江氏股價暴跌,到江凜壯士斷腕自曝其短、捐出全部股份成立春雨基金,再到許聽瀾及其掌控的安和資本在風(fēng)暴中精準(zhǔn)抄底、力挽狂瀾,最終推動江氏核心資產(chǎn)重組并與春雨基金形成戰(zhàn)略協(xié)同,創(chuàng)造了一個全新的、以社會責(zé)任為核心的商業(yè)生態(tài)閉環(huán)。報道最后指出,這對夫婦通過一系列令人眼花繚亂的操作,不僅化解了危機,更創(chuàng)造了巨大的商業(yè)價值和社會價值,而他們做空自家股票所獲取的驚人利潤,已全部注入春雨基金,用于全球范圍的醫(yī)療救助和器官捐獻(xiàn)事業(yè)。

    陽光透過教堂巨大的彩色玻璃窗,灑下斑斕的光柱�?諝庵袕浡俸虾外徧m的馨香。莊嚴(yán)而舒緩的婚禮進(jìn)行曲回蕩在每一個角落。

    我挽著父親的手臂,一步一步,踩在鋪滿花瓣的紅毯上,走向那個站在圣壇前、身姿如松的男人。父親的手微微顫抖,低聲囑咐著什么,我微笑著點頭,目光卻早已越過人群,牢牢鎖定了前方。

    江凜站在那里,一身純白禮服,身姿挺拔。他轉(zhuǎn)過身,目光穿越賓客,精準(zhǔn)地落在我身上。那一刻,時間仿佛靜止。他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著穿著婚紗的我,那里面盛滿了星辰大海,盛滿了失而復(fù)得的珍重,盛滿了歷經(jīng)千帆后、只余一人的溫柔。他嘴角緩緩上揚,勾起一個足以令陽光失色的笑容,無聲地用口型說了一句:

    我的新娘。

    交換戒指的環(huán)節(jié)。他托起我的手,指尖帶著微微的顫抖,小心翼翼地將那枚璀璨的鉆戒,套上我的無名指。冰涼的金屬觸感,卻帶著他掌心的滾燙溫度。

    輪到我時,我拿起那枚屬于他的男戒。目光不經(jīng)意間掃過他伸出的左手。無名指等待著戒指的歸宿,而在他手背靠近腕骨的位置,那道曾經(jīng)猙獰的縫合疤痕,如今已變成一道淺粉色的、蜿蜒的印記。它不再丑陋,反而像一枚獨特的勛章,無聲地訴說著我們的過往,銘刻著那個絕望與救贖交織的夜晚。

    我的指尖輕輕拂過那道淺淺的疤痕,帶來一陣細(xì)微的戰(zhàn)栗。然后,我抬起頭,迎上他溫柔如海的目光,將戒指穩(wěn)穩(wěn)地推進(jìn)他的指根。

    牧師溫和而莊嚴(yán)的聲音響起:江凜先生,你是否愿意娶許聽瀾女士為妻,無論順境或逆境,富�;蜇毟F,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你都將毫無保留地愛她,對她忠誠,直到永遠(yuǎn)

    江凜沒有絲毫猶豫,他的聲音沉穩(wěn)有力,清晰地回蕩在安靜的教堂里,帶著一種磐石般的堅定:

    我愿意。

    他頓了頓,目光灼灼地看著我,仿佛要將誓言刻進(jìn)彼此的靈魂,并且,我承諾,我身體里的每一顆心臟——無論是此刻跳動的這顆,還是未來可能以另一種方式存在于這世上的——都將永遠(yuǎn),只為你而跳動,只為你而忠誠。

    這句獨特的誓言,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賓客中引起了一陣細(xì)微的騷動和低低的驚嘆。知情者眼中流露出感動,不知情者則充滿了好奇。

    牧師轉(zhuǎn)向我:許聽瀾女士,你是否愿意嫁給江凜先生為妻,無論順境或逆境,富�;蜇毟F,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你都將毫無保留地愛他,對他忠誠,直到永遠(yuǎn)

    淚水早已模糊了視線,但我清晰地看到,他眼中那片只為我閃耀的星河。我用力地點頭,聲音帶著幸福的哽咽,卻無比清晰、無比堅定:

    我愿意!

    我深吸一口氣,凝視著他深邃的眼眸,補充道,我承諾,無論你的心在何處跳動,無論它以何種形式存在,我的這顆心,都將永遠(yuǎn)為它找到歸途,永遠(yuǎn)為它忠誠。

    誓言落定。教堂里響起熱烈的掌聲和祝福的歡呼。

    現(xiàn)在,新郎可以親吻你的新娘了。

    江凜伸出手,溫柔地捧起我的臉。他的指尖帶著薄繭,觸感溫?zé)岫鎸崱K拖骂^,一個輕柔而珍重的吻,如同蝴蝶棲落花瓣,帶著陽光和海洋的氣息,落在了我的唇上。

    溫?zé)岬模彳浀�,帶著他獨有的氣息和一種失而復(fù)得的、永恒般的篤定。

    掌聲、歡呼聲、悠揚的鐘聲……所有的聲音仿佛都在這一刻遠(yuǎn)去。世界縮小到只剩下我們彼此相貼的唇,和兩顆在胸腔里同頻共振、劇烈跳動的心。

    寒刃已融,唯余春風(fēng)。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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