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视频专区免费看_亞洲高清在線播放_一级毛片久久久_女友被粗大的猛烈进出_亚洲黄色操B网站_免费亚洲欧美精品_欧美小屁孩cao大人在线播放_大陆国产乱人伦a_2023国产精品视频_免费国产vā在线观看视频

背景
18px
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一章

    1

    死亡邊緣的孤獨

    我死的那天,整個蘇家張燈結(jié)彩,喜氣洋洋�?諝饫镲h著昂貴的香檳氣泡破裂的微響,悠揚(yáng)的小提琴曲調(diào)像絲綢一樣滑過雕梁畫棟的宴會廳,還有……那揮之不去的,甜膩得令人作嘔的奶油蛋糕香氣。樓下,是蘇家千嬌百寵的寶貝疙瘩蘇依依小姐的二十歲生日宴,名流云集,衣香鬢影。

    而我呢

    我像一堆散發(fā)著霉味的垃圾,被丟在頂樓那個終年不見陽光的狹小閣樓里。閣樓低矮得幾乎站不直腰,空氣粘稠沉重,彌漫著一股灰塵、霉菌和某種難以言喻的、類似東西緩慢腐爛的混合氣味。唯一的光源,是頭頂那扇積滿厚厚污垢的巴掌大天窗,透進(jìn)來的月光都顯得吝嗇而渾濁。身下是硬得硌骨頭的破舊木板床,一條薄得像紙、散發(fā)著潮濕餿味的毯子,勉強(qiáng)蓋著我滾燙的身體。

    高燒像無數(shù)燒紅的針,密密麻麻地扎進(jìn)我的骨頭縫里,又疼又燙。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干裂刺痛的喉嚨和灼燒的肺葉,像拉著一把生銹的鋸子。冷,一種從骨頭深處滲出來的寒意,讓我控制不住地打著擺子,牙齒咯咯作響,幾乎要把自己咬碎。汗水早就浸透了那件單薄的、幾乎看不出原色的舊睡衣,冰涼地貼在皮膚上,又黏又膩。

    意識像沉在冰冷渾濁的泥潭里,忽上忽下。樓下隱約傳來的歡快音樂聲、賓客們模糊的談笑聲、觥籌交錯的清脆碰撞聲……那些屬于另一個世界的聲音,一陣陣地飄上來,鉆進(jìn)我的耳朵里,卻只讓我覺得更加寒冷刺骨。

    噠、噠、噠……

    高跟鞋敲擊樓梯的清脆聲音由遠(yuǎn)及近,帶著一種特有的、不容置疑的節(jié)奏感。是我母親林秀蘭的腳步聲。

    心臟猛地一縮,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我用盡全身力氣,試圖撐起沉重的身體,喉嚨里發(fā)出嘶啞破碎的聲音:媽…水…好渴…好冷…

    腳步聲在緊閉的閣樓門外停住了。

    門板很薄,我能清晰地聽到外面?zhèn)鱽淼膶υ�,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狠狠鑿進(jìn)我混亂的腦子里。

    媽,樓上什么聲音呀聽著怪瘆人的。是蘇依依,她的聲音永遠(yuǎn)帶著那種刻意掐出來的、能擰出蜜糖的甜膩嬌憨。

    哦,沒什么,依依別怕。林秀蘭的聲音立刻軟了八個度,帶著一種近乎諂媚的安撫,是你姐姐蘇念,又在那裝病呢。別理她,免得沾了晦氣,沖撞了你的福氣!今天可是我們依依的大日子。

    裝病

    我渾身的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凝固了。高燒帶來的灼熱感瞬間被一種更深的、刺骨的寒意取代。我用指甲死死摳著身下粗糙的木板,指甲斷裂的細(xì)微痛感幾乎被滔天的絕望淹沒。

    就是,另一個低沉威嚴(yán)的聲音響起,是我父親蘇宏遠(yuǎn),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漠然,依依別管她。安心做你的小壽星。來人,看好門,別讓里面那個掃了大家的興!

    知道啦,爸媽最疼我了!蘇依依的聲音里充滿了被寵愛的得意和滿足。

    腳步聲再次響起,這次是毫不留戀地離去,朝著樓下那片喧囂熱鬧、燈火輝煌的所在。高跟鞋的聲音越來越遠(yuǎn),最終被樓下的歡笑聲徹底吞沒。

    閣樓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不,不是死寂。我的耳邊只剩下自己越來越急促、越來越艱難的喘息聲,像一臺破舊的風(fēng)箱在垂死掙扎。每一次吸氣,喉嚨和胸腔都像被砂紙狠狠摩擦過,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氣,都帶著一股濃烈的血腥鐵銹味,從喉嚨深處翻涌上來,彌漫在口鼻之間。

    黑暗像墨汁一樣從四面八方涌來,沉重地壓在我的眼皮上。意識開始不受控制地渙散,沉浮。身體里那股橫沖直撞的灼熱,似乎也終于耗盡了最后一點力氣,開始一點點地涼下去,朝著無底的深淵沉墜。

    在意識徹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瞬,門外似乎又傳來刻意壓低的聲音,是林秀蘭在和誰說話。那聲音清晰地,帶著一種如釋重負(fù)的冷漠,穿透薄薄的門板,精準(zhǔn)地釘入我最后一絲殘存的意識里:

    ……死了也好。省得活著,總跟依依爭寵,礙眼。

    轟——

    最后一點支撐轟然倒塌。

    原來……活著,竟是如此礙眼的存在。

    2

    重生之刻

    冰冷的黑暗徹底吞噬了我。

    ……

    ……

    ……

    猛地,我睜開了眼睛。

    刺目的光線毫無防備地刺入瞳孔,激得我瞬間涌出生理性的淚水。喉嚨里那股熟悉的灼燒感和血腥味消失了,身體沉重虛弱,卻沒有那種瀕死的劇痛和冰冷。

    我下意識地抬手擋住眼前的光。

    觸感不對。

    沒有冰冷黏膩的汗水,沒有粗糙硌人的木板。指尖碰到的是光滑的、帶著涼意的絲綢面料。

    我猛地放下手,視線瞬間清晰。

    眼前是一面巨大的、光可鑒人的落地鏡。鏡子里映出一個穿著嶄新白色連衣裙的少女。裙子是簇新的,剪裁精致,但穿在她身上卻顯得空蕩蕩的,襯得那張臉愈發(fā)蒼白瘦削。頭發(fā)被精心梳理過,挽成一個乖巧的發(fā)髻,別著一枚小巧的水晶發(fā)卡,閃爍著廉價的光芒。鏡中人的眼神是空洞的,帶著一種剛被從深水里撈出來的茫然和驚悸,像受驚的小獸,瞳孔深處還殘留著未散的恐懼和……濃得化不開的死氣。

    這……是我

    這張臉,年輕,憔悴,眉宇間刻著揮之不去的怯懦和營養(yǎng)不良的蠟黃。但確實是十八歲的蘇念,剛剛被從那個貧窮的南方小漁村接回蘇家不久的蘇念。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擂動,撞得肋骨生疼,幾乎要破膛而出。巨大的眩暈感如同海嘯般席卷而來,我猛地扶住旁邊冰冷的梳妝臺邊緣,冰涼的觸感順著指尖一路蔓延到心臟,帶來一絲荒謬的清明。

    我沒死

    我……回來了

    3

    撕碎真相

    回到這個改變了我一生,最終將我推向地獄深淵的起點——蘇家為我舉辦的盛大認(rèn)親宴!

    梳妝臺上,攤開著一份嶄新的文件。白紙黑字,標(biāo)題醒目得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視網(wǎng)膜上:

    **DNA親子鑒定報告書**

    結(jié)論:依據(jù)現(xiàn)有資料和DNA分析結(jié)果,支持蘇宏遠(yuǎn)、林秀蘭是蘇念的生物學(xué)父母親。

    支持

    哈!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著滔天恨意和極致荒誕的狂笑猛地沖上我的喉嚨,又被我死死地、狠狠地咽了回去,化作胃里一陣劇烈的翻攪絞痛。我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不是因為虛弱,而是因為一種幾乎要焚毀理智的暴怒和冰冷刺骨的嘲諷。

    就是這份紙,這張所謂的鐵證,把我牢牢釘在了蘇家這個華麗的囚籠里!給了他們名正言順地吸干我的血、榨干我的骨髓去供養(yǎng)那個假貨的理由!

    吱呀——

    厚重的雕花木門被輕輕推開。一個穿著傭人制服的中年女人端著托盤走了進(jìn)來,臉上掛著標(biāo)準(zhǔn)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輕蔑的笑容,正是蘇家伺候蘇依依多年的王媽。

    念念小姐,您怎么還坐著發(fā)呆呀她的聲音帶著刻意的熱情,眼神卻飛快地掃過我蒼白的臉和身上那件明顯不合身的新裙子,眼底的輕視幾乎要溢出來,老爺太太還有依依小姐都在下面等著您呢!賓客們都到齊了,就等您這個‘主角’下去,好一家團(tuán)圓,拍張全家福呢!

    她把主角兩個字咬得又輕又飄,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嘲諷意味。托盤上放著一杯溫水,還有一個精致的小碟子,里面是幾塊包裝漂亮的進(jìn)口巧克力。

    太太特意吩咐的,讓您先吃點甜的,墊墊肚子,待會兒人多,別緊張得說不出話。王媽把托盤放在梳妝臺一角,目光掃過那份打開的親子鑒定報告,嘴角幾不可查地撇了一下,仿佛在說:瞧,這就是你進(jìn)蘇家的門票,可得收好了。

    看著那幾塊昂貴的巧克力,前世臨死前喉嚨里那股濃烈的血腥鐵銹味猛地又翻涌上來。我記得很清楚,剛回來那會兒,我餓極了,偷偷吃了一塊蘇依依隨手丟在茶幾上的、一模一樣的巧克力。結(jié)果呢?fù)Q來的是林秀蘭長達(dá)一個小時的訓(xùn)斥,說我眼皮子淺,貪嘴,上不得臺面,罰我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對著那盒巧克力懺悔。

    哦,對了,王媽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壓低了點聲音,帶著一種看好戲般的好心提醒,依依小姐今天戴了太太剛送的那套帝王綠翡翠首飾,脖子上的玉牌水頭可足了,聽說是老太太壓箱底的寶貝,價值連城呢!太太說了,那是福星才能壓得住的福氣。您待會兒下去,說話做事都注意些,別毛毛躁躁的,萬一磕著碰著了依依小姐的玉,那可就……她沒說完,只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眼神里的警告不言而喻。

    價值連城福星才能壓得住的福氣

    我緩緩地、緩緩地轉(zhuǎn)過頭,目光從鏡子里那個蒼白瘦弱的倒影,移向梳妝臺上那份刺眼的鑒定報告。指尖的顫抖奇異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玉石般的堅硬。

    價值連城的玉……呵。

    我慢慢伸出手,不是去拿那杯水,也不是去碰那幾塊象征著恩賜的巧克力。我的手指,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緩慢,撫上了那份冰冷的親子鑒定報告書。指尖劃過那光滑的銅版紙封面,劃過DNA親子鑒定那幾個冰冷的鉛字。

    王媽看著我古怪的動作,皺了下眉:念念小姐,您……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下一秒,那份嶄新的、代表著蘇家血脈認(rèn)證的鑒定報告書,在我手中被猛地對折!再對折!

    嘶啦——!

    刺耳又決絕的撕裂聲,在這過分安靜、彌漫著香水甜膩氣息的房間里驟然炸響!像一把鋒利的剪刀,瞬間剪斷了所有虛偽的溫情脈脈!

    王媽臉上的假笑徹底僵住,眼睛瞪得像銅鈴,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瘋癲景象。

    我沒有停。

    雙手抓住被撕成兩半的報告,再次發(fā)力!

    嘶啦——嘶啦——!

    紙張被徹底撕碎的、連續(xù)不斷的、狂暴的聲音充斥了整個空間!白色的紙片像祭奠的雪片,又像被撕碎的命運(yùn)判決書,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從我手中飄落,灑滿了光潔的地板,也落在那雙簇新的、卻顯得無比廉價的白色小皮鞋上。

    我甚至能聞到新紙被暴力撕裂時散發(fā)出的那股特有的、帶著淡淡木質(zhì)纖維的微腥氣味。

    你…你瘋了!王媽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尖利得破了音,帶著巨大的驚恐和憤怒,手指顫抖地指著我,你竟敢…竟敢撕了親子鑒定!老爺太太知道了非扒了你的皮不可!你這個…

    瘋我抬起頭,目光精準(zhǔn)地刺向她。

    那眼神,不再是空洞怯懦,不再是迷�?謶�。那里面翻涌著的,是剛從地獄血池里爬出來的、尚未冷卻的滔天恨意和一種近乎瘋狂的冰冷平靜。只一眼,王媽后面所有惡毒的咒罵瞬間被凍在了喉嚨里,她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雞,臉色煞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撞在了門框上,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

    我彎下腰,在一片狼藉的碎紙片中,精準(zhǔn)地?fù)炱鹉菑堄≈Y(jié)論:支持……的關(guān)鍵碎片。冰涼的紙片捏在指尖,脆弱的觸感卻像握著一塊燒紅的烙鐵。

    扒皮我輕輕重復(fù)著這兩個字,嘴角極其緩慢地、極其僵硬地向上扯動,拉扯出一個完全沒有任何溫度、甚至帶著森然鬼氣的弧度。那不是一個笑容,更像是在展示某種猙獰的傷疤。好啊。

    我抬起腳,白色的皮鞋毫不在意地踩過地上散落的紙屑,發(fā)出細(xì)微的沙沙聲,一步一步,走向門口那個已經(jīng)嚇得魂飛魄散的王媽。

    正好,我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敲打在王媽緊繃的神經(jīng)上,帶路。去見見我那對……急著要扒我皮的‘好父母’。

    我,蘇念,回來了。

    從地獄的盡頭,爬回來了。

    帶著滿腔被烈火淬煉過的恨意,帶著一身被絕望浸透的冰冷。

    認(rèn)親宴一家團(tuán)圓

    呵。

    這場戲,該換主角了。

    4

    宴會的崩塌

    ---

    宴會廳里流淌著一種精心營造的、帶著虛偽甜膩的暖意。水晶吊燈折射出無數(shù)璀璨的光斑,灑在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面上,也灑在衣冠楚楚的賓客們身上�?諝庵袕浡呒壪闼�、雪茄煙絲以及昂貴食物的混合氣味,悠揚(yáng)的弦樂四重奏像一層薄薄的金粉,試圖掩蓋住底下涌動的各種視線和竊竊私語。

    大廳正中央,布置著一個綴滿鮮花和緞帶的小型禮臺。蘇宏遠(yuǎn)和林秀蘭一左一右,如眾星捧月般簇?fù)碇麄兊男募鈱櫋K依依。

    蘇依依今天絕對是全場的焦點。她穿著一身量身定做的粉色高級定制小禮服,層層疊疊的薄紗夢幻得像公主的裙擺。白皙的脖頸上,正掛著那塊讓王媽特意提醒過我的帝王綠翡翠玉牌!那玉牌足有嬰兒巴掌大,通體翠綠欲滴,水頭瑩潤得仿佛能滴出水來,在璀璨的燈光下流轉(zhuǎn)著內(nèi)斂而奪目的光暈,與她手腕上同色系的翡翠鐲子交相輝映,透著一股沉甸甸的、金錢堆砌出的貴氣。她微微仰著下巴,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帶著一絲羞澀又無比享受的笑容,像一只被精心打扮、等待加冕的孔雀。林秀蘭一只手緊緊摟著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溫柔地替她整理著耳邊的碎發(fā),眼神里的寵溺幾乎要溢出來,嘴里還在不停地低聲說著什么,引得蘇依依不時掩嘴輕笑,一派母慈女孝、其樂融融的溫馨景象。

    蘇宏遠(yuǎn)則站在稍前一點的位置,紅光滿面,對著臺下的賓客們朗聲說著話,聲音透過麥克風(fēng)清晰地傳遍整個大廳:……今天,不僅是歡迎我們流落在外的親生女兒蘇念回家,更是我們依依的生日!雙喜臨門�。「兄x各位親朋賞光,共同見證我們蘇家這個團(tuán)圓的大好日子!依依這孩子,從小就懂事,有福氣,是我們蘇家的開心果、小福星!念念能回來,也是依依帶來的福氣……

    他的聲音洪亮,充滿了作為一家之主的自豪和得意,仿佛找回我這個親生女兒,完全是沾了蘇依依這個福星的光彩。

    賓客們很給面子地鼓起掌,掌聲熱烈而敷衍。無數(shù)道目光聚焦在光彩照人的蘇依依身上,充滿了欣賞、贊嘆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算計。至于那個即將被認(rèn)領(lǐng)回來的、據(jù)說從小在鄉(xiāng)下長大的親生女兒大多數(shù)人只是抱著看新鮮、看熱鬧的心態(tài),目光偶爾掃過通往二樓的樓梯口,帶著好奇和幾分不易察覺的輕視。

    蘇董好福氣�。∫酪佬〗阏媸浅雎涞猛ねび窳�,一看就是有福之人!

    是啊,這翡翠襯得依依小姐氣色真好,貴氣逼人!

    依依小姐生日快樂!蘇家真是雙喜臨門,可喜可賀!

    恭維聲此起彼伏,圍繞著蘇依依和蘇宏遠(yuǎn)夫婦。林秀蘭臉上的笑容越發(fā)燦爛,摟著蘇依依的手臂又緊了緊,仿佛摟著一件稀世珍寶。

    就在這時,一陣突兀的、輕微的騷動從樓梯口傳來。

    那騷動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一顆石子,起初只是幾道好奇目光的偏移,伴隨著幾聲壓低的咦,隨即像漣漪般迅速擴(kuò)散開去。交談聲、恭維聲、音樂聲都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按下了暫停鍵,整個宴會廳出現(xiàn)了一個短暫的、詭異的靜默間隙。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齊刷刷地轉(zhuǎn)向了那個方向。

    通往二樓的旋轉(zhuǎn)樓梯上,站著一個穿著嶄新白色連衣裙的少女。

    那裙子是昂貴的面料,精致的剪裁,但穿在她過分單薄的身體上,顯得空蕩蕩的,毫無生氣。她的臉色是一種不健康的蠟黃,帶著大病初愈般的憔悴,嘴唇幾乎沒有血色。頭發(fā)被一絲不茍地挽起,別著那枚廉價的水晶發(fā)卡。她站在那里,背脊挺得筆直,像一棵被狂風(fēng)驟雨蹂躪過卻倔強(qiáng)不肯倒下的瘦弱小樹。但最攝人的,是她那雙眼睛。

    不再是照片里那種怯懦茫然,也不是剛被接回來時的空洞麻木。那雙眼睛里,此刻燃燒著一種近乎冰冷的火焰,幽深得如同不見底的寒潭,里面翻涌著一種讓所有對上視線的人都不由自主心頭一悸的東西——那是濃烈到化不開的恨意,混雜著一種剛從地獄深淵爬出來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嘲諷。

    她一步步地走下樓梯。腳步很穩(wěn),每一步都踏在光潔冰冷的大理石階上,發(fā)出輕微的、帶著某種奇異韻律的聲響。嗒…嗒…嗒…那聲音不高,卻奇異地穿透了殘留的寂靜,敲在每個人的耳膜上。

    她手里,緊緊攥著一團(tuán)東西。那似乎是被揉捏得不成樣子的紙團(tuán),邊緣還殘留著被暴力撕扯過的鋸齒狀痕跡。

    整個大廳落針可聞。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和她身上那股決絕冷冽的氣息震懾住了,連蘇宏遠(yuǎn)那未說完的、關(guān)于福星的慷慨陳詞都僵在了嘴邊。林秀蘭摟著蘇依依的手臂下意識地收緊,臉上完美的笑容第一次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眼神里充滿了驚疑和一種不祥的預(yù)感。蘇依依則微微蹙起了精心描繪的眉頭,眼底飛快地掠過一絲被打擾了風(fēng)頭的不悅和警惕。

    王媽臉色慘白如紙,像見了鬼一樣,瑟瑟發(fā)抖地跟在少女身后幾步遠(yuǎn)的地方,嘴唇哆嗦著,想說什么卻又不敢發(fā)出聲音。

    蘇念就這樣,在幾百道或驚愕、或探究、或看戲的目光洗禮下,一步一步,如同走向祭壇的獻(xiàn)祭者,又像即將點燃引線的復(fù)仇者,徑直走到了禮臺前方。

    她站定,微微揚(yáng)起那張蒼白卻異常平靜的臉,目光直直地、毫無溫度地投向禮臺上那其樂融融的一家三口。

    蘇宏遠(yuǎn)終于從驚愕中回過神來,被當(dāng)眾打斷講話的惱怒和對這個不成器女兒的本能厭惡瞬間涌了上來。他臉色一沉,眉頭擰成一個川字,帶著一家之主慣有的威嚴(yán)和不耐,沉聲呵斥道:蘇念!你磨磨蹭蹭在干什么還不快上來!一點規(guī)矩都不懂,讓這么多貴客等你一個

    林秀蘭也迅速調(diào)整了表情,壓下眼底的驚疑,換上一副慈母的假面,帶著嗔怪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警告,柔聲道:念念,快過來呀,就等你了。是不是太緊張了別怕,到媽媽這兒來。她甚至還朝蘇念伸出了手,姿態(tài)優(yōu)雅,仿佛在召喚一只迷途的羔羊。

    蘇依依也適時地露出了一個溫柔大度的笑容,聲音甜得發(fā)膩:姐姐,快上來吧,我們都在等你呢。她說著,還下意識地抬手,輕輕撫摸了一下胸前那塊價值連城的帝王綠玉牌,指尖劃過那溫潤冰涼的翡翠表面,像是在炫耀,又像是在宣告主權(quán)。

    這溫馨的召喚,這虛偽的親情,如同烈火烹油,瞬間點燃了蘇念眼底那冰冷的火焰!

    她沒有動,沒有走向那伸出的手,沒有回應(yīng)那虛假的呼喚。她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像一尊冰封的雕塑。然后,在蘇宏遠(yuǎn)即將爆發(fā)的怒火和林秀蘭眼中越來越濃的警告中,她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了那只一直緊握著的手。

    那只纖細(xì)、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手,在璀璨的燈光下,慢慢攤開。

    掌心,躺著一團(tuán)被揉捏得不成樣子、邊緣布滿撕裂痕跡的白色紙團(tuán)。

    她看也沒看蘇宏遠(yuǎn)和林秀蘭,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針,直直地射向蘇依依——不,更準(zhǔn)確地說,是射向蘇依依胸前那塊在燈光下流光溢彩、象征著福氣和寵愛的帝王綠翡翠玉牌!

    她的嘴角,極其緩慢地、極其僵硬地向上扯動,拉扯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那不是笑,更像是在展示某種刻骨的嘲諷和冰冷的詛咒。

    下一秒,一個清晰、冰冷、毫無波瀾,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穿透力的聲音,如同驚雷般在死寂的宴會廳里炸響!

    這親,我不認(rèn)了。

    什么!

    如同滾燙的油鍋里潑進(jìn)了一瓢冰水!

    整個宴會廳瞬間炸開了鍋!巨大的嘩然聲浪猛地掀起!

    天�。∷f什么不認(rèn)了

    瘋了吧她撕了什么那是什么東西

    好像是…紙她手里攥著的……

    嘶……該不會是……

    親子鑒定!肯定是親子鑒定!她居然把親子鑒定撕了!

    我的老天爺!這是唱的哪一出啊

    蘇家這親女兒……夠剛�。�

    有好戲看了!真是活久見!

    賓客們再也顧不得矜持,難以置信的驚呼、興奮的議論、幸災(zāi)樂禍的竊竊私語如同潮水般洶涌而起,瞬間淹沒了整個空間。閃光燈開始瘋狂地閃爍,嗅覺敏銳的記者們像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拼命往前擠,試圖捕捉這爆炸性的頭條畫面!

    蘇宏遠(yuǎn)的臉色由紅轉(zhuǎn)青,再由青轉(zhuǎn)黑,最后變成一種可怕的豬肝色!他氣得渾身發(fā)抖,額頭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像一條條扭曲的蚯蚓,手指哆嗦著指向蘇念,嘴唇翕動著,卻因為極致的震驚和憤怒,一時竟發(fā)不出像樣的聲音:你……你……逆女!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林秀蘭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凈凈!她精心維持的優(yōu)雅和慈愛面具瞬間碎裂,露出底下真實的驚惶和難以置信的猙獰。她猛地松開摟著蘇依依的手,向前沖了一步,聲音尖利得完全變了調(diào):蘇念!你瘋了!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快把東西給我!給我!她伸出手,就要去搶奪蘇念手中那團(tuán)廢紙,動作因為急切而顯得粗魯不堪。

    蘇依依更是徹底懵了!她臉上那完美的、帶著優(yōu)越感的笑容徹底僵住,瞬間被巨大的驚愕、羞辱和一種事情完全脫離掌控的恐慌所取代。她下意識地捂住了胸前的玉牌,仿佛那是她最后的安全感來源,看著蘇念的眼神充滿了驚疑和怨毒。

    就在林秀蘭的手即將碰到那團(tuán)廢紙的瞬間!

    蘇念動了!

    她沒有后退,反而迎著林秀蘭抓來的手,猛地將手中那團(tuán)被撕得粉碎的親子鑒定報告紙,狠狠地、用盡全身力氣地砸向禮臺!

    嘩啦——!

    紙團(tuán)在半空中散開,無數(shù)白色的、帶著撕裂痕跡的紙片如同漫天的雪片,又如同送葬的紙錢,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飄灑下來!精準(zhǔn)地、劈頭蓋臉地砸在了蘇宏遠(yuǎn)、林秀蘭和蘇依依的身上、臉上!有幾片甚至掛在了蘇依依精心打理的頭發(fā)上,掛在了她那身昂貴的粉色禮服上,掛在了她胸前那塊象征著福氣的帝王綠翡翠玉牌上!

    啊——!蘇依依發(fā)出一聲短促而尖銳的驚叫,像是被什么骯臟的東西碰到了一樣,手忙腳亂地去拍打頭發(fā)和衣服上的紙屑,臉上充滿了嫌惡和羞辱。

    反了!反了天了!蘇宏遠(yuǎn)被紙片糊了一臉,氣急敗壞地怒吼著,狼狽地?fù)]舞著手臂。

    林秀蘭更是被這迎面而來的紙錢雨砸得一個趔趄,精心盤好的頭發(fā)都散落了幾縷,狀若瘋婦:小賤人!你找死!

    然而,蘇念的表演才剛剛開始。

    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在漫天飄落的、象征著血緣關(guān)系徹底決裂的紙屑雨中,蘇念猛地抬高了聲音!那聲音冰冷、清晰、帶著一種玉石俱焚般的決絕,清晰地蓋過了所有的嘩然和怒吼,如同冰錐狠狠鑿進(jìn)每個人的耳膜:

    畢竟——

    她的目光,如同精準(zhǔn)的探照燈,帶著濃烈的諷刺和毫不掩飾的恨意,死死釘在蘇依依胸前那塊因為慌亂而微微晃動的、翠綠欲滴的玉牌上。她的嘴角,那個令人膽寒的弧度,扯得更大了。

    死人——她一字一頓,聲音如同從九幽地獄里刮出來的寒風(fēng),清晰地響徹整個死寂的宴會廳。

    怎么配沾福星的喜氣呢

    轟——!�。�

    這句話,如同一顆威力巨大的炸彈,在蘇家精心搭建的華麗舞臺上轟然引爆!掀起的巨浪瞬間將所有人吞沒!

    死人她說死人!

    什么意思!誰死了

    天吶!她在詛咒誰詛咒蘇家還是詛咒她自己

    這信息量太大了!快拍!快拍!

    瘋了!這蘇念絕對瘋了!

    蘇家這臉丟到太平洋去了!

    賓客們的驚呼和議論瞬間達(dá)到了頂點!場面徹底失控!閃光燈連成一片刺目的白!記者們激動得幾乎要爬上禮臺!

    蘇宏遠(yuǎn)只覺得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嚨,眼前陣陣發(fā)黑,身體劇烈地?fù)u晃了一下,被旁邊的助理慌忙扶住,才沒有當(dāng)場栽倒。他指著蘇念,手指抖得像秋風(fēng)中的落葉,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剩下粗重如破風(fēng)箱般的喘息。

    林秀蘭更是如遭雷擊!那句死人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進(jìn)了她的心臟!她瞬間想起了閣樓里那個高燒瀕死的身影,想起了自己那句冷漠如冰的死了也好……巨大的恐懼和一種被當(dāng)眾扒皮的羞恥感讓她渾身冰冷,臉上的血色徹底褪盡,只剩下死人般的灰白!她看著蘇念那雙冰冷死寂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從地獄爬回來索命的惡鬼,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不成調(diào)的聲響,踉蹌著后退,撞翻了旁邊一個插滿鮮花的花瓶!

    砰!一聲巨響!瓷瓶碎裂,昂貴的鮮花和水漬狼藉一地!

    而蘇依依,在聽到死人兩個字時,整個人如墜冰窟!蘇念那冰冷刺骨的目光,那毫不掩飾的恨意,那指向她胸前玉牌的、如同詛咒般的手指……讓她瞬間明白了什么!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她尖叫一聲,不是憤怒,而是純粹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她猛地抬手捂住耳朵,像是要隔絕那可怕的聲音,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后縮去,腳下被林秀蘭撞翻的花瓶碎片和水漬一絆——

    啊——!

    一聲更加凄厲的慘叫!

    在無數(shù)道驚駭目光的注視下,在閃光燈瘋狂的捕捉下,蘇家最驕傲的小福星、今晚最光彩奪目的女主角蘇依依,穿著她那身夢幻的粉色禮服,以一個極其狼狽、極其不雅的姿勢,重重地、結(jié)結(jié)實實地摔進(jìn)了那片狼藉的碎瓷片和水漬鮮花之中!

    依依!林秀蘭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也顧不得自己的狼狽,連滾爬爬地?fù)溥^去。

    依依小姐!傭人們驚慌失措地涌上禮臺。

    場面徹底亂成了一鍋滾燙的粥!尖叫聲、驚呼聲、瓷器碎裂聲、蘇宏遠(yuǎn)的怒吼聲、林秀蘭的哭喊聲、蘇依依痛苦又屈辱的呻吟聲、賓客們壓抑不住的嘩然議論聲……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形成一曲荒誕又刺耳的交響樂!

    價值連城的帝王綠翡翠玉牌,在蘇依依摔倒的瞬間,從她脖子上猛地甩脫!翠綠的流光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然后——

    啪嗒!

    一聲不算響亮,卻異常清晰的脆響。

    那塊象征著蘇家福氣、被林秀蘭視若珍寶的玉牌,不偏不倚,正好掉落在禮臺邊緣……一個侍應(yīng)生匆忙收拾碎瓷片時不小心打翻的、盛著半杯殘酒的香檳杯里!

    翠綠欲滴的玉,浸泡在渾濁的金黃色酒液中。

    燈光下,那玉的顏色似乎都黯淡了幾分。

    蘇念站在禮臺下方,混亂風(fēng)暴的中心點。漫天飄落的紙屑終于落盡,有幾片還沾在她白色的裙角。

    她靜靜地、冷冷地看著眼前這場由她一手導(dǎo)演的、盛大而荒誕的鬧劇。看著蘇宏遠(yuǎn)氣急敗壞的豬肝臉,看著林秀蘭狀若瘋婦的哭嚎,看著蘇依依在碎瓷片和酒漬中掙扎哭喊的狼狽,看著那塊浸泡在酒液里的、象征著虛偽福氣的玉牌。

    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沒有大仇得報的暢快,沒有歇斯底里的瘋狂,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如同極地寒冰般的平靜。那平靜之下,是焚盡一切的恨意,和一種……徹底解脫的冰冷。

    夠了。

    這場名為認(rèn)親的噩夢,這場用她血肉滋養(yǎng)的福氣鬧劇,該結(jié)束了。

    她沒有再看任何人一眼,也沒有說一個字。

    決然地、毫不留戀地,在幾百道驚愕、探究、恐懼、憤怒的目光聚焦下,在蘇家三人狼狽不堪的背景板中,在混亂喧囂到極致的聲浪頂峰——

    驀然轉(zhuǎn)身!

    白色的裙擺劃過一個冰冷而決絕的弧度。

    她挺直了那單薄卻如同青竹般堅韌的脊背,一步一步,踏過散落在地上的、屬于蘇家的榮光紙屑,踏過滿地的狼藉和驚愕,朝著那扇洞開的、通往外面自由世界的大門走去。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發(fā)出清晰而孤絕的回響。

    嗒…嗒…嗒…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蘇家搖搖欲墜的顏面上,踩在那個華麗囚籠的廢墟之上。

    她身后,是徹底崩潰的蘇家,是驚掉下巴的滿堂賓客,是仍在發(fā)酵的驚天丑聞。

    5

    復(fù)仇的序

    而她面前,是夜色,是未知,是……復(fù)仇之路真正的起點。

    大門外的夜風(fēng)帶著涼意,吹拂著她額前的碎發(fā),也吹散了身后那令人作嘔的甜膩香氣。

    蘇念微微瞇起眼,感受著那久違的、屬于自由的氣息。

    唇角,終于勾起一絲真實的、冰冷刺骨的弧度。

    第一步,成了。

    蘇家,好好享受這份我送上的認(rèn)親大禮吧。

    這僅僅,是個開始。
← 鍵盤左<< 上一頁給書點贊目錄+ 標(biāo)記書簽下一頁 >> 鍵盤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