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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一章

    林妙妙穿成權(quán)謀文炮灰,開局就被一刀捅死。

    綁定咸魚系統(tǒng)后,她火速卷包袱跑路。

    路邊撿的少年快餓死了她塞個饅頭:快走快走,別耽誤我茍命!

    破廟躲雨遇見重病大叔她倒碗熱水:喝完趕緊消失��!

    直到某天,她在御書房角落曬太陽,聽見攝政王冷笑:救本王三次還裝路人

    龍椅上的男人拎起她咸魚干似的后領(lǐng):本王的魚塘,只養(yǎng)你這條會翻身的咸魚。

    冰冷的刀鋒貫穿腹部,劇痛瞬間炸開,林妙妙猛地從簡陋的木板床上彈坐起來,心臟狂跳得幾乎要沖破喉嚨,后背被冷汗浸得濕透。窗外天色將明未明,灰蒙蒙的,像極了噩夢里那灘迅速蔓延開的、黏膩溫熱的血。她下意識捂住小腹,那里平滑完好,可幻痛卻無比真實地啃噬著神經(jīng)。

    【叮!檢測到宿主‘林妙妙’生命體征恢復(fù)穩(wěn)定,意識清醒。‘咸魚保命系統(tǒng)’持續(xù)為您服務(wù)!終極任務(wù):遠離原著主線劇情,規(guī)避所有高風險人物及事件,成功存活至本書大結(jié)局!當前進度:0.01%。友情提示:距離原主林妙妙(炮灰女配)首次死亡節(jié)點‘承恩公府春日宴刺殺事件’,還有——三天!】

    毫無感情的電子音在腦海深處響起,最后一個冰冷的倒計時數(shù)字如同喪鐘敲響。

    三天!

    林妙妙倒抽一口涼氣,殘存的睡意和噩夢帶來的恍惚瞬間被這催命符驅(qū)散得一干二凈。她環(huán)顧這間屬于原主——承恩公府一個不受寵的、邊緣化庶女的破落小院,墻角堆著雜物,空氣里浮動著陳舊的灰塵味。三天后,就是那場該死的春日宴,原主作為純粹背景板,會在混亂中被某個刺客隨手一刀,干凈利落地領(lǐng)了便當,連句遺言都沒有。

    不行!絕對不行!

    強烈的求生欲像火山一樣噴發(fā)出來。她手腳并用地爬下床,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撲向角落里那個蒙塵的破舊樟木箱。原主留下的家當少得可憐,幾件半新不舊、顏色灰撲撲的衣裙,幾件粗糙的銀飾。她毫不猶豫地扯出箱底壓著的一件料子稍好、顏色還算鮮亮的鵝黃春衫——那是原主生母留下的唯一值錢點兒的遺物。這玩意兒留在身上就是催命符,目標太顯眼,必須立刻處理掉!

    林妙妙把那件鵝黃春衫胡亂塞進一個灰布包袱皮里,又把自己身上那套同樣半舊不新的水綠裙子也扒拉下來換上一身最不起眼的深灰粗布衣裙。她動作麻利得像被鬼追,抓起包袱就往外沖。

    承恩公府的后角門,天光微熹,守門的婆子裹著舊棉襖,抱著個暖手爐正靠著門框打盹兒,腦袋一點一點。林妙妙屏住呼吸,貓著腰,像一抹無聲無息的影子,貼著墻根,飛快地從婆子身后溜了出去。清晨微涼的空氣涌入肺腑,帶著市井特有的煙火氣和一絲若有似無的餿水味兒,卻讓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和……活著的希望。

    目標明確:當鋪!先把身上唯一值錢的玩意兒換成能攥在手里的銅板和碎銀子,然后有多遠跑多遠!

    她一頭扎進清晨漸漸蘇醒的街市,憑著原主模糊的記憶,七拐八繞,終于在一排略顯破舊的店鋪里找到了那面懸掛著當字招牌的黑漆門臉。門板剛卸下一半,小伙計睡眼惺忪地打著哈欠。

    當……當了!林妙妙喘著氣,把包袱里那件鵝黃春衫拍在冰冷高的柜臺上,聲音因為緊張和奔跑帶著點抖。

    柜臺后的老朝奉戴著單邊眼鏡,慢悠悠地拎起衣服,對著門口透進來的天光仔細捻了捻料子,又挑剔地看了看針腳,眼皮都沒抬:蟲蛀兩處,袖口磨損,漿洗得也舊了……死當,三錢銀子。

    林妙妙心里暗罵了一聲奸商,這料子擱現(xiàn)代怎么也算輕奢小禮服了!但此刻時間就是生命,她一秒都不想多待。成!死當!她斬釘截鐵。

    叮當幾聲響,三塊小小的、帶著體溫的碎銀和一小串銅錢落入手心,沉甸甸的,是活下去的籌碼。她一把攥緊,頭也不回地沖出當鋪,仿佛身后有惡鬼在追。

    接下來的兩天,林妙妙完美詮釋了什么叫茍字訣。她專挑最破舊、人員最混雜、官府勢力最稀薄的外城邊緣地帶鉆。用極其低廉的價格租住進大雜院角落一個僅能放下一張板床的小隔間,四面漏風,隔壁夫妻吵架、孩子哭鬧、鍋碗瓢盆叮當響,噪音不絕于耳。她毫不在意,甚至覺得這混亂的背景音是絕佳的掩護。每日只啃最便宜的粗面饅頭,偶爾加一碟咸得齁人的醬菜補充鹽分,絕不多花一個銅板。

    系統(tǒng)面板上那個代表死亡倒計時的猩紅數(shù)字,在第三天清晨終于跳到了00:00:00。

    【叮!檢測到原著關(guān)鍵劇情節(jié)點‘承恩公府春日宴刺殺事件’已發(fā)生!宿主成功規(guī)避初始死亡命運!‘咸魚值’+10!請宿主再接再厲,保持低調(diào),持續(xù)茍��!】系統(tǒng)的提示音難得帶上了一絲……疑似鼓勵的波動

    成了!林妙妙狠狠咬了一口手里干硬的饅頭,噎得直翻白眼,心里卻樂開了花。第一關(guān)闖過去了!她這條咸魚,暫時安全了!

    緊繃的神經(jīng)一旦放松,疲憊感便洶涌襲來。林妙妙決定犒勞一下自己——用她省吃儉用攢下的巨款中的一個銅板,去街角老張頭的攤子上買一個熱乎乎、剛出爐的芝麻燒餅!她揣著那枚溫熱的銅板,腳步都輕快了幾分,感覺連外城這混雜著塵土、劣質(zhì)煤煙和食物復(fù)雜氣味的空氣都清新了不少。

    剛拐過一條堆滿雜物的僻靜小巷,一股濃重的、令人作嘔的腐臭味混合著血腥氣猛地鉆進鼻孔。林妙妙胃里一陣翻騰,差點把剛啃下去的饅頭吐出來。她下意識地皺眉,捂著鼻子就想繞道走。茍命守則第一條:遠離一切是非源!

    然而,就在她加快腳步,目光匆匆掃過那堆散發(fā)著惡臭的垃圾時,一只沾滿黑泥和暗紅血污、瘦得只剩下骨頭的手,微弱地抽搐了一下,從一堆爛菜葉和破布底下伸了出來。

    林妙妙的腳步釘在了原地。那只手蒼白得可怕,指甲縫里全是黑泥,手腕細得仿佛一折就斷,此刻正以一種瀕死的頻率微微顫抖著。垃圾堆深處,隱約可見一個蜷縮著的瘦小身影,破爛單薄的衣衫根本遮不住深秋的寒意,露出的皮膚上布滿了青紫的淤痕和血痂。

    【警告!檢測到高能量反應(yīng)!初步掃描:目標人物‘蕭玦’(原著重要配角,未來北境攝政王),生命體征微弱,瀕危狀態(tài)!強烈建議:立刻遠離!原地停留超過十秒將大幅提升卷入主線劇情風險!十、九、八……】

    尖銳的警報在腦中炸開,伴隨著冰冷的倒計時。林妙妙頭皮發(fā)麻,心臟狂跳。未來的攝政王!那個原著里心狠手辣、翻手為云覆手為雨、最后差點把男主謝無咎都搞下臺的蕭玦他現(xiàn)在怎么會像個破麻袋一樣被扔在垃圾堆里等死!

    要命��!這簡直是行走的炸藥包!沾上他絕對死無葬身之地!

    跑!立刻跑!系統(tǒng)說得對!林妙妙腦子里只剩下這一個念頭。她猛地轉(zhuǎn)過身,拔腿就要沖出去。

    可……那只微微抽搐、瘦骨嶙峋的手,卻像生了根一樣,死死釘在了她的視網(wǎng)膜上。那無意識的顫抖,像垂死蝴蝶的最后掙扎。一個饅頭……一個銅板……一個燒餅……一個……念頭不受控制地冒出來。

    倒計時已經(jīng)數(shù)到了三。

    林妙妙狠狠一跺腳,低罵了一句自己都聽不清的臟話,猛地從懷里掏出那個還帶著她體溫、她心心念念了一早上的芝麻燒餅。她像扔炸彈一樣,用盡全身力氣,把燒餅精準地砸向那只手旁邊的空地。

    給!快吃!吃完有力氣了趕緊走!有多遠走多遠!千萬別死這兒!也別讓我再看見你!她語速快得像機關(guān)槍,聲音壓得極低,帶著豁出去的顫抖和自暴自棄,算我日行一積德!別耽誤我茍命!

    燒餅落在垃圾堆旁干燥的地面上,滾了兩滾,沾上些灰塵。那只垂死的手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驚動了,極其微弱地蜷縮了一下指尖。

    林妙妙再不敢停留一秒,像被火燒了屁股的兔子,頭也不回地狂奔而去,速度快得在狹窄的巷子里卷起一陣小小的旋風,眨眼間就消失在了拐角。心臟在胸腔里擂鼓,后怕和一種莫名的、難以言喻的憋悶感交織在一起。

    她捂著胸口,一路狂奔回自己那個嘈雜的大雜院隔間,砰地一聲關(guān)上門,背靠著門板大口喘氣。系統(tǒng)面板上,那個咸魚值后面,似乎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隱約多了個幾乎看不見的小小+1還是她眼花了林妙妙甩甩頭,管它呢!燒餅沒了就沒了吧!小命要緊!遠離劇情人物!她不斷給自己洗腦,試圖把垃圾堆邊那只手和那個名字徹底從腦海里刪除。

    接下來的日子,林妙妙把茍字訣修煉到了新高度。外城邊緣也讓她覺得不安全了,她決定繼續(xù)戰(zhàn)略轉(zhuǎn)移,目標:京城之外,廣袤天地!

    靠著當衣服剩下的銀錢和這段時間省下的口糧,她在一個同樣想逃離京城、看上去老實巴交、趕著輛破舊騾車的中年大叔那兒,磨了半天嘴皮子,最終以極低的價格談妥了搭車去鄰近的蘄州。大叔姓王,一臉風霜,話不多,趕車技術(shù)倒是很穩(wěn)當。

    騾車吱吱呀呀地碾過官道,深秋的風已經(jīng)帶上了刺骨的寒意。林妙妙裹緊了身上唯一一件厚實的舊棉襖,把自己縮在車廂角落一堆散發(fā)著稻草味的干草里,只求保暖和隱蔽。車簾隨著顛簸晃動,偶爾能瞥見外面迅速后退的枯黃景色。

    走了約莫一天半,傍晚時分,天色陰沉得厲害,濃重的鉛灰色云層沉沉地壓下來,一場寒雨似乎隨時會兜頭澆下。王大叔勒住韁繩,指著官道旁岔出去的一條泥濘小路盡頭,一座孤零零矗立在荒野上的破敗建筑:姑娘,這雨瞧著馬上要來了,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只能去前面那破廟將就一晚了。這廟荒廢好些年了,好歹能遮遮風雨。

    林妙妙看著那黑黢黢、墻皮剝落、在暮色中顯得格外陰森的廟宇輪廓,心里有點發(fā)毛。但看看越來越暗的天色和已經(jīng)零星落下的冰冷雨點,別無選擇。行…行吧,麻煩大叔了。

    騾車艱難地駛過泥濘小路,停在破廟殘破的門廊下。廟門只剩半扇,歪斜地掛著,被風一吹,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里面光線昏暗,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霉味、塵土味,還有一種……淡淡的、若有若無的藥味和血腥氣

    林妙妙的汗毛瞬間豎了起來。又是這種味道!她簡直要PTSD了!茍命雷達瘋狂報警!

    她警惕地探進半個腦袋,借著門外透進來的最后一點天光,勉強看清廟內(nèi)情形。蛛網(wǎng)在殘破的梁柱間飄蕩,地上積著厚厚的灰塵,幾尊缺胳膊少腿、面目模糊的泥胎神像歪倒在角落,更添幾分詭譎。而在神像前方不遠處,一堆快要熄滅的篝火余燼旁,蜷縮著一個穿著深色短打、身形魁梧的男人。他背對著門口,肩膀微微起伏,似乎在極力壓抑著咳嗽,每一次悶咳都伴隨著身體痛苦的痙攣,空氣中那股混合著血腥的藥味正是從他身上散發(fā)出來的。

    【警告!檢測到高能量反應(yīng)!初步掃描:目標人物‘沈青山’(原著重要配角,隱世大儒,謝無咎重要幕僚),身負內(nèi)傷,伴有高熱!強烈建議:立刻遠離!破廟環(huán)境復(fù)雜,風險系數(shù)極高!重復(fù):立刻遠離!】

    系統(tǒng)的警報聲尖銳得如同錐子扎進太陽穴。林妙妙眼前一黑,差點當場暈過去。隱世大儒!謝無咎的幕僚!這破廟什么風水寶地垃圾堆撿到未來攝政王,破廟里又撞上男主心腹!這主線劇情是屬狗皮膏藥的嗎甩都甩不掉!

    跑!必須立刻跑!淋雨凍死也比卷入這種級別的麻煩強一萬倍!

    她猛地縮回腦袋,轉(zhuǎn)身就想往騾車上爬。冰冷的雨點驟然變得密集,噼里啪啦砸在車篷上、地上,寒氣直往骨頭縫里鉆。王大叔也凍得直搓手,一臉為難:姑娘,這雨太大了!路都看不清,牲口也走不了�。≡邸圻是進去躲躲吧

    林妙妙看著瓢潑大雨和泥濘不堪、隨時可能打滑陷車的路面,又摸了摸自己身上單薄的舊棉襖,一股絕望涌上心頭。天要亡我咸魚!

    她咬碎了后槽牙,再次屈服于惡劣天氣和脆弱的肉身。她跟著王大叔,像兩只被雨水打蔫的鵪鶉,小心翼翼地繞過那個蜷縮著的、散發(fā)著危險氣息的男人,縮到了破廟另一個最遠的、還算干燥的角落。她抱著膝蓋,把自己縮成最小一團,盡量減少存在感,心里瘋狂祈禱:你看不見我你看不見我你看不見我……

    然而,那個男人壓抑不住的痛苦咳嗽聲,在空曠寂靜的破廟里顯得格外清晰和…揪心。每一次咳喘都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臟六腑都嘔出來,伴隨著粗重艱難的喘息。林妙妙把頭埋進膝蓋,堵住耳朵,試圖屏蔽這聲音。可那瀕死般的痛苦,卻像魔音穿腦。

    時間一點點過去,外面的雨聲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角落里的咳嗽聲卻漸漸弱了下去,變成了斷斷續(xù)續(xù)、極其微弱的呻吟,氣若游絲,仿佛下一刻就要徹底斷絕。

    王大叔似乎于心不忍,借著微弱的火光看了看,壓低聲音對林妙妙說:姑娘…那位…怕是不大好了,瞧著像是燒糊涂了…唉,這荒郊野嶺的…

    林妙妙身體僵硬,內(nèi)心天人交戰(zhàn)。系統(tǒng)刺耳的警告還在回蕩。理智告訴她,別管!千萬別管!那是男主的幕僚,沾上了就等于半只腳踏進了主線漩渦!可…那越來越弱的呼吸聲,像一根細線,勒得她喘不過氣。一個燒餅是喂狗,一碗熱水…大概…也許…可能…不算什么吧只要不讓他死在自己面前就行死了更麻煩,萬一引來追查……

    她猛地抬起頭,像是下了某種悲壯的決心。她摸索著從自己那個小包袱里掏出唯一一個豁了口的粗陶碗,又解下腰間那個癟癟的、用軟木塞塞著的舊水囊——里面裝著出發(fā)前灌的、已經(jīng)變得溫吞的涼白開。她深吸一口氣,像是走向刑場一樣,一步一頓地蹭到那個男人附近,保持著絕對安全的距離。

    男人蜷縮在臟污的稻草堆里,火光映照下,他臉色是不正常的潮紅,嘴唇干裂起皮,布滿風霜的眉頭緊緊擰著,即使在昏沉中,也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沉郁和書卷氣混雜的矛盾感。林妙妙屏住呼吸,伸長手臂,把水囊里的水小心地倒進粗陶碗里,大概倒了小半碗。然后,她像扔燙手山芋一樣,把那碗水快速放在離男人手邊一尺遠的地上。

    喂!喝…喝點水!她聲音緊繃,帶著點虛張聲勢的兇悍,仿佛在驅(qū)趕什么,喝完有力氣了趕緊好!好了趕緊走!別賴在這兒!

    說完,她像被鬼攆似的,飛快地縮回了自己那個安全的角落,心臟砰砰狂跳,幾乎要撞出胸腔。

    黑暗的角落里,那個蜷縮的身影似乎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一只粗糙有力、骨節(jié)分明的手,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慢慢地、慢慢地摸索著,終于碰到了那只粗陶碗冰涼的邊緣。手指收緊,將碗端起,湊到干裂的唇邊。寂靜的破廟里,響起微弱卻清晰的吞咽聲。

    林妙妙把頭埋得更深了,假裝自己是一塊沒有感情的石頭。系統(tǒng)面板上,那個咸魚值后面的小小+1,這次似乎閃爍得稍微清晰了那么一丁點她閉上眼睛,不去看,也不去想。管他呢!一碗水而已!權(quán)當是給這破廟的房租了!

    破廟一夜,林妙妙在提心吊膽和寒冷中半睡半醒。天剛蒙蒙亮,雨勢稍歇,她就迫不及待地催促王大叔套車走人。離開前,她偷偷瞥了一眼角落,那個魁梧的男人依舊蜷縮著,但呼吸似乎平穩(wěn)了一些,粗陶碗空了,歪倒在一邊。

    她長長松了口氣,幾乎是逃也似的爬上騾車。車輪碾過泥濘,將那座充滿麻煩氣息的破廟遠遠甩在身后。蘄州,她來了!找個山清水秀的小鎮(zhèn),租個小院,種點菜,養(yǎng)只貓,曬太陽睡懶覺,這才是咸魚該過的日子!

    在蘄州府邊緣一個叫青石鎮(zhèn)的地方安頓下來,日子果然如林妙妙夢想般平靜。她租了個帶小院的兩間瓦房,院里有口井,還有一小塊可以開墾的土地。她用剩余不多的錢買了些耐儲的米糧和菜種,開始了深居簡出的種田生活。每日睡到自然醒,搬個小馬扎在院子里曬太陽,看螞蟻搬家,看云卷云舒,偶爾去鎮(zhèn)子外圍人少的河邊走走,撿撿形狀好看的鵝卵石。

    系統(tǒng)面板安靜如雞,除了偶爾提示一下咸魚值穩(wěn)步增長(雖然速度慢得像蝸牛爬),再無煩人的警報。林妙妙很滿意,覺得這才是穿越的正確打開方式。

    然而,平靜的日子才過了不到兩個月,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打破了青石鎮(zhèn)的寧靜。鎮(zhèn)上的里正敲著鑼,挨家挨戶地喊話,聲音里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強硬:都聽好了!府衙征召民夫!各家各戶,凡十六歲以上、五十歲以下男丁,即刻準備,三日后出發(fā)!去修京郊永定河堤!抗命者,以逃役論處!

    整個鎮(zhèn)子瞬間炸開了鍋�?藓柯�、哀求聲、憤怒的咒罵聲此起彼伏。修河堤那是什么地方苦役的代名詞!累死、病死、被監(jiān)工打死,能活著回來都是祖宗保佑!王大叔一家就在林妙妙隔壁,他家的頂梁柱、剛滿十八歲的兒子王大柱,正在被征召之列。王嬸子當場就癱軟在地,哭得撕心裂肺:我的兒啊!這是要我的命��!

    林妙妙站在自家院門口,看著外面這人間慘劇,心里也堵得慌。她一個小姑娘,這征夫令暫時落不到她頭上,可看著朝夕相處的鄰居遭此橫禍,那絕望的哭嚎像針一樣扎著她。

    【警告!檢測到大規(guī)模因果擾動!事件‘永定河征夫’與原著主線劇情‘漕運貪墨案’存在潛在關(guān)聯(lián)!請宿主保持警惕,絕對不要介入!重復(fù):絕對不要介入!介入風險等級:極高!】系統(tǒng)冰冷的警告適時響起。

    林妙妙煩躁地捂住耳朵。知道了知道了!煩死了!她只想當個安靜的咸魚!可王嬸子那凄厲的哭聲,王大柱那慘白絕望的臉,不斷在她眼前晃。

    這天下午,她心煩意亂地去河邊散心,想撿幾塊石頭靜心。剛走到河邊一塊大石頭旁,就聽見石頭后面?zhèn)鱽砜桃鈮旱偷慕徽劼�,帶著濃重的本地口音,語氣充滿憤恨和恐懼:

    …真他娘的黑心!那征召文書上的手印,根本不是俺爹自己按的!是前兒夜里,劉癩子帶人闖進俺家,硬抓著俺爹的手按上去的!俺爹都六十了,他們也不放過!

    俺家也是!俺哥前些日子摔斷了腿,根本動不了!他們愣是把人從床上拖起來按了手��!這哪是征夫,這是要命��!

    聽說是上頭大官要貪修河堤的銀子!報的人數(shù)越多,貪得越多!哪管我們這些賤民的死活!

    噓!小聲點!不要命了!聽說那劉癩子背后…是府衙里的周師爺!

    林妙妙僵在原地,手里的石頭啪嗒掉在地上。強征!虛報!貪墨!這劇情…這特么不就是原著里那個被男主謝無咎拿來開刀、殺雞儆猴、牽連甚廣的漕運貪墨案的導火索之一嗎!她怎么跑到漩渦中心來了!

    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跑!必須立刻跑!離開蘄州!離這破案子越遠越好!她轉(zhuǎn)身就想溜。

    【嚴重警告!宿主正處于原著關(guān)鍵劇情事件‘漕運貪墨案’初始影響范圍!強烈建議:立刻、馬上、不惜一切代價撤離蘄州府區(qū)域!當前風險等級:致命!】系統(tǒng)的警報聲前所未有的尖銳和急促。

    林妙妙心跳如鼓,手腳冰涼。對!跑!回家收拾包袱!今晚就走!

    她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回跑,腦子里亂成一團漿糊。王嬸子絕望的臉、王大柱慘白的臉、河邊那兩個鄉(xiāng)民憤怒恐懼的議論聲、系統(tǒng)刺耳的警報聲…交織在一起,讓她頭痛欲裂。

    跑回自家小院附近時,正好看到王嬸子坐在門檻上,懷里抱著個小小的包袱,里面是幾個硬邦邦的雜糧餅子和一小罐咸菜——那是她能給兒子準備的全部行囊。王嬸子眼神空洞,眼淚已經(jīng)流干了,只是呆呆地看著遠方,嘴里無意識地念叨著:大柱…娘的兒啊…

    那凄惶絕望的身影,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林妙妙的心上。她猛地停住了奔向家門的腳步。

    一個瘋狂的、完全違背她咸魚求生本能的念頭,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清晰得可怕:證據(jù)!需要證據(jù)!證明他們是強征、是虛報!那些被強迫按下的手印文書,還有劉癩子、周師爺?shù)墓串�!只要有證據(jù)捅上去……

    她立刻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狠狠甩頭。林妙妙!你瘋了!那是男主謝無咎的戰(zhàn)場!是權(quán)謀傾軋!你算哪根蔥!去當炮灰嗎!茍��!活著最重要!

    她幾乎是同手同腳地沖回自己屋里,反手栓上門,背靠著門板大口喘氣。不行!不能管!收拾東西!走!

    她手忙腳亂地開始往包袱里塞那點可憐的家當——幾件舊衣服,一小袋米,幾塊碎銀子�?蓜幼鲄s越來越慢,腦子里像有兩個小人在瘋狂打架。

    一個聲音尖叫:林妙妙!想想你的噩夢!想想那一刀!你想再死一次嗎!

    另一個聲音微弱卻執(zhí)著:可是…一碗水…一個燒餅…也許…能救很多人就像當初系統(tǒng)也沒說給點吃的喝的會漲咸魚值…但好像…也沒掉

    她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目光無意間掃過窗臺。那里放著她前幾天在河邊撿到的一塊半個巴掌大的扁平青石,形狀方正,邊緣還算整齊,被她洗干凈了,本打算當個鎮(zhèn)紙或者腌菜石用。

    一個念頭,如同電光火石般劈入腦海!

    她猛地撲到窗邊,抓起那塊青石板,又沖到灶房,從灶膛里扒拉出半截燒黑的木炭。她蹲在地上,心臟因為那個大膽的計劃而狂跳不止,手都有些抖。她努力回憶著剛才河邊偷聽到的每一個細節(jié),用木炭在青石板粗糙的面上,歪歪扭扭地寫起來:

    蘄州府衙周師爺、劉癩子,勾結(jié)。強征老弱病殘充役,按空手印虛報名額,貪墨河工銀。證據(jù):被強征者家中應(yīng)有未干透之印泥殘留,及脅迫見證人(如王鐵匠家、李瘸子家…)。永定河工名錄必有大量虛假。

    字跡丑陋,語句也顛三倒四,但關(guān)鍵信息都在。她不敢寫原著或者任何指向未來的詞,只寫了她偷聽到的事實。

    寫完后,她看著這塊黑乎乎的石板,又犯難了。怎么送出去送給誰她一個小孤女,拿著這東西去官府怕是剛進衙門大門就被當成瘋子或者同伙抓起來了!

    她急得在小小的屋子里團團轉(zhuǎn)。目光掃過院墻,墻外就是一條通往鎮(zhèn)外的小路。一個更瘋狂的念頭誕生了——扔出去!扔到官道上!誰撿到算誰的!是福是禍,聽天由命!反正她馬上就要跑路了!

    趁著夜色漸濃,林妙妙像做賊一樣溜出院子,跑到離她家不遠、通往府城方向的那條還算平整的官道旁。她左右張望,確定四下無人,用盡全身力氣,把那塊沉甸甸、寫滿了麻煩的青石板,朝著遠離青石鎮(zhèn)的方向,狠狠扔進了官道旁的草叢深處!

    做完這一切,她像虛脫了一樣,后背全是冷汗。她不敢停留,轉(zhuǎn)身就跑回家,背上那個小小的包袱,毫不猶豫地翻過自家后院低矮的土墻,頭也不回地扎進了沉沉的夜色之中,朝著與府城相反的方向亡命狂奔。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逃!離開蘄州!越遠越好!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離開后不到一個時辰,一隊輕裝簡從、風塵仆仆的騎士,護衛(wèi)著一輛外表毫不起眼的青布馬車,正連夜疾馳在這條通往蘄州府城的官道上。

    馬車內(nèi),光線昏暗。一身玄色常服、面容冷峻的謝無咎正閉目養(yǎng)神。他奉密旨南下查訪漕運弊案,一路行蹤隱秘。連日奔波讓他眉宇間帶著一絲倦色,但周身那股久居上位的凜冽威儀卻絲毫未減。

    突然,疾馳的馬車猛地一頓!外面?zhèn)鱽碜o衛(wèi)首領(lǐng)低沉的呵斥和馬蹄的雜亂聲。

    何事謝無咎睜開眼,眸光如寒星。

    車簾被掀開,護衛(wèi)首領(lǐng)手中捧著一塊沾著草屑泥土的粗糙青石板,神色古怪又凝重:王爺,前方探馬在道旁草叢發(fā)現(xiàn)此物…上面…有字。

    謝無咎眉頭微蹙,接過石板。借著車內(nèi)昏暗的燭光,他看到石板上那歪歪扭扭、如同稚童涂鴉般的炭筆字跡。目光掃過那丑陋卻直指核心的控訴——強征、虛報、貪墨、周師爺、劉癩子、印泥殘留、見證人…每一個詞都像一把鑰匙,精準地捅向這蘄州府乃至整個漕運系統(tǒng)最骯臟膿瘡的核心!

    他眼底的倦意瞬間被冰冷的銳利所取代。指尖無意識地在那粗糙的石面上劃過,墨黑的炭灰沾染了一點在指腹上。這信息…太具體,太有針對性!絕非空穴來風!是誰竟敢用這種方式向他遞刀子是陷阱還是…真有膽大包天的義士

    查!謝無咎的聲音低沉冷冽,在狹小的車廂內(nèi)回蕩,即刻密查青石鎮(zhèn)王鐵匠家、李瘸子家!封鎖消息,不得打草驚蛇!還有這個周師爺、劉癩子…給本王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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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護衛(wèi)首領(lǐng)凜然應(yīng)命。

    馬車再次啟動,速度更快,朝著蘄州府城的方向疾馳而去。謝無咎靠在車壁上,指腹緩緩摩挲著那點炭灰,深邃的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里,若有所思。這塊突如其來的石頭,和他此行要查的漕運大案,絲絲入扣。他倒要看看,這蘄州府的水,到底有多渾,這扔石頭的人,又是何方神圣。

    憑借那塊天降神石提供的精準線索,謝無咎以雷霆之勢撬開了蘄州府貪墨案的口子。周師爺、劉癩子一干人犯被秘密鎖拿下獄,強征民夫之事被緊急叫停,那些被強按了手印的老弱得以歸家。消息傳到已經(jīng)流落到更南邊一個小縣城的林妙妙耳中時,她正蹲在街邊啃一個素包子。

    聽說了嗎蘄州府那邊出大事了!貪官被抓了!不用去修河堤了!路人甲興奮地議論。

    老天開眼��!不知道是哪路神仙顯靈了!路人乙感慨。

    林妙妙低頭,狠狠咬了一大口包子,把差點翹起來的嘴角壓下去。嗯,包子真香!她默默在心里給自己點了個贊:深藏功與名,咸魚的最高境界!然后拍拍屁股上的灰,繼續(xù)琢磨著找個更偏遠的地方曬太陽。

    可惜,咸魚的安逸日子注定短暫。

    一年后,京城。

    林妙妙蹲在京城西市一個生意冷清的舊書肆角落,對著幾本蒙塵的游記話本挑挑揀揀。她最終還是回到了京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純粹是因為她發(fā)現(xiàn)京城周邊的小城鎮(zhèn)生活成本太高,而京城外城魚龍混雜,反而更容易隱藏。她用這一年東躲西藏、偶爾打點零工攢下的錢,租了個大雜院里的單間,日子過得緊巴巴,但好歹能混口飯吃。

    挑好了兩本最便宜、紙張都發(fā)黃了的舊話本,她摸出幾個銅板遞給掌柜。剛走出書肆狹窄的門,就被斜刺里沖出來的一個矮胖身影狠狠撞了一下肩膀!

    哎喲!林妙妙一個趔趄,手里的舊話本差點飛出去。撞她的是個穿著綢緞、滿臉橫肉的中年胖子,身后跟著兩個兇神惡煞的家丁。胖子看都沒看她一眼,罵罵咧咧:不長眼的東西!滾開!

    他身后一個家丁手里粗暴地拖拽著一個瘦弱的小女孩,女孩不過十一二歲年紀,衣衫襤褸,臉上帶著淚痕和清晰的巴掌印,拼命掙扎哭喊著:放開我!爹!娘!救我!

    周圍行人紛紛側(cè)目,卻都敢怒不敢言。有人低聲議論:是東市放印子錢的孫閻王…造孽啊,這又是誰家閨女抵給他了…

    孫閻王印子錢強搶民女林妙妙腦子里嗡的一聲。原著里好像提過一筆,京城有個放高利貸、逼良為娼的惡霸,最后是被微服私訪的謝無咎順手給收拾了,成了他立威的墊腳石之一。這劇情…怎么又撞她臉上了!

    【警告!檢測到劇情人物‘孫富’(原著邊緣反派)!事件‘強搶民女’為原著男主謝無咎微服劇情觸發(fā)點之一!強烈建議:立刻遠離!介入將極大概率遭遇核心人物!風險等級:高!】系統(tǒng)警報雖遲但到。

    跑!林妙妙拔腿就想溜。可那小女孩凄厲絕望的哭喊聲,像刀子一樣扎進她耳朵里:爹!娘!救我�。∥也蝗�!我不去那種地方!

    林妙妙的腳步像被釘在了地上。她看著那女孩驚恐絕望的眼睛,看著孫閻王那囂張跋扈的嘴臉,一股無名火直沖天靈蓋!光天化日!強搶民女!還有王法嗎!還有法律嗎�。ㄏ挑~憤怒!)

    理智在尖叫:林妙妙!那是男主的活兒!你別搶戲!

    熱血(或者說咸魚之怒)在沸騰:管他男主女主!姑奶奶看不下去了!

    眼看著孫閻王一行人就要拖著小女孩拐進旁邊一條更僻靜的小巷子,林妙妙腦子一熱,行動快過思考!她猛地彎腰,從地上抓起一大把不知道誰撒落的、曬得半干不干的碎石子(感謝外城糟糕的衛(wèi)生環(huán)境�。�,用盡全身力氣,朝著孫閻王那顆油光锃亮的后腦勺狠狠砸了過去!

    哎喲!誰!哪個王八羔子敢打老子!孫閻王捂著后腦勺,吃痛回頭,橫肉堆疊的臉上滿是暴怒。

    就是現(xiàn)在!林妙妙扯開嗓子,用盡畢生力氣尖叫,聲音尖利得能劃破玻璃:快來人��!強搶民女啦!光天化日沒王法啦!孫閻王逼死人爹娘還要賣人家閨女啦��!救命啊——!

    她一邊喊,一邊靈活得像條泥鰍,嗖地一下鉆進了旁邊看熱鬧的人群里,借著人群的掩護,還不忘把手里的碎石子天女散花般繼續(xù)往孫閻王和他家丁的方向亂扔,制造混亂。

    抓住她!給老子抓住那個臭丫頭!孫閻王氣得跳腳,指著林妙妙消失的方向咆哮。家丁們慌忙去追,人群被沖得一陣騷亂。

    混亂中,誰也沒注意到,街角停著的一輛看似普通的青布馬車,車窗的簾子被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微微掀開了一道縫隙。

    馬車內(nèi),謝無咎的目光銳利如鷹隼,穿透混亂的人群,精準地捕捉到了那個在人群中靈活穿梭、一邊制造混亂一邊還不忘回頭精準投擲石子干擾追兵的灰色身影。那身影異常瘦小,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粗布衣裙,像只機警的野貓。

    他剛才正微服前往一處暗樁,路過此地,恰好將這場鬧劇盡收眼底。那女孩尖銳的控訴,精準地撕開了孫富這惡霸的遮羞布。而那個制造混亂的小身影…謝無咎的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膝頭。她的動作…帶著一種奇怪的、豁出去的莽撞和一種奇異的…熟悉感

    去。謝無咎的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把孫富和他的人‘請’去該去的地方。那小姑娘,送回她父母身邊,查清楚原委。

    是,主子。車外傳來恭敬的應(yīng)答。

    謝無咎的目光再次投向混亂漸息的街道,那個灰色的身影早已消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他放下車簾,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極淡的、難以捉摸的興味。京城這潭水,似乎比他預(yù)想的,更有趣了。

    林妙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七拐八繞甩掉可能的追兵,又是怎么驚魂未定地跑回她那位于外城最雜亂區(qū)域的大雜院的。她砰地關(guān)上門,背靠著門板,心臟還在狂跳,手腳發(fā)軟。

    【警告!檢測到核心人物‘謝無咎’近距離出現(xiàn)!持續(xù)時間約十五秒!風險系數(shù):極高!請宿主深刻反省今日沖動行為!‘咸魚值’-5!重復(fù):-5!】系統(tǒng)的警報帶著前所未有的嚴厲和…一絲氣急敗壞

    林妙妙欲哭無淚。完了完了!被男主看到了!咸魚值還倒扣了!虧大了!她懊惱地抓著自己的頭發(fā)。林妙妙啊林妙妙,你這條不爭氣的咸魚!說好的茍住呢!說好的遠離主線呢!美色誤…啊不是,是正義感害死人�。�

    她決定痛定思痛,深刻反省。接下來的日子,她龜縮在自己的小單間里,連曬太陽都只敢在自家巴掌大的小院里進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徹底貫徹宅魚政策。外面的世界太危險,男主的光環(huán)太可怕,她還是安心在窩里發(fā)霉吧。

    然而,命運似乎鐵了心要跟她這條咸魚過不去。

    這天下午,天空陰沉沉的,空氣悶熱得讓人喘不過氣。林妙妙正搬著她的小馬扎,準備在院子里進行光合作用,剛坐下沒多久,豆大的雨點就毫無預(yù)兆地噼里啪啦砸了下來。

    倒霉!林妙妙暗罵一聲,趕緊抱著馬扎往屋里跑。剛跑到門口,就聽見頭頂傳來一陣令人牙酸的咔嚓聲!緊接著,轟隆一聲巨響!

    她驚恐地抬頭,只見大雜院年久失修、本就搖搖欲墜的院墻,被這突如其來的暴雨一沖,竟然塌了一大片!磚石泥土混合著雨水,嘩啦啦傾瀉而下,瞬間就堵死了她進出院子的唯一通道!更要命的是,倒塌的墻體還砸塌了隔壁王婆子家小廚房的一角,里面?zhèn)鱽硗跗抛芋@恐的尖叫和小孩的哭聲!

    大雜院里瞬間炸開了鍋!驚呼聲、哭喊聲、叫罵聲混成一片。房東和幾個膽大的男住戶冒著雨沖出來查看,看到那堵住通道的、濕滑沉重的磚石泥土堆,都傻了眼。

    快!快救人!王婆子和小孫子還在廚房那邊!有人喊。

    這…這怎么過去啊!這么大雨!墻還滑!有人犯難。

    等雨停了再弄吧太危險了!有人退縮。

    房東急得直跺腳:不行��!那廚房塌了一半,萬一再塌下來…

    林妙妙也被困在自己屋門口,看著那堆堵路的廢墟和隔壁傳來的哭喊,心急如焚。王婆子平時對她還不錯,偶爾會塞給她一個熱乎的窩頭。她下意識地就想沖過去幫忙搬磚頭。

    【最高級別警告!檢測到極端惡劣天氣及建筑坍塌風險!請宿主立刻退回室內(nèi)安全區(qū)域!絕對禁止涉險!生命第一!重復(fù):絕對禁止!】系統(tǒng)發(fā)出了刺耳的紅光警報。

    林妙妙抬起的腳又縮了回來。是啊,太危險了!磚頭那么重,雨那么大,墻隨時可能再塌…她這小身板…她退縮了,慢慢退回自己小小的屋檐下,心里充滿了無力感和愧疚。她只是個想茍命的咸魚,不是救世主…

    就在這時,一個清冷低沉、帶著不容置疑威儀的聲音穿透嘈雜的雨幕和哭喊聲,清晰地傳來:

    來人!清障!救人!

    林妙妙猛地循聲望去。

    只見倒塌院墻的另一側(cè),通往外面街道的缺口處,不知何時停了一輛通體玄黑、樣式古樸卻透著非凡貴氣的馬車。馬車旁,一個身著墨色錦袍、身姿挺拔如松的男人正撐著一柄素面油紙傘站在那里。雨水順著傘沿滑落,形成一道水簾,模糊了他的面容,但那股淵渟岳峙、凜然生威的氣勢,卻如同實質(zhì)般壓過了滂沱的雨勢。

    他身后,四名穿著玄色勁裝、氣息沉凝如淵的護衛(wèi),如同鬼魅般應(yīng)聲而動,無視傾盆大雨和濕滑的磚石,動作迅捷如電又沉穩(wěn)有力。沉重的斷壁殘垣在他們手中如同無物,被迅速而有序地搬開、移走。泥濘濕滑的障礙,被強行開辟出一條通路。

    林妙妙的心臟驟然停跳了一拍!即使隔著雨幕,即使看不清臉,那股氣息…那種感覺…是謝無咎!絕對是謝無咎!他怎么會在這里!這個該死的主線劇情!

    她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全身的毛都炸了起來!退!快退!退回屋里!把門栓死!假裝自己不存在!

    她慌慌張張地轉(zhuǎn)身就往屋里縮。然而,人越慌越容易出錯。她忘了自己剛才抱著小馬扎,一只腳還踩在馬扎的邊緣。這一轉(zhuǎn)身,腳下猛地一滑!

    啊——!一聲短促的驚呼。

    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在系統(tǒng)尖銳到幾乎破音的【危險�。�!】警報聲中,林妙妙整個人失去了平衡,以一種極其狼狽的姿態(tài),手舞足蹈地朝著屋檐下那灘因為漏雨而積起的、渾濁的泥水洼,直挺挺地撲了過去!

    噗通!

    水花四濺!

    林妙妙結(jié)結(jié)實實地摔了個五體投地,臉朝下栽進了泥水里。冰冷的泥漿瞬間糊了她滿頭滿臉,嘴里也嗆進了一口帶著土腥味的臟水。舊話本散落在泥濘中,迅速被雨水浸透。她趴在泥水里,渾身濕透,沾滿泥漿,像一只剛從泥塘里撈出來的、絕望的鵪鶉。完了…全完了…形象盡毀…還被男主看了個正著…咸魚生,一片灰暗…

    現(xiàn)場有那么一剎那的絕對寂靜。只有嘩啦啦的雨聲,和隔壁王婆子孫子被嚇到的、更響亮的哭聲。

    撐傘站在雨中的謝無咎,目光穿過被護衛(wèi)迅速清理出的通道,精準地落在那只泥塘鵪鶉身上。墨玉般的眸子里,清晰地閃過一絲愕然,隨即,那緊抿的、線條冷硬的唇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起了一個極其細微、卻真實存在的弧度。

    有趣。

    護衛(wèi)的動作極快,通道被清理出來,王婆子和小孫子被安全救出,只是受了驚嚇。房東和住戶們圍著千恩萬謝,謝無咎并未停留,只對護衛(wèi)首領(lǐng)低聲吩咐了幾句處理善后和修繕的事宜,便轉(zhuǎn)身準備登車。

    臨走前,他的目光再次掃過那個小小的、濕漉漉的、正試圖從泥水里掙扎爬起來的身影。她低著頭,努力用手抹著臉上的泥漿,那副恨不得把自己埋進泥里的窘迫樣子,竟莫名地…有些眼熟

    謝無咎腳步微頓,對緊跟在身側(cè)、氣息沉穩(wěn)如山的護衛(wèi)首領(lǐng)低聲吩咐,聲音被雨聲模糊:查一下,那個…泥猴。

    是,主子。護衛(wèi)首領(lǐng)應(yīng)聲,目光銳利地掃過林妙妙。

    馬車碾過濕漉漉的青石板路,消失在雨幕深處。留下大雜院一片劫后余生的混亂和議論紛紛。

    林妙妙終于掙扎著從泥水里爬起來,頂著一頭一臉一身的泥漿,在鄰居們混雜著同情和憋笑的目光中,灰溜溜地縮回了自己那個小小的、此刻顯得無比安全的蝸居。她砰地關(guān)上門,背靠著門板滑坐在地,欲哭無淚。

    【警告!核心人物‘謝無咎’及其護衛(wèi)‘暗影衛(wèi)統(tǒng)領(lǐng)’對宿主關(guān)注度顯著提升!宿主存在暴露風險!建議:立即啟動終極避險方案——更換據(jù)點!重復(fù):立即更換據(jù)點!】系統(tǒng)的警報聲帶著前所未有的急迫。

    林妙妙看著鏡子里那個狼狽不堪的泥人,又想起謝無咎臨走前那似乎帶著一絲笑意的目光,絕望地抱住了腦袋。終極避險她能躲到天涯海角去嗎這條咸魚,好像真的…翻不了身了

    接下來的日子,林妙妙過得風聲鶴唳。她果斷執(zhí)行了系統(tǒng)的終極避險方案,用最快的速度打包了自己那點可憐的家當,連押金都沒敢要,連夜從大雜院搬走,在外城另一個更破敗、更魚龍混雜的區(qū)域找了個租金更便宜、環(huán)境更糟糕的落腳點——一間緊鄰著嘈雜染坊、終年彌漫著刺鼻染料氣味的小耳房。

    她徹底化身驚弓之鳥,每日深居簡出,連買饅頭都只敢在天蒙蒙亮或者擦黑的時候,戴著頂破舊的斗笠,像做賊一樣溜出去,買完立刻縮回來。系統(tǒng)面板上,那個代表謝無咎關(guān)注度的紅色小圖標,一直頑固地亮著,雖然亮度很微弱,卻像懸在頭頂?shù)倪_摩克利斯之劍,讓她寢食難安。

    這天傍晚,天色陰沉。林妙妙實在饞一口熱乎的餛飩,又斗膽戴著斗笠,溜到了離新住處兩條街外的一個小夜市攤。剛捧著碗,找了個最角落、燈光最昏暗的位置坐下,小心翼翼地吹著熱氣,準備享用這難得的奢侈。

    突然!

    斜前方不遠處傳來一聲凄厲的、變了調(diào)的尖叫:殺人啦——!

    緊接著是人群炸開鍋般的驚呼和慌亂的奔逃!

    刺客!有刺客!

    保護大人!

    攔住他!

    兵刃交擊的刺耳銳響瞬間撕裂了夜市的喧囂!人群像被炸開的馬蜂窩,哭喊著四散奔逃,桌椅板凳被撞翻,碗碟碎裂聲不絕于耳。

    林妙妙嚇得手一抖,滾燙的餛飩湯潑了大半在手上,她也顧不上疼,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她驚恐地抬頭望去,只見前方一片混亂的中心,幾個穿著普通百姓衣服、眼神卻兇戾如狼的漢子,正揮舞著淬了幽藍寒光的短刃,瘋狂地圍攻著中間兩三個人!

    被圍攻的那幾人中,一個穿著深青色不起眼常服、身形挺拔如松的男人格外顯眼!他手中并無兵刃,僅憑一雙肉掌和鬼魅般的身法在刀光劍影中穿梭格擋,招式簡潔凌厲,每一次出手都帶著金石之音,精準地蕩開致命的攻擊!但圍攻者人數(shù)眾多,配合默契,招招狠辣致命,顯然是有備而來!更可怕的是,林妙妙眼尖地看到,混亂的人群中,一個縮在攤位陰影里的家伙,悄悄抬起手,袖口對準了那個青色身影的后心——袖箭!

    是謝無咎!絕對是他!他身邊跟著的,肯定是那個氣息嚇人的暗影衛(wèi)統(tǒng)領(lǐng)!他們被伏擊了!

    林妙妙腦子里一片空白!跑!立刻跑!遠離戰(zhàn)場!卷入這種級別的刺殺,十條命都不夠死的!

    她手忙腳亂地想從地上爬起來,跟著奔逃的人群往后躲。然而,就在她視線掃過那個即將發(fā)射袖箭的刺客藏身角落時,瞳孔驟然緊縮!

    那個角落的陰影里,堆放著好幾個攤主沒來得及收走的、鼓囊囊的麻袋。借著遠處燈籠晃動的微光,她清晰地看到其中一個麻袋上,用炭筆畫著一個極其潦草、卻讓她瞬間頭皮炸開的標記——一個歪歪扭扭的火焰形狀,旁邊還點著三個點!

    這個標記…這個標記她認識!是原著里提過的、北境狄人死士慣用的聯(lián)絡(luò)暗號!原著后期,北境狄人為了攪亂大胤,曾派出一批死士潛入京城,策劃了多起針對謝無咎的刺殺!這些死士悍不畏死,行動前會在隱蔽處留下這種火焰標記,行動失敗則會立刻吞毒自盡,極其難纏!

    袖箭!淬毒的袖箭!加上這幫死士不要命的打法…謝無咎危險了!

    這個認知如同冰水澆頭,讓林妙妙渾身發(fā)冷。理智在瘋狂叫囂:林妙妙!快跑!這是男主的高光時刻!他有主角光環(huán)死不了!你沖上去就是送菜!咸魚值要清零了!跑�。�

    可身體卻像被釘在了原地。她看著那個袖箭手陰鷙的眼神,看著那冰冷的箭簇在黑暗中泛著幽藍的毒光,看著謝無咎在數(shù)名死士的亡命圍攻下,雖然依舊沉穩(wěn),但每一次閃避都險之又險,那青色衣袍上,已經(jīng)綻開了幾道刺目的血痕!他身邊的暗衛(wèi)統(tǒng)領(lǐng)也被兩個死士不要命地纏住,一時難以回援!

    時間仿佛被拉長、凝固。咸魚守則在腦海里瘋狂閃爍,與另一種更洶涌、更陌生的情緒激烈碰撞。一碗水,一個燒餅,一塊石頭……還有那只垃圾堆旁抽搐的手,破廟里痛苦的咳嗽,王婆子獲救后感激的淚眼……這些碎片般的畫面,在這一刻,奇異地壓倒了那深入骨髓的、對死亡和劇情的恐懼。

    他不能死…一個微弱卻清晰的聲音在她心底炸響。不是因為他是男主,不是因為什么狗屁劇情,而是因為……如果這個會在雨夜下令清障救人、會順手端掉孫閻王這種惡霸的男人死了……這京城,這世道,會不會變得更壞她這條只想茍著的咸魚,還能有片曬太陽的地方嗎

    幾乎是憑借著一種近乎本能的沖動,在系統(tǒng)尖銳到幾乎撕裂她腦仁的【禁止!禁止介入!】的警報聲中,林妙妙猛地抓起自己剛才坐的小馬扎——一個用舊木板釘成的、沉重又笨拙的家伙!

    她用盡全身力氣,像投擲鉛球一樣,朝著那個袖箭刺客藏身的陰影角落,狠狠地將小馬扎砸了過去!同時,她用盡畢生肺活量,發(fā)出了一聲能震破耳膜的、帶著哭腔的尖叫,目標直指袖箭手:

    官爺!小心后面!有暗箭!那個賣炊餅的筐后面!!!

    這一嗓子,石破天驚!帶著一種豁出一切的絕望和尖銳,瞬間穿透了兵器交擊的銳響和人群的哭喊!

    正準備扣動扳機的袖箭手被這突如其來的尖叫和呼嘯而來的重武器驚得動作一滯!下意識地偏頭躲避!

    就是這電光火石的一滯!

    戰(zhàn)場中心的謝無咎,在林妙妙尖叫出聲的剎那,那雙深邃如寒潭的眼眸瞬間鎖定了聲音來源的方向!他甚至沒有回頭去看,身體憑借著無數(shù)次生死搏殺錘煉出的本能和對危機的絕對預(yù)判,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猛地擰身旋步!

    嗖!

    淬著幽藍毒光的袖箭,擦著他剛才后心所在的位置,帶著尖銳的破空聲,狠狠釘入了他身側(cè)一個死士的肩胛!那死士慘叫一聲,傷口瞬間泛起詭異的青黑色!

    而林妙妙扔出的那個沉重的小馬扎,也呼嘯著砸在了袖箭手藏身的攤位木架上,嘩啦啦砸倒了一片雜物,雖然沒有直接命中刺客,卻成功制造了巨大的混亂,徹底暴露了他的位置!

    找死!謝無咎身邊的暗衛(wèi)統(tǒng)領(lǐng)目眥欲裂,爆喝一聲!他本就因被纏住而怒火中燒,此刻看到竟有人敢放冷箭暗算主子,更是殺意沸騰!他硬生生拼著被對手劃傷肋下的代價,手中長刀化作一道驚鴻,瞬間擺脫了糾纏他的兩個死士,如同猛虎下山,直撲那個暴露的袖箭手!

    局勢瞬間逆轉(zhuǎn)!

    謝無咎的壓力驟減。他眼神冰冷如萬載寒冰,再無絲毫保留。那雙看似修長的手掌,此刻卻成了最恐怖的武器。掌風如刀,指如鋼錐!每一次出手,都伴隨著清晰的骨裂聲和死士瀕死的悶哼!他如同虎入羊群,所向披靡!圍攻的死士在他驟然爆發(fā)的恐怖實力下,如同被收割的麥子般倒下!

    戰(zhàn)斗結(jié)束得極快。殘余的死士見事不可為,眼中閃過決絕,紛紛咬碎了藏在齒間的毒囊,瞬間斃命。那個袖箭手被暗衛(wèi)統(tǒng)領(lǐng)一刀斬斷了手臂,剛想咬毒,就被統(tǒng)領(lǐng)卸掉了下巴,像死狗一樣拖到了謝無咎面前。

    夜市一片狼藉,血腥味彌漫。幸存的百姓早已逃散。五城兵馬司的人馬終于姍姍來遲,開始封鎖現(xiàn)場,清理尸體。

    謝無咎站在原地,微微喘息。深青色的常服上沾染了點點血跡,有敵人的,也有他自己的。幾道不算深的傷口火辣辣地疼,但他恍若未覺。他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越過混亂的現(xiàn)場,越過匆匆奔走的兵丁,精準地、牢牢地鎖定了那個角落里,癱軟在地、瑟瑟發(fā)抖的灰色身影。

    她縮成一團,斗笠早就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露出一張蒼白如紙、沾著泥點的小臉。頭發(fā)散亂,身上的粗布衣裙被蹭得又臟又破,整個人狼狽得像剛從災(zāi)難現(xiàn)場刨出來的。她似乎想把自己縮進地縫里,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眼神渙散,顯然驚嚇過度。

    就是她。

    那個在蘄州官道扔石頭的人(青石板上的炭筆字跡,他后來親自比對過,那歪扭的筆鋒,與今夜這聲尖叫帶來的熟悉感,瞬間重合)。

    那個在雨夜大雜院摔進泥坑的泥猴。

    那個在混亂中,用最笨拙、最不顧一切的方式,向他發(fā)出致命警告的人。

    三次。

    一次比一次靠近這漩渦的中心。

    一次比一次…讓他無法忽視。

    謝無咎邁開腳步,踏過地上的血污和狼藉,一步一步,走向那個角落。玄色的靴子停在林妙妙面前,擋住了她眼前的光線,投下一片沉沉的陰影。

    林妙妙感覺到那迫人的氣息逼近,抖得更厲害了,恨不得當場表演一個原地消失術(shù)。完了完了完了…被逮住了…這次是真的完了…咸魚要變咸魚干了…

    預(yù)想中的雷霆震怒或是冰冷質(zhì)詢并未降臨。

    頭頂上方,傳來一個低沉、平穩(wěn),聽不出太多情緒,卻莫名帶著一絲…奇異溫度的聲音:

    你,叫什么名字

    林妙妙像被按了暫停鍵,猛地一抖,小心翼翼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頭。視線一點點上移,從沾著泥點的玄色靴面,到繡著暗紋的墨色錦袍下擺,再到勁瘦的腰身…最后,撞進了一雙深邃如寒夜星空、此刻正牢牢鎖住她的眼眸里。

    那眼神,銳利如刀,仿佛能穿透她所有的偽裝,直抵靈魂深處。探究,審視,還有一絲…她完全看不懂的復(fù)雜情緒。

    她喉嚨發(fā)干,嘴唇哆嗦著,大腦一片空白。在系統(tǒng)徹底死機的嗡鳴聲中,一個名字不受控制地、帶著哭腔和顫音,脫口而出:

    林…林妙妙…

    林妙妙。謝無咎低聲重復(fù)了一遍這個名字,舌尖仿佛在品味著某種奇特的滋味。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看著她蒼白小臉上那雙因為驚嚇而瞪得溜圓、此刻盛滿了完蛋了要被清蒸還是紅燒的絕望的眼睛,眼底深處那絲難以捉摸的興味,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開一圈漣漪。

    他微微俯身,拉近了距離。那股屬于上位者的凜冽威壓和淡淡的血腥味混合著清冷的松柏氣息,瞬間將林妙妙完全籠罩。

    林妙妙,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敲在她的耳膜上,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道,你救了本王三次。

    林妙妙嚇得一個激靈,下意識地猛搖頭,語無倫次:沒…沒有!王爺誤會了!民女…民女就是路過!對!路過!不小心摔了一跤!喊…喊錯了!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這就走!立刻消失!她手腳并用地想從地上爬起來逃跑。

    一只骨節(jié)分明、帶著薄繭的手,卻比她更快。那手并未觸碰她,只是輕輕一抬,精準地按在了她單薄的肩膀上,帶著一股不容抗拒的、恰到好處的力量,將她重新按坐回冰冷的地面。

    那力道并不重,卻像一道無形的枷鎖,瞬間禁錮了她所有逃跑的念頭。林妙妙身體僵住,連顫抖都忘了,只剩下滿心的冰涼和絕望。完了,跑不掉了…

    謝無咎看著她瞬間僵直、如同石化般的樣子,眸光微動。他收回手,負于身后,站直身體,依舊是那副淵渟岳峙、高不可攀的姿態(tài)。夜風吹動他墨色的袍角,獵獵作響。

    本王這池水,他緩緩開口,目光掃過一片狼藉、血跡未干的夜市,最終落回林妙妙那張寫滿生無可戀的小臉上,語氣平淡無波,卻字字千鈞,看來注定要養(yǎng)你這尾特別的魚。

    林妙妙:……

    什…什么意思養(yǎng)…養(yǎng)魚她這條咸魚!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還沒來得及消化這過于驚悚的飼養(yǎng)宣言,就聽見謝無咎對身后如同影子般肅立的暗衛(wèi)統(tǒng)領(lǐng)吩咐道:

    暗影,送林姑娘回府。西苑聽竹軒,好生安置。

    是,主子。暗衛(wèi)統(tǒng)領(lǐng)應(yīng)聲上前,那張向來沒什么表情的冷硬面孔上,此刻看向林妙妙的眼神,竟也帶上了幾分難以言喻的…復(fù)雜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又不得不接受的奇觀。

    林妙妙徹底懵了�;馗髟仿犞褴幇仓眠@…這劇情走向不對啊!不應(yīng)該是拖下去嚴刑拷打或者直接滅口嗎!她張了張嘴,還想做最后的掙扎:王…王爺…民女…民女身份低賤,實在不配…不配玷污王府貴地!民女還是…

    謝無咎淡淡地打斷她,那眼神仿佛洞悉了她所有的小心思:或者,你想去暗影衛(wèi)的地牢‘安置’

    林妙妙瞬間閉嘴,頭搖得像撥浪鼓,把剩下的話全咽了回去。暗影衛(wèi)地牢!那地方在原著里可是比十八層地獄還恐怖的存在!進去的人就沒幾個能囫圇出來的!

    識時務(wù)者為俊杰!咸魚更要懂得審時度勢!她立刻垂頭,用細如蚊蚋、無比乖順的聲音道:…謝…謝王爺恩典…

    暗影統(tǒng)領(lǐng)做了個請的手勢,動作看似恭敬,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強硬。林妙妙認命地、像只被拎住了后頸皮的貓一樣,垂頭喪氣、一步三挪地跟在統(tǒng)領(lǐng)身后,走向停在街角陰影里那輛通體玄黑、象征著無上權(quán)柄的馬車。

    上車前,她忍不住回頭,飛快地瞥了一眼那個站在一片狼藉中的墨色身影。

    謝無咎并未看她,他正負手而立,側(cè)臉在昏暗的光線下輪廓冷硬如刀削,目光投向遠處深沉的夜色,似乎在思索著什么。夜風吹起他鬢邊幾縷未束起的發(fā)絲,拂過那道緊抿的、線條凌厲的唇。

    林妙妙的心,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攝政王府,西苑聽竹軒。

    林妙妙被請進了一間精致清雅的廂房。屋內(nèi)陳設(shè)并不奢華,卻處處透著雅致和考究。紫檀木的桌椅泛著溫潤的光澤,窗邊一張貴妃榻鋪著柔軟的錦墊,博古架上錯落有致地擺放著幾件素雅的瓷器,墻角燃著裊裊的安神香,清幽淡雅。與她那四處漏風、彌漫著染料味的小耳房相比,簡直是云泥之別。

    然而,林妙妙卻感覺如坐針氈。送她來的侍女恭敬卻疏離,放下熱水、干凈的衣物和一些點心后便悄然退下,只留下兩個低眉順眼的小丫鬟在門外守著。這哪里是安置分明是軟禁!還是高級軟禁!

    她坐立不安,一會兒摸摸光滑的桌沿,一會兒又蹭到門邊,透過門縫往外看。聽竹軒外,翠竹掩映,環(huán)境清幽,但院門口那兩個如同石雕般矗立的佩刀侍衛(wèi),無聲地宣告著此地的森嚴。

    完了完了完了…林妙妙在屋里團團轉(zhuǎn),對著空氣哀嚎,系統(tǒng)!系統(tǒng)你吱個聲啊!現(xiàn)在怎么辦咸魚值還剩多少夠不夠我原地去世重開一局的

    【滋…滋滋…檢測到宿主處于極度不穩(wěn)定環(huán)境…核心人物‘謝無咎’關(guān)注度持續(xù)高位…‘咸魚值’波動異常…系統(tǒng)正在重新評估…滋…】系統(tǒng)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帶著紊亂的電流聲,像是受到了某種強烈的干擾,最后干脆徹底沒了聲息。

    林妙妙:……

    關(guān)鍵時刻掉鏈子!要你這系統(tǒng)有何用!

    就在她抓狂之際,門外傳來侍女恭敬的聲音:林姑娘,王爺請您去書房。

    該來的總會來!林妙妙深吸一口氣,抱著一種早死早超生的悲壯心情,跟著侍女穿過曲折的回廊,來到王府前院的書房。

    書房內(nèi),燈火通明。謝無咎已換下那身染血的常服,穿著一身玄色暗金紋的便袍,坐在寬大的紫檀木書案后。他正低頭看著一份卷宗,側(cè)臉在燈影下顯得格外沉靜,卻也散發(fā)著無形的壓力。幾處傷口顯然已被妥善處理過,衣領(lǐng)微微敞開,隱約可見白色的繃帶。

    林妙妙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挪到書案前,垂著頭,大氣不敢出。

    坐。謝無咎頭也沒抬,指了指書案對面的一張圈椅。

    林妙妙如蒙大赦,趕緊蹭過去坐下,只敢用半個屁股挨著椅子邊,脊背挺得筆直。

    書房里一片寂靜,只有燈花偶爾爆開的輕微噼啪聲,和謝無咎翻閱卷宗時紙張摩擦的沙沙聲。這沉默比任何質(zhì)問都更讓人窒息。林妙妙感覺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額角開始冒汗。

    終于,謝無咎合上了卷宗,抬眸看向她。那目光平靜無波,卻仿佛能穿透人心。

    林妙妙。他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蘄州府,永定河工貪墨案,那塊寫滿控訴的青石板,是你扔的。

    不是疑問,是陳述。

    林妙妙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果然!他查到了!她張了張嘴,想否認,可在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睛注視下,任何狡辯都顯得蒼白無力。她認命地垂下腦袋,像只等待審判的鵪鶉,聲如蚊蚋:…是。

    一年前,京城西市,孫富強搶民女,當街喊破他強征虛報、逼良為娼的,也是你。謝無咎的語氣依舊平淡。

    …是。林妙妙頭垂得更低了。

    今夜,東市夜市,狄人死士行刺,扔出馬扎、喊破袖箭手位置的,還是你。謝無咎的聲音里聽不出情緒,卻讓林妙妙感到一股寒意。

    …是。她幾乎要把腦袋埋進胸口。

    又是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

    為什么謝無咎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千鈞之力,告訴本王,為何要一次又一次,卷入這些旋渦

    為什么林妙妙自己也想知道!她只是條想曬太陽的咸魚�。∷o了衣角,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難道說因為系統(tǒng)因為穿書因為怕死又該死的多管閑事她該怎么解釋那些連自己都捋不清的沖動

    她抬起頭,撞進謝無咎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沒有殺意,沒有暴怒,只有深沉的探究和一種她看不懂的…等待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勇氣(或者說絕望)涌了上來。她深吸一口氣,聲音帶著豁出去的顫抖:

    因為…因為…民女怕死!

    謝無咎眉梢?guī)撞豢刹斓貏恿艘幌隆?br />
    林妙妙豁出去了,語速飛快,帶著一種自暴自棄的坦誠:王爺!民女就是個升斗小民!最大的愿望就是有口飯吃,有個地方睡覺,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曬太陽!可蘄州強征民夫,鬧得民不聊生,我們這些外鄉(xiāng)人也沒法安穩(wěn);京城惡霸橫行,連大街上都敢搶人,誰知道哪天會不會搶到我頭上還有那些狄人死士…他們連王爺您都敢刺殺,要是真得逞了,京城大亂,我們這些小老百姓還能有活路嗎

    她越說越激動,仿佛要把積壓的恐懼和委屈都倒出來:民女知道王爺您位高權(quán)重,這些事自有您和朝廷的大人們操心!民女真的只想躲得遠遠的!可…可每次撞見了…民女就…就管不住自己這點…這點沒用的良心和…和怕被牽連的私心!扔石頭是怕自己被強征了說不清,喊破孫閻王是怕他搶人搶順手了哪天搶到我頭上,今晚喊那一嗓子…是…是怕您要是有個萬一,那些狄人死士殺紅了眼,連我這種路過的也一起滅口啊!

    她一口氣說完,胸膛劇烈起伏,臉頰因為激動和缺氧泛著不正常的紅暈,眼睛瞪得溜圓,里面盛滿了真誠(自認為)的恐懼和…一點點委屈像只被逼急了、炸著毛卻又無處可逃的小獸。

    書房里陷入了一片更加詭異的寂靜。

    謝無咎看著她�?粗驗榧佣杭t的臉頰,看著她瞪圓的眼睛里那毫不作偽的、混合著恐懼和委屈的光,看著她緊緊攥著衣角、指節(jié)發(fā)白的手。她這番肺腑之言,粗鄙、直白、市儈,甚至充滿了小人物自私自利的算計,與他聽過的任何冠冕堂皇的忠君愛國、俠肝義膽都截然不同。

    然而,恰恰是這份毫不掩飾的、近乎可笑的怕死和怕牽連,卻透著一股奇異的、令人無法忽視的真實。蘄州的石頭,西市的尖叫,夜市的馬扎…三次看似莽撞的介入,根源竟都在這怕死二字上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

    那笑聲起初很輕,帶著胸腔的震動,隨即變得清晰,回蕩在寂靜的書房里。不是冷笑,也不是嘲諷,而是一種仿佛發(fā)現(xiàn)了什么極其有趣之物的、帶著玩味和一絲…釋然的輕笑。

    林妙妙被他笑得毛骨悚然,頭皮發(fā)麻。完了完了,王爺氣瘋了還是覺得她蠢得無可救藥要拖出去了

    謝無咎止住笑,重新看向她,眼底深處那層冰封般的審視似乎悄然融化了些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為復(fù)雜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溫和。他身體微微前傾,手肘支在書案上,十指交叉,看著她的眼睛:

    所以,你做的這一切,只是為了…能繼續(xù)安穩(wěn)地做一條…曬太陽的咸魚

    咸魚林妙妙一愣,這個詞…他怎么會用這個詞!難道…難道系統(tǒng)暴露了!她瞬間嚇得魂飛魄散,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

    看著林妙妙瞬間褪盡血色的臉和驚恐放大的瞳孔,謝無咎眼底閃過一絲了然。他并未追問,只是慢條斯理地靠回椅背,指尖輕輕敲擊著紫檀木光滑的桌面,發(fā)出篤篤的輕響,如同敲在林妙妙的心弦上。

    林妙妙,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本王給你兩個選擇。

    林妙妙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第一,謝無咎伸出修長的手指,留在王府。西苑聽竹軒歸你。一日三餐,四季衣裳,月例銀子,不會短你分毫。你想曬太陽,王府花園隨你挑地方,想睡懶覺,只要不耽誤府里規(guī)矩,無人擾你。

    林妙妙眼睛微微睜大。這…這聽起來…簡直是咸魚天堂!

    第二,他放下手指,眸光微沉,語氣也冷了幾分,本王即刻派人送你出京,給你一筆足夠你安穩(wěn)一生的銀錢。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繼續(xù)過你所謂的‘安穩(wěn)日子’。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銳利地鎖住她:但是,本王必須提醒你。狄人死士在京城的據(jù)點尚未完全拔除。今夜你當街示警,壞了他們的刺殺,你的樣貌,恐怕早已被有心人記下。離了王府的庇護…他未盡的話語里,是赤裸裸的死亡威脅。

    林妙妙剛因為第二個選擇而亮起的眼神,瞬間黯淡下去,被巨大的恐懼攫住。狄人的報復(fù)!她毫不懷疑那些死士的狠辣手段!

    書房里再次陷入沉寂,只剩下燭火搖曳的光影和林妙妙粗重的呼吸聲。

    兩個選擇,天堂和地獄,安穩(wěn)和殺機,如此清晰地擺在面前。

    林妙妙腦子里天人交戰(zhàn),系統(tǒng)依舊死寂無聲。咸魚的本能在尖叫:選二!拿錢跑路!找個山溝溝藏起來!可是…狄人死士…她打了個寒顫。王府的庇護…還有那觸手可及的、安全的陽光…

    她抬起頭,看向書案后那個掌控著她命運的男人。他靜靜地等待著,眼神深邃莫測,仿佛在欣賞她內(nèi)心的掙扎。

    許久,久到燭火都跳動了一下。

    林妙妙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肩膀頹然地垮了下去,聲音細弱,帶著認命的頹喪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如釋重負:

    …民女…選一。

    謝無咎的唇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起了一個極淡的弧度。那弧度轉(zhuǎn)瞬即逝,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很好。他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暗影。

    書房門無聲地打開,如同影子般的統(tǒng)領(lǐng)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門口。

    送林姑娘回聽竹軒。傳本王令,西苑聽竹軒一應(yīng)所需,按…貴客例份供給。林姑娘在府內(nèi)行走,除禁地外,皆可自由。謝無咎吩咐道,目光再次落在林妙妙身上,以后,不必自稱民女。

    林妙妙懵懵懂懂地跟著暗影統(tǒng)領(lǐng)往回走,腦子里還在反復(fù)回響著那句按貴客例份供給和不必自稱民女。這…這待遇是不是有點太好了好得讓她心慌!

    回到聽竹軒,看著桌上新送來的、精致得不像話的點心和溫熱的牛乳羹,林妙妙卻一點胃口都沒有。她躺在柔軟得能陷進去的錦榻上,望著窗外婆娑的竹影,翻來覆去,烙餅一樣。

    【滋…系統(tǒng)重啟中…檢測到宿主當前狀態(tài):寄居王府,安全系數(shù):高(暫定)。核心人物‘謝無咎’態(tài)度:未知(傾向觀察)。‘咸魚值’結(jié)算中…因宿主‘被迫’卷入主線核心并‘被動’選擇依附核心人物,導致終極任務(wù)‘完全遠離主線’判定失敗…滋…】

    林妙妙心里一咯噔。失敗了!

    【…但!因宿主在極端事件中表現(xiàn)出的‘非主觀能動性咸魚式求生行為’,成功規(guī)避自身死亡風險,并為自身爭取到‘相對安穩(wěn)的茍命環(huán)境’,達成階段性生存目標…經(jīng)系統(tǒng)重新評估…判定:終極任務(wù)完成度80%!‘咸魚值’最終結(jié)算:超額達成!發(fā)放終極生存獎勵:無病無災(zāi)體質(zhì)(基礎(chǔ)版)!】

    林妙妙:�。�!

    峰回路轉(zhuǎn)!還能這樣!

    巨大的驚喜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荒謬感沖擊著她。終極任務(wù)居然算她完成了80%還給了個無病無災(zāi)的體質(zhì)這系統(tǒng)…怕不是個傲嬌吧

    【終極提示:當前環(huán)境為‘核心人物謝無咎專屬魚塘’。宿主身份:被投放魚苗(暫定)。生存建議:保持咸魚本色,適度翻面,避免清蒸紅燒。系統(tǒng)即將進入休眠維護…祝宿主…茍得愉快…滋…】

    系統(tǒng)的聲音徹底消失了。

    林妙妙躺在柔軟的榻上,消化著這爆炸性的信息。專屬魚塘…被投放的魚苗…保持咸魚本色…她望著頭頂繡著翠竹的帳幔,忽然覺得,這劇本…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至少,這魚塘看起來,陽光挺充足的

    日子如同溪水,在王府高墻內(nèi)看似平靜地流淌。林妙妙在聽竹軒徹底安頓下來,過上了她夢寐以求的咸魚生活——甚至遠超預(yù)期。

    每日睡到日上三竿自然醒,王府的侍女會掐著點送來溫熱的洗漱水和精致的早膳。早膳花樣繁多,水晶蝦餃、蟹黃湯包、燕窩粥…輪著來,吃得林妙妙差點把舌頭吞下去。吃完早膳,她就搬著她專屬的、鋪了厚厚軟墊的藤編躺椅,挪到聽竹軒外那片陽光最充足的小竹林邊,舒舒服服地躺下,蓋著薄毯,看竹影搖曳,聽風吹竹葉的沙沙聲,或者干脆閉目養(yǎng)神,一躺就是大半天。

    府里的下人得了嚴令,對她恭敬有加,從不過問她的行蹤,也無人打擾她的清凈。她真的像一尾被精心飼養(yǎng)在豪華魚缸里的咸魚,除了吃,就是睡和曬太陽。

    謝無咎似乎很忙。自那夜書房談話后,林妙妙一連七八天都沒再見過他的面。偶爾能聽到前院傳來的消息,說王爺雷霆手段,借著狄人死士行刺的由頭,以犁庭掃穴之勢徹底清洗了潛伏在京城的北境暗樁,順藤摸瓜揪出了一大串通敵賣國的官員,朝堂震動,人心惶惶。但這些驚濤駭浪,都被王府厚重的高墻隔絕在外,絲毫影響不到西苑這片小小的、寧靜的竹林。

    林妙妙樂得清閑,巴不得謝無咎徹底忘了她這條魚。她心安理得地享受著這偷來的安逸。

    這天午后,陽光正好。林妙妙躺在她的御用躺椅上,手里捧著一本從王府書房借來的志怪話本(她特意挑了本最不正經(jīng)的),看得津津有味。旁邊的小幾上,放著侍女剛送來的冰鎮(zhèn)梅子湯,幾顆飽滿的青梅沉在剔透的琉璃碗底,散發(fā)著酸甜的涼氣。

    正看到狐妖幻化美人勾引書生的精彩處,一片陰影忽然籠罩下來,擋住了她書本上的光線。

    林妙妙不滿地蹙眉,眼睛還黏在書上,頭也不抬地揮揮手:阿月,別擋光,挪挪地方。

    沒有回應(yīng)。

    林妙妙疑惑地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道挺拔的玄色身影。謝無咎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躺椅旁,負手而立,正垂眸看著她,目光沉靜,看不出情緒。他今日似乎剛下朝,身上還帶著一絲朝堂的肅殺之氣,玄色的親王常服襯得他身姿愈發(fā)挺拔,面容在竹影斑駁的光線下俊美得有些不真實。

    林妙妙嚇得手一抖,話本啪嗒一聲掉在胸口。她手忙腳亂地想爬起來行禮:王…王爺!

    躺著吧。謝無咎的聲音淡淡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他在林妙妙旁邊另一張空著的竹制圈椅上坐了下來,姿態(tài)放松,仿佛只是隨意散步至此。

    侍女阿月早已無聲地退下,并機靈地重新奉上了一盞新沏的茶。

    氣氛一時間有些微妙的尷尬。林妙妙僵著身體,躺也不是,坐也不是,眼睛不知道該往哪里瞟。她偷偷瞄了一眼謝無咎,見他只是端起茶盞,慢條斯理地用杯蓋撇著浮沫,并沒有開口的意思。

    咸魚的直覺告訴她,沉默是金!敵不動我不動!

    于是,她默默地把掉在胸口的話本撿起來,假裝若無其事地繼續(xù)看。只是那眼神,時不時地就往旁邊飄一下。

    謝無咎喝了兩口茶,目光隨意地掃過她手里那本話本花花綠綠的封面,又落到她旁邊小幾上那碗冰鎮(zhèn)梅子湯上。碗里的冰塊已經(jīng)化了大半,幾顆青翠的梅子沉在淡琥珀色的湯水里。

    在看什么他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

    啊林妙妙愣了一下,趕緊把話本封面亮給他看,《花月狐蹤》,就…就隨便看看,消磨時間。

    謝無咎掃了一眼那香艷的封面和書名,眉梢?guī)撞豢刹斓貏恿艘幌拢瑳]說什么。他的目光又落回那碗梅子湯上。

    林妙妙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福至心靈,試探著問:王爺…您…要來一碗冰鎮(zhèn)梅子湯嗎酸甜解膩,消暑挺好的。

    說完她就想咬舌頭,堂堂攝政王,什么瓊漿玉液沒喝過,會稀罕她這碗平民飲料

    謝無咎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似乎有些復(fù)雜。就在林妙妙以為會被拒絕時,他卻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可。

    林妙妙趕緊起身,親自將剩下的大半壺梅子湯倒了一碗,又小心地放了兩顆冰塊進去,恭敬地(帶著點狗腿)捧到謝無咎面前的小幾上。

    謝無咎端起那碗色澤清透的梅子湯,修長的手指捏著白瓷勺,舀起一勺,送入口中。冰涼的酸甜滋味在舌尖化開,帶著青梅特有的清香,確實瞬間驅(qū)散了幾分心頭的燥郁和朝堂帶來的戾氣。

    他放下勺子,目光再次投向林妙妙。她正眼巴巴地看著他,小臉上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緊張和…期待像是在等待評價她珍藏的零食。

    尚可。謝無咎給出了兩個字的評價。

    林妙妙立刻眉眼彎彎,像是得到了莫大的肯定,帶著點小得意:是吧是吧我就說這個季節(jié)喝這個最舒服了!

    那神情,像只偷到腥的貓,純粹而滿足。

    謝無咎看著她臉上那毫無城府、純粹因為一碗梅子湯被認可而綻放的笑容,心頭那點朝堂傾軋帶來的陰霾,似乎又被驅(qū)散了些許。這感覺…有些新奇。他習慣了爾虞我詐,習慣了鮮血和算計,習慣了身邊人的敬畏和諂媚。眼前這個女子,怕他,卻又奇異地不怕在他面前展現(xiàn)這種最本真的、近乎幼稚的喜好。她的恐懼和她的放松,都那么直白。

    你倒是會享清閑。謝無咎的聲音聽不出喜怒,目光掃過她舒適的躺椅、看了一半的話本、還有那碗梅子湯。

    林妙妙立刻又緊張起來,訕訕地放下話本:王爺日理萬機,為民操勞,我…我就是條沒用的咸魚,除了吃和睡,也幫不上什么忙…

    她努力把自己往廢物的人設(shè)上靠。

    咸魚謝無咎重復(fù)了一遍這個詞,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倒是個貼切的形容。

    他頓了頓,忽然話鋒一轉(zhuǎn),不過,本王倒覺得,你那點‘沒用的良心’和‘怕牽連的私心’,關(guān)鍵時刻,比許多自詡聰明的人更有用。

    林妙妙被他夸得有點懵,還有點不好意思,耳朵尖悄悄紅了:王爺謬贊了…我就是…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謝無咎沒再繼續(xù)這個話題。他靠在椅背上,微微合上眼,似乎想在這片寧靜的竹影和身邊這尾咸魚散發(fā)出的、奇異的安穩(wěn)氣息中,汲取片刻的放松。陽光透過竹葉縫隙,在他冷峻的側(cè)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柔和了那過于凌厲的線條。

    林妙妙看著他閉目養(yǎng)神的樣子,緊繃的神經(jīng)也慢慢放松下來。她重新拿起話本,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偷眼打量著旁邊小憩的男人,他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鼻梁挺直,薄唇微抿…拋開那懾人的氣勢,這張臉…還真是好看得過分。

    時間在靜謐的午后緩緩流淌。只有風吹竹葉的沙沙聲,和偶爾一兩聲清脆的鳥鳴。陽光溫暖,梅子湯的酸甜氣息似乎還縈繞在鼻尖。

    林妙妙看著看著,眼皮漸漸沉重起來。昨晚看話本看得有點晚,這午后的陽光又太暖和…她打了個小小的哈欠,腦袋一點一點,最終,歪在柔軟的躺椅靠背上,手里還捏著那本《花月狐蹤》,沉沉睡去。呼吸均勻而綿長。

    謝無咎在她呼吸變得綿長均勻時,緩緩睜開了眼。深邃的目光落在她毫無防備的睡顏上。陽光灑在她白皙細膩的臉頰上,能看到細小的絨毛。幾縷碎發(fā)調(diào)皮地垂在額角,隨著呼吸微微起伏。她睡得很沉,嘴角甚至微微翹起,像是做了什么美夢,全然沒了平日的謹小慎微。

    他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許久,從她光潔的額頭,到挺翹的鼻尖,再到那微微嘟起的、泛著健康粉色的唇瓣…一種陌生的、帶著暖意的情緒,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漾開一圈圈漣漪。冰冷堅硬的心防,在這片寧靜的竹影和這尾安然沉睡的咸魚身邊,仿佛被撬開了一道微小的縫隙。

    他伸出手,動作輕緩得不可思議,指尖掠過她頰邊垂落的那縷碎發(fā),將其輕柔地別到她小巧的耳后。指腹不經(jīng)意間擦過她細膩溫熱的耳廓肌膚,帶來一絲微妙的觸感。

    謝無咎收回手,指尖無意識地捻了捻,仿佛在回味那一瞬間的溫度和柔軟。他重新靠回椅背,再次閉上眼。這一次,那一直縈繞在眉宇間的沉凝和倦意,似乎真的被這片小小的竹林,和身邊這縷均勻的呼吸,悄然撫平了。

    陽光正好,歲月無聲。

    自那午后竹林小憩之后,謝無咎出現(xiàn)在聽竹軒的頻率,悄然高了起來。有時是午后,有時是傍晚,時間不定,待的時間也不長。他不再總是一身肅殺的朝服,更多時候穿著舒適的常服,顏色也由深沉的玄墨,多了些鴉青、月白之類的清雅色調(diào)。

    他來時,林妙妙大多時候都在進行她的光合作用——要么躺在竹影下的躺椅上看話本,要么抱著膝蓋坐在廊下發(fā)呆,偶爾拿著個小鏟子在她爭取來的一小塊花圃里瞎搗鼓(美其名曰種花,實際上種下的種子大多不知所蹤)。

    謝無咎也不多言。來了,或是在她旁邊的竹椅上坐下,沉默地看一會兒書,或是處理幾份不那么緊要的公文;有時只是單純地坐著,看著庭院里的竹影婆娑,眼神放空,像是在純粹地放空自己,汲取這方小天地的寧靜。

    林妙妙也從最初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坐針氈,漸漸變得習慣(或者說麻木)了。只要這位爺不是來找她麻煩的,她就能繼續(xù)心安理得地當她的咸魚。她甚至摸索出了一套共存法則:他來,她就象征性地挪挪位置,或者給他倒杯茶(王府好茶真多�。�,然后繼續(xù)干自己的事——看話本,發(fā)呆,或者…打瞌睡。

    奇怪的是,謝無咎似乎并不介意她的怠慢。有時看到她看著看著話本腦袋一點一點,最終歪倒睡著的模樣,他眼底甚至會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笑意,還會示意侍女給她蓋上薄毯。

    王府的下人們,早已將這位住在西苑、能讓王爺紆尊降貴常去納涼的林姑娘,視作了某種心照不宣的特別存在。態(tài)度愈發(fā)恭敬,伺候得愈發(fā)精心。

    這日傍晚,夕陽的余暉將天邊染成一片溫暖的橘紅。林妙妙剛指揮著小丫鬟把她心愛的躺椅挪到廊下避風處,準備進行晚間的光合作用收尾工程,就看到謝無咎的身影出現(xiàn)在月洞門外。他今日穿著一身月白色的常服,襯得人如修竹,少了幾分平日的冷肅,倒多了幾分清雅。

    王爺。林妙妙起身,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禮。

    謝無咎微微頷示意,目光落在她剛鋪好軟墊的躺椅上:今日倒早。

    夕陽好,曬曬背。林妙妙隨口答道,又想起什么,補充道,王爺您坐里面外面風有點涼了。她指了指廊下放著的另一張鋪了錦墊的圈椅。

    謝無咎沒說什么,走到圈椅邊坐下。侍女立刻奉上熱茶。

    林妙妙也重新窩回自己的躺椅里,拿起旁邊小幾上看到一半的…賬本這是她最近的新愛好——王府的廚房采購單子。別誤會,她不是想管家,純粹是研究哪里的食材最新鮮便宜,幻想一下以后跑路了自己開個小飯館的可能性(雖然可能性約等于零)。

    她看得入神,小眉頭微微蹙著,手指無意識地在單子上劃拉著,嘴里還念念有詞:唔…東市老張頭的活魚比西市李拐子每斤便宜兩文…城南王婆的青菜看著水靈,但好像不經(jīng)放…城北趙家的豆腐…

    謝無咎端著茶盞,目光卻落在她專注的側(cè)臉上。夕陽的金輝勾勒著她柔和的輪廓,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扇形的陰影,小巧的鼻尖微微皺著,粉嫩的唇瓣隨著她的盤算無聲地翕動。那神情,認真得有些可愛,又帶著一種奇異的煙火氣,與這王府的富貴格格不入,卻又奇異地熨帖人心。

    他忽然覺得,比起那些精雕細琢的仕女圖,眼前這幅小女子精打細算柴米油鹽的畫面,更生動,更…入眼。

    在看什么他開口問道,聲音比平時柔和了些許。

    林妙妙被驚醒,抬頭看到謝無咎正看著她手里的單子,臉上頓時一熱,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單子往身后藏了藏:沒…沒什么,就…隨便看看廚房的采買單子…

    哦謝無咎挑眉,似乎來了點興趣,看出什么門道了

    林妙妙見他似乎沒有嘲笑的意思,膽子也大了點,帶著點小得意分享她的研究成果:我發(fā)現(xiàn)啊,王府采買雖然量大,但有些東西其實買貴了!比如這個活魚,東市老張頭家的最新鮮,價格還比現(xiàn)在采買的這家便宜!還有青菜,城南王婆家的看著好,但不如城西劉嬸家的耐放,算下來其實劉嬸家的更劃算!還有這個豆腐…

    她掰著手指頭,說得頭頭是道,眼睛亮晶晶的,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了不得的寶藏。那神情,和她當初發(fā)現(xiàn)哪里的太陽曬得最舒服時一模一樣。

    謝無咎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看著她神采飛揚的小臉,聽著她那些充滿了生活智慧、卻與王府體面毫不相干的斤斤計較,一種前所未有的、溫軟的情緒,如同春日解凍的溪流,緩緩浸潤了他冷硬的心田。朝堂上的爾虞我詐,邊疆的烽火硝煙,似乎都被隔絕在了這片小小的、充滿了煙火氣的夕陽余暉之外。

    …所以啊,我覺得,要是稍微調(diào)整一下采買的鋪子和時間,一個月起碼能省下…林妙妙正說到興頭上,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說得太多了,還是在堂堂攝政王面前大談怎么給王府省錢…她立刻住了嘴,訕訕地摸了摸鼻子,呃…民女…我就是瞎說的,王爺您別當真…

    無妨。謝無咎放下茶盞,看著她,墨玉般的眸子里清晰地映著夕陽的暖光和她有些窘迫的小臉,唇角勾起一抹極淡卻真實的弧度,說得很好。明日,讓管家來聽竹軒一趟,把你的想法,仔細說與他聽。

    林妙妙:……啊

    她徹底呆住了。讓管家…來聽她講怎么省錢王爺是認真的嗎!

    謝無咎卻沒有再看她,而是將目光投向庭院。夕陽已經(jīng)完全沉入地平線,只留下漫天瑰麗的霞光,將青翠的竹葉染上一層溫暖的金邊。他端起已經(jīng)微涼的茶,輕輕呷了一口,感受著舌尖殘留的微澀回甘,和身邊這縷鮮活的氣息帶來的、奇異的安寧。

    或許,養(yǎng)著這么一尾特別的、總能歪打正著、還滿腦子柴米油鹽的咸魚,感覺…還不壞

    日子就在這種奇異的、一方寧靜一方安然的氛圍中滑過。林妙妙在王府徹底過上了被投喂的頂級咸魚生活。她的省錢建議被管家虛心采納(雖然管家看她的眼神像看怪物),王府廚房的采買效率竟然真的提高了,浪費也少了些。謝無咎對此不置可否,但林妙妙發(fā)現(xiàn),自己小廚房偶爾試做的新點心,總會莫名其妙地出現(xiàn)在前院的書房。

    兩人之間形成了一種微妙的默契。謝無咎來聽竹軒,林妙妙就給他泡杯茶(王府好茶真多!),然后該干嘛干嘛。他看書,她也看書(話本);他看公文,她就研究她的小飯館創(chuàng)業(yè)計劃(紙上談兵);他閉目養(yǎng)神,她就…打瞌睡。

    有時,謝無咎會隨口問些市井趣聞,林妙妙就搜腸刮肚地把以前在外城聽來的八卦添油加醋講一遍,逗得他嘴角微揚(雖然弧度小得幾乎看不見)。有時,林妙妙對著話本里書生的迂腐氣得跳腳,謝無咎會淡淡地點評一句蠢不可及,竟莫名地與她同仇敵愾。

    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水煮青蛙般的親近感,在兩人之間悄然滋生。林妙妙不再像最初那樣時刻緊繃,偶爾甚至敢在謝無咎面前打個小小的哈欠,或者抱怨一句今天太陽不夠暖。而謝無咎眉宇間常年籠罩的冰霜,似乎也在聽竹軒的暖陽和某條咸魚沒心沒肺的呼吸聲中,悄然融化。

    直到那場宮變的發(fā)生。

    那是一個沉悶的夏夜。林妙妙早早睡下。不知睡了多久,她被一陣隱隱傳來的、不同尋常的喧囂聲驚醒。那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卻又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震顫感,悶悶的鼓聲金鐵交擊的銳響還有隱隱的喊殺聲

    她猛地坐起身,心臟狂跳。聽竹軒里一片寂靜,守夜的侍女也不見蹤影。一種強烈的不安瞬間攫住了她。她赤著腳跑到窗邊,推開一條縫隙。

    王府的方向一片漆黑死寂,仿佛陷入了沉睡。然而,遠處皇城的方向,卻映紅了半邊天!火光沖天!隱約可見高大的宮墻輪廓在跳躍的火光中猙獰扭曲!那喧囂聲、喊殺聲,正是從那個方向傳來!

    宮變!

    林妙妙臉色煞白,手腳冰涼。原著里,大結(jié)局前確實有一場驚心動魄的宮變!是廢太子聯(lián)合部分宗室和禁軍將領(lǐng)發(fā)動的叛亂!目標是逼宮奪位!謝無咎作為攝政王,是叛軍的首要目標!這場宮變極其慘烈,原著里謝無咎雖然最終平定叛亂,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身邊親衛(wèi)死傷慘重…

    她腦子里嗡嗡作響。謝無咎呢他在哪里在皇城在平叛他會不會有危險那些喊殺聲…那些火光…

    【警告!警告!檢測到超大規(guī)模因果擾動!‘宮變’事件爆發(fā)!宿主當前處于風暴邊緣!請立刻啟動最高級別避險!原地隱蔽!絕對禁止外出!】沉寂許久的系統(tǒng)突然發(fā)出尖銳到刺破耳膜的警報,面板瘋狂閃爍著血紅色的光芒!

    避險隱蔽林妙妙看著遠處那片映紅夜空的火光,聽著那隱隱傳來的、仿佛帶著血腥氣的喊殺聲,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幾乎無法呼吸。謝無咎…他此刻就在那片煉獄的中心!

    她猛地想起原著里的一個細節(jié):廢太子在皇城一處廢棄的偏殿地下,秘密挖了一條通往宮外的地道,作為最后的逃生通道!這條地道極其隱蔽,連謝無咎的暗影衛(wèi)前期都未能完全探知!叛軍最后關(guān)頭,就是利用這條地道,差點劫持了當時在附近的小皇帝!是謝無咎身邊一個不起眼的老太監(jiān),在臨死前用血指指出了地道的大致方位…

    那個方位…林妙妙腦子里瘋狂回憶著原著描寫…冷宮…碧波池…假山群…

    一個可怕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入她的腦海!如果…如果叛軍發(fā)現(xiàn)大勢已去,會不會提前利用那條地道,不是逃跑,而是…埋伏伏擊追擊的謝無咎!原著里謝無咎在追擊殘敵時,確實遭遇了埋伏,受了重傷!

    冷汗瞬間浸透了她的寢衣!她不能確定劇情是否會完全按原著走,但她不敢賭!萬一呢!

    【禁止!禁止介入!宿主行為將導致不可預(yù)測風險!生存概率低于10%!重復(fù):禁止介入!】系統(tǒng)發(fā)出凄厲的警報。

    林妙妙站在窗邊,看著遠處的火光,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恐懼像冰冷的潮水,幾乎要將她淹沒。回去!躲起來!躲到床底下!等天亮!謝無咎有主角光環(huán),他死不了!系統(tǒng)說得對!生存概率低于10%!沖出去就是送死!

    可是…可是…腦海里不受控制地閃過這幾個月在聽竹軒的點點滴滴。他沉默地坐在她身邊看書時沉靜的側(cè)臉;他喝下她倒的梅子湯時,喉結(jié)微微滾動的樣子;他閉目養(yǎng)神時,眉宇間難得一見的放松;甚至是他偶爾被她市儈的省錢經(jīng)逗得嘴角微揚的瞬間…

    這些畫面,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得她心口劇痛。

    他不能死…那個聲音再次在她心底響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強烈。不再是怕被牽連,不再是怕世道變壞。而是…她無法想象,這片竹林里,再也沒有那個沉默的玄色身影的日子。

    系統(tǒng)…林妙妙在心底低語,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如果…如果這是我這條咸魚注定要翻的一次身…那就讓我翻了吧!

    她不再看系統(tǒng)瘋狂閃爍的紅色警告,猛地轉(zhuǎn)身!沒有點燈,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光,她在屋子里飛快地翻找!找到一套最不起眼的深灰色粗布衣裙換上,把頭發(fā)胡亂挽成一個最簡單的圓髻。然后,她沖進小廚房,抓起灶臺角落里她平時用來防身(防老鼠)的一小包東西——那是她之前好奇買的、據(jù)說能熏跑野獸的劣質(zhì)辣椒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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