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视频专区免费看_亞洲高清在線播放_一级毛片久久久_女友被粗大的猛烈进出_亚洲黄色操B网站_免费亚洲欧美精品_欧美小屁孩cao大人在线播放_大陆国产乱人伦a_2023国产精品视频_免费国产vā在线观看视频

背景
18px
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一章

    1

    午夜敲門驚魂

    本故事發(fā)生于2022年秋季,地點(diǎn)為南方一座三線城市。主角是一個獨(dú)居在舊居民區(qū)的普通上班族。夜半的敲門聲、鄰居的失蹤、對時間的模糊記憶,交織出一場不斷升級的現(xiàn)實噩夢。

    我叫顧辭,三十歲,獨(dú)居。

    我住在城南五環(huán)外的一棟老式住宅樓里。

    這棟樓叫黃鸝小區(qū),聽上去像個詩意的小別院,但其實不過是個建于上世紀(jì)九十年代的老破樓,六層樓沒電梯,墻皮剝落,樓道里永遠(yuǎn)彌漫著一股霉味。

    我住在五樓。

    這個小區(qū)已經(jīng)有點(diǎn)半死不活了。原住戶大多搬走了,留下的,要么是獨(dú)居老人,要么像我這樣沒錢又不想交高房租的人。

    我上班的地方離這里遠(yuǎn),每天早出晚歸。

    直到那天深夜,有人敲了我家的門。

    咚……咚……咚……

    三聲,很輕,卻很均勻。

    那天是我加班到凌晨一點(diǎn)才回家。

    我記得很清楚,我一進(jìn)屋洗完澡剛準(zhǔn)備睡,就聽見這三聲輕敲。

    我愣了一下。

    大半夜誰來敲門

    我湊近貓眼看了一眼——沒人。

    樓道空無一人,連燈都壞掉了。

    我皺了皺眉,盯著那扇門看了幾秒鐘,沒再響,就轉(zhuǎn)身睡了。

    可第二天晚上,又來了。

    同樣的時間,同樣的三下敲門聲。

    我還是沒開,只是有些煩躁。

    等到第三天晚上,我直接守在門口。

    當(dāng)咚……咚……咚……響起的瞬間,我猛地拉開門。

    什么都沒有。

    我立刻沖到樓道,朝兩邊望去——沒人。

    回到屋里,我開始隱約不安。

    我發(fā)消息問樓下的鄰居周阿姨,結(jié)果她說:我們這幾天都不在家啊,去親戚家了。

    我順便在鄰居群問了問,結(jié)果一個回復(fù)都沒有。

    群里仿佛集體沉默了。

    ——這很不對勁。

    更詭異的是,我發(fā)現(xiàn)家里的掛鐘走得越來越慢,有時干脆就停在某個時間不動。

    比如那晚,我一覺醒來,以為才凌晨兩點(diǎn),結(jié)果看手機(jī)已經(jīng)六點(diǎn)半了。

    我試圖調(diào)時間,但第二天又偏。

    與此同時,我的貓——灰團(tuán)——開始對著玄關(guān)門口發(fā)出低沉的嗚咽聲。

    它從來不叫,但這幾天卻總盯著門口,弓背、炸毛。

    我在門口撒了鹽,貼了紅紙,甚至掛了一個開光的銅鈴。

    可都沒用。

    某天深夜,我實在受不了那重復(fù)的敲門聲,決定開門看個究竟。

    我開了門——

    看到了一個人。

    一個穿著白裙、披著長發(fā)的女人,站在門外。

    她的臉埋在頭發(fā)里,看不清面容。

    我心跳瞬間加速,正要開口,她卻低聲說了句:

    你……記得我嗎

    我大腦一片空白,連你是誰都問不出口。

    她抬起頭,那一刻,我的頭皮發(fā)炸。

    她的臉——模糊的,沒有五官,只有一張被涂抹過的蒼白皮膚。

    然后她……消失了。

    對,就是字面意義上的從門前消失。

    我發(fā)瘋般沖出門外,整個樓道空蕩蕩的,腳步聲在水泥墻上反彈。

    2

    鏡中鬼影之謎

    回到屋內(nèi),我驚魂未定。

    直到我打開客廳櫥柜的抽屜——

    里面赫然放著一張發(fā)黃的老照片。

    照片上,是我小時候的模樣,站在一個老宅門口。

    而我身邊,正是那個白裙女人。

    她站在我背后,手搭在我肩上,臉朝鏡頭笑著。

    而我——完全沒有印象。

    我從未見過這張照片,也從未去過這地方。

    可照片背面寫著四個字:

    黃鸝舊居。

    ——這不是我住的小區(qū)嗎

    我把那張照片反復(fù)看了十幾遍。

    光影斑駁,底片泛黃,像是八九十年代洗出來的老相紙。

    問題是——我從沒去過照片中的那棟宅子。

    我從小就生活在城北,不曾來過城南這片區(qū)。

    我打電話問了父母,他們沉默了很久,最后母親說:你小時候生過一場大病,記憶可能有斷層。

    我追問病因,她卻突然掛斷電話。

    我第一次感到,整件事比我想象中更加嚴(yán)重。

    我將照片拍成電子檔上傳論壇,想看看有沒有人認(rèn)得出背景中的建筑。

    一個小時后,私信彈出一條:

    【那是黃鸝小區(qū)最早的原址,已拆遷重建。原來是民國時期的監(jiān)牢舊址�!�

    我全身一震。

    黃鸝小區(qū),是在黃鸝舊居的地基上蓋的

    那一夜,我夢見自己站在黑白色的街道中,街上沒有人,只有一排排毫無表情的孩子,穿著整齊的校服,站在街角,望著我。

    我走進(jìn)其中一間老屋。

    屋里陳設(shè)殘破,墻壁上有一道鏡子。

    鏡中出現(xiàn)的卻不是我,而是一個笑著的白裙女人。

    她輕聲說:終于要醒了嗎

    我猛地驚醒,渾身冷汗。

    此時,樓下突然傳來急促的撞擊聲和女人的尖叫。

    我奔出門,樓梯轉(zhuǎn)角站著鄰居趙姨,她衣服撕破、神情恍惚。

    她回來了……她要全部帶走……她顫抖著說完這句,暈了過去。

    我將她送去醫(yī)院,醫(yī)生說她嚴(yán)重脫水,大腦過度疲勞,像是連續(xù)被什么夢魘纏繞了好幾晚。

    我開始意識到,整個小區(qū)都出問題了。

    我調(diào)出小區(qū)物業(yè)過往半年記錄,發(fā)現(xiàn)這棟樓過去四個月內(nèi)竟有五戶人家失聯(lián)搬走,而原戶主的戶口信息均已注銷。

    我找到一位唯一還愿意說話的保潔阿婆。

    她小聲對我說:那屋……門口貼過封條,你是頭一個搬進(jìn)去后還活著的。

    什么封條我問。

    她指了指我門口:就是你家那屋,原來是個鬧鬼房,死過人。

    我頭皮發(fā)麻。

    回到家中,我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我的客廳沒有鏡子。

    我刻意回憶了一下,搬進(jìn)來第一天,我記得臥室和客廳都有墻鏡。

    但現(xiàn)在,只剩臥室一塊半人高的穿衣鏡。

    而那塊鏡子,正對著我的床頭。

    那晚我躺在床上,透過鏡子看到——房門沒有關(guān)。

    鏡中門外,站著一個模糊的人影。

    我猛然坐起,門卻是關(guān)著的。

    鏡中仍有人。

    她慢慢走近鏡子,貼著玻璃開口說:

    你住進(jìn)來的那天,我還沒走完。

    我想大喊,卻發(fā)不出聲音。

    她從鏡中伸出手,一寸一寸地……向我抓來。

    我扯下紅繩符紙貼上鏡面,整塊鏡子哐地炸裂。

    碎玻璃中,我看到一張熟悉的臉——是我。

    但那個我,眼神空洞,額頭中央有一道黑色印記。

    那天夜里我再也沒睡。

    我把碎鏡殘片一塊塊拾起來,卻發(fā)現(xiàn)它們?nèi)紵o法拼回原樣。

    每一塊鏡片的倒影里,都有一個站在遠(yuǎn)處的人影。

    那個我站在不同的地方——浴室、廚房、陽臺,甚至……照片里那個老宅門口。

    而現(xiàn)實中,我清楚地記得,我整晚沒有動過。

    3

    鏡中喚醒儀式

    我第一次開始懷疑,我是不是早就不在原本的現(xiàn)實中了。

    清晨,我?guī)еR片去了城南檔案館。

    我想查一查黃鸝舊居那一片區(qū)域的歷史。

    工作人員查閱后告訴我,那塊地原本確實是民國年間的羈押所,后來被改成收容院,再后來荒廢多年,直到九十年代初才清理重建,改為住宅。

    我問他:有沒有重大事件記錄

    他翻了翻資料,低聲說:1998年,有一起特殊命案,案發(fā)地……正是你居住的那棟樓。

    我的心跳如擂鼓。

    那是一樁母女自縊事件。

    記錄顯示,母親王素云疑似患有精神疾病,將女兒殺害后自己吊死于屋梁。

    但奇怪的是,尸檢顯示女兒并非勒死,而是心臟驟停,仿佛被活活嚇?biāo)馈?br />
    而且案發(fā)前數(shù)月,這個孩子曾反復(fù)對鄰居說——鏡子里住著另一個她。

    我渾身起雞皮疙瘩。

    我回家后,在地板下那塊松動的木板里,挖出了第二張照片。

    照片上是那個女孩,站在破碎的穿衣鏡前,手里捧著一只布娃娃。

    娃娃的臉被劃花了,縫了一顆黑鈕扣眼睛,像極了現(xiàn)在流行的縫靈娃娃。

    背后寫著:她要代替我了。

    我的腦子一陣轟鳴。

    難道這不是鬧鬼

    而是……一個孩子在死前,把自己的恐懼寫進(jìn)了空間里

    我突然想起,貓——灰團(tuán),這幾天去哪了

    我四處尋找,在臥室衣柜深處找到了它——它蜷縮成一團(tuán),嘴角流著黑血,眼珠空白。

    它死了。

    我蹲在地上,突然意識到:這不是靈異事件那么簡單。

    我決定做一次鏡中喚醒。

    我請來一位懂舊術(shù)的朋友,用特制銅鏡重新架起破碎鏡面,在正午十二點(diǎn)對光線構(gòu)成反照儀式。

    他說:你要進(jìn)去,把那個被留在鏡中的‘你’,拉回來。

    我沒問代價。

    儀式開始。

    當(dāng)銅鏡顯影時,我看到鏡中的我微笑著向我伸出手。

    我手掌探入鏡中,傳來刺骨寒意——那一刻,我仿佛真的分裂開來。

    我站在鏡中世界的對岸,回望現(xiàn)實。

    鏡中世界是一模一樣的屋子,只是反轉(zhuǎn)。

    一切左右顛倒,顏色淡如舊照片。

    在這里,我看到一張熟悉的小床。

    一個女孩蜷縮在角落,輕聲說:我不是她……我不是她……

    她的臉和那張照片上的一樣。

    我走過去,她卻猛地?fù)渖蟻恚耗闶亲詈笠粋了!

    我掙脫時,她的臉突然撕裂,露出鏡面后那模糊白影的臉——那是她,那個白裙女人!

    我大喊:你到底是誰

    她咧嘴:我是你小時候看到的那個……你早該死了。

    她的臉在撕裂后并沒有露出血肉。

    而是另一張臉。

    一張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臉。

    ——是我小時候的樣子。

    那張稚嫩的臉,眼神空洞,卻笑著。

    你以為你一直在活著她說。

    我張口結(jié)舌,一步步后退。

    她伸出手,鏡中的墻壁仿佛融化,周圍場景開始劇烈變形。

    鏡中世界如被打碎的舊膠片般重組——

    我看見:

    一座老宅的樓梯拐角。

    一個穿著小西裝的小男孩正低頭蹲在墻角,手中拿著一只布娃娃。

    一個聲音在他耳邊說:你要不要……永遠(yuǎn)都不再害怕

    他點(diǎn)頭。

    然后鏡頭一轉(zhuǎn),他看著鏡子里的另一個自己,伸手與那只手對上。

    ——交換。

    我大腦轟鳴。

    那不是別人,那是我!

    那是1998年,那個夜晚,我曾經(jīng)來過這里。

    而鏡中的她,正是我當(dāng)時看見、又被所有人否認(rèn)存在的另一個自己。

    我被掉包了。

    我小時候確實生過一場大病——不是普通的病,而是在我魂體最弱的時候,被鏡中靈體吞了一半。

    從那以后,我的記憶被抹去,住處換成了城北,父母封口,鄰居搬離。

    而那棟老宅,變成了現(xiàn)在的黃鸝小區(qū)。

    一切都不是偶然。

    我跌倒在地,鏡中小女孩緩緩走近。

    她低聲說:我本不是人,也不是鬼。

    我是鏡的影,是你恐懼與否認(rèn)堆積出的……替代品。

    我活在所有你想忘掉的夜里。

    而你……她指著我,不過是個借殼的‘活人’。

    我渾身發(fā)冷。

    難道我活了三十年,其實是半魂之體

    但你也有選擇。她蹲下看我,現(xiàn)在,交換回來。你給我身體,我給你完整的記憶。

    我痛苦掙扎。

    腦海中浮現(xiàn)無數(shù)片段——灰團(tuán)跳到我懷里時的重量,父母來探望時眼里的慌張,還有……我第一次搬進(jìn)這棟樓,陽光照進(jìn)客廳那種久違的溫暖。

    不。我抬頭。

    我拒絕。

    她愣了一下,笑了。

    那就一起……下去吧。

    她張開雙臂,鏡面瞬間碎裂成無數(shù)光斑。

    我猛地從地上彈起,意識狠狠跌回現(xiàn)實。

    屋內(nèi)一片寂靜。

    銅鏡碎了,地面殘留著一些紅絲與黑印。

    我胸口仍在劇烈起伏。

    可我知道——我把自己拉回來了。

    我活著。

    真實的、完整的活著。

    ——

    幾天后,我搬離了黃鸝小區(qū)。

    鄰居趙姨也蘇醒了,只說記得一場很長的夢,夢里全是鏡子和樓梯。

    那棟樓再次被傳為鬧鬼禁樓,政府貼上封條。

    而我,終于從檔案局申請到了我兒時的真實住址檔案。

    1998年,顧家三口確實登記過遷戶。

    但戶主下方,還有一個未成年女孩的名字。

    ——顧辭,之妹,顧遙。

    我猛地意識到,那個女孩……可能也曾是真實的。

    也許她不是幻覺,而是曾經(jīng)的另一個家人。

    可如今,沒人記得她。

    除了我。

    我對著那張泛黃的登記表,輕聲說:

    謝謝你幫我活下來。

    ——

    黃昏時分,我從鏡子前走過。

    鏡中那個我,仍舊跟著我的動作點(diǎn)頭、微笑。

    只是我仿佛聽見一聲若有若無的低語:

    這次,你真的記得了嗎

    那一夜之后,我再沒見過顧遙的身影。

    但每年七月十四,我總會收到一盞小油燈,燈芯濕潤,未點(diǎn)。

    落款從不署名。

    最初我以為那是某種儀式延續(xù),也許是她留下的一種告別的方式。

    可我隱隱覺得,那油燈,不只是送給我的。

    4

    黃衣孩子的呼喚

    直到那年中元節(jié),一切再度起波瀾。

    那天黃昏,天灰如墨。我下班后路過黃鸝小區(qū),被鐵門上的一道裂縫吸引。

    那棟被封的廢樓正默默佇立著,鐵門下斜斜伸出一塊木片,上面被人刻了三個字:回來吧。

    我彎下腰正準(zhǔn)備看清楚時,一個穿黃衣的小女孩突然從樓道口閃身而出。

    她的動作輕盈得像是無聲的影子,整張臉卻被濕漉漉的黑發(fā)擋著,只露出一張蠟黃的小嘴。

    她站在那兒望著我,然后猛地轉(zhuǎn)身,跑進(jìn)了小區(qū)內(nèi)部的陰影之中。

    我下意識跟上去,卻發(fā)現(xiàn)小區(qū)內(nèi)部仿佛換了世界。

    地面平整如新,樓道整潔明亮,連破舊的電線桿都閃著燈光。

    我明明知道這里早已廢棄多年,這一切只能是幻覺。

    可腳下的磚石觸感真實無比。

    空氣里混合著雨后泥土和淡淡的香灰氣。

    我一步步沿著舊樓臺階上行,腳步越走越輕,仿佛整個身體都被某種力量引向了更深的記憶層。

    五樓302室的門虛掩著。

    我推門而入,熟悉的一切撲面而來。

    木質(zhì)地板發(fā)出老屋特有的響聲。

    那面曾立在墻邊的鏡子,此刻依然在那里,只是鏡面更為清晰,如同新裝。

    我下意識走過去。

    鏡中,一排穿黃衣的孩子正整齊地站在我身后。

    他們每個人都低著頭,額前垂發(fā)遮臉,身上掛著手工做的小紙燈。

    顧遙的聲音忽然在鏡中響起:他們在等你。

    我心中一顫。

    他們是誰我輕聲問。

    我們之前的人。她輕聲答道,那些沒有出生證明、沒有戶籍、沒有親屬,也沒有人記住過的孩子。

    他們只存在過一點(diǎn)點(diǎn)時間,就被人忘了。

    但他們也想……有人知道他們曾經(jīng)在過。

    我望著鏡中無聲的孩子,喉嚨像被堵住。

    我緩緩蹲下,對鏡子說:我在。

    鏡面微微顫動。

    十七個名字緩緩浮現(xiàn),像是被血書在銅鏡表層:

    阿豆、小六、林米、江蓮、卿卿……

    這些名字沒有姓。

    顧遙說:他們出生時沒有姓,死后就連名字也沒人叫過。

    我一筆一劃地將他們的名字用朱砂寫在黃符紙上,貼在屋內(nèi)四角,再在窗臺燃起紅蠟。

    我照著老符箓的方式,喚他們一個個上前——

    每喚出一個名字,鏡中的一個孩子便緩緩抬頭,露出模糊卻安寧的笑意,然后身影漸漸淡去,仿佛走入一條看不見的光路。

    直到最后,只剩下一個最小的孩子。

    他低著頭,身形幾乎與我的貓灰團(tuán)差不多大,袖口里藏著兩只小手。

    我問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搖頭:我不記得了。

    我活不到起名字的那一天。

    我沉默了許久,然后說:那你就叫明生。

    寓意是——照亮黃泉的第一道晨光。

    他怔怔地看著我,然后破天荒地笑了。

    鏡面發(fā)出輕微咔的一聲。

    一道透明的裂痕從左上角延伸到右下角,鏡子碎了。

    光芒從裂縫中溢出。

    我知道,他們走了。

    我坐在那扇鏡子前整整一夜,直到蠟燭熄滅,紅紙燒成灰。

    那天之后,我收到了一封快遞。

    寄件人仍然是空白的。

    里面只有一張登記卡,上面寫著:

    【靈燈登記志愿者編號

    444】

    我笑了。

    原來我成了他們的送燈人。

    不是官差,不是道士,也不是驅(qū)鬼人。

    我只是他們中某個小小的光源罷了。

    成為送燈人之后,我并沒有離開南市。

    黃鸝小區(qū)已經(jīng)封鎖多年,但那晚我看到的孩子,那些名字,那盞盞燈,已經(jīng)深深烙印在我的意識中。

    我開始頻繁夢見他們。

    夢里,我站在一條潮濕的走廊盡頭,身后是黃鸝舊樓,前方卻是另一座模糊卻熟悉的建筑。

    每次醒來,夢境都會被忘記一部分,但走廊的盡頭越來越近。

    我意識到,有些事還未結(jié)束。

    那日深夜,南市氣象局突發(fā)預(yù)警:全市將出現(xiàn)罕見持續(xù)陰壓低云,氣溫驟降,大霧壓城。

    這類天氣不是正常氣候,像是某種界限在松動。

    果不其然,午夜時分,我收到一條陌生短信:

    【去療養(yǎng)院吧。他們還在里面等你。】

    我沒有多問。

    地圖上,南郊邊緣有一處標(biāo)注已廢棄的白榆精神療養(yǎng)中心。早年作為封閉式機(jī)構(gòu)運(yùn)營,傳出許多爭議后被強(qiáng)行關(guān)閉。

    我戴上編號卡與一盞黃燈,步行前往。

    白榆療養(yǎng)院的大門高而破敗,鐵柵早已斷裂,地面纏滿藤蔓,空氣濕冷如冰。

    可我一跨入門檻,頭皮瞬間一炸。

    ——空氣中滿是香灰與冷冥氣的味道。

    我點(diǎn)起燈,光暈不再照亮前方,反而在腳邊匯聚成一圈幽白的影子,像極了聚魂陣未完成的圖案。

    我跟隨冥燈前行,穿過走廊、護(hù)理站、藥房,來到最深處的B區(qū)病房樓。

    那里曾是最嚴(yán)重精神患者的居所,傳聞當(dāng)年此區(qū)封鎖后,有七人失蹤,從未找到。

    我打開最深的那扇門,房間干凈得出奇,墻面雪白,地面光滑如鏡。

    但中間立著一面……鏡子。

    又是鏡子。

    我忍不住后退一步。

    這鏡子看起來極舊,卻沒有一絲塵灰。

    我走上前,鏡中映出我自己——身后,卻是一張張黃衣孩子的臉。

    你還記得我們。一個小女孩低語。

    我點(diǎn)頭。

    她說:我們不是黃鸝的。

    我們是‘第二批’。

    我的心一緊。

    她說:我們不是被生下來就遺忘,而是活著時被抹去。

    白榆里的人……我們從未被當(dāng)作人看待。

    我們的名字,被醫(yī)生編成病例編號。

    我們沒有證件、沒有探訪、甚至沒有墓碑。

    我們也是黃衣孩子,但我們不是孤兒。

    我們,是棄兒。

    我望著她的臉——她有一只紙燈吊在腰間,燈芯被割斷。

    我終于明白,這群孩子的燈被人剪斷了。

    他們被遺忘得更早、更深。

    我從口袋中取出朱砂與紙筆。

    告訴我你們的編號。

    他們一個個報出:E7-45、D2-03、K4-88……

    我將他們的編號一一寫下,每個編號旁加上一個愿字:

    愿你被聽見。

    愿你有名字。

    愿你重新點(diǎn)燈。

    我在地上布下魂燈圓陣,將他們聚攏成影,燃起黃蠟,念誦古卷中的歸魂文咒。

    整個療養(yǎng)院在那一刻仿佛靜止了時間。

    鏡子中,孩子們緩緩抬頭,神情不再哀戚,而是一種說不出的釋然。

    我們看見了光。小女孩輕聲說。

    你不是我們的親人,也不是我們的醫(yī)生。

    但你,是我們路上的燈。

    那一刻我淚流滿面。

    這不是幻覺。

    他們……真的在等我。

    5

    最后盞靈燈

    鏡子碎了,光流如潮水涌入我手中黃燈。

    我緩緩合上燈罩,將燈芯掐滅。

    轉(zhuǎn)身走出療養(yǎng)院。

    天剛蒙蒙亮,大霧已散。

    我回望那座破舊的病樓——墻上的裂縫間,隱約浮現(xiàn)一排字:

    【黃衣不滅,燈火不熄。】

    我知道,還有更多燈未被點(diǎn)亮。

    自白榆療養(yǎng)院事件之后,我常會在夜里聽見低語聲。

    它不是人聲,也不是鬼語,而像是風(fēng)——一種從舊窗縫間鉆出的記憶風(fēng)聲,帶著塵土與未說出口的名字。

    那年深秋,南市開始拆除最后一批三十年前的舊樓。

    我收到地府駐陽部門下發(fā)的一份黃燈指引令,其上附注:

    【編號444,自行前往最后一地。任務(wù)結(jié)束后,可申請歸返權(quán)限�!�

    歸返權(quán)限,是冥界對送燈人最高等級的撤役通道。

    也就是說,我可以……回歸普通人的生活。

    那天我坐車穿越整個城南,抵達(dá)的是一處正在拆遷的老校址。

    校門上漆字模糊,但隱約能辨出南市第十七初級中學(xué)幾個字。

    我站在風(fēng)中,看著那座矮樓,它的輪廓竟與我數(shù)次夢中走廊盡頭的學(xué)校完全一致。

    我明白,這是最后的地方。

    ——

    進(jìn)入教學(xué)樓,走廊空曠,桌椅倒塌。

    唯獨(dú)三樓的一間教室亮著微光。

    我走進(jìn)去,發(fā)現(xiàn)教室正中央擺著一張單人課桌,桌上放著一面銅鏡、一盞未燃的油燈、一本泛黃的舊作業(yè)本。

    作業(yè)本第一頁,歪歪扭扭寫著:

    【語文姓名:顧辭】

    我一愣。

    那是我小時候的字跡。

    翻到最后一頁,赫然寫著:

    【請點(diǎn)燃這盞燈,為自己,也為他們。】

    此刻鏡子自動亮起,鏡中浮現(xiàn)出……我自己。

    但鏡中的我,卻穿著一身舊式校服,年紀(jì)不過十三四歲。

    他看著我,開口了:你還記得最后一次來這所學(xué)校的日子嗎

    我搖頭。

    他笑了:那天你發(fā)高燒,看到走廊上站了一個女孩,她穿著黃衣,叫你過去。

    你沒有回應(yīng)她。

    那之后你就搬家了,也忘了她。

    那是她第一次想對你說話。

    我心中一陣劇震。

    顧遙……原來我們第一次見面,并不是黃鸝舊居,而是在更早之前,在這所學(xué)校。

    鏡中的我嘆息:那盞燈,是為她準(zhǔn)備的,也是為你。

    你照亮了那么多人,唯獨(dú)從未為自己點(diǎn)一次燈。

    我緩緩拿起那盞燈。

    指尖觸及燈芯的瞬間,無數(shù)影像涌入腦中——黃鸝的舊樓、白榆的孩子、斷裂編號的回響、走廊盡頭的黃衣身影……

    還有,我年幼時無數(shù)個夜晚躲在被窩中,與那個看見卻不敢承認(rèn)的世界的自己。

    我顫抖地點(diǎn)燃了燈。

    火光躍動間,整個教室一瞬透明。

    我看到四面八方無數(shù)未歸者正從風(fēng)中、墻后、地縫、記憶裂口中緩緩走來。

    他們不再驚懼,不再哭泣,只是靜靜站成一圈。

    那一刻我聽見他們說:

    你,是我們唯一的歸途。

    我終于明白,所謂送燈人,其實不是替他們照路。

    而是為自己完成一次完整的歸途。

    我坐在那張課桌前,燈火未熄,鏡面碎裂。

    冥界令文于虛空緩緩浮現(xiàn):

    【編號444,靈燈役滿。任務(wù)完成。歸位許可通過�!�

    我沒有回應(yīng),也未起身。

    我只是繼續(xù)坐在那里,看著燈光溫柔地舔過桌角。

    這一刻,安靜、完整。

    因為我知道,我不是活在恐懼里的人了。

    6

    歸途的終點(diǎn)

    我,是歸途的最后一站。
← 鍵盤左<< 上一頁給書點(diǎn)贊目錄+ 標(biāo)記書簽下一頁 >> 鍵盤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