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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

    4

    死寂。

    水泵房里外,時間仿佛被凍住了。

    前一秒還沸騰的咒罵和哭嚎,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所有目光,像被無形的線牽引,從女人那驚懼顫抖的手指,緩緩地、難以置信地,移到了僵在原地的劉德柱臉上。

    他臉上的憤怒和悲痛還沒完全褪去,就被一層死灰般的慘白覆蓋,嘴巴微張,眼神里是徹底崩塌的驚恐。

    站在我旁邊、還死死掐著我胳膊的大翠,身體猛地一僵,臉色唰地變得比地上的女人還要白,抱著我的手像被烙鐵燙到一樣,瞬間松開了。

    村長那張威嚴的黑臉上,震驚、懷疑、震怒,如同風暴般迅速交替。

    冰冷的鐵皮水泵上,我背心的水還在往下淌,滴答,滴答,落在水泥地上,成了這死寂空間里唯一清晰的聲音。

    我舔了舔嘴角的血,那鐵銹味里,第一次混進了一絲荒誕冰冷的、名為真相的味道。

    空氣凝固了,沉重的壓力幾乎讓人窒息。

    無數道目光,從驚魂未定、滿眼恐懼與恨意的女人身上,緩緩轉向了面無人色的劉德柱。

    他像被抽掉了骨頭,剛才那副恨不得將我生吞活剝的憤怒姿態(tài)蕩然無存,只剩下篩糠般的顫抖和瞳孔里無法掩飾的驚恐深淵。

    他下意識地后退一步,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你…你說啥

    村長的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他上前一步,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地上虛弱的女兒,

    秀芹你說清楚!誰推你

    秀芹像是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劇烈地咳嗽著,每一次喘息都帶著溺水后的痛苦哨音。

    她死死盯著劉德柱,那眼神里的恨意濃得化不開,聲音雖然嘶啞微弱,卻像淬了冰的刀子,一字一句割在死寂的空氣里:

    爹。是他,劉德柱!就在…就在河邊…他捂我的嘴…把我往深水里推…說…說淹死了…就…就清靜了…他就能…

    她劇烈地喘息,目光像淬毒的針,猛地刺向同樣面無人色、僵立在一旁的大翠,…就能…跟那不要臉的…雙宿雙飛…

    轟——!

    人群徹底炸了!

    這一次的喧嘩,比剛才指責我時更加猛烈,充滿了被愚弄的憤怒和發(fā)現驚天丑聞的驚駭!

    我的老天爺啊!

    殺…殺老婆!

    為了跟大翠!

    這…這心腸也太歹毒了!

    所有的目光,瞬間從劉德柱身上,又齊刷刷地聚焦到了大翠臉上。

    剛才還哭得梨花帶雨、口口聲聲要做主的大翠,此刻臉上血色盡褪,煞白如紙,身體抖得像秋風里的落葉。

    她下意識地想往人群后面縮,想躲開那些刀子般剜人的視線。

    不…不是…她胡說!她淹糊涂了!

    劉德柱終于從極度的驚恐中找回一絲神智,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嘶吼起來。

    指著秀芹,又指向我。

    是她!是她和李長海合謀害我!他們想污蔑我!李長海剛才對她那樣…他們肯定是一伙的!

    他語無倫次,邏輯混亂,試圖把臟水再次潑回來。

    村長那張黑臉此刻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猛地一跺腳,聲音如同炸雷:

    都給我閉嘴!

    他渾濁卻銳利的眼睛掃過抖成篩糠的劉德柱,掃過搖搖欲墜的大翠。

    最后落在我身上,眼神復雜難辨,有審視,有懷疑,但更多的是對眼前這荒誕劇的震怒。

    長海!

    他厲聲喝道。

    你說!到底怎么回事你給秀芹…人工呼吸,是救人,還是…

    我背靠著冰冷的鐵皮水泵,那刺骨的寒意透過濕透的背心直鉆心底,卻奇異地讓我混亂的頭腦冷靜下來。

    嘴角的血腥味還在,胳膊上被大翠掐出的疼痛也清晰無比。

    我迎著村長和所有村民的目光,挺直了脊梁,聲音因為剛才的嘶吼和挨打有些沙啞,卻異常清晰:

    村長,各位鄉(xiāng)親父老。

    我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跡。

    我李長海行得正坐得直!

    我聽見河里有人喊救命,跳下去撈上來的就是劉德柱媳婦!

    人撈上來的時候已經沒氣了!

    我按著赤腳醫(yī)生教的法子,按胸口,嘴對嘴吹氣,是想把人救活!

    我要是存了半點歪心思,天打雷劈!

    我的目光掃過劉德柱和大翠,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至于他們倆…半夜三更,帶著您和這么多鄉(xiāng)親‘恰好’找到這水泵房來‘捉奸’…秀芹嫂子剛醒就指認是劉德柱要殺她…這‘仙人跳’的局,做得可真是又毒又絕啊!

    最后幾個字,我咬得極重。

    仙人跳三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得劉德柱和大翠同時一哆嗦。

    村民們嗡嗡的議論聲更大了,看向那兩人的眼神,已經不再是鄙夷,而是看毒蛇般的驚懼和唾棄。

    村長胸膛劇烈起伏,顯然氣得不輕。

    他狠狠瞪了劉德柱和大翠一眼,那眼神足以將他們凌遲。

    他深吸一口氣,對旁邊幾個還算穩(wěn)重的后生吼道:

    還愣著干什么!把劉德柱給我捆了!大翠也看�。e讓她們跑了!二嘎子,你腿腳快,馬上去公社派出所報案!就說這里有人謀害人命!快!

    幾個壯實的后生應聲上前,不由分說扭住了還在徒勞掙扎嘶吼的劉德柱。大翠則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氣,癱軟在地,發(fā)出一聲絕望的嗚咽,再也不敢看任何人。

    村長走到秀芹身邊,蹲下身,聲音放緩和了些:

    秀芹丫頭,別怕。

    有叔在,沒人能再害你。

    你先緩緩氣,待會兒警察來了,有啥冤屈,一五一十說出來!

    他又看向我,眼神復雜,最終嘆了口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歉意:

    長�!恪Γ∧阋蚕葎e走,等警察來,把情況說清楚。

    我點點頭,靠著冰冷的水泵,緩緩滑坐到地上。

    渾身濕冷,嘴角疼痛,心口卻像卸下了一塊壓了太久太久的巨石。

    5

    天,終究是亮了。

    劉德柱被公社派出所的民警銬走時,面如死灰,嘴里還在神經質地嘟囔著冤枉,卻再也無人理會。

    村長親自帶人押送,一路上,村民們的唾沫星子和鄙夷的目光,幾乎將他淹沒。

    秀芹作為關鍵證人,也被帶走配合調查。

    大翠,則像一灘爛泥,癱軟在自家冰冷的地上,被幾個本家的嬸子硬生生拖了回去,暫時看管起來。

    昔日里那朵招人稀罕的村花,此刻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疫源。

    村里人再提起她,不再是羨慕和贊嘆。

    而是壓低了聲音的唾罵:破鞋、心腸歹毒、害人精。

    我的處境,則發(fā)生了戲劇性的逆轉。

    村長親自上門,帶著點尷尬和歉意,拍著我的肩膀:

    長海啊,是叔老眼昏花,冤枉你了。你放心,村里一定還你個清白!

    曾經對我指指點點的鄰居,也換上了歉疚和同情的面孔。

    不久,公社的判決下來了。

    劉德柱故意殺人未遂,加上設計陷害他人,數罪并罰,被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發(fā)配到遙遠荒涼的勞改農場。

    消息傳回靠山村,又是一陣唏噓和唾罵。

    十五年,在那個年代,幾乎等同于大半輩子交代了。

    秀芹傷透了心,也徹底看透了。

    她拿著判決書,在爹媽的陪同下,干凈利落地和劉德柱離了婚。

    她是個有主見的女人,沒有選擇留在靠山村這個傷心地。

    她娘家在鄰縣有點關系,沒多久,她就帶著簡單的行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差點要了她命、也讓她看盡人性丑惡的地方。

    臨走前,她特意找到我,深深鞠了一躬,紅著眼圈說:

    長海大哥,謝謝你。要不是你,我這條命就交代了,還落個不清不白…你是好人,會有好報的。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我心中五味雜陳。

    劉德柱鋃鐺入獄,秀芹遠走他鄉(xiāng),大翠成了這場丑聞風暴中唯一留在原地的活靶子。

    村民們積壓的怒火和鄙夷,幾乎全部傾瀉到了她一個人身上。

    她爹娘,在得知真相后,氣得差點背過氣去。

    她爹當著全村人的面,用旱煙桿狠狠抽了她幾下,老淚縱橫地宣布:

    我沒這個丟人現眼的閨女!以后她是死是活,跟我們老張家沒關系!

    家門,對她徹底關閉了。

    走在村里,以前那些熱情打招呼的大娘大嬸,現在要么裝作看不見,要么直接朝地上啐一口唾沫。

    小孩子不懂事,跟在她后面扔石子,唱順口溜:

    大翠大翠不要臉,偷人養(yǎng)漢害親漢!

    她成了靠山村行走的恥辱柱。

    以前家里地里的活,我父母或者雇人總能幫襯些。

    現在,父母也因這事氣得抬不起頭,對我心疼又愧疚,對大翠則只剩下厭惡和恨意,斷絕了一切來往。

    她一個女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分到的那點薄田,侍弄起來異常吃力。

    最難熬的是冬天。

    以前家里柴火垛堆得老高,炕燒得滾燙。

    現在,沒人幫她砍柴,她只能自己去后山拾些枯枝爛葉。

    短短幾年光景,曾經那個皮膚白皙、笑容甜美、讓全村小伙子惦記的大翠,徹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面容憔悴、眼神躲閃、衣著破舊。

    不到三十卻仿佛四十歲的婦人。

    村里關于我的消息,卻像春風一樣,不斷吹進她冰冷破敗的小屋。

    我徹底搬離了那個充滿痛苦回憶的家,在水泵房附近自己搭了個結實的小屋,一門心思撲在搞生產上。

    父母把家底都給了我,加上我肯吃苦,腦子也活絡,不再局限于種地。

    我先是承包了村里的魚塘,后來又看準了城里搞建設需要磚瓦,東拼西湊,在河灘邊建起了一座小磚窯。

    沒日沒夜地干,帶著幾個同樣肯吃苦的后生。

    硬是把小磚窯經營得紅紅火火。

    不過幾年功夫,長海磚廠的名號在十里八鄉(xiāng)都叫響了。

    我成了名副其實的李老板。

    新蓋了氣派的磚瓦房,買了村里第一輛嶄新的幸福牌摩托車。

    媒人又開始踏破門檻,介紹的對象條件一個比一個好。

    6

    我當初…是豬油蒙了心啊…

    大翠無數次在空蕩破敗的屋子里喃喃自語,眼淚流干又流。

    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信了劉德柱那個挨千刀的鬼話…什么帶我走…什么好日子…全是騙人的!全是害我的!

    她恨劉德柱的欺騙和狠毒,更恨自己的愚蠢和貪婪。

    她開始幻想,如果當初安分守己跟我過日子,現在坐在明亮溫暖的新房里,被人尊稱一聲老板娘的,就該是她。

    她開始偷偷關注我的一切,打聽我的消息。

    聽說我雖然事業(yè)有成,但一直沒再娶,心里那點死灰,竟又隱隱地復燃起一絲微弱的火星。

    他心里…是不是…還有我

    他以前那么喜歡我…對我那么好…他心軟…他重情義…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就像野草一樣瘋長。

    她開始刻意在我可能出現的地方偶遇。

    有時是村口的小賣部,有時是通往磚廠的土路旁。

    她總是把自己收拾得盡可能干凈些,低著頭,卻又在我經過時,飛快地抬起眼,投來一瞥。

    那眼神里,混雜著羞愧、哀求、期盼,還有一絲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習慣性的楚楚可憐。

    起初,我視而不見。

    但她不死心。

    一個深秋的下午,陰雨綿綿。

    我開著新買的、用來拉磚的小四輪拖拉機從鎮(zhèn)上回來,車斗里裝著給工人的勞保用品。

    快到村口時,遠遠看見一個瘦弱的身影,撐著把破傘,孤零零地站在泥濘的路邊,正是大翠。

    雨水打濕了她單薄的衣裳,勾勒出更加瘦削的身形,她凍得瑟瑟發(fā)抖,臉色蒼白,殘缺的右手緊緊攥著傘柄。

    看到我的車,她沒有再躲閃,反而向前邁了一步,直接擋在了路中間。

    我皺了皺眉,踩下剎車。

    拖拉機在離她幾米遠的地方停下,引擎突突地響著。

    她抬起頭,雨水順著她枯黃的發(fā)絲流下,流過她布滿細紋和憔悴的臉。

    那雙曾經像藏著星星、如今卻只剩下渾濁和疲憊的眼睛,直直地望著駕駛室里的我,嘴唇哆嗦著,像是鼓足了畢生的勇氣。

    長…長海哥…

    她的聲音嘶啞微弱,幾乎被雨聲和引擎聲淹沒,帶著濃重的哭腔和小心翼翼的討好。

    …回…回來了下雨…路滑…慢點開…

    我沒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她。

    雨水沖刷著擋風玻璃,她的身影在模糊的雨幕中顯得那么卑微又可憐。

    見我不語,她眼中的哀求更甚。

    她往前又挪了一小步,幾乎要碰到拖拉機的保險杠,仰著臉,淚水混著雨水滑落:

    長海哥…我…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你看我遭報應了…這些年…我過得…過得生不如死啊…

    她的聲音哽咽起來,肩膀劇烈地抖動:

    劉德柱那個畜生…他毀了我!…長海哥…只有你…只有你才是真心對我好的…是我瞎了眼…是我豬狗不如…

    她說著,竟然噗通一聲跪在了泥濘不堪的路中央!

    冰冷的泥水瞬間浸透了她的褲腿。

    長海哥!你打我罵我都行!…求求你…求求你原諒我吧!

    她哭嚎著,在泥水里對著拖拉機磕頭,骯臟的泥漿沾滿了她的額頭和頭發(fā)。

    咱…咱復婚吧!我以后當牛做馬伺候你!我給你生兒育女!我再也不糊涂了!長海哥!你看在看在我們以前夫妻一場的份上,給我一條活路吧!求求你了!

    凄厲的哭求聲在冷雨中回蕩,顯得格外刺耳和絕望。

    她像一個溺水的人,拼命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哪怕那根稻草是曾經被她親手斬斷的。

    拖拉機駕駛室里,我握緊了冰冷的方向盤。

    雨刮器單調地左右搖擺,刮開一片清晰的視野,又迅速被雨水模糊。

    眼前這個在泥濘中卑微磕頭的女人,和記憶中那個婚禮上嬌羞美麗、洞房里手持剪刀誓死捍衛(wèi)清白、后來與情夫翻云覆雨構陷于我的身影,重重疊疊,扭曲成一幅荒誕而悲涼的圖景。

    恨嗎恨過,深入骨髓。

    但此刻,看著她在泥水里掙扎的慘狀,恨意之外,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悲涼和徹底的麻木。

    她所謂的報應確實慘烈。

    但這一切,不正是她自己親手選擇、一步步走出來的嗎

    我深吸了一口帶著潮濕泥土和柴油味的冰冷空氣,緩緩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雨水立刻打濕了我的肩膀。

    看到我下車,大翠眼中瞬間爆發(fā)出強烈的、近乎癲狂的希望之光!

    她掙扎著想爬過來抱住我的腿:

    長海哥!你肯原諒我了你肯…

    起來。

    我的聲音不高,卻異常平靜,像結了冰的河面,沒有一絲波瀾。

    她愣住了,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我低頭看著她,看著那張被雨水、淚水和污泥弄得一塌糊涂的臉。

    我的目光里沒有憤怒,沒有憐憫,只有一種洞穿一切的冷漠。

    大翠。

    我開口,聲音清晰地穿透雨幕。

    咱倆永遠不可能了,你死了這條心吧。

    她臉上的希望瞬間凝固,像是被這句話狠狠抽了一鞭子。

    血色褪盡,只剩下死灰般的絕望。

    過去的事,像這地上的泥水,臟了,就再也洗不干凈了。

    我繼續(xù)說道,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

    我李長海,是心軟,但不是賤骨頭。被人用刀子捅穿了心窩子,再撿起那把血淋淋的刀子,你覺得可能嗎

    復婚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毫無溫度、近乎譏誚的笑容,

    你配嗎

    路是你自己選的。

    我最后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沒有任何留戀。

    跪著,也得走完。

    7

    時間又過去了一年多。

    我的磚廠越辦越大,成了鄉(xiāng)里的納稅大戶,我也成了遠近聞名的企業(yè)家。新房子蓋得更氣派了,還買了小汽車。

    關于我的婚事,也終于有了眉目。

    別人給我介紹了縣里一位中學老師的女兒,知書達理,模樣周正。

    村里人都說,這才是良配。

    這個消息,像最后一根稻草,壓垮了大翠心中那點不切實際的殘念。

    她變得更加沉默寡言,行蹤也飄忽不定。

    有時會看到她呆呆地坐在村后的河邊,就是當年秀芹被推下去的地方,一坐就是半天,眼神空洞地望著渾濁的河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村里的小孩開始有點怕她,背地里叫她瘋婆子。

    終于,在一個初春的清晨,村里早起拾糞的老漢發(fā)現,那間破舊老宅的門虛掩著。

    他好奇地探頭一看,里面空空蕩蕩,炕上收拾得異常干凈。

    除了一張破桌子和一個瘸腿板凳,再無他物。

    大翠,連同她那點可憐的破爛家當,消失得無影無蹤。

    沒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有人說看見她天沒亮就背著個小包袱,沿著通往外界的土路走了,步履蹣跚,像個游魂。

    也有人說,她可能受不了這折磨,跳了村后那條河。

    但最終,尸體也沒找到。

    路,終究是自己走的。

    有人走向了新生和輝煌,有人則消失在了命運的泥濘之中,再無痕跡。

    靠山村的炊煙依舊裊裊,河水依舊流淌,仿佛從未記得那些發(fā)生過的愛恨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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