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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離婚那天,還不知道肚子里已經(jīng)揣了他的種。

    說出來可能沒人信,我和沈渡舟結(jié)婚三年,睡在一張床上,他碰我的次數(shù),掰著手指頭都數(shù)得過來。每一次,都像在完成某種必須的、令人厭倦的任務(wù),冰冷又機(jī)械。

    離婚是他提的,在結(jié)婚紀(jì)念日的第二天。

    民政局門口,陽光刺得人眼睛生疼。他穿著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裝,連一絲褶皺都沒有,像尊冷冰冰的雕塑。他把簽好字的離婚協(xié)議遞給我,聲音比十二月的風(fēng)還涼:

    江晚,簽字。你的東西,下午會有人打包送到你公寓。這張卡里有兩百萬,算是對你這三年的……補(bǔ)償。

    他從錢夾里抽出一張卡,不是遞,是隨手丟在我腳邊。薄薄的塑料卡片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發(fā)出輕飄飄的一聲響。

    我低頭看著那張卡,胃里一陣翻江倒海。不是因?yàn)殄X,是生理性的惡心。最近兩周,這種突如其來的反胃感越來越頻繁。

    怎么嫌少他嗤笑一聲,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微微彎下的腰,你這種女人,也就值這個價了。

    我猛地抬頭,死死盯著他那雙毫無溫度的深邃眼睛。這雙眼睛,曾經(jīng)是我少女時期全部的幻想,如今只剩下刻骨的寒意。

    沈渡舟,我努力壓下喉嚨口的酸水,聲音有點(diǎn)啞,但異常清晰,錢,你留著。我江晚不賣身,三年青春,算我眼瞎喂了狗。

    我彎腰,不是撿卡,而是撿起地上不知誰丟的一個空礦泉水瓶。然后,當(dāng)著他的面,連同那張輕飄飄的卡,一起扔進(jìn)了旁邊的綠色垃圾桶。

    咚。瓶子落進(jìn)去的聲音,沉悶,又帶著點(diǎn)解氣。

    沈渡舟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他大概沒想到,一向在他面前溫順沉默、甚至有些懦弱的我,會有這么硬氣的一刻。

    隨你。他薄唇抿成一條鋒利的線,眼神更冷了,記住,以后別出現(xiàn)在我面前。臟。

    他說完,不再看我一眼,轉(zhuǎn)身走向他那輛停在路邊的黑色賓利。車門關(guān)上,引擎發(fā)動,絕塵而去,噴了我一身嗆人的尾氣。

    我站在原地,看著那車匯入車流消失不見,胃里的翻騰再也壓不住,沖到路邊的綠化帶,劇烈地干嘔起來。眼淚生理性地涌出,不是因?yàn)閭�,純粹是吐得太狠�?br />
    吐完了,渾身發(fā)軟。我扶著旁邊的樹干,心里一片冰涼,又帶著點(diǎn)破罐子破摔的狠勁。

    沈渡舟,你等著。

    我江晚,離了你,一樣活!

    一個月后,我在市婦幼保健院拿到化驗(yàn)單,看著上面那個小小的孕囊圖片和早孕約6周的診斷,徹底懵了。

    算算時間,就是離婚前那次……唯一一次他沒做措施,大概是喝多了忘了。

    命運(yùn)真他媽的會開玩笑。

    拿著那張薄薄的紙,我在醫(yī)院走廊的長椅上坐了很久。消毒水的味道鉆進(jìn)鼻子,周圍是挺著大肚子的準(zhǔn)媽媽們幸福的笑容,還有小嬰兒嘹亮的哭聲。

    留下還是打掉

    留下,意味著什么意味著我這輩子可能都擺脫不了沈渡舟的陰影。他那種人,要是知道有了孩子……我不敢想他會做什么。那句臟還像刀子一樣扎在心上。

    打掉手指下意識地?fù)嵘线平坦的小腹,那里,一個和他血脈相連的小生命正在悄然生長。它有什么錯

    腦子里兩個小人瘋狂打架。最后,疲憊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倔強(qiáng)占了上風(fēng)。

    我深吸一口氣,把化驗(yàn)單仔細(xì)折好,放進(jìn)包里最深的夾層。

    沈渡舟,你不是嫌我臟嗎

    你不是要我永遠(yuǎn)別出現(xiàn)在你面前嗎

    好。

    這孩子是我的,只是我的。跟你沈渡舟,沒有半毛錢關(guān)系!

    我火速賣了沈渡舟補(bǔ)償給我的那套小公寓——那地方每一寸空氣都讓我窒息。加上自己工作幾年攢下的一點(diǎn)積蓄,湊了一筆錢。

    然后,我以最快的速度,辭掉了那份在沈家看來上不得臺面的設(shè)計(jì)公司工作。

    打包了所有屬于自己的東西,其實(shí)也沒多少。幾件常穿的衣服,幾本設(shè)計(jì)類的書,還有我媽留給我的一個舊玉鐲子。沈渡舟的東西,連同他買的那些奢侈品包包首飾,我一件沒動,全鎖在了公寓里。鑰匙快遞給了他助理。

    在一個天色蒙蒙亮的清晨,我拖著一個小小的行李箱,坐上了飛往南方一個溫暖海濱小城的飛機(jī)。

    飛機(jī)爬升,穿過云層。我看著舷窗外漸漸變小的城市輪廓,心里五味雜陳。有逃離的輕松,有對未來的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種孤注一擲的決心。

    沈渡舟,我們徹底兩清了。

    五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足夠一個嗷嗷待哺的小嬰兒,長成一個會跑會跳、會奶聲奶氣喊媽媽的小男孩。

    我的兒子,叫江念安。小名安安。取這個名字,只希望他一世平安順?biāo)�,遠(yuǎn)離他親生父親那個圈子所有的污糟和冰冷。

    安安長得……很像他。尤其是那雙眼睛,深邃明亮,像盛著星星。每次看著安安的眼睛,我心里都會猛地一刺,隨即又被滿滿的柔軟取代。這是我兒子,是我在這個世界上相依為命的人。

    我在那個溫暖的小城安了家。用帶來的錢付了首付,買了個小小的兩居室。小區(qū)有點(diǎn)舊,但很安靜,鄰居大多是和善的老人。

    憑著過硬的專業(yè)能力,我很快在一家本地的小設(shè)計(jì)工作室找到了工作。工資不高,但足夠我們母子倆的日常開銷,還能存下一點(diǎn)給安安以后讀書用。

    日子過得平淡,甚至有些清苦。要精打細(xì)算每一分錢,要工作,要照顧孩子,常常累得沾枕頭就著。但心里是前所未有的踏實(shí)和寧靜。

    安安是我全部的動力和快樂。他會在我加班回來累癱在沙發(fā)上時,笨拙地用小拳頭給我捶背;會在幼兒園得了小紅花,第一時間舉著撲進(jìn)我懷里;會奶聲奶氣地說:媽媽別怕,安安保護(hù)你!

    每次聽到這句話,我所有的疲憊都會煙消云散。

    我以為,這樣平靜的日子會一直持續(xù)下去,直到安安長大。

    變故發(fā)生在安安五歲生日剛過不久。

    小家伙連續(xù)幾天精神不太好,總說累,小臉也透著不正常的蒼白。開始我以為是換季感冒,沒太在意。直到那天在幼兒園,老師打電話來說安安流鼻血止不住,還暈倒了。

    我魂飛魄散地沖到幼兒園,抱起軟綿綿的孩子就往醫(yī)院沖。

    檢查結(jié)果出來的時候,我感覺天都塌了。

    急性淋巴細(xì)胞白血病。

    醫(yī)生拿著報告,表情凝重:孩子還小,發(fā)現(xiàn)得不算太晚,治愈的希望還是很大的。但需要盡快進(jìn)行化療,后續(xù)……可能需要骨髓移植。

    骨髓移植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是的。直系親屬的配型成功率最高。孩子的父親……醫(yī)生試探地問。

    我像被兜頭澆了一盆冰水,瞬間清醒。父親沈渡舟

    不!絕對不行!

    我不能讓他知道安安的存在!他會把安安搶走的!他那種人,什么事都干得出來!

    他父親……不在了。我?guī)缀跏且е勒f出這句話,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

    醫(yī)生同情地看著我:那只能盡快在骨髓庫尋找合適的配型,但這個過程可能需要時間,而且有不確定性。孩子的病情……耽誤不起。

    看著病床上安安蒼白的小臉,插著針管的小手,我的心像被無數(shù)只手撕扯著。

    一邊是安安的生命,一邊是可能失去安安的恐懼。

    巨大的絕望和無力感幾乎將我淹沒。

    安安開始接受化療。

    看著那么小的身體被化療藥物折磨,嘔吐,掉頭發(fā),虛弱得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我的心每天都在油鍋里煎熬。

    骨髓庫那邊遲遲沒有好消息。

    安安的情況時好時壞。有一次感染,高燒不退,下了病危通知。我守在ICU外面,整個人像被抽干了靈魂。

    媽媽……他有一次清醒過來,小手虛弱地抓住我的手指,大眼睛里滿是懵懂的痛苦,安安是不是不乖為什么這么痛

    不是的,寶貝,安安最乖了。我拼命忍住眼淚,聲音哽咽,是安安身體里有一些壞東西,醫(yī)生叔叔在幫我們把它們打跑。等壞東西跑光了,安安就不痛了,就能去幼兒園和小朋友玩了。

    那……醫(yī)生叔叔厲害嗎他小聲問。

    厲害,非常厲害。我用力點(diǎn)頭,所以安安也要加油,好不好

    嗯!他努力地?fù)P起一個虛弱的笑容,安安加油!安安要保護(hù)媽媽!

    那一刻,所有的堅(jiān)持都土崩瓦解。

    什么恐懼,什么沈渡舟的威脅,在安安的生命面前,都變得微不足道。

    我不能失去我的孩子。

    哪怕要與魔鬼做交易。

    我抱著最后一絲渺茫的希望,帶著安安回到了闊別五年的城市。不是為了找沈渡舟,而是這里的醫(yī)療資源更好,骨髓庫更大。我祈禱著奇跡出現(xiàn)。

    我租住在離兒童醫(yī)院不遠(yuǎn)的一個老舊小區(qū)里,環(huán)境很差,但勝在便宜和方便。每天醫(yī)院出租屋兩點(diǎn)一線。

    安安的病情在這里得到了更系統(tǒng)的治療,但骨髓配型依舊杳無音信。他越來越虛弱,對化療的反應(yīng)也越來越大。

    一個陰沉的下午,我推著坐在輪椅上的安安從醫(yī)院出來,準(zhǔn)備去馬路對面的便利店買點(diǎn)他喜歡的軟面包。

    剛走到醫(yī)院門口,安安忽然指著不遠(yuǎn)處一輛剛停下的黑色邁巴赫,興奮地喊:媽媽快看!好酷的車車!

    我心不在焉地抬頭,視線掃過那輛車。

    然后,整個人像被瞬間凍僵。

    車門打開,一條包裹在黑色西褲里的長腿邁出。緊接著,一個頎長挺拔的身影鉆了出來。

    五年時光,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跡,反而沉淀出一種更加迫人的冷峻和上位者的威嚴(yán)。依舊是那張完美到無可挑剔的臉,深邃的眼窩,高挺的鼻梁,緊抿的薄唇。只是眼神,比五年前更冷了,像淬了寒冰。

    沈渡舟。

    他怎么會在這里兒童醫(yī)院

    他顯然也看到了我們。視線先是掃過坐在輪椅里、戴著毛線帽(為了遮住掉光的頭發(fā))、臉色蒼白瘦弱的安安,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然后,他的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燈,精準(zhǔn)地落在了我的臉上。

    那一瞬間,我清晰地看到他眼中掠過一絲極度的錯愕和難以置信,隨即被一種風(fēng)暴般的陰鷙和憤怒取代。

    他大步流星地朝我們走來,每一步都帶著雷霆萬鈞的氣勢,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江晚。他停在我面前,聲音低沉冰冷,帶著咬牙切齒的寒意,真是……好久不見。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下意識地側(cè)身,想把安安擋在身后。

    這孩子,他銳利如鷹隼的目光死死釘在安安臉上,帶著審視和一種可怕的穿透力,是誰

    安安被他嚇到了,縮了縮脖子,小手緊緊抓住我的衣角,怯生生地小聲叫:媽媽……

    媽媽沈渡舟重復(fù)著這兩個字,眼神瞬間變得極其可怕,像要吞噬人的深淵。他猛地看向我,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壓抑不住的狂怒,江晚!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這孩子到底是誰的!

    周圍進(jìn)出醫(yī)院的人紛紛側(cè)目。

    巨大的恐懼攫住了我,我渾身冰冷,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說話!他厲聲喝道,伸手就要來抓我的胳膊。

    你干什么!一個憤怒的聲音插了進(jìn)來。是隔壁病房一個經(jīng)常幫我照看安安的熱心大媽,她剛巧出來,看到這一幕,立刻沖了過來,護(hù)在我和安安前面,指著沈渡舟,你誰啊光天化日之下想打女人孩子啊要不要臉!

    沈渡舟被這突如其來的阻攔弄得一怔,臉色更加難看。

    趁著他分神的這一兩秒,我像驚弓之鳥,爆發(fā)出全身的力氣,猛地推開他,推著安安的輪椅,跌跌撞撞地沖向馬路對面。

    江晚!你給我站��!身后傳來沈渡舟暴怒的吼聲和急促的腳步聲。

    我什么都顧不上了,心臟狂跳得要炸開。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跑!帶著安安跑!絕不能再被他抓�。�

    我推著輪椅,瘋了一樣沖進(jìn)車流。刺耳的剎車聲、司機(jī)的咒罵聲在耳邊呼嘯而過。我充耳不聞,只想逃離那個可怕的男人。

    終于沖到了馬路對面,我一把抱起輕飄飄的安安,輪椅也不要了,朝著小巷深處沒命地狂奔。

    直到跑進(jìn)出租屋那棟破舊的單元樓,砰地關(guān)上門,反鎖,我才抱著安安癱軟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渾身都在劇烈地發(fā)抖。

    安安被我嚇壞了,小臉慘白,小聲地抽泣:媽媽……媽媽……那個壞叔叔是誰他好兇……

    我緊緊抱著他冰涼的小身體,眼淚終于決堤:不怕……安安不怕……媽媽在……媽媽保護(hù)你……我們不怕他……

    嘴上說著不怕,心里卻充滿了滅頂?shù)慕^望。

    完了。

    沈渡舟知道了。

    以他的手段和能力,找到我們,只是時間問題。

    暴風(fēng)雨來得比我想象的更快、更猛烈。

    第二天一早,我租住的破舊小區(qū)樓下,就被幾輛低調(diào)但價值不菲的黑色轎車堵住了。十幾個穿著統(tǒng)一黑色西裝的彪形大漢,面無表情地守在樓道口和各個出口。

    那陣仗,引得街坊鄰居紛紛探頭張望,議論紛紛。

    我抱著安安,站在窗邊,看著樓下那水泄不通的包圍圈,手腳冰涼。安安似乎也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氛,緊緊依偎在我懷里,不敢說話。

    手機(jī)響了,是個陌生號碼。

    我顫抖著接起。

    電話那頭,是沈渡舟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江晚,帶著孩子,下來。別逼我讓人上去請你們。

    沈渡舟!你想干什么!我失聲尖叫。

    干什么他冷笑一聲,那笑聲透過聽筒都讓我不寒而栗,我的兒子在外面流落了五年,你說我想干什么給你十分鐘。否則,后果自負(fù)。

    電話被掛斷,只剩下忙音。

    我抱著安安,渾身抖得像秋風(fēng)中的落葉。怎么辦報警嗎可他是孩子的親生父親……報警有用嗎而且,安安現(xiàn)在需要穩(wěn)定的治療環(huán)境,經(jīng)不起折騰了……

    媽媽……安安仰著小臉,大眼睛里滿是恐懼,是昨天的壞叔叔嗎我們是不是又要跑

    看著孩子驚恐的眼神,我心底涌起一股巨大的悲憤。沈渡舟,你除了會嚇唬我們母子,還會什么!

    十分鐘,像催命符。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躲是躲不過去了,下去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抱著安安,一步一步,沉重地走下樓梯。

    單元門口,沈渡舟就站在那里。一身剪裁考究的深灰色大衣,襯得他身姿越發(fā)挺拔。他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目光像兩把冰錐,死死地釘在我懷里的安安身上。

    周圍的安保人員自動分開一條路。

    把他給我。他伸出手,語氣是不容置喙的命令。

    你休想!我抱緊安安,像護(hù)崽的母獸,用盡全身力氣瞪著他,沈渡舟!安安是我的命!你敢動他一下,我跟你拼命!

    你的命他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眼神更加陰鷙,江晚,你偷走我的兒子五年!這筆賬,我還沒跟你算!現(xiàn)在,立刻,把孩子給我!

    他不是你的兒子!你不配!我尖聲反駁,你忘了當(dāng)初在民政局門口怎么說的嗎你說我臟!說我不配生你的孩子!現(xiàn)在你憑什么來搶他

    我的話像刀子一樣刺過去。沈渡舟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下頜線繃得死緊,眼中翻涌著暴怒的風(fēng)暴。顯然,那天的場景,他也記得清清楚楚。

    就憑他身體里流的是我沈渡舟的血!他猛地跨前一步,強(qiáng)大的壓迫感撲面而來,把他給我!別讓我說第三遍!

    他身后的兩個黑衣男人作勢要上前。

    別碰我媽媽!一直害怕得不敢出聲的安安,突然用盡力氣大喊了一聲,小胳膊緊緊摟著我的脖子,帶著哭腔對著沈渡舟喊,你是壞叔叔!大壞蛋!我討厭你!

    沈渡舟的動作猛地一滯。他死死地盯著安安那雙和自己如出一轍、此刻卻盛滿了憤怒和恐懼的眼睛,眼神劇烈地波動了一下,有震驚,有難以置信,似乎還有一絲……狼狽

    就在這僵持的幾秒鐘。

    安安因?yàn)榍榫w激動,加上連日病痛折磨,身體本就虛弱到了極點(diǎn)。這聲喊耗盡了他的力氣,小臉?biāo)查g煞白如紙,呼吸急促起來,小手痛苦地揪住胸口的衣服。

    安安!安安你怎么了我嚇得魂飛魄散。

    藥……媽媽……喘……喘不上氣……安安艱難地喘息著,小胸脯劇烈起伏。

    是哮喘發(fā)作了!他因?yàn)榛煹挚沽ο陆�,最近才出現(xiàn)的并發(fā)癥!

    藥在樓上!安安堅(jiān)持��!我抱著他轉(zhuǎn)身就要往樓上沖。

    攔住她!沈渡舟厲喝。

    兩個黑衣男人立刻堵住了樓梯口。

    滾開!我瘋了似的尖叫,我兒子需要藥!他快不行了!沈渡舟!你混蛋!

    沈渡舟看著安安痛苦到扭曲的小臉和急促的喘息,臉色驟變,眼中的暴怒瞬間被一種巨大的驚慌取代。他一步?jīng)_過來,劈手就要從我懷里奪過安安。

    放開他!都是你!都是你嚇到他了!我拼命掙扎,指甲在他手背上劃出血痕。

    閉嘴!他怒吼一聲,力氣大得驚人,一把將安安從我懷里搶了過去,緊緊抱住。他低頭看著懷里痛苦抽搐的孩子,那眼神是我從未見過的慌亂和恐懼。

    備車!去醫(yī)院!最近的醫(yī)院!快!他抱著安安,像抱著失而復(fù)得的稀世珍寶,又像抱著隨時會碎裂的琉璃,聲音嘶啞地咆哮。

    保鏢立刻打開車門。

    沈渡舟抱著安安,大步?jīng)_向車子。他甚至忘了管我。

    我連滾爬爬地追上去,哭喊著:安安!我的安安!

    車子像離弦的箭一樣沖了出去,直奔最近的綜合醫(yī)院。

    急診室里一片兵荒馬亂。

    安安被緊急推進(jìn)了搶救室吸氧、用藥。

    我癱坐在搶救室門外的冰冷長椅上,渾身脫力,眼淚止不住地流。沈渡舟站在幾步開外,背對著我,面對著墻壁。他的背影依舊挺拔,但我能看到他垂在身側(cè)的手,在微微顫抖。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每一秒都是煎熬。

    不知過了多久,搶救室的門開了,醫(yī)生走出來。

    孩子暫時沒事了。急性哮喘發(fā)作,加上身體虛弱,比較兇險�,F(xiàn)在穩(wěn)定了,轉(zhuǎn)去病房觀察。醫(yī)生說著,看向我和沈渡舟,眼神帶著責(zé)備,孩子病成這樣,怎么還讓他受那么大刺激家長是怎么當(dāng)?shù)?br />
    我的眼淚流得更兇了,全是自責(zé)。

    沈渡舟猛地轉(zhuǎn)過身,臉色鐵青,眼神復(fù)雜地看了我一眼,又轉(zhuǎn)向醫(yī)生,聲音沙�。褐x謝醫(yī)生。他現(xiàn)在能轉(zhuǎn)院嗎去最好的兒童醫(yī)院。

    暫時不行,需要再觀察穩(wěn)定一天。醫(yī)生搖頭。

    沈渡舟沒再堅(jiān)持,對旁邊的保鏢吩咐了幾句。很快,安安被轉(zhuǎn)入了這家醫(yī)院最高級的單人病房。

    病房里,安安戴著氧氣面罩,沉沉地睡著了,小臉依舊蒼白。

    我守在床邊,寸步不離,緊緊握著他冰涼的小手。

    沈渡舟也進(jìn)來了。他就站在病床的另一邊,沉默地看著安安的睡顏。高大的身影在燈光下拉出長長的影子,病房里只剩下儀器規(guī)律的滴答聲和他壓抑的呼吸聲。

    他看得那么專注,那么貪婪,仿佛要把這五年缺失的時光,在這一刻都補(bǔ)回來。眼神里有震驚、有審視、有探究,還有一種……極其陌生的、笨拙的柔軟。

    他……叫什么名字良久,他開口,聲音低沉沙啞,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抬起紅腫的眼睛,冷冷地看著他,帶著恨意:跟你沒關(guān)系。

    沈渡舟的目光從安安臉上移開,看向我。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冰刃,帶著沉沉的壓迫感和被忤逆的怒火:江晚,我的耐心有限。告訴我,他叫什么這些年,你們是怎么過的他的病……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過的我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聲音嘶啞,拜你所賜,像陰溝里的老鼠一樣躲躲藏藏地過!像乞丐一樣精打細(xì)算地過!現(xiàn)在他病了,快死了!你滿意了沈渡舟,這就是你想要的看到我們母子這樣,你是不是特別解氣

    江晚!他低吼一聲,額角青筋跳動,我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

    不知道我像是聽到了最荒謬的笑話,沈渡舟,你那么神通廣大,只手遮天!你會不知道你只是不在乎!你心里只有你的白月光,只有你的沈氏集團(tuán)!我和孩子在你眼里,不過是礙眼的垃圾!當(dāng)初是你親口說的,我臟,我不配生你的孩子!現(xiàn)在你假惺惺地跑來做什么搶走他然后把他丟給保姆,丟給所謂的豪門教育,讓他變成一個像你一樣冷血無情的怪物嗎

    我積壓了五年的委屈、憤怒、恐懼和絕望,在這一刻徹底爆發(fā),像決堤的洪水,洶涌而出。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淚的控訴。

    沈渡舟被我吼得臉色鐵青,眼神劇烈地變幻著。他猛地一步上前,大手鉗住我的下巴,強(qiáng)迫我抬起頭看著他。

    我不配他眼底翻涌著駭人的風(fēng)暴,聲音從齒縫里擠出來,那你告訴我,是誰偷偷懷了我的孩子,然后像賊一樣躲了五年是誰讓他小小年紀(jì)就病成這樣江晚,到底是誰不配

    他的力氣很大,捏得我下巴生疼。屈辱和憤怒讓我渾身發(fā)抖,我死死瞪著他,恨不得用目光將他凌遲。

    放開我媽媽!一聲虛弱但憤怒的童音響起。

    安安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小手用力地拍打著沈渡舟鉗制著我的手臂,小臉因?yàn)榧佑譂q紅了。

    沈渡舟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松開了手。

    壞蛋!不許欺負(fù)我媽媽!安安掙扎著想坐起來,小胸脯劇烈起伏,氧氣面罩里泛起白霧。

    安安別動!快躺好!我嚇得魂飛魄散,趕緊按住他。

    沈渡舟也慌了神,下意識地想去扶安安,手伸到一半又僵在半空,顯得有些無措。

    你走!你走開!安安帶著哭腔,指著門口,對沈渡舟喊,我討厭你!你是大壞蛋!你讓媽媽哭!我不要看見你!

    孩子尖銳的哭喊聲,像一把把利刃,扎在沈渡舟身上。他高大的身軀猛地一震,看著安安眼中純粹的恐懼和厭惡,再看看我滿臉的淚痕和恨意,他臉上的暴怒一點(diǎn)點(diǎn)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狼狽的僵硬和茫然。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卻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他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安安一眼,那眼神復(fù)雜得難以形容。然后,猛地轉(zhuǎn)身,幾乎是有些踉蹌地沖出了病房。

    門被他用力甩上,發(fā)出巨大的聲響。

    病房里只剩下我和安安急促的喘息聲。

    媽媽……安安撲進(jìn)我懷里,放聲大哭,壞叔叔走了嗎他還會來嗎安安害怕……

    我緊緊抱著他,心像是被揉碎了又泡在冰水里,冷得發(fā)顫。

    不怕,寶貝,不怕……媽媽在……媽媽會保護(hù)你……我喃喃地安慰著,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沈渡舟走了。

    但我知道,這只是開始。

    第二天,安安的情況穩(wěn)定了一些。沈渡舟沒有出現(xiàn),但他的人依舊守在病房外面,像一道無形的枷鎖。

    下午,醫(yī)生把我叫到辦公室,表情嚴(yán)肅。

    江念安媽媽,孩子的情況,不能再拖了。醫(yī)生把最新的檢查報告推到我面前,化療的效果在減弱,他的身體耐受性越來越差。骨髓移植,是唯一的希望,而且必須盡快。直系親屬的配型,是最快、最穩(wěn)妥的選擇。

    醫(yī)生的話,像最后的判決書。

    我拿著那份沉甸甸的報告,失魂落魄地走回病房。

    看著安安沉睡中依舊不安穩(wěn)的小臉,看著他因?yàn)榛煻∈杩蔹S的頭發(fā),看著他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的小身體……

    我所有的堅(jiān)持和恐懼,都在這一刻潰不成軍。

    什么尊嚴(yán),什么仇恨,在安安的生命面前,都不值一提。

    我顫抖著手,拿出手機(jī)。那個昨天沈渡舟打過來的號碼,我鬼使神差地存了下來。

    撥通。

    響了兩聲就被接起。

    喂。依舊是冰冷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我死死咬著下唇,直到嘗到血腥味,才用盡全身力氣,擠出幾個字:沈渡舟……安安……需要骨髓移植……需要你……做配型。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沉默得讓我?guī)缀踔舷ⅰ?br />
    就在我以為他會掛斷或者嘲諷我的時候,他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只有兩個字:

    等著。

    不到一個小時,沈渡舟就出現(xiàn)在了病房門口。

    他換了一身衣服,依舊是深色系,氣場依舊強(qiáng)大迫人,但眼底帶著明顯的紅血絲,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顯得有些疲憊。

    他沒有看我,徑直走到安安床邊。

    安安看到他,小身體立刻繃緊了,往我懷里縮了縮,大眼睛里滿是警惕。

    沈渡舟的腳步頓住了。他看著安安眼中的防備,眼神暗了暗。他沒有再靠近,只是站在床邊,隔著一段距離,沉默地看了安安一會兒。

    然后,他轉(zhuǎn)身,看向我,聲音低沉:需要我做什么

    抽血,做HLA配型。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好。他沒有任何猶豫,轉(zhuǎn)身就朝門外走去,對守在外面的保鏢吩咐,帶路,去檢驗(yàn)科。

    抽血的過程很快。

    看著那管暗紅色的血液從沈渡舟的手臂里被抽走,我的心情復(fù)雜到了極點(diǎn)。這是安安活下去的希望,卻來自這個我最恨的男人。

    抽完血,沈渡舟按著棉簽,沒有立刻離開。他站在檢驗(yàn)科的走廊上,高大的身影顯得有些孤寂。

    他的病……多久了他忽然開口,聲音有些干澀。

    快半年了。我低聲回答。

    又是一陣沉默。

    為什么不告訴我他問,聲音里聽不出情緒,但眼神銳利地看向我。

    告訴你我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帶著諷刺,告訴你什么告訴你在民政局門口用錢打發(fā)走的前妻,懷了你的孩子沈渡舟,你會信嗎還是你會像處理垃圾一樣,把我們處理掉

    沈渡舟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眼神晦暗不明。他沒有反駁我的話,只是移開了視線,看向窗外。

    配型結(jié)果出來,我會第一時間知道。他丟下這句話,轉(zhuǎn)身大步離開,背影依舊挺直,卻似乎帶上了一絲難以言說的沉重。

    等待配型結(jié)果的日子,是另一種煎熬。

    沈渡舟沒有再出現(xiàn)在病房。但我知道,他的人依舊在。醫(yī)院最好的專家團(tuán)隊(duì)開始介入安安的治療方案,各種昂貴的進(jìn)口藥、營養(yǎng)劑源源不斷地送來。病房也從普通單間換成了頂級VIP套房,有專門的護(hù)士24小時看護(hù)。

    物質(zhì)上的改變顯而易見。但我心里的那根弦,繃得更緊了。沈渡舟的付出,更像是一種無聲的宣告:他要介入,他要掌控。

    安安的狀態(tài)在頂級醫(yī)療資源的支撐下,稍微穩(wěn)定了一些。但他依舊很虛弱,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

    偶爾清醒時,他會問我:媽媽,那個壞叔叔……是爸爸嗎

    這個問題,像針一樣扎在我心上。

    我該怎么回答告訴他,是,那個兇神惡煞、讓你害怕的人,就是你的親生父親還是繼續(xù)欺騙他,說他爸爸已經(jīng)不在了

    看著孩子清澈又帶著一絲渴望的眼睛,我無法再撒謊。

    我摸了摸他瘦削的小臉,艱難地開口:安安,他……是給了你生命的人。但他……可能不知道該怎么做一個好爸爸。

    安安似懂非懂,大眼睛里有些迷茫,小聲說:他好兇……他讓媽媽哭……安安不喜歡他。

    我的心揪成一團(tuán):對不起,寶貝……是媽媽不好……

    媽媽好!安安立刻抱住我的脖子,用軟軟的臉頰蹭我,媽媽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安安最喜歡媽媽!

    孩子純粹的愛和依賴,是我唯一的慰藉。

    一周后,配型結(jié)果出來了。

    高分辨配型,十個點(diǎn),全相合。

    醫(yī)生激動地告訴我們:這是最理想的結(jié)果!父子之間的配型成功率極高,而且排斥反應(yīng)會很�。∫浦驳某晒β史浅4�!

    聽到這個消息,我懸了許久的心,終于重重地落回了肚子里,隨之而來的是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虛脫感。

    安安有救了!

    幾乎在同一時間,沈渡舟也出現(xiàn)在了病房門口。顯然,他也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

    他走進(jìn)來,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但緊繃的下頜線似乎放松了一些。他看著病床上的安安,眼神復(fù)雜。

    什么時候可以手術(shù)他直接問醫(yī)生。

    需要先對供者進(jìn)行全面體檢,然后安排孩子進(jìn)入無菌倉進(jìn)行大劑量化療預(yù)處理,等供者狀態(tài)最佳時采集造血干細(xì)胞,再進(jìn)行回輸。順利的話,兩周內(nèi)可以安排。醫(yī)生詳細(xì)解釋。

    好。沈渡舟干脆利落,用最好的方案,最好的藥。錢不是問題。

    沈先生放心,我們會全力以赴。

    醫(yī)生離開后,病房里又只剩下我們?nèi)�,氣氛再次變得微妙而凝滯�?br />
    安安醒著,看到沈渡舟,小臉又繃緊了,往被子里縮了縮。

    沈渡舟的目光落在安安身上,似乎想說什么,嘴唇動了動,最終卻只是生硬地開口:好好休息。

    然后,他又看向我,眼神銳利:手術(shù)期間,你和孩子,搬到御景苑去住。那里環(huán)境好,方便照顧。

    御景苑,是他名下最頂級的豪宅之一。曾經(jīng),那里是我渴望卻不敢靠近的地方。

    不用了,我立刻拒絕,語氣生硬,我們在這里很好。

    很好沈渡舟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掃了一眼病房,江晚,收起你那點(diǎn)可憐的自尊心�,F(xiàn)在最重要的是安安的身體!御景苑有最好的家庭醫(yī)療設(shè)備和護(hù)理團(tuán)隊(duì),比你在這里強(qiáng)一百倍!

    我的自尊心在你眼里是可憐,那安安的意愿呢我毫不退讓地迎視他,你問過他嗎他愿意去一個讓他害怕的地方嗎

    沈渡舟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他猛地看向安安。

    安安被他的眼神嚇得一哆嗦,小臉煞白,緊緊抓住我的手,帶著哭腔小聲說:媽媽……我不要去……我怕……

    孩子恐懼的聲音,像一盆冷水,澆滅了沈渡舟眼中升騰的怒火。他高大的身軀僵硬地站在原地,看著安安眼中毫不掩飾的恐懼和排斥,那眼神里,第一次出現(xiàn)了清晰的、名為受傷的情緒。

    他緊抿著唇,下頜線繃得像石頭。病房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最終,他什么也沒說,只是深深地看了安安一眼,那眼神復(fù)雜得難以形容。然后,轉(zhuǎn)身,帶著一身低氣壓,摔門而去。

    最終,我還是妥協(xié)了。

    為了安安。

    手術(shù)前的預(yù)處理化療非常痛苦,強(qiáng)度極大。安安被送進(jìn)了無菌倉�?粗⌒〉纳眢w被隔離在透明的玻璃后面,身上插滿管子,因?yàn)閯×业乃幬锓磻?yīng)嘔吐、疼痛、虛弱地哭泣,我的心每天都像在油鍋里煎熬。

    沈渡舟說到做到。他動用了沈氏集團(tuán)強(qiáng)大的資源和人脈,請來了國際頂尖的移植專家團(tuán)隊(duì)會診。御景苑的頂級醫(yī)療團(tuán)隊(duì)和設(shè)施也隨時待命,雖然我們?nèi)诉在醫(yī)院。

    他本人,也住在了醫(yī)院附近的一家酒店套房里。

    他依舊很少出現(xiàn)在病房外,但我知道他每天都在。因?yàn)槊刻烨宄�,護(hù)士都會準(zhǔn)時送來一份極其精致昂貴的兒童營養(yǎng)餐,說是沈先生吩咐的。每天深夜,當(dāng)我守在無菌倉外疲憊不堪時,會看到他的助理悄無聲息地送來溫?zé)岬难喔C或參湯。

    他像是在用一種笨拙的、高高在上的方式,表達(dá)著他的……關(guān)心或者只是對他沈渡舟的兒子的責(zé)任

    我分不清,也懶得去想。

    偶爾在走廊上遠(yuǎn)遠(yuǎn)遇見,他看我的眼神依舊冰冷復(fù)雜,但似乎少了最初那種噬人的憤怒。他更多的時候,是在透過無菌倉的玻璃,沉默地凝視著里面那個小小的身影。一站就是很久,背影顯得異常沉默和……孤獨(dú)。

    有一次深夜,我因?yàn)樘�,靠在無菌倉外的椅子上睡著了。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給我蓋了件衣服。我驚醒,只看到一個消失在走廊拐角的高大背影,還有他身上殘留的、熟悉的冷冽氣息。

    是他。

    我捏著那件還帶著體溫的昂貴羊絨大衣,心情復(fù)雜難言。

    終于到了采集造血干細(xì)胞的日子。

    沈渡舟作為供者,需要提前住院幾天,注射動員劑,將造血干細(xì)胞從骨髓動員到外周血中。

    采集的過程很順利。他躺在病床上,雙臂插著管子,血液在儀器里循環(huán)分離。他閉著眼,眉頭微蹙,臉色有些蒼白,但全程一聲不吭,像一座沉默的山。

    采集了幾個小時,足夠數(shù)量的造血干細(xì)胞被分離出來,迅速送入了無菌倉。

    接下來的幾天,是至關(guān)重要的回輸和等待植活的日子。安安在倉里,我在倉外,度日如年。

    沈渡舟采完干細(xì)胞后,只休息了一天,就又恢復(fù)了工作。但他每天都會來醫(yī)院一趟,哪怕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站在無菌倉外看一會兒。

    第七天,醫(yī)生帶來了好消息:初步檢測顯示,供者的干細(xì)胞已經(jīng)在安安體內(nèi)植活!沒有出現(xiàn)嚴(yán)重的排異反應(yīng)!

    巨大的喜悅沖垮了我。我捂著臉,蹲在走廊上,泣不成聲。

    一只手,遲疑地、有些僵硬地,落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抬起頭,淚眼模糊中,看到沈渡舟站在我面前。他臉上沒什么表情,但眼神深處,似乎也有一絲如釋重負(fù)的波動。

    他……會好的。他生硬地說了一句,放在我肩上的手,很快又收了回去,插回褲袋里。

    這是他第一次,用這種近乎溫和的語氣,提到安安。

    安安在無菌倉里又觀察了將近一個月,情況一天天好轉(zhuǎn)。細(xì)胞計(jì)數(shù)穩(wěn)步上升,排異反應(yīng)輕微可控。他終于可以出倉了!

    轉(zhuǎn)入普通病房的那天,小家伙雖然還很瘦弱,但精神好了很多,小臉上也有了久違的血色。

    沈渡舟也來了。他站在病房門口,沒有立刻進(jìn)來,似乎有些躊躇。

    安安看到門口的沈渡舟,小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但不再是以前那種純粹的恐懼。他好奇地、帶著點(diǎn)探究地看著門口那個高大的身影。

    沈渡舟深吸一口氣,走了進(jìn)來。他手里拿著一個最新款的、幾乎有半個安安那么大的變形金剛模型,包裝精美。

    他把模型放在安安的床邊,動作有些僵硬,聲音也放得比平時低緩:給你的。

    安安看看那個炫酷的模型,大眼睛里閃過一絲渴望,但隨即又警惕地看向沈渡舟,沒說話,也沒伸手去拿。

    沈渡舟似乎有些尷尬,他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影顯得有些無措。他嘗試著朝床邊又走了一小步。

    安安立刻緊張地往我身邊靠了靠。

    沈渡舟的腳步頓住了。他看著安安眼中的疏離和戒備,眼神暗了下去。他沉默了幾秒,忽然,做了一件讓我和安安都目瞪口呆的事情。

    他慢慢彎下了腰,單膝,輕輕地、極其不熟練地,跪在了安安的病床前。

    這個姿勢,讓他高大的身軀矮了下來,視線幾乎與坐在床上的安安平齊。

    他抬起頭,看著安安那雙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眼睛,聲音低沉而緩慢,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艱澀和笨拙:

    安安……對不起。

    以前……是爸爸不好。

    爸爸……嚇到你了。

    爸爸……以后會改。

    你能……給爸爸一個機(jī)會嗎

    病房里一片寂靜。

    安安愣住了,大眼睛眨巴著,看看跪在床前的沈渡舟,又看看我,小臉上滿是困惑和驚訝。

    我的震驚不亞于安安。我從未想過,那個高高在上、冷酷傲慢的沈渡舟,會有一天,如此卑微地跪在一個孩子面前道歉。

    安安沉默了很久,久到沈渡舟的眼神都開始變得黯淡。小家伙忽然伸出瘦瘦的小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沈渡舟放在床沿上的大手。

    沈渡舟的身體猛地一僵,難以置信地看著安安。

    那……安安小聲地、帶著點(diǎn)試探地問,你以后……還會兇媽媽嗎

    沈渡舟的目光轉(zhuǎn)向我,眼神復(fù)雜。他沉默了一下,然后看著安安,認(rèn)真地、一字一句地說:不會了。爸爸……再也不兇媽媽了。

    安安又看了看我,似乎在確認(rèn)。

    我心情復(fù)雜到了極點(diǎn),對著安安,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

    安安的小臉上,終于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帶著點(diǎn)羞澀的笑容。他拿起那個巨大的變形金剛,小聲說:謝謝……爸爸。

    爸爸兩個字,輕得像羽毛,卻像重錘一樣砸在沈渡舟的心上。

    我看到他高大的身軀猛地一震,深邃的眼底瞬間翻涌起劇烈的波瀾,有震驚,有狂喜,有不敢置信,還有一種……近乎脆弱的水光。他迅速低下頭,掩飾性地握住了安安的小手,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不……不用謝。

    安安出院后,我們還是搬進(jìn)了御景苑。

    不是沈渡舟強(qiáng)迫的,是安安的身體確實(shí)還需要精心的護(hù)理和康復(fù)。這里的醫(yī)療環(huán)境,無可挑剔。

    沈渡舟也搬了回來。

    氣氛變得很微妙。

    他不再像以前那樣冰冷疏離,但也不熱情。他在努力地……學(xué)習(xí)做一個父親。

    笨拙地學(xué)著給安安講故事(雖然語氣生硬得像在開董事會),學(xué)著陪安安搭積木(雖然搭得歪歪扭扭),學(xué)著在安安做康復(fù)訓(xùn)練時笨手笨腳地攙扶。

    他依舊很少跟我說話,但會吩咐廚房準(zhǔn)備我喜歡的菜,會讓人按時送來最新季的衣服(雖然我基本不穿),會在深夜我照顧安安睡下后,默默地在客廳留一盞小燈。

    他在用他的方式,小心翼翼地修補(bǔ)著和安安的關(guān)系,也在……嘗試著改變。

    安安對他的態(tài)度,也在慢慢改變。從最初的害怕疏離,到好奇觀察,再到偶爾會主動叫他一聲爸爸,對他露出依賴的笑容。

    每次安安叫他爸爸,或者對他笑,我都能看到沈渡舟眼中一閃而過的光芒和滿足。那是金錢和權(quán)力無法帶給他的東西。

    而我,就像一個旁觀者。看著他們父子之間那一點(diǎn)點(diǎn)建立起來的脆弱聯(lián)系,心里百感交集。

    我知道,沈渡舟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安安。他或許在彌補(bǔ),或許是真的想做一個父親。但我和他之間呢那五年的冰冷婚姻,那刻骨的羞辱,那帶球跑的艱辛,那五年的擔(dān)驚受怕……這些傷痕,真的能抹平嗎

    轉(zhuǎn)折發(fā)生在一個周末的下午。

    安安在復(fù)健師的指導(dǎo)下,在花園里練習(xí)走路。沈渡舟難得沒有去公司,在一旁陪著。

    我坐在不遠(yuǎn)處的藤椅上看著。

    安安走得很慢,很小心。沈渡舟彎著腰,亦步亦趨地護(hù)在他身邊,手臂虛虛地環(huán)著,神情專注又緊張。

    就在這時,安安腳下被一塊小石子絆了一下,身體猛地向前撲倒!

    安安!我和沈渡舟同時驚呼出聲。

    沈渡舟反應(yīng)極快,一個箭步?jīng)_上去,長臂一伸,在安安摔倒在地之前,穩(wěn)穩(wěn)地將他撈進(jìn)了懷里。

    巨大的沖擊力讓他也踉蹌了一下,但他緊緊抱著安安,用自己的身體做了緩沖,兩人一起跌坐在柔軟的草坪上。

    安安!摔到哪里沒有痛不痛沈渡舟的聲音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驚慌,他急切地檢查著安安的胳膊腿,臉色都變了。

    安安似乎被嚇到了,小臉有點(diǎn)白,但沒哭,只是緊緊摟著沈渡舟的脖子,把小臉埋在他頸窩里。

    爸爸……他小聲地、帶著點(diǎn)委屈地叫了一聲。

    這一聲爸爸,帶著全然的依賴。

    沈渡舟的身體徹底僵住。他抱著懷里溫軟的小身體,感受著孩子緊緊摟著他脖子的力度,聽著那聲帶著委屈的爸爸……這個在商場上殺伐決斷、冷硬如鐵的男人,眼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

    他用力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有清晰的水光。他低下頭,下巴輕輕蹭著安安柔軟的頭發(fā),手臂收得更緊,聲音低沉沙啞,帶著濃重的鼻音:

    沒事了……安安不怕……爸爸在……爸爸保護(hù)你……

    陽光灑在他們父子身上,勾勒出一幅我從未想象過的畫面。

    我的眼眶也忍不住發(fā)熱。

    或許,血緣真的是很奇妙的東西�;蛟S,沈渡舟……是真的在改變

    那天之后,安安和沈渡舟的關(guān)系突飛猛進(jìn)。小家伙徹底放下了心防,變得很黏他。

    沈渡舟也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在爸爸這條路上越來越得心應(yīng)手。他會推掉不必要的應(yīng)酬回家陪安安吃飯,會在周末親自開車帶安安去游樂園(雖然全程保鏢環(huán)繞,陣仗嚇人),會在安安睡前耐心地聽他講幼兒園的趣事(雖然他自己聽得一頭霧水)。

    他甚至開始……嘗試跟我溝通。

    雖然依舊生硬,話題也僅限于安安。

    醫(yī)生說安安下周可以去幼兒園試試半日了。

    嗯。

    天氣轉(zhuǎn)涼了,給安安添置的衣服清單我讓助理發(fā)給你看看。

    好。

    他最近胃口不太好,要不要換個營養(yǎng)師

    我問問醫(yī)生。

    像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知道,他是在為安安維持一個家的表象。

    而我,為了安安,也選擇了配合。

    日子就這樣看似平靜地流淌。直到那天,一個不速之客的到來,打破了表面的平靜。

    來的是蘇蔓。

    沈渡舟心中那抹永恒的白月光,也是當(dāng)初他執(zhí)意要和我離婚的導(dǎo)火索之一。

    她依舊美麗動人,穿著當(dāng)季最新款的香奈兒套裝,拎著限量版的鉑金包,妝容精致,笑容溫婉得體。但看向我的眼神,卻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一絲……輕蔑。

    渡舟,好久不見。她無視我,徑直走向剛從書房出來的沈渡舟,聲音嬌柔,聽說你最近……很忙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我。

    沈渡舟看到她,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語氣平淡:有事

    沒事就不能來看看你嗎蘇蔓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正在客廳地毯上玩小火車的安安身上,故作驚訝,呀,好可愛的小朋友!這是……

    她的演技并不高明,我甚至能感覺到她語氣里的刻意和探究。

    安安敏感地察覺到氣氛不對,停下手中的玩具,有些不安地看向我,小聲叫:媽媽……

    我走過去,把安安抱起來。

    沈渡舟的臉色沉了下來,聲音也冷了幾分:蘇蔓,這是江晚,和我的兒子,沈念安。他刻意加重了我的兒子幾個字。

    蘇蔓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恢復(fù)如常,只是眼底的冷意更深了:原來是念安啊,真是……可愛。她伸出手,想去摸安安的頭,來,讓阿姨看看……

    安安立刻把頭埋進(jìn)我懷里,抗拒的姿態(tài)很明顯。

    蘇蔓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

    沈渡舟上前一步,不動聲色地?fù)踉诹宋液桶舶睬懊妫艚^了蘇蔓的視線,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疏離:孩子怕生。沒什么事的話,你先回去吧。我讓司機(jī)送你。

    渡舟!蘇蔓有些急了,聲音拔高,你這是什么意思我們……

    我們之間,五年前就已經(jīng)說清楚了。沈渡舟打斷她,眼神冰冷銳利,蘇蔓,不要做無謂的事情。我的家事,不需要外人置喙。請回。

    他直接下了逐客令,甚至叫來了管家:送蘇小姐出去。

    蘇蔓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沈渡舟,又怨毒地瞪了我一眼,最終踩著高跟鞋,憤憤地離開了。

    她走后,客廳里一片沉寂。

    沈渡舟轉(zhuǎn)過身,看向抱著安安的我,眼神復(fù)雜,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歉意

    她不會再來了。他低聲說。

    我看著他,沒有說話。心里沒有勝利的喜悅,只有一片荒涼。看,這就是他沈渡舟的世界,充滿了算計(jì)和覬覦。即使他此刻維護(hù)了我們,又能持續(xù)多久為了安安,我可以忍受,但我永遠(yuǎn)不會忘記自己在他和他的白月光眼中,曾經(jīng)是多么不堪的存在。

    蘇蔓的出現(xiàn),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

    也讓我更加清醒。

    我和沈渡舟之間,隔著五年的鴻溝,隔著曾經(jīng)的傷害和羞辱,隔著巨大的階層差異。即使因?yàn)榘舶玻覀兠銖?qiáng)維持著表面的和平,但裂痕一直都在。

    我需要為安安,也為自己,爭取一份保障。

    幾天后,趁著安安午睡,我走進(jìn)了沈渡舟的書房。

    他正在看文件,見我進(jìn)來,有些意外地抬起頭。

    有事他放下筆。

    我從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他寬大的紅木書桌上。

    這是什么他蹙眉。

    一份協(xié)議。我深吸一口氣,迎著他審視的目光,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關(guān)于安安的撫養(yǎng)權(quán)和探視權(quán)。

    沈渡舟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眼神變得極其銳利:江晚,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清楚。我毫不退縮地直視他,沈渡舟,安安是我的命根子。過去五年,是我一個人把他拉扯大�,F(xiàn)在,他的病也快好了。我不可能把他完全交給你,讓你帶他走進(jìn)你那復(fù)雜又冰冷的世界。

    所以呢他站起身,高大的身軀帶著壓迫感,一步步走近我,你想帶著他再次消失

    我不會再躲了。我搖頭,為了安安能有一個相對完整的成長環(huán)境,我不反對你和他接觸,甚至共同撫養(yǎng)。但法律上,安安的撫養(yǎng)權(quán)必須在我這里。這是底線。

    我指著協(xié)議:上面寫清楚了,你擁有充分的探視權(quán)。安安的醫(yī)療、教育等重大開支,由你負(fù)責(zé)。同時,為了保障安安未來的生活,你需要一次性支付一筆撫養(yǎng)保障金,存入只屬于安安的信托基金。

    沈渡舟拿起那份協(xié)議,快速地翻看著。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周身散發(fā)出駭人的低氣壓。

    江晚,他猛地將協(xié)議拍在桌子上,發(fā)出巨大的聲響,眼神像要吃人,你就這么迫不及待地要跟我劃清界限用安安來談條件錢你就這么想要錢!

    他的質(zhì)問,像刀子一樣捅進(jìn)我心里。又是錢!在他眼里,我永遠(yuǎn)都是那個貪圖他錢財?shù)呐耍?br />
    積壓了太久的委屈和憤怒瞬間爆發(fā)。

    對!我就是想要錢!我紅著眼睛,沖他吼了回去,沈渡舟!你以為我稀罕你的臭錢嗎我簽這個協(xié)議,是為了安安!是為了給他一個保障!是為了讓他以后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用再像過去五年那樣,跟著我過朝不保夕、擔(dān)驚受怕的日子!

    我的聲音因?yàn)榧佣澏叮耗阋詾槲以敢飧阏勥@些嗎你以為我愿意讓我的兒子成為我們交易的籌碼嗎是你!是你當(dāng)初的絕情,是你今天的權(quán)勢,逼得我不得不這么做!我要確保,即使有一天你沈大總裁又翻臉無情,或者你的蘇蔓又卷土重來,我的安安,不會一無所有!不會被他親生父親再次拋棄!

    眼淚終于控制不住地滾落下來。我用力抹了一把臉,倔強(qiáng)地瞪著他。

    這就是我的條件。你簽,我們?yōu)榱税舶�,維持表面的和平。你不簽……我咬咬牙,狠下心,我會帶著安安離開。這一次,你永遠(yuǎn)也別想再找到我們!我說到做到!

    書房里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我壓抑的抽泣聲和沈渡舟粗重的呼吸聲。

    他死死地盯著我,眼神像暴風(fēng)雨來臨前的海面,翻涌著驚濤駭浪。憤怒、震驚、受傷、還有一絲……我讀不懂的痛苦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jì)那么漫長。

    就在我?guī)缀跻尾蛔〉臅r候。

    沈渡舟眼底的風(fēng)暴,一點(diǎn)點(diǎn)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近乎死寂的疲憊和……灰敗。

    他慢慢地、慢慢地坐回了寬大的皮椅里。

    他拿起筆,甚至沒有再去看那份協(xié)議一眼。

    拔開筆帽。

    在乙方簽名處,龍飛鳳舞地簽下了他的名字——沈渡舟。

    筆尖劃過紙張,發(fā)出沙沙的輕響。

    然后,他拉開書桌最底下的一個抽屜,從里面拿出一份文件,丟在桌面上。

    我淚眼模糊地看去,那是一份……股權(quán)轉(zhuǎn)讓協(xié)議

    沈氏集團(tuán),我名下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他的聲音異常平靜,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卻帶著一種沉重的疲憊,轉(zhuǎn)到安安名下。等他成年后生效。由你監(jiān)管。

    我震驚地抬起頭。

    沈氏集團(tuán)百分之十五的股份!那是天文數(shù)字!是他沈渡舟商業(yè)帝國根基的一部分!

    他看著我震驚的表情,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眼神空洞而蒼涼:

    夠了嗎

    江晚,這樣……夠買我兒子一個未來……也夠買你……一點(diǎn)安心了嗎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重錘一樣砸在我心上。

    我看著他疲憊灰敗的臉,看著他那雙失去了所有鋒芒、只剩下深不見底痛楚的眼睛,看著他簽在協(xié)議上那力透紙背的名字……

    所有的憤怒、委屈、怨恨,在這一刻,突然就哽在了喉嚨里。

    我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書房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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