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監(jiān)控背后的真相
發(fā)現(xiàn)男友李銳悄悄在我手機植入監(jiān)控軟件的那晚,我正要去警局舉報他PUA和經(jīng)濟詐騙。
他露出得意的笑:沒有證據(jù),你能拿我怎樣
我深吸一口氣打開電腦,按下播放鍵:
工資卡上交是愛你,每月三千還花唄是培養(yǎng)理財觀念。
這套房寫我名是投資增值,你真懂事。
去警局監(jiān)控記錄分分鐘毀掉你的證據(jù)!
警官奪走他準備引爆的遙控器:感謝林女士錄音三年,你的證詞足夠判十年以上。
我剪掉為他留的長發(fā),原來林晚的晚,也可以是晚霞璀璨的晚。
指尖剛剛觸碰到冰涼的金屬,那屬于出租屋的廉價防盜門把手,身后的聲音就響起來了。
去哪啊,晚晚李銳的聲音粘稠得如同蜂蜜,甜得發(fā)膩,卻又透著一種冷硬的質(zhì)地,像在玻璃碎片上涂抹了糖漿。他就斜靠在我那狹窄書桌旁的門框上,肩寬的身影幾乎堵住了狹窄過道唯一的光源,只剩下一個帶著壓迫感的輪廓。
我的心臟猛地在胸腔里撞了一下,聲音差點被堵在喉嚨里。哦…買菜去,家里沒東西了。我試圖讓語調(diào)輕松一點,像往常一樣,扮演那個溫順的、對他百依百順的林晚。但指尖卻死死摳住了帆布包粗糙的帶子,里面硬硬的U盤棱角,隔著薄薄的布料抵著我的大腿側,像一團不安分的火焰,提醒著我此行的真正目的地。
我深吸了一口氣,空氣里有股陳舊紙張和廉價煙草混合的味道,這味道早已填滿了這間被李銳稱為我們愛巢的狹小空間。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提醒我過去那些被精心雕刻過的窒息時光。
李銳沒動,目光像細密的針,扎在我背上。他輕巧地向前一步,動作流暢得如同某種蓄勢待發(fā)的貓科動物。買菜他嘴角微微向上彎了彎,那弧度帶著一絲玩味的、盡在掌握的肯定,我怎么記得你剛買了一堆他的聲音依舊甜蜜,卻像裹在絲絨里的刀片,晚晚,你最近…好像有點不乖哦。
我后背一陣發(fā)麻,某種冰冷迅速從脊柱竄上來。一種可怕的直覺攫住了我。我?guī)缀跄茴A想到下一刻他會說什么,但我還是徒勞地擠出笑容,轉過身,手指無意識地絞緊了帆布包的帶子:沒…沒有呀…
他嘴角那點若有似無的笑意瞬間消失了,眼神沉了下來,黑黢黢的瞳孔里只剩下一片毫無波動的審視。沒看手機那我提醒你一下。他聲音猛地拔高,帶著一種刻薄的穿透力,每個字都砸在我緊繃的神經(jīng)上,半小時前,我在水果APP賬戶充值記錄里,剛看到一條新的交易提醒!
轟——
有什么東西在腦子里炸開了。水果賬戶!那是…那是綁在我的舊手機上的!那個早已淘汰、被遺忘在抽屜角落的舊手機!
他的目光直刺而來,像兩把冰冷的探針,穿透我僵硬的表情,直抵深處那片搖搖欲墜的恐慌。很驚訝李銳的語調(diào)恢復了那種令人作嘔的慢條斯理,帶著一種貓戲老鼠般的滿足,你的工作機,娛樂機,甚至你那張廢棄的備用電話卡……哪一樣上面,我沒給你裝個小幫手呢他攤開手,語氣是純?nèi)坏睦硭斎�,我得知道你在干什么呀,晚晚,我擔心你。外面騙子那么多,心思又單純……
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沖上頭頂,手腳在剎那間變得冰冷麻木。備用機…那是我以為最后的安全堡壘!無數(shù)個被他嘲諷打擊得無法入眠的深夜,我像個偷取燭火的耗子,躲在被子里用那部連不上網(wǎng)的備用機,一個字一個字地錄下我們的對話……每一句貶低、每一次情感勒索、每一筆被他掌控的錢財去向……我以為那是孤注一擲的退路!
我的呼吸驟然急促起來,喉嚨里像是塞了一團砂紙。帆布包側袋里的硬物突兀地提醒著我此行的目標——那個存著我三年血淚證據(jù)的U盤�?涩F(xiàn)在,它像個巨大的嘲笑,在我手心發(fā)燙。他知道了他早就知道了那雙無孔不入的眼睛,是不是連這些也一清二楚恐懼像濃稠的瀝青,瞬間裹住了我全身的關節(jié)。
李銳踱步向我靠近,皮鞋踩在廉價地板上,發(fā)出空洞而清晰的回響。每一步,都像是沉重的鼓點敲打在我快要停跳的心臟上。他停在我面前,離得極近,那股混雜著須后水和一絲若有若無汗味的氣息撲面而來,形成一種令我?guī)缀踔舷⒌膲浩雀小?br />
他低著頭,那雙曾經(jīng)讓我迷戀的、深邃的桃花眼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毫不掩飾的戲謔和嘲弄,以及一絲惡毒的得意。他的聲音壓得更低了,帶著一種近乎耳語般的熱氣和輕蔑:
我的好晚晚,這么晚了出門,又是想玩什么‘去警局’的把戲他嗤笑一聲,那笑聲尖銳刺耳,沒用的東西,早該收收你那些小心思了。沒有真憑實據(jù),你拿什么告我
他微微前傾,下巴幾乎要碰到我的額頭,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那絲如同捕食者終于咬住獵物咽喉時的、赤裸裸的快感。
就憑你那些可笑的‘錄音’他輕飄飄地吐出這幾個字,像在點評一件劣質(zhì)工藝品,只要我想,分分鐘就能讓它們消失得一干二凈。你那些自以為是的掙扎,在我眼里……他頓了一下,舌尖緩慢地舔過下唇,目光如有實質(zhì)地刮過我的臉,一字一頓,帶著刺骨的寒冰,……比螻蟻的掙扎還不如。
每一句話,都像浸透了毒液的冰錐,精準地刺穿我搖搖欲墜的防線。三年!那無數(shù)個在絕望中積蓄力量的日日夜夜,那些在黑暗中記錄下每一句屈辱和每一個經(jīng)濟陷阱的錄音文件……在李銳口中,竟然如此不堪一擊他臉上的篤定,那掌控一切的姿態(tài),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我最后那點可憐的希望上。
世界似乎安靜了下來,只剩下血液沖刷過耳膜的轟鳴。空氣粘稠得難以呼吸。心臟在肋骨后面瘋狂地撞擊,每一次搏動都帶著尖銳的痛。帆布包的帶子幾乎被我攥斷。
2
絕地反擊
真的…就這樣了嗎那些U盤里的聲音,那些數(shù)字、日期、轉賬記錄……在他無所不在的監(jiān)控面前,真的就是一堆隨時可以抹去的塵埃
就在那窒息般的絕望即將徹底吞沒我的一剎那,一道微弱卻異常尖銳的亮光,穿透了濃重的黑暗迷霧,倏然刺進我的腦�!~戶的交易提醒!
李銳的聲音,冰冷刺骨,依舊清晰地回蕩在耳邊:……半小時前,我在水果APP賬戶充值記錄里,剛看到一條新的交易提醒!
交易提醒……監(jiān)控……APP!
一個可怕的、致命的邏輯豁然貫通!
他能監(jiān)控我的手機,能竊取信息,能篡改數(shù)據(jù)……但他監(jiān)控不了他自己說話的聲音!他那些得意忘形時吐露的、每一個字都是他親手打造的監(jiān)牢鑰匙的聲音!
我猛地抬起頭。
眼前是李銳那張寫滿殘酷自信的臉。他的嘴角甚至還掛著一絲嘲弄的弧度,似乎在欣賞我瀕臨崩潰的表情。那抹刺眼的得意,像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點燃了我體內(nèi)所有早已被壓抑到極致的反抗的炸藥。
巨大的驚恐被一種更強烈的、近乎扭曲的求生欲擠開。我不能倒下!絕不能倒在這個雜碎面前!
你說得對…我的聲音干澀嘶啞,甚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如同暴風雨來臨前壓抑到極致的風聲。但我強迫自己站直,用一種連自己都覺得陌生的力量對抗著那幾乎壓垮我的眼神。我不再看他,視線穿過他肩頭那道濃重的陰影,死死釘在窗邊舊桌上的那臺筆記本上——那臺我昨晚最后一次秘密整理過檔案的電腦,它那笨重、布滿劃痕的黑色外殼,此刻成了我視線中唯一的救生索。我甚至記得那根白色的電源線,像一條蟄伏在灰塵里的救命藤蔓。
李銳似乎察覺到了某種異樣的氣流,他臉上那點嘲弄僵了僵,眉頭極其細微地蹙起,像是在審視一件突然出了點狀況的舊玩具。
我不再有任何猶豫。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涌入肺葉,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卻奇異地將翻騰的恐懼壓了下去。那股由絕望催生出的狂暴力量開始驅(qū)動我的身體。
沒有再看李銳一眼,我?guī)缀跏菓{著本能朝著書桌踉蹌了一步。身體虛脫般發(fā)軟,手心里全是冷汗,指尖因為用力過度而泛白,卻在接觸到筆記本冰冷的塑料外殼時短暫地穩(wěn)定了一下。
我能感覺到背后那道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燈,牢牢鎖著我的后頸。
指尖在觸摸板上滑動,汗?jié)竦灭つ仭W烂姹尘笆俏胰昵爱厴I(yè)旅行時拍的天空照片,那時陽光燦爛得一塌糊涂,背景里還有一個小小的、未被生活磨掉棱角的林晚。光標艱難地移動,像被無形的泥漿拖拽著。找到了,那個藏在層層文件夾深處,命名為市場調(diào)研報告202X備份的文件夾。圖標安靜地躺在那里,看上去人畜無害。
咔嗒。
鼠標點擊聲在寂靜的出租屋里異常清晰。文件夾應聲而開。
里面,密密麻麻排滿了音頻文件。文件名只有冰冷的日期標記和短短的詞語——工資卡上交、花唄理財、買房投資、催婚借口、要證據(jù)、你告不了……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根淬毒的針,是從我鮮活的心上剜下來的。
最后一個文件的名字刺痛了我的眼睛——告不了錄音在!。就是昨晚最新的那一段。就是剛才李銳親口說的那句——沒有真憑實據(jù),你拿什么告我以及后來那些惡毒的叫囂!
我屏住呼吸,用盡全身的力氣抵抗著指尖的劇顫和眼前陣陣發(fā)黑的暈眩,移動鼠標箭頭,像一個溺水者最后一次撲向水面,狠狠地點在昨天深夜那個最新生成的音頻文件上!
雙擊!
幾乎是同一時刻,文件被點開的微小黑框剛剛彈出,我清晰地聽見身后驟然加重的吸氣聲!
嗡——的一聲短暫停頓,像電流通過劣質(zhì)音響時產(chǎn)生的雜音。
緊接著,音響里轟然炸開一段無比清晰、充滿暴戾情緒的男人咆哮,如同實體化的鋼針狠狠刺穿房間里凝滯的空氣:
……分分鐘就能讓它們消失得一干二凈!你那些自以為是的掙扎,在我眼里……比螻蟻的掙扎還不如!
李銳那帶著極致輕蔑和掌控欲的狂妄叫囂,被冰冷的數(shù)字設備捕獲,再經(jīng)由筆記本那算不上好的內(nèi)置喇叭忠實地、響亮地播放了出來。每一個字,每一個他特有的那種帶著濃烈鼻音的傲慢腔調(diào),都在這小小的空間里猛烈地回蕩,撞擊著四壁,也狠狠砸在房間里兩個當事人的耳膜上!
我背對著他,全身的骨頭都在承受重壓般嘎吱作響,像一株被狂風反復蹂躪即將折斷的蘆葦。但這一次,我沒有倒下。
空氣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鉛塊。
筆記本揚聲器里發(fā)出的那個屬于李銳自己的、狂妄囂張的聲音,像被凍結的音符,最后一個尾音消失后,狹小的出租屋里陷入了真正的死寂。那是一種粘稠的、令人窒息到恐慌的安靜。連窗外城市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都聽不見了,只剩下時間滴漏般緩慢爬行的錯覺。
我能感覺到背后那道目光的溫度,從片刻前的冰冷戲謔,瞬間飆升至足以熔斷一切的狂暴怒火。我能想象那張臉上每一塊肌肉的扭曲。
下一秒!
3
瘋狂終局
砰!��!
一聲悶響伴隨著塑料外殼碎裂的脆響!
巨大的沖擊力猛地撞在我的后背上!我的身體像根被重錘砸斷的朽木,狠狠向前撲去。額頭重重磕在桌沿凸出的棱角上!眼前瞬間爆開一片刺眼的金光和隨之而來的黑暗,劇痛像無數(shù)根燒紅的鋼針同時扎進頭皮和骨縫!
李銳的拳頭——或者說,他的整個身體,帶著一種足以殺人的瘋狂砸在了桌上那臺剛剛曝光的筆記本上!連帶著將我也撞飛出去!
后背和額頭的劇痛讓我?guī)缀鯂I吐,耳朵里嗡嗡作響,什么都聽不清了。視野搖晃,模糊不清。只有散落在地的筆記本屏幕上,那個小小的播放軟件窗口異常刺眼,上面的波形圖還在跳動,顯示著文件正在繼續(xù)播放!
而李銳,根本顧不上看我一眼。他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野獸,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嘶吼,狀若瘋狂地撲向地上那臺筆記本殘骸。屏幕碎裂出蛛網(wǎng)般的裂痕,但機器還在運作!
關掉!��!
他的咆哮在震蕩的房間里炸開,震得我耳膜生疼。他臉上青筋暴突,眼睛里是駭人的猩紅血絲,完全失去了人樣。他兇狠地、毫無章法地對著鍵盤區(qū)錘砸下去,堅硬的拳頭砰砰作響,似乎在用蠻力對抗無形的電磁代碼,讓它停下!停下��!
鍵盤的碎片飛濺,塑料按鍵如同斷齒般彈射出去。他歇斯底里地抬起整個殘破的筆記本,高高揚起手臂,想要用盡全力把它像塊頑石般砸向水泥地面——
放開!放下!
一聲中氣十足、帶著絕對權威的暴喝如同驚雷在門口炸響!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瞬間,出租屋那扇緊鎖的、脆弱的木門被從外面轟然撞開!木屑飛濺!
一道穿著深藍色制服的身影如同疾風般卷了進來,正是之前我唯一見過一面、答應接受我報警預約筆錄的中年警官!
沒有絲毫停頓,那警官猛虎般撲至!他根本沒去抓李銳那高高揚起的、抓著筆記本的胳膊,而是快如閃電地一把狠狠攥住了李銳的左手手腕!
那只手腕此刻赫然握著一個黑色的、只有半截手機大小的遙控器!造型異常怪異!
撒手!警官又是一聲厲喝,手臂肌肉墳起,另一只腳順勢踹在李銳膝彎窩上!
李銳悶哼一聲,左腕如同被鐵鉗鎖死,劇痛讓他不由自主地松開,那奇怪的黑色遙控器應聲掉落!同時整個人因膝彎被踹,狼狽不堪地踉蹌著單膝跪倒在地。
遙控器跌落在冰涼的水泥地上,發(fā)出一聲輕響。
這一切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我從劇烈的眩暈和疼痛中艱難地抬起頭,恰好看到那警官已經(jīng)麻利地從后腰摸出一副錚亮的、閃著金屬特有冷光的手銬。
李銳!警官的聲音低沉而威嚴,每一個字都像砸在鋼板上,帶著某種不容置疑的終結力量,涉嫌非法入侵他人電子信息系統(tǒng)、非法獲取公民個人信息,在公共場所實施安裝竊聽、竊照等專用器材,以及涉嫌經(jīng)濟詐騙,數(shù)額巨大!現(xiàn)在,立刻解除你安裝在林晚小姐所有設備上的監(jiān)控后門程序——我們技術部門已掌握其存在!再敢動一下?lián)p毀相關電子設備證據(jù),罪加一等!
咔!咔!
冰冷的金屬咬合聲清脆地響起。泛著幽光的手銬在眨眼間已緊緊鎖住了李銳的右手腕!
警官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緊接著將李銳的左腕也精準地拽過來,又是一聲令人心悸的咔嗒鎖死!
李銳跪在地上,身體因疼痛和猝不及防的打擊而佝僂著,劇烈地喘著粗氣。他猛地抬起頭,那張不久前還布滿勝券在握的得意與殘忍的臉上,此刻只剩下一片慘白。瞳孔劇烈地收縮著,透出極致的、混合著絕望和最后瘋狂的兇狠。那兇狠如同實質(zhì)的刀鋒,瞬間刺向剛從地上艱難爬起的我。
是你…是你�。≠v人��!
他的聲音嘶啞破裂,如同砂紙摩擦著喉嚨深處最脆弱的膜,每一個字都裹挾著滔天的恨意。他猛地想向我撲來,雙臂雖被牢牢銬在身后,那副扭曲著身體、面目猙獰的姿態(tài),卻比掙脫了束縛的野獸更令人膽寒,仿佛下一秒就要將我生吞活剝!
中年警官一步跨出,雄壯的身軀如同磐石般隔斷了他瘋狂的視線,也將那份沖天的殺意牢牢擋在我身前。
警官低沉的聲音如同磐石滾落,重重砸在狹小的出租屋里:感謝林晚女士提供的關鍵錄音證據(jù),長達一千一百余條音頻文件,清晰記錄你實施精神控制(PUA)、經(jīng)濟欺詐、人身限制的全過程!
每一個罪名從他口中報出,都像一記重錘,狠狠敲在李銳繃緊到極限的神經(jīng)上。李銳的臉由慘白迅速轉為一種死氣沉沉的青灰。
尤其,剛才,警官的目光落在地上那個被踩碎了屏幕、內(nèi)部零件呲呲冒著微弱電火花的筆記本殘骸上,語氣斬釘截鐵,你意圖損毀載有核心證據(jù)的電子設備,并有引爆信號屏蔽器的明確意圖!他用腳踢了踢旁邊那枚造型怪異、跌落在地的黑色遙控器,人證物證俱全!樁樁件件,都足夠判你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十年……
這兩個字像兩把冰錐,瞬間扎破了李銳那雙充血的、只剩下癲狂的瞳孔里最后一絲人光。他臉上的肌肉抽搐著,所有的兇狠、所有的戾氣、所有的算計仿佛在剎那間被徹底抽空。那具剛剛還試圖暴起傷人的身體猛地一軟,像是被無形的重錘徹底擊垮了脊梁骨,失去了全部的支撐,軟塌塌地跪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下巴嗑在地面,發(fā)出沉悶的咚一聲。被反銬在背后的手臂無力地垂落,以一種扭曲的、毫無生命力的姿態(tài)蜷縮著。
他整個人,如同一團被拋棄的、沾滿污穢的爛泥,癱在了原地。只有身體在不自然地微微發(fā)顫,如同秋風中最后一片枯葉。
警官不再看他一眼,如同踢開一塊礙腳的垃圾。他的目光轉向我,那雙剛毅銳利的眼中閃過一絲清晰的擔憂,語氣轉為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林晚女士,你還好嗎額頭的傷需要立即處理。他目光銳利地掃過我額角,那里的刺痛正一陣陣尖銳地提醒著我剛才的重創(chuàng)。請立刻隨我們的女警員去做傷情鑒定。這將是重要的驗傷證據(jù)!
我這才恍然發(fā)覺,除了額頭和背部的劇痛,嘴角似乎也有些腫脹刺痛,帶著一絲淡淡的鐵銹味。抬起沾滿灰塵的手指試探地碰了碰,指尖立刻染上了一抹刺眼的鮮紅。
門口,一位穿著制服的年輕女警員快步上前,手中拿著一個小小的醫(yī)藥急救包,她的眼神溫和而堅定:林小姐,請跟我來,先去處理傷口。
4
重獲新生
我被女警員小心地攙扶著,緩緩步出這間囚禁了我整整三年的牢籠。背后傳來凌亂沉重的腳步聲——其他警員進入了現(xiàn)場,開始進行取證、攝像。但我沒有回頭。每邁出一步,腳下都像踩著虛空,輕飄飄的,身體殘留著劇烈的疼痛和一陣陣因極度緊張過后驟然放松帶來的眩暈感。后背的悶痛和額角尖銳的刺痛交織在一起,太陽穴突突地跳,眼前的世界仍然帶著一片不真實的晃動感。嘴角的血跡被女警輕柔地拭去,冰涼的消毒棉球按在傷口上,帶來一絲短暫麻木的刺激。
直到女警扶著我,一步一步,徹底邁出那道熟悉的、散發(fā)著陳腐霉味的出租屋門檻。
外面樓道刺眼的白色聲控燈光猛然傾瀉下來。那一瞬間的光亮,像是從地獄重回人間的第一束晨曦,強橫地撕開了眼前所有的黑暗、搖晃和重影。
空氣猛地灌入鼻腔。那是混雜著樓下油煙、塵土,甚至旁邊垃圾通道隱約酸腐氣味的、屬于城市的、活生生的、自由的空氣。
它帶著某種粗糲的真實感,野蠻地、暢快地涌入我的肺葉!
一種無法言喻的巨大洪流在我胸口奔涌、膨脹。像一座積壓了千年、終于找到出口的火山。
眼前瞬間一片模糊。滾燙的液體完全不受控制地從眼眶中洶涌而出,順著臉頰滑落,帶來一片燒灼感。我死死咬住顫抖的嘴唇,嘗到之前凝固的血痂混著淚水的咸澀鐵銹味。喉嚨里發(fā)出破碎的嗚咽,身體因為激烈的情緒而劇烈起伏、顫抖。被女警扶著的手臂,清晰地感覺到指尖在無法控制地劇顫。
結束了……結束了……我聽見自己嘶啞不堪的聲音在重復著,像是說給自己聽,也像是向這片驟然闖入的光明宣告。每說一個字,喉嚨就撕裂般地疼,心口卻反而有種被反復碾過的鈍痛漸漸釋放,沉溺于死水多年的窒息感,正在被這劇烈的痛楚沖刷開一條縫隙。
5
晚霞璀璨
昏昏沉沉間,我已被安置在派出所一間干凈明亮的休息室里。額角和嘴角的傷得到了妥善處理。筆錄的過程漫長而詳盡,中年警官問得極其細致,那份沉靜的專注力似乎能撫慰人心。面對那些重復揭開傷疤的問題,雖然每一次回憶都牽扯出新的痛楚,但身體里那種沉重的滯澀感,竟在一點一點松動,似乎有什么無形的枷鎖正在緩慢碎裂。
最后,在筆錄筆錄本的末端,我捏著那支被太多人握過、帶著些許體溫的黑色簽字筆,筆尖懸停在紙上。姓名欄下方空白的簽名位置像一塊小小的冰面。
過去三年,林晚這個名字,似乎只伴隨著一種標簽:那個溫順的、被他叫得膩歪的晚晚,那個任他擺弄的提線木偶。現(xiàn)在,這個真實的名字落下去會怎樣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帶著消毒水味道的空氣進入肺部,竟讓我感到微微刺痛。筆尖落下。力道很重,劃破紙張纖維的阻力清晰地傳遞到指尖。手腕移動,寫下林晚兩個字。第一個字林橫平豎直,透著一股刻意釋放的狠勁;落到了晚字時,筆畫卻開始微顫,那個向右勾起的斜鉤幾乎拖出紙面。
旁邊一直安靜注視的警官,那雙洞察世情的眼睛溫和而有力地看著紙上的簽名。他忽然開口,聲音低沉而平穩(wěn):林晚。他清晰地念著我的名字,仿佛只是隨口一提,這名字,和晚霞倒是很配。經(jīng)歷過風暴,才等得到它。
我的手指猛地蜷縮了一下,筆尖在紙上暈開一小團墨跡。風暴……晚霞……他說風暴……
筆錄結束,警官鄭重告知我回家注意安全并保持通訊暢通后,我才真正地走出了派出所那扇在夜色中閃爍著冷靜光芒的門。午夜的街道空曠了許多,但依舊有汽車駛過卷起的風聲。涼意穿透單薄的外套,可我渾然不覺。心口那塊沉甸甸的巨石,仿佛被鑿開了一道細小的裂痕,有微弱但真實的光透了進來。
我沒有回頭。腳下的每一步都變得無比踏實。那間出租屋,那些在黑暗角落里悄悄安裝的窺探之眼,那些冰冷的嘲諷和窒息的控制,都已成為被甩在身后的廢墟。
推開自己遠離那個牢籠、臨時租下的酒店房門,感應燈應聲而亮,投射下一片干凈、整齊、完全屬于我自己的白光。我走到衛(wèi)生間那面光潔的鏡子前,停住了腳步。
鏡子里映著一張蒼白憔悴的臉,額角和嘴角貼著醒目的白色紗布。嘴唇是灰白色的,帶著細微的、干燥的裂痕。但眼睛卻異常地明亮,帶著一種剛從巨大疲憊中掙扎出來、沉淀下去的冷光。
目光落到胸前那縷垂落的頭發(fā)上。發(fā)尾干枯、分叉、毫無光澤,長及腰際。每一次他撫摸它,那種黏膩的、帶著掌控欲的力道似乎還殘留在發(fā)絲之間,引發(fā)一陣生理性的厭惡。
我面無表情地打開洗漱臺的抽屜。里面雜而不亂。一把剪刀靜靜地躺在旅行裝的洗漱品旁邊,锃亮的刃口反射著頂燈的光,像夜空里一彎冷酷的銀月。
拿起剪刀,冰冷的金屬觸感貼著掌心。我撩起胸前那縷討厭的長發(fā)。鏡中的女孩眼神決絕。手腕猛地用力!
咔嚓�。�!
清脆無比的斷裂聲在狹窄的洗手間里炸響!
一縷、再一縷、又一縷!
濃密枯長的發(fā)絲紛紛墜落,斷口整齊。像被無情斬斷的過往,簌簌落下,在潔白的瓷磚地上堆積成一灘柔軟的、深色的草垛。
鏡子里的人影迅速地、天翻地覆地改變著。短發(fā)細碎地貼合著下頜線,清晰地露出那兩片原本被長發(fā)遮掩的、不再習慣笑意的嘴唇,和那對經(jīng)歷了徹夜驚濤之后沉淀下來的眼睛。燈光落在短發(fā)的棱角上,投下清晰利落的陰影,勾勒出顴骨的線條。臉上的紗布反而像是某種堅硬的勛章。
我慢慢放下剪刀,指腹無意識地劃過被剪得刺手的發(fā)尾,新生的發(fā)茬有些扎手,如同野草破土的生機。鏡子里的女孩,面孔蒼白,卻再也沒有了那層令人窒息的灰敗感。
原來,我的名字,晚不全是長夜將盡前最后的晦暗,它也可以像淬火后的刀刃,割開沉沉夜幕,映出天際那一抹即將噴薄而出、染透整片天空的,滾燙的云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