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以為是現(xiàn)實的現(xiàn)實，
卻是虛構(gòu)的的幻境。
漸漸地，我迷失了自我，
直到我看見白房子的那一刻……]
1
暗戀酸澀糖
顧涼，在干嘛呢鄰居家的調(diào)皮小男孩又來到我家了。
而我只是瞥了他一眼，繼續(xù)在飯桌上低頭做作業(yè)，沒有理他，假裝了冷淡，但心里卻因為能看一眼他而雀躍著�？墒前祽倬拖袷且活w酸酸澀澀的糖果，堵住了喉嚨里的愛意。
江淮清晃著我的手臂，嘴里嚷嚷著，對不起嘛，我把筆給你找回來，大不了我給你買新的，怎樣公主大人，嗯他說著說著，就把腦袋貼到桌上，毫不掩飾地觀察我的表情，拼命的賣弄他的真誠，生怕我看不見。
我輕哼一聲，轉(zhuǎn)開了臉，表示不屑。
我繼續(xù)低頭看題，假裝不在意，眼睛不斷在字里行間掃地動，沒有理他，可實際上沒有一個字進入腦袋，思緒亂飛。其實我還挺享受他做錯事來哄我的，這樣會產(chǎn)生一種我在他的心里有一定的份量的感覺。畢竟，人怎么會在意不在意的人呢
沒禮貌，怎么不理人呢，不是你喊著叫淮清來陪你玩嗎在廚房里做飯的媽媽笑著說，自以為是地當和事佬。
被戳穿的我立馬惱羞成怒，我可沒叫他來陪我玩，不要擅自曲解我的意思，我原話是叫他來賠我的筆！語音擲地有聲，紅暈攀上臉頰，心跳依舊猛烈，一邊害怕被戳穿隱藏的愛意，一邊又渴望著他能自己領(lǐng)悟到我的心意。我繼續(xù)埋頭假裝十分淡然地看題，想要掩飾眼底的慌亂。
一會兒，門那邊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和鑰匙聲，打破了歡快的氣氛，擊退了少女臉上的紅暈。
吱呀——
爸爸看見我，臉上的來不及收回的陰霾散去，隨后覆上了笑容，寶貝，我回來啦！他邊走進來，邊取下肩膀上的掛包，身上帶著一股酸臭難聞的酒氣，夾雜著一絲難掩的香水味，神情迷糊，眼神迷離。
喲，淮清也來啦。
叔叔好！
哎，好好好。
而我不知道該怎么回話，只是窘迫地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媽媽端著菜從廚房里走出來，繃起臉，目不斜視，張羅著飯菜，好像沒有看到爸爸回來一樣。
也是，剛吵完架怎么會有什么好臉色呢大吵一架，鬧得人盡皆知，街坊鄰里看熱鬧不嫌事大，有故意借散步名義到樓下打聽的，也有直接找上門來問的。
前些天的面紅耳赤暫時消散，估計是有外人在現(xiàn)場，面子上掛不住，不好直接發(fā)作，只得強壓著怒意。
爸爸進了房間，媽媽啪的一下把筷子拍到桌上，快步闖進房間，刻意壓低的爭吵聲在氣氛的加持下不斷加熱升溫，一發(fā)不可收拾。
客廳餐桌上，只剩下兩個小身影，一個在抽噎發(fā)抖，一個在不知所措。
房間里的爭吵不斷，東西跌落的聲音，顫抖的質(zhì)問聲，不耐煩的搪塞，一下一下地，緊捏我的心，讓我汗毛直立，冷汗直流。
也許是江淮清也看不下去了，他干脆把我從椅子上拽起�？吹搅宋野l(fā)紅的眼睛里的疑惑，他解釋道：反正這里你也插不進去，只是徒增煩惱，我?guī)愠鋈ド⑸⑿模?br />
一不留神，我就被拽出燈火通明的黑夜，坐在公園里昏暗路燈旁的長椅上，吹著清涼的晚風，吃著甜甜的雪糕。吃著吃著，我那有些松脫的牙齒咯嘣一下掉了下來，血腥味混在雪糕里，我心頭咯噔了一下，瞳孔微微放大。
我把牙齒和被鮮血沾染的雪糕吐在手上，看見小小的牙齒，平復的心情再次奔涌，淚水奪眶而出，江淮清，我的牙掉了！
似乎是找到了一個小小的借口，我便順勢把這小小的口子撕扯得更大，讓它成為宣泄的突破口，看起來想要迫不及待地掩蓋住根本無法掩飾的悲痛。
我牙痛，我牙痛......我一邊嚎啕大哭，一邊機械般的重復著這句話。
我突如其來的情緒波動讓江淮清措手不及，他手在空中劃拉了幾下，不知道怎么安慰我，唉，怎么牙掉了會……說著說著，他反應過來，把最后一個哭字咽了下去。
哦！對，對！牙齒掉了肯定會痛的，這很正常，我們是小孩子，小孩子哭這多正常啊。江淮清右手背拍著左手掌，擺出一副煞有此理的樣子。
聽他這樣搭腔抬調(diào)，我哭得更加猛烈，直到上氣不接下氣，直到眼睛紅腫得感覺不到淚水滾落，直到長椅旁的路燈熄滅。
回到家里，飯桌上的沒有動幾口的飯孤零零地擺在那里，早已沒有先前的熱氣騰騰。
晚上，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到了自己在一個封閉的白房子里，我莫名其妙地感覺不安，又莫名其妙地大喊大叫，醒來時感覺還會留下陣陣心慌……
小時候，我受到許多流言蜚語的糾纏，被許多人人戴著有色眼鏡看待，被議論著家庭，幾乎只有江淮清總是和我打打鬧鬧。
雖然他時不時欺負我，把我的筆藏起來，但我知道他是想和我玩，像別的朋友之間那樣正常的互損，結(jié)果到最后他自己忘記放在哪里，到頭來還得哄我。
但是我受到欺負時，他又會第一時間擋在我的身前，小小的身影，卻有大大的力量，從此這身影深深地扎根在我的腦海里，記憶加工，就此覆上了一層曖昧的濾鏡，怎么都擺脫不掉。
唉，聽說她爸爸出軌了耶。
真的假的，我去問一下她
別，直接去問她太尷尬了，我知道就夠了
……
每天這樣的對話都要在我的出現(xiàn)，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們的議論幾乎全數(shù)落入了我的耳朵里。我一邊安慰著自己不關(guān)我的事，一邊又為此感到難堪惡心，忍不住想要反擊。
關(guān)你們什么事啊，一個個長舌婦似的，滾開！
說不定你爸爸也出軌了，只是你不知道！
……
一開始我還想著怎么去反擊，把話說得要多難聽就有多難聽，像只刺猬一樣，讓全身都覆滿刺，全副武裝，企圖讓自己看起來不好惹，妄想著通過這樣來保護自己。
我的歇斯底里，在他們看來就像是小丑表演�？吹搅宋业穆曀涣撸麄兙拖袷歉吲_上的看客，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雖然沒有肢體上的沖突和霸凌，但是言語和態(tài)度的冷漠、異樣的目光化作利刃，我只能杵在原地，接受凌遲。有時候
幸好有江淮清在，只要他聽見了這種話肯定會懟回去的，懟不過某些男生就直接上手。這樣的日子即使難熬，但只要有人在身旁陪伴，總歸是可以捱過去的。
兩個打打鬧鬧、糾纏不斷的身影，就這樣在一個個日出日落中，被慢慢的拉長……
直到其中一個身影漸行漸遠，時不時失去蹤跡，直到最后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上高中的年紀到了，我們和以前一樣，在同一個班，同樣會一起上下學，談天說地。但是，有所改變的是他的目光，不再只是在我一個人身上停留。
2
新情敵登場
班上新來了一個漂亮混血女孩露西亞，聽說學習成績很好，但是因為父親工作的調(diào)動而來到這邊上學。她長得白白凈凈的，長睫毛，彎月眉，瓜子臉，笑起來眼睛像小貓咪一樣瞇起來，甜甜的，耀眼的。她的眼睛如一汪清澈的湖水，不敢讓人直視，怕一不小心就陷了進去，沉到了湖底。
再看看我自己，長相一般，沒有大眼睛、高鼻梁、瓜子臉，臉色憔悴，學習一般，脾氣不怎么好，有時候會暴躁，有時候又會莫名的情緒低落，就像是一個神經(jīng)病一樣，感覺和她相比，我根本就沒有什么優(yōu)點。
而江淮清的學習和長相都屬于上乘，任誰看都感覺他們是郎才女貌，在一起再合適不過了。
怎么辦顧涼，我好像陷進去了！江淮清直勾勾地看著露西亞，晃了晃我的手，雀躍地和我訴說著他的怦然心動，傾訴他的怦然心動。
可是我的心事又向誰去訴說呢，我藏匿了五年的心意又可以向誰去表達呢
泥濘攀附了我的心，翻滾著，膠著著，黏糊糊的，讓人不斷下陷，無法抽離，無力掙扎。
本來每天上學就很累了，還要天天聽他怎樣對露西亞有好感，她有多好看，她如何吸引著他，她每天在干什么。我有眼睛，知道她的美有多么客觀，我不需要我喜歡的人一遍遍的在我耳邊提醒著我他的心動對象！
我也是人，聽多了我也會嫉妒，也會惱火，也會自卑。她沒有做錯任何事，方方面面都堪稱優(yōu)秀，自信明媚又大方，我不想因為自己管不住的的心而給她扣上莫須有的罪名。
顧涼，你教教我怎么追求女孩子吧，求求你了。
滾開，別煩我！不好好學習，天天想什么早戀我狠狠地甩開了他的手，腹誹著他的遲鈍和無情。
江淮清愣了一下，似乎是對我這樣的突然走好轉(zhuǎn)變的態(tài)度而感到驚訝�？粗唤獾谋砬椋覛獠淮蛞惶巵�，索性就別過了頭，轉(zhuǎn)移視線。也許是他看我不想搭理他，就默默離開了。
覺察到身旁那個身影的離開，感覺到身邊那個熱源離開后僅剩下的冷卻，我轉(zhuǎn)過頭去只看見三三兩兩的同學聚在一起，有說有笑的。也許是我自己在腦補吧，總感覺他們在議論我。失落和尷尬的感覺也漸漸涌上心頭，替代了我自己都覺得可笑的煩悶生氣，我該怎么找到惱怒的立場
我索性趴在桌子上，像只鴕鳥一樣，把臉埋在臂彎里，閉上了眼睛，細數(shù)著憋悶的心跳，感覺時間的沙漏都似乎流逝得特別慢。煎熬著，煩悶著，焦灼著，就連耳朵都可以清晰聽見身體傳來的氣得發(fā)緊的心跳聲，一下一下的，撞擊我拉起來的心理防線，連呼吸都覺得不暢。
吶，給你，你生理期到了吧，也難怪會突然暴躁。話音剛落，手臂上傳來一股溫熱。我轉(zhuǎn)過頭去，視線逐漸往上移，掃過清瘦健碩的上肢，直到看見江淮清那背光的五官輪廓在微微的暗影中朦朧地顯現(xiàn)出來，模模糊糊的，不是很清晰。他遞過來裝著熱水的杯子，擺上了討好的神情。
正當我越想要努力用視線來細細描繪他的輪廓時，卻越看不清，一愣神，思緒被卷進旋渦里，莫名傷感又涌了上來掙扎著，卻下墜著。
在回家的路上，江淮清還在一旁自顧自的說笑，想要討好我。但是我知道，他并沒有做錯什么，只不過是我仗著和他認識的時間比較久，仗著他對我的遷就，甚至可以說是仗著他對我的同情，胡亂撒著脾氣。
走著走著，耳邊傳來的救護車的聲音愈發(fā)清晰可辨。
哎呦，顧涼，你在這里啊，快！快去看看你媽媽……楊大嬸見到我，火急火燎地趕過來。
我頓時心頭一震，臉色刷一下就變白了，趕忙支棱起發(fā)軟的腳，往回家的方向奔去。到了門口，只見醫(yī)生們抬著擔架下樓，而擔架上，是我那頭部流著血的媽媽！我一時心急，猛地湊上去喊著媽媽，淚水傾瀉而下，在醫(yī)生的提醒下，搬動了僵直得杵在原地的腳，看著媽媽被抬上救護車。
回頭看到在樓道旁的爸爸，我猛沖上去，揪著他的衣領(lǐng)，撕心裂肺地嚎叫著，聲嘶力竭的大聲質(zhì)問著你到底做了什么，你想殺了媽媽嗎，啊
我的身體控制不住的發(fā)抖，生命也禁不住顫抖，攥著衣領(lǐng)的手已經(jīng)發(fā)白，眼淚卻不爭氣地流了下來。我不想在他面前像一個只會哭的廢物，我想為媽媽討回公道！
這是意外，對！是她先挑起爭吵的，她自己沒留意才摔下樓梯的，對！也許是他心虛吧，才會一遍遍肯定他自己的解釋。哈，真是可笑，一下子就把自己撇得干干凈凈的，生怕這件所謂的意外和自己扯上半毛錢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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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余光中感覺到上方的視線，我順勢抬頭往樓梯上方看。沒想到，真是沒想到！那里站著一個女人，牽著一個三四歲左右的小男孩的女人！
我頓時大徹大悟，小三都帶著孩子上門了，怎么能冷靜呢眼底的疑惑徹底散去，只剩下愈演愈烈的惡狠，到最后，氣一下子沒喘上來，身體像斷了線的風箏，我無意識的向前倒去，在聽力完全喪失時，只聽到了江淮清的叫喊聲。
意識模糊中，我似乎回到了過往。明明曾經(jīng)的我們，不是這樣的，我們也曾像美滿的家庭那樣，歡聲笑語，暢意快聊，在平凡的小打小鬧中過著幸福的每一天。
他們也曾像熱戀中的情侶那樣，即使事業(yè)剛起步不久，但總洋溢著甜蜜幸福的笑容，對未來盡情暢想期待。
是什么時候開始變心了呢
她的一次次聲嘶力竭質(zhì)問，換來他一次次不耐敷衍，甚至換來了一次次酒后上頭的打罵，循環(huán)往復，永無止境，好像陷入了一個無解的怪圈。而我，只能作為一個無能為力旁觀者。
我一邊為媽媽受到的委屈感到痛苦，一邊陷入對曾經(jīng)老實可靠的爸爸時時刻刻將自己說成是后盾的回憶，我恨那個人，但卻一直恨得不夠透徹。
我想鼓起勇氣質(zhì)問他，人為什么可以這么割裂，為什么會言行不一，為什么會變得令人作嘔
為什么做不到始終如一卻要我卻要成家，卻要誕下注定痛苦的下一代
可是，在現(xiàn)實中這些我都沒有勇氣說出口，只能在每個含淚入夢的晚上，在夢中質(zhì)問，妄想得到回答，卻又害怕得到回答。
漸漸的，我竟然可恥的變得麻木，甚至覺得不光是爸爸，連媽媽都有錯！我竟然開始覺得媽媽的聲嘶力竭有錯，覺得這沒必要！每每這種恥辱想法破土而出，我都想扇自己幾巴掌，感覺自己變成了一條亂咬人的瘋狗，不分黑白，不論對錯。靈魂被割裂，被不斷撕扯。最終，變得恍惚。
也許，如果在最初，我未曾擁有他人所羨慕的夢中情家，未曾泡在蜜罐里，未曾舔過糖的甜，就不會畏懼藥的苦，就不會害怕蜜罐被打碎，就不會像陰溝里的老鼠那樣對別人家的糖虎視眈眈。
既然不能永遠擁有，為什么又在我習慣后強行奪走呢
在夢中，我又看見了奇怪的白房子，迷迷糊糊中似乎還看見身穿藍白相間的人影，我想竭力大喊、追趕，卻好像發(fā)不出任何聲音，怎么抓都抓不住，好像有一道無法跨越的屏障。
慌張中醒來，環(huán)顧四周，是和夢中有些相似的的白房子，恍恍惚惚中，心痛和窒息的感覺通通涌上心頭，緊捏心臟，眼角掛著還未落下的淚，模糊了雙眼。
腦袋又漲又暈，我猛然間想起媽媽，鞋還沒來得及穿就像只無頭蒼蠅一樣猛地沖出去。
唉，你終于醒了江淮清在病房門口，看見我就站了起來，欲言又止。
看見他這副樣子，我心頭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心里暗暗祈禱著。
我故作輕松地干笑了一下，干嘛這副表情，難不成擔心我我沒事。江淮清擰在一起眉頭沒有如我愿展開，眼底里的同情又多了一分，我心里不安的鼓點愈發(fā)激烈，眼皮都跟著跳起來。
我媽媽呢她……顫抖的聲音暴露了發(fā)抖的身體，話語噎在喉嚨，無力感堵著我發(fā)悶的心。懸著的心，終于在江淮清低著搖頭的那一刻，重重的落到地上，被砸得血肉迸濺。
醫(yī)院里的醫(yī)患來來往往，吵吵鬧鬧聲音越來越遠，耳鳴聲穿進腦袋里，那一刻，我竟然有一種詭異的平靜，竟然會有一種可笑又可悲傷的解脫感！
那是我最后一次見到我的媽媽，在醫(yī)院的的手術(shù)室門口。那個媽媽生前最憎惡的人，親手寫下她自己的死亡通知書時，她無聲的反抗吶喊，似乎都化為灰燼，隨著淚水，滴入大海，沉進海底……
記憶中，那個會把累了的我放在他肩頭上散步的父親，和我漸行漸遠，漸行漸遠……
3
承諾與逃離
不知道過了多久。
那天以后，爸爸帶我去見那個女人和她的兒子，不久搬到以前的房子住。那個本該出租的房子，如今卻被重新裝修得煥然一新。搬走的那一天，江淮清只是站在遠處觀望，一臉想要阻止的表情，實際上卻根本無能為力。
女兒，你永遠是我的寶貝，爸爸永遠是你的后盾，你明白嗎曾經(jīng)聽來多么有力又令人感動的話，如今卻變得刺耳又惡心。明明是他親手撕碎了披風的港灣，卻把話說得冠冕堂皇。
那個女人對我十分冷淡，沒有關(guān)心，也沒有打罵，縱使我對她擺臉色，她也只是把我當成了空氣，對我視而不見，直到某一天晚上……
最多等到她成年，我不想再見到她！
她也是我的女兒。
我不管，你可以繼續(xù)供她讀書，也可以給她生活費，但就是不能繼續(xù)待在我們家！顧宇也是你的兒子，你不是一直都想要一個兒子日子嗎，他長大后一定要有自己的房間！
……
你快答應我！當初是你說這間房子是留給我們母子的，現(xiàn)在她住進來，我給她吃喝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了！
再說吧。
她天天拿著那個女人的照片多晦氣……
夠了！中間沉默了幾十秒，睡覺吧。
房子的隔音不太好，他們每次的對話，都被在另一個房間蜷縮入被窩的我聽得一清二楚。
明明這本來就是我家，為什么好像反倒我才是那個闖入者，為什么我卻好像是在寄人籬下還不如永遠住在學校，起碼學校里還有江淮清。
過了一陣子，爸爸沒有給我請假了，他讓我繼續(xù)回去上學，一切就好像回到了正軌，生活又要繼續(xù)麻木的過下去，媽媽的意外就好像是一個小插曲，輕輕的攪動了他們的生活，好像只有我像個笑話一樣，一直久陷于天人兩隔的痛苦，越陷越深。
回校第一天。
這一天我都沒有主動找聊天，江淮清也很識趣的給了我冷靜的時間。只是我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精神恍惚。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是一個月，可能是三個月，可能是半年，我自己都發(fā)覺我的精神越發(fā)萎靡，打不起精神。
每個晚上，一閉眼，又見到了思念至深的媽媽來到了夢中，她或是在因為見到我而開心，或是在對那個人破口大罵，或是因為不值得而感到追悔莫及，或是因為擔心我在現(xiàn)在的家里受到委屈而擔心，因為自己的偏執(zhí)而丟下了我一個人長大而懺悔著。
如果，媽媽當初沒有那么偏執(zhí)，自私一點，不在乎保全我的一個完整的家庭，是不是就我們兩個人也會過的不錯
我想一直一直陷入夢中，這樣就不會因為每次醒來都發(fā)現(xiàn)只剩下自己一個人而止不住的落寞，就不用面對這潮濕又殘酷的現(xiàn)實。
一天夜里，迷迷糊糊間我又聽到客廳里傳來他們的對話。
我真的受不了了！你也看到你那女兒今天什么樣子了，她就好像被那個女人附身了一樣，對我說為什么對我的女兒那么殘忍！你也聽到了，她對你說看在你們夫妻一場的份上善待你們的女兒，她的聲音簡直和那個死女人一模一樣！她的聲音顫抖得近乎癲狂，話語間是止不住的害怕。
你冷靜一點！
我怎么冷靜你要我怎么冷靜！當初我可沒有碰她，是她自己激動才摔下去的，要索命也是先找你！這樣下去，不是女兒瘋就是我瘋！
我一邊難以置信的接受他們所說的話，一邊從漆黑的房間里顫顫巍巍的走出來，眩暈感還沒有停止住，就往著還在亮著燈的客廳走。在明暗交接的地方，我竟然害怕得有些猶豫著要不要走出去。
也許是聽到了些許動靜，那個女人發(fā)現(xiàn)了我，她瞬間眥裂發(fā)指，左手往茶幾上隨便一撈，撈到一個水杯指著我，你不要過來，你現(xiàn)在是誰她一副見到鬼的樣子，讓我都有點害怕我自己，心里發(fā)毛。
我只能無助的望向那個男人，百般不愿卻不得不對那個我唯一的親人喊出那個難以啟齒的稱呼，爸爸，我是怎么了我……你們說的是真的嗎話語剛落，我的眼眶一熱，視線又止不住地變得模糊起來，視線失去了焦點。我怎么就好像……變成神經(jīng)病了呢一邊震驚，一邊又在幻想著是不是媽媽擔心我太孤獨
他們兩個人好像是因為聽到了我的稱呼，確定我變回來了女兒的角色，不著痕跡的松了一口氣，而這一切盡數(shù)收進我的眼底。
沒事的寶貝，你只是太累了，好好休息吧，明天又要回校了。那個男人笑死不到眼底地扯了扯嘴角，好像他剛才的心神不定全是假象。
傍晚，學校里又只剩下我和江淮清兩個人。一個不想回家，另一個擔心著這一個不想回家的人。
你搬去那邊過得還好嗎江淮清久違地站在我的桌子旁邊問我，而我總是對這件事閉口不談，每每一張口，委屈的眼淚都會比話語先涌上來而率先做出了回答。
答案顯而易見，怎么會好的雖然沒有餓肚子，但是，怎么會好呢
突然感覺一股強烈的視線集中在我的手腕上，抬頭一看，江淮清的視線正落在我手腕上參差不齊但卻開始愈合的割痕！
被發(fā)現(xiàn)的我趕緊把手腕倒扣在書桌上，假裝什么事都沒發(fā)生，扯出一個勉強的笑，打趣著，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這說明我可能要成才啦！
我想，那個笑容應該很難看吧我想這件事情笑一笑就翻篇了，不想要顯得那么狼狽，可是江淮清卻無法繼續(xù)視而不見了。
顧涼，你別這樣，你別這樣好嗎江淮清的情緒激動起來，淚水像管不住的水龍頭一樣噴涌而出。
他溫熱的手掌覆在我的傷痕上，聲音止不住地顫抖著你這樣，我真的好心痛。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懲罰自己
為什么可能是因為愧疚吧，要不是我，媽媽可能就不會被束縛住了，她可以果斷地離婚而去追尋下一段精彩的人生。
可她執(zhí)著地想把世界上最好的東西捧給我想要給我，包括一個完整的溫馨的家庭，而不是一個分崩離析、冷冰冰的、徒有空殼的家。
而我在那無止境的爭吵中，無恥的開始對媽媽的執(zhí)著心生嫌惡。這份嫌惡，如今也變成一根刺，深深地插到我的心里，讓我開始厭惡我自己。
我的狼狽，我的傷口，我的無恥，讓我被打上了羞恥的烙印，我不敢抬頭看他的眼睛，也不敢作出回應。
顧涼，你等等我，等等我，好不好等我長大了，我?guī)汶x開這個地方，我們自己組建一個只屬于我們的家，好嗎江淮清的聲音也止不住顫抖。我抬起頭，發(fā)現(xiàn)他的眼睛早已濕潤，眼里的淚光倒映出我呆愣而又無措的表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同情，懵懂的少年就這樣沖動地許下了撥動人心的承諾。
這明明是我期盼已久的，但是為什么卻沒有想象中的開心這不是我想象中的表白場景。我很清醒，我在糾結(jié)著，少年脫口而出的表白，很有可能是同情心作祟。當激情退去，揭開了保護欲的面紗，這股情感是否還能始終如一
但是，當時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想等待少年長大，帶著我趕緊逃離這個充斥著悲痛回憶的地方。也許，沒有什么能比現(xiàn)在更糟了吧。
捱到高中畢業(yè)，那個所謂的父親似乎也不想繼續(xù)裝下去了。
寶貝女兒，你也長大成年了，爸爸也盡到了自己的義務。他用那副假惺惺的樣子，說出了我早就有所預判的話，你……還是搬出去吧，去學校也好，去工作租房也好。你懂事一些，不要讓爸爸為難，好嗎帶刺的話語終究是毫不留情地說出口。
盡到了義務女兒生病了不管不顧，連一句問候也沒有，把女兒掃出家門，也是盡到了義務
是，確實是，這只是盡到了基本的義務，這只是能讓他的自尊心和責任心好受一些的底線罷了。
到底是什么時候，一個常常把后盾掛在嘴邊的爸爸對女兒的愛消失得那么徹底了呢，難道只有我滑稽幼稚地還遲遲對往日的溫情無法釋懷嗎
失望攢夠了，離開似乎也沒有難。
我的高考成績?nèi)缥宜�，確實沒有什么繼續(xù)讀下去的希望，根本上不了公辦本科，就算想讀一個民辦或大專也沒有什么錢來支撐，我攢的生活費根本就不夠用。
而江淮清的成績很好，應該是可以上一所不錯的985大學。
你打算上哪個大學江淮清坐在我的旁邊，和我一起在公園的長椅上，像小時候一樣，悠閑地吃著雪糕。
我不打算繼續(xù)上學了，我的成績根本上不了，也沒有人繼續(xù)供我讀書，我想直接出去工作，能賺一點是一點。我低著眸子，視線失去焦點，發(fā)著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們不是說好了嗎我?guī)汶x開這個小縣城，我們?nèi)e的地方一起生活，好不好江淮清見我愣住了，以為我在猶豫，趕忙拉著我的手，找補著：反正去哪里都一樣，我們一起生活起碼還有一個伴兒，我讀書的時候出去兼職，日子雖然不富裕，但還是可以過下去的，好不好
我猛地抬起頭來，直直望向他的眼睛，捕捉到了他眼里的一片熱忱和認真，像是急于求證。手上傳來了他的手心里微熱的溫度，我的心跳也隨之不太律動地跳動著，吵到了我的耳朵。
我以為他只是一時興起，沒想到他說的話是真的可以兌現(xiàn)，他真的要帶我離開這里！
沒有過多猶豫，我便一股腦的點頭答應了。我已經(jīng)一無所有了，沒有什么比現(xiàn)在更糟糕了，不是嗎有一個人陪在身邊，總比孤零零的一個人好，有什么事還可以商量著來。
我永遠都記得那一天，他收到了錄取通知書，熱血澎湃的跑過來，和我說他考上了自己想上的大學，激動地抱起我，和我說終于可以帶我離開了。
那份錄取通知書，就像是一把打開未來的鑰匙，讓我看見了希望泄露出的一絲暖暖微光。
我們暢聊著以后的生活，聊著要租什么樣的出租屋，聊著我以后要做什么工作，聊著我們要去看看哪些我們沒有去過的地方。
無可置疑，那是我在那段陰雨連綿的時光里，第一次擠進來一絲陽光，我久違地、由衷地感到高興。
4
玫瑰與背叛
到了一個陌生的城市，雖然沒有任何認識的人可以幫襯著，但也正是因為沒有被窺探生活的恐懼，更加有奮戰(zhàn)的勇氣，更加有從頭再來的膽量。
生活慢慢地和未來接軌，模糊無盡而又未知的前路慢慢地向黑暗延伸……
一直打零工也不是辦法，根本就入不敷出。我應聘了好多職位，但是因為學歷和經(jīng)驗原因常常被拒。
在我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去找工作時，偶然聽見路人談論著市場有招工，我便去碰碰運氣，所幸有位老板娘剛好缺名員工，我便順利的進入試用期。
新的工作不容易，每天起早貪黑，大部分時間凌晨就要開工。雖然一開始有些不適應，但是耐不住薪資還不錯，我便繼續(xù)干下去了。
有時候凌晨要開工，定好的鬧鐘在天還沒亮時就響起，我常常擔心會吵到身邊江淮清，影響到他第二天上學，我都快養(yǎng)成了在鬧鐘響前的幾分鐘自動醒來的生物鐘，拖著沉甸甸的靈魂起床。
但是即使我起床的聲音再輕，江淮清大多數(shù)時間還是會醒過來，在我背過身就要起身時，一下就把我攬進懷里，緊緊的抱著我，似乎是想要記住我的溫度。
要是我再快點長大就好了，快點畢業(yè)，快點找到工作，這樣你就不會那么累了。因為剛剛從夢中醒來，江淮清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還有一絲鼻音，泄露出倔強和對現(xiàn)狀的不滿。
我的后背傳來他有力的心跳，后頸傳來他微熱的鼻息，一切都在帶給我前所未有的真實感和踏實感。
在他懷里的我回握環(huán)抱在我胸前的臂彎，輕輕摩挲著，表示安撫。
我已經(jīng)很滿足了。老實說要是沒有你，可能……我也不會堅持到現(xiàn)在。手腕上的難堪傷痕已經(jīng)結(jié)痂脫落，慢慢的長出新的血肉，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留下來的白痕。
不是的，你能堅持到現(xiàn)在是因為你的堅強，你的倔強，我只是起到一個很微弱的作用，關(guān)鍵，在于你自己。江淮清的聲音拔高了一點，褪去了一絲剛才的慵懶感，著急地解釋著，生怕我看輕我自己。
他的語氣如此堅定，堅定得我無法質(zhì)疑，他的一次次肯定，讓我也愛屋及烏地慢慢愛上我自己，相信自己就是正如他所說的那般倔強，慢慢地不再作賤我自己。
我轉(zhuǎn)過身去，支起身子，在他的額頭上落下輕輕的一個吻。好了，我要出去掙錢，養(yǎng)男朋友啦。我開玩笑地說著。
二十多平米的擁擠小房子，略顯昏暗，一張床，一個小浴室，一個小煤氣灶，一個小陽臺，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兩個人也勉強足夠了。但因為離學校和市場比較近，租金也不便宜。
江淮清雖然靠著兼職和獎學金也有點收入，但是交房租之后就沒多少錢剩了，家里面的日常開銷大多都是我來承擔。兩個人搭伙過日子，開銷平攤下來，日子過得還是不錯的，雖然算不上富裕，
一個要工作，一個又要上學又要兼職，一天之中，我和江淮清待在一起的時間變少了一些。但也許是距離產(chǎn)生美吧，我們也變得更加黏膩，像兩個牛皮糖似的，做飯時都恨不得抱在一起，耳鬢廝磨地聊著平淡卻無盡的日常。
平淡的日子卻難得可貴，是無數(shù)個夜晚輾轉(zhuǎn)反側(cè)都盼不到的東西。
慢慢的，他也從青澀的學生，變成了我的丈夫，變成了職場精英。各種名利場之中，富貴迷人眼，名利勾人心，一不小心，就會迷失了自己，忘記了初心。但是我相信江淮清會一直陪伴著我，堅守他的承諾，畢竟我們陪伴過彼此最一無所有的日子。
下班啦，今天累嗎我像往常一樣，挺著大肚子，走向門關(guān)，接過他的公文包和外套�？墒牵业谋亲訁s敏銳地捕捉到刺鼻的酒精味，還有從未在他身上出現(xiàn)過的香氣。也是，在應酬場合上，有男有女，難免會沾惹上粉黛胭脂氣，可以理解，更何況他正在事業(yè)的上升期，酒局也是避免不掉的。
雖然我不是不講理的人，但是這種氣息或多或少地讓我有些膈應，我只是安慰著自己不要多慮。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會在某一些瞬間破土而出，慢慢的攀上心頭，逐漸被察覺，直到被證實的那一刻，才恍然大悟，才發(fā)覺一切有跡可循。
你喝酒了我嘟囔著，毫無掩蓋地地耷拉著臉，赤裸裸地表現(xiàn)出不悅。
江淮清見我不開心，像以前一樣，立馬從背后環(huán)抱著我，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喝酒，但是要幫老板擋酒，沒辦法。你知道的，工作上的事情我沒辦法推脫。乖，為了我們的孩子，為了我們的未來好嗎
我思索了一番，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雖然道理我都懂，但是酒就像是一條禁錮住我的鎖鏈，把我困在曾經(jīng)不見天日、爭吵不斷日子里，想起那個人每次都借酒精大打出手，傷人的話脫口而出，把我推到了那些不愿觸碰的記憶當中。
而接連幾天，他從微醺的狀態(tài)逐步升級為酩酊大醉的狀態(tài)，喝醉后他的情緒也變得怪怪的，嘴里嘟囔著對不起，也不知道他在職場上遇到了什么困難，可能最近壓力太大了吧，我又很愧疚以我的學識和人脈根本幫不了他什么，只能在生活上照顧他，說一些安慰的話語，但是好像并沒有緩解他的焦慮。
日子一天天地過，肚子也越變越大，身子越變越重，走起路來有些許吃力，即使叉開腿走路，也幾乎看不見腳，看不見腳下的樓梯。
走出巷子深處的出租屋，我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經(jīng)過燈紅酒綠的繁華，色彩交織映入眼簾，好像穿梭在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人群熙熙攘攘，街道車水馬龍，歡聲笑語時時傳來。明明身處其間，又好置身世外。顯得那么近，又那么遠。夜色繁華，在我眼中終歸是黯淡下來了。
恍然間，一抹艷紅在黯淡中略顯奪目，走近些看，是一車紅玫瑰。這時，我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恍然發(fā)現(xiàn)街上都是膩歪的年輕小情侶們。他們手里握著數(shù)量不同的的紅玫瑰，但是臉上的笑容都是一樣的明媚燦爛。
啊，原來是情人節(jié)到了啊。去年的情人節(jié)我們在干什么呢好像也是像這些小情侶一樣，奢侈的買了兩支玫瑰還有一個小糖人，在街上手牽著手逛呀逛，逛呀逛，說著些什么就大笑起來了。那天過后，不久，我就有了小寶寶。
我摸了摸溫熱的肚子，輕輕地喚著：寶寶，你還沒見過玫瑰吧你看這花花，多漂亮，我們買一支就去找爸爸吧，給他一個驚喜。肚皮突然有一些凸起，寶寶似乎是聽見了，動了幾下，我好像還摸到他的小手了。
……
我拿著一支花瓣上還沾著水珠的嬌艷玫瑰，時不時湊到鼻尖，聞一聞這馥郁的花香，一步一步地走到江淮清的公司樓下，期待著他見到我時驚喜的樣子。
他會不會記得今天是情人節(jié)呢，有沒有給我準備禮物呢我們會不會像是上一次那樣，在街邊小攤間走走逛逛呢但是我還挺著大肚子，可能沒走多久就會累了，他總不能背我吧寶寶，你快點出來吧，到時候也帶你逛街……
想著想著，一股甜意涌上心頭，腦中甜蜜的暢想怎么也叫不停，嘴角也抑制不住的上揚，從一開始的微微一笑笑，到忍不住笑出聲來，想要見到他的心情也越來越急切。
一個熟悉的身影走出公司的大門。
是江淮清！
我不禁加快了腳步，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見他吃驚又幸福的樣子。
江……
未說完的名字哽咽在喉頭。
一個身材曼妙的女生，踩著輕快的步伐，抱過他的臂彎，兩個人眉開眼笑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去約會。她身上的紅裙那么鮮艷，又那么刺眼。
而我，身材臃腫、皮膚蠟黃，衣服早已洗得發(fā)白。
自卑與氣憤在那一刻徹底爆發(fā)，我強忍委屈的淚水，假裝云淡風輕，盡量保持體面。攔在他們的面前。
老公，我和孩子來接你了。
我的視線若有似無的掃過他們緊緊挽著的手臂，又回到了江淮清的臉上，死死盯著他的眼睛。
怎么，是我來遲了，你和別人有約了我努力地讓聲音聽起來盡可能平靜，但是壓制不住的顫抖和流過臉頰的溫熱都出賣了我。
江淮清看見我，臉上立刻浮現(xiàn)錯愕驚慌，臉色刷地一下變白。那個女生看見我，也心虛了起來，甩開了挽著他的手臂，不敢直視我的眼睛。
真是諷刺，和我先前期待在他臉上看見的表情，簡直是兩模兩樣，這又何嘗不是另一種精彩呢。
江淮清側(cè)身擋在那個女生的身前，竟然還想維護她，我已經(jīng)累了，我……
啪——
怒氣到達頂點，我再也顧不上面子，直接甩了他一巴掌！
手掌上殘留的火辣刺痛，一下一下地刺向我的心臟，額頭的神經(jīng)一突一突的，這些無一不在提醒著我現(xiàn)在的真實。
江淮清即刻揮起了手掌，但可能礙于周圍同事的視線，最終沒有打到我的臉上。
怎么，你還想打我你有什么資格，有什么資格我的質(zhì)問擲地有聲，卻得不到回應。
這場景和我腦中曾經(jīng)的畫面逐漸重合，恐懼感和窒息感如潮水般涌來，我好像就要溺死其中了。
身下傳來一股濕潤的感覺，肚子一陣一陣的痛，我的羊水破了！
5
走出白房子
江淮清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只留下決絕的背影。太像了，這背影像極了那個我憎恨的人，每次吵完架都只會留下背影的那個人。
發(fā)重的身體難以抑制地傳來下墜感，最終身體倒在地上，玫瑰花也散落在地上，漸漸地被泥水侵染，失去往日的光鮮。
在倒下昏迷的最后一秒，好像又看見了我朝思暮想的人，也是讓我產(chǎn)生愧對感的人——媽媽。
我終于理解媽媽為什么總是那么歇斯底里，沒有置身于她的處境，根本就無法理解著，甚至會有所埋怨。
恍恍惚惚間，我好像聽見了媽媽呼喊我的聲音，忽近忽遠，若即若離。
乖囡，你沒有錯，放過自己，好嗎
不要活在過去了……
不要活在過去了……
眼前忽現(xiàn)白光，腦海中陌生又熟悉的白房子又出現(xiàn)了。
我強提起精神，從白色的床上坐起來，低頭看了看自己，是藍白相間條紋衣服。
記憶慢慢涌入，擠滿了整個發(fā)脹的腦袋。
原來，原來過了那么久啊……
渾渾噩噩的過了那么久……
陣陣空洞感襲來，心臟發(fā)慌得厲害，恍惚間，我好像過完了一生。
不凸出的門鎖轉(zhuǎn)動著，一個白大褂舉著記錄表走進來觀察了我一下，似乎是在確定我是否處于清醒狀態(tài)。
醒啦，你還記得你叫什么嗎
顧涼，我現(xiàn)在是顧涼。
今天有看見你的媽媽嗎
我見到過的，在我小時候。她……她還說我沒有錯，這是她原諒我的意思……是嗎我的喉頭發(fā)緊，語速不禁加快急于向外界求證。
當然，她從來沒有怪過你的。聽到她這么說，我的焦慮、愧疚，都隨著逐漸舒展的眉頭得到緩解。
雖然我不知道媽媽的真實想法，但是這樣起碼能得到一點安慰
那，你的愛人呢，你還有……看見他嗎醫(yī)生有些遲疑，但話到嘴邊，最終還是說出了口。
我能感受到她的一絲緊張。
李醫(yī)生，我現(xiàn)在清醒了我遲疑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吐出來，平復了一下心情，我知道，他不存在的，我知道的
我邊說邊一下一下的點著頭，可能是想讓醫(yī)生相信我的話，也可能是想讓我自己相信這個事實。
李醫(yī)生低頭記錄的動作停了下來，抬起頭，看了看我，眼底透露出一點愉悅和欣慰。
我知道的，他不存在，他只是一個填補我童年的一個工具，也是我懲罰自己的彎刀，在此時狠狠地刺向我的心臟，僅此而已……
這個工具，曾給過我快樂，彌補也讓我在明白媽媽作為一個母親的痛苦和無奈。
我有時按耐不住埋怨她，但是我也慢慢的，代入了她，成為了她……
拖著行李箱，我終于走出了白房子，那個讓我沉淪迷失的地方。
站到門前，自動門緩緩打開，陽光照在地板磚上，反射進我的眼睛，略微刺眼。
我后頭看了一眼，便轉(zhuǎn)頭徑直走出大門，走入陽光，擁入溫暖。
完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