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屏幕上的彈幕池，像一潭死寂了許久的死水，終于泛起了一絲渾濁的漣漪。
哇哦，傳說中的紅寡婦宅！主播是真頭鐵！
看這滿墻霉斑，潮得能擰出水，就這破地方也能叫民宿主播租一晚多少錢血賺吧
樓上懂啥主播就指這波回鍋肉翻紅呢，熱度第一，膽子第二。
主播小心點，聽說上一個敢在這兒直播的叫夜闖王，后來瘋了，非說自己是寡婦養(yǎng)的魚，每天趴地上咕嚕嚕喝水。
真的假的我只聽說他進(jìn)去就沒信號了，三天后被發(fā)現(xiàn)餓暈在門口，啥也說不出來。
老白艱難地扯了扯嘴角，對著鏡頭做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喉嚨干得發(fā)緊：家人們，穩(wěn)住，別慌！聲音在空曠陰冷的堂屋里撞了一下，連個回音都沒有就消散了。這屋子太怪，連聲音都像是被四壁吸走了，只剩下一種令人窒息的安靜。深度沉浸式探秘！老白今晚挑戰(zhàn)獨自在這個大名鼎鼎的紅寡婦宅過夜！直播間名字改了——老白命硬，寡婦折戟！夠不夠勁爆
他說得挺用力，試圖點燃直播間里那點稀薄的人氣，可回應(yīng)他的，依舊是那幾條不咸不淡的彈幕。背景里，天花板上那盞老式的、蒙滿灰塵的白熾燈，光線昏黃得不穩(wěn)定，明明滅滅，在他臉上投下濃重又搖晃的陰影，整個人都顯得虛浮不定。堂屋角落堆著不少雜七雜八的破爛——幾張散了架的藤椅，一張缺了條腿的破方桌，厚厚的灰塵覆蓋其上，呈現(xiàn)出一種油膩的灰黑�？諝饫飶浡还蓸O淡、卻鉆入肺腑難以忽視的味道。福爾馬林不全是。更像是什么東西長久在陰暗潮濕里漚爛發(fā)酵了，混著一股若有似無的鐵銹腥氣。窗戶是老式的木格窗，玻璃上污漬斑斑，只能隱約透進(jìn)外面一點濃稠如墨的夜色。
唯一的現(xiàn)代電器，是角落桌上放著的那臺舊電腦。顯示器是那種老掉牙、邊框?qū)挼媚芡４囊壕�，厚厚的一層灰。奇怪的是，顯示器右下角還亮著一個幽綠的電源指示燈，像黑暗中一只半睜的鬼眼。一根黑乎乎、裹著工業(yè)膠皮、異常粗重的線纜從顯示器后面延伸出來，不是常見的電源線或數(shù)據(jù)線，更像是某種監(jiān)控攝像頭的專用纜線，一頭扎進(jìn)墻壁深處，不知通向哪里，一頭連接在顯示器后的接口上。主機(jī)完全沒有蹤影。它就那么孤零零地站在那兒，接駁著未知。
主播小心點，這種地方的舊電器邪門得很！彈幕劃過一行。
嗨！科學(xué)！破除迷信！老白揮揮手，強(qiáng)裝鎮(zhèn)定，可心里那點疑慮像墨點一樣暈開。為了這場直播，他確實下了血本租設(shè)備，但也確實沒帶過這種粗重專業(yè)級的視頻線。鬼使神差地，他伸手按下了顯示器電源開關(guān)。
滋…嗡…
一陣極其輕微但持續(xù)的低頻電流聲瞬間在屋內(nèi)彌漫開來，像無數(shù)細(xì)小的蟲子在啃噬耳膜。屏幕上跳躍了一下，隨即顯出一幅清晰得過分、仿佛開了超高銳度的黑白畫面——正是老白此刻所在的堂屋！角度居中略高，像是從屋角斜上方某個固定位置俯視下來。
我去！這監(jiān)控還通著電
這畫面好高清！像恐怖片質(zhì)感！
主播這戲做得真足！連監(jiān)控都還原了
老白后背瞬間爬上一層冷汗。他根本沒裝過任何監(jiān)控！這畫面的角度和清晰度，絕不是他帶來的移動攝像頭能做到的。他猛地抬頭，視線在墻角、梁柱間急切地搜尋。橫梁交錯，陰影密布，天花板上光線照不到的深暗角落黑魆魆一片，根本看不出有任何攝像頭存在的痕跡。墻壁斑駁骯臟，也找不到安裝的痕跡。
只有墻角那個冷冰冰的顯示器，毫無感情地映照著這個陰森的房間，還有房間里臉色蒼白、顯得極其渺小的他。
家、家人們，老白咽了口唾沫，喉嚨發(fā)干，意外收獲！這老宅自帶的靈異監(jiān)控！來，讓我們……探索一下這屋子到底藏著什么秘密！他強(qiáng)行把聲音里的那絲驚恐壓下去，拿起自己帶來的手機(jī)直播鏡頭，開始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掃視。
每推開一扇吱呀作響、仿佛隨時要斷裂的木門，都像是推開一段塵封的恐怖往事。潮濕腐敗的氣息撲面而來。墻上滲水形成猙獰的深色水痕，蜿蜒扭曲，像垂死掙扎的手印。衛(wèi)生間里，那個邊緣泛著可疑暗黃色污垢的老式搪瓷浴缸，靜靜立在角落，里面空空如也，卻莫名讓人聯(lián)想到溺亡。幾縷黏糊糊、辨不出材質(zhì)的黑色毛發(fā)粘在浴缸內(nèi)壁上。廚房的水龍頭永遠(yuǎn)在滴答、滴答、滴答……聲音在死寂中被無限放大，敲打著緊繃的神經(jīng)。臥室只有一張破舊的木板床，薄薄的灰白色床單鋪在上面，下面似乎略微有些凹凸不平的輪廓，看得老白心里直發(fā)毛。
他一邊走，一邊強(qiáng)迫自己大聲解說：看看！全是自然現(xiàn)象！什么紅寡婦，科學(xué)解釋，八成是當(dāng)時水質(zhì)硬，鐵銹！加上這鬼地方?jīng)]人住，潮濕漏水！謠言！他的聲音在空曠的房子里激起輕微的回音，隨即又被更大的寂靜吞噬。手機(jī)信號，從踏進(jìn)院子開始，就變得極其微弱，時有時無，直播畫面卡頓得如同幻燈片。但奇妙的是，墻角那臺老舊顯示器里的監(jiān)控畫面，卻一直非常穩(wěn)定流暢，黑白分明地展示著堂屋的景象。
隨著時間推移，唯一變化的似乎只有彈幕的數(shù)量。當(dāng)老白回到堂屋，下意識掃一眼顯示器時，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一絲異常。
剛才那是什么老白身后是不是飄過個白影一晃就過去了！彈幕突然刷過一條。
眼花了吧畫面太黑白了，可能飛灰
不像！像個人形的東西！蹲著過去那種！
白瞎！主播剛走開沒看見！速度點開錄屏！我看到了！半透明的！
老白心猛地一跳，立刻回身。身后是那扇緊閉的大門和一面空白的、污漬累累的墻壁，門栓插著，除了他自己歪歪扭扭的影子和空氣中漂浮的灰塵，什么都沒有。他猛地抬頭看梁上，梁上空空如也。他又迅速看向監(jiān)控畫面。畫面里的堂屋，除了那個靜止的、像素構(gòu)成的自己，一樣干干凈凈。
家人們，別自己嚇自己��！他干笑兩聲，額頭卻滲出了細(xì)密的汗，那位置我剛剛查過，啥也沒有！鏡頭或者光線問題！大家別緊張！他刻意走過去，在那個彈幕指出有東西經(jīng)過的區(qū)域來回走了兩遍，踩得老舊的地板嘎吱作響。看，全是實的！我這么大個活人還能看走眼
然而，一個疑團(tuán)卻在他心里扎了根。剛才……真的是眼花嗎
夜更深了。窗外徹底陷入了濃墨般的死寂，連蟲鳴都消失了。老白在堂屋中央支起野營燈，昏黃的光暈勉強(qiáng)撐開一小圈視野，與顯示器幽冷的光線形成鮮明對比。彈幕不知何時起漸漸稀疏下去，直播間的人數(shù)仿佛也被寒氣凍僵，增長得越來越緩慢。老白的心也跟著不斷往下沉。難道，這場搏命的豪賭，又要悄無聲息地沉寂下去被這座該死的兇宅，徹底吞噬掉翻盤的希望
就在這時。
主播你身后有人�。。�！一個紅色的、極其醒目的
VIP
彈幕帶著特效猛然劃過屏幕中央！
老白幾乎是從那張破椅子上彈起來的，心臟狂跳到了嗓子眼，猛力轉(zhuǎn)身！帶起一股風(fēng)。燈影搖晃，背后只有門板和那面滿是污跡的墻！門栓依舊插著！他剛要開口，彈幕已然炸開了鍋！
臥槽臥槽臥槽�。。�！高能預(yù)警�。�！
看見了��！好清晰�。【驮谥鞑ケ澈竽嵌聣Ω紫拢。�！
草草草！穿著白裙子長發(fā)遮著臉
不是白衣！那衣服顏色不對！是泡脹了的那種！濕淋淋的深色��！
不是飄過去！是慢慢從墻里滲出來的�。。≈鞑タ炜茨愫竺妫。�！
像個淹死的人！像剛從水里撈出來的！
頭發(fā)像水草一樣貼著臉！往下滴水！監(jiān)控里真滴水了��！
一條條彈幕如同催命的符咒，瘋狂地刷過手機(jī)屏幕！老白的血液在瞬間凍結(jié)了！他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他脖子僵硬得像生了銹，一點、一點地轉(zhuǎn)過頭，死死盯住墻角那臺老舊的顯示器！
顯示器黑白監(jiān)控畫面里，堂屋一片死寂。除了他自己那個呆立著的、背對著監(jiān)控鏡頭的像素化身影，以及地面野營燈投下的扭曲影子，什么都沒有！
沒有白衣！沒有淹死鬼！沒有滲水的人形！更沒有滴水！
只有死一般的空曠和黑白灰構(gòu)成的靜態(tài)世界！
沒……沒有！我后面什么也沒有！你們胡說什么！老白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嘶啞顫抖，帶著被愚弄的憤怒和一種更深層的不解與恐懼！顯示器里也沒有！別他媽亂帶節(jié)奏！
放屁！那么大一個鬼影你看不見就在你后邊一步遠(yuǎn)！蹲著呢�。�！
我們幾百雙眼睛都看見了！水鬼！絕對的水鬼！還在動！
錄屏了錄屏了！主播自己看錄屏！
主播嚇懵了吧你臉色白得跟鬼一樣！沒瞎都看得到那水鬼！就在墻邊！
不信你拿自己鏡頭拍后邊！快拍！
老白渾身都在劇烈地發(fā)抖，不是因為寒冷，而是巨大的認(rèn)知割裂帶來的沖擊。彈幕言之鑿鑿，瘋狂恐懼，仿佛他們親眼目睹了地獄景象！而他在現(xiàn)實中看到的是空墻！顯示器里看到的也是空屋！那這滿屏的鬼影，從何而來！難道幾百人集體瘋了！
一種冰冷的恐懼，如同濕透的裹尸布，瞬間纏繞住他的全身！比看到任何鬼影都要令人崩潰！
他猛地舉起自己的手機(jī)！手機(jī)鏡頭帶著微弱的信號和滿屏驚恐的彈幕文字，顫顫巍巍地，如同慢動作一般，向他身后那堵彈幕聲稱蹲著水鬼的墻壁轉(zhuǎn)去！
手機(jī)屏幕因為信號干擾，畫面破碎、扭曲、卡頓。
鏡頭一點點地移動……
從老白劇烈起伏的胸口，掃過他僵硬的肩膀……
一寸、一寸地移向目標(biāo)區(qū)域……
整個直播間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手機(jī)屏幕終于艱難地對準(zhǔn)了那面最靠近門的骯臟墻壁！
墻根處……空空如也。
只有斑駁的水漬、剝落的墻皮，以及在昏黃野營燈下顯得無比清晰的……他老白自己投射在墻上劇烈抖動的巨大影子！
除此之外，什么也沒有！
沒有！還是沒有！看到?jīng)]！老白聲嘶力竭，對著手機(jī)鏡頭大吼，又像是要說服自己！
不可能�。�！
主播角度不對！再往下一點！墻根最底下！蹲著那個濕漉漉的！還在抬頭看你��！
信號好點！轉(zhuǎn)過去！快轉(zhuǎn)過去啊�。∷趧樱�！它貼著你腳后跟呢！��！
彈幕徹底瘋了，鋪天蓋地，每一字每一句都像冰冷的針，刺在老白的神經(jīng)上！
現(xiàn)實中沒有！顯示器里沒有！只有他手中的手機(jī)畫面卡頓扭曲著！難道只有通過手機(jī)這信號不穩(wěn)的直播畫面，才能看到那個東西！這他媽算什么！
老白感覺自己的腦子像被一雙無形的手?jǐn)嚦闪藵{糊！精神快要崩潰！他猛地再次抬頭看向那臺該死的舊顯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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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畫面依舊平穩(wěn)清晰。
可就在他看清畫面的那一刻，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
監(jiān)控畫面里，他自己的那個像素背影上方——也就是天花板的橫梁暗影處！一個極其模糊、由無數(shù)閃爍噪點構(gòu)成的人形輪廓，不知何時……突兀地……垂掛了下來！像一條晾曬的人皮！肢體松軟下垂，腦袋以一種不可能的角度扭曲著，長長的、同樣由噪點組成的深色條狀物垂落下來，一直拖到畫面中老白那個像素背影的肩部！
又來了又來了！�。≈鞑ヌь^看房梁！看監(jiān)控！
吊死鬼�。�！換地方了�。�！
梁上那個！在晃悠！頭發(fā)拖到你肩膀上啦！主播�。�！
彈幕瞬間從對墻邊水鬼的驚恐，轉(zhuǎn)為對梁上吊影的尖叫！
老白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音，如同破風(fēng)箱！眼球因為極度的驚恐而外凸！脖子不受控制地、無比艱難地、一格一格地向上抬起！
木質(zhì)的天花板橫梁，陳舊粗重，交錯在昏黃的燈光和濃稠的暗影中。光線照亮的地方空無一物，而陰影覆蓋的角落深不可測，仿佛能吞噬一切！
沒有！沒有吊著的人！沒有飄蕩的頭發(fā)！只有空氣中漂浮的細(xì)微灰塵！
冰冷刺骨的寒意從他腳底板瞬間竄上頭頂！他的每一根汗毛都豎立了起來！牙齒控制不住地咯咯作響！他現(xiàn)在完全明白了，這種割裂感意味著什么！
這間屋子…或者說這臺詭異的顯示器…正在用不同的頻道播放不同的現(xiàn)實！
觀眾們在手機(jī)直播畫面里看到了蹲在墻根的水鬼，在顯示器的監(jiān)控畫面里看到了吊在梁上的吊死鬼！而他老白自己，像個傻瓜一樣，在所謂的真實空間里，什么都看不到！像個被圈在恐怖劇舞臺中央、卻對劇本一無所知的丑角！最大的恐怖并非源于看到的鬼影，而是這種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徹底孤立、剝離在真實之外的窒息感！
這感覺要把他逼瘋了！
你們他媽耍我！！他發(fā)出野獸般的嘶吼，充滿了絕望和被戲弄的狂怒！他踉蹌著撲向墻角的桌子，想拔掉那臺詭異顯示器的電源線！
就在這時！
嗡……嗞……嗡……
顯示器屏幕上的黑白監(jiān)控畫面猛然劇烈地扭曲、閃爍！滿屏雪花！那刺耳的電流噪音陡然拔高，如同魔音灌耳！原本穩(wěn)定的畫面如同信號被強(qiáng)烈干擾，又像是有什么極其沉重的東西正在用力拖拽著信號源！
顯示器畫面短暫地黑屏了一瞬！
下一秒，更加驚悚的畫面恢復(fù)了——雖然依舊布滿閃爍的雪花點！
監(jiān)控畫面的主體，依舊是堂屋。但那原本只是作為像素背景存在的老白背影，此刻成了畫面的中心焦點！他的姿勢不再是呆立，而是呈現(xiàn)出一種極其怪異的扭曲！
畫面里那個像素老白，脖子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向左側(cè)歪斜著！兩只手高高地抬起！一只手向上，像是竭力抓向空中某個虛無的點！另一只手……竟然極其詭異地掐在了他自己的脖子上！五指用力深陷！嘴巴大張著，像是在發(fā)出無聲的嘶吼！但監(jiān)控是沒有聲音的！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像素老白掐緊自己脖子的手背上方，在黑白雪花噪點的掩蓋下，赫然搭著另一只毫無血色的、如同石膏般慘白的手！那只手沒有具體的細(xì)節(jié)，只有一片慘白的光影輪廓，仿佛隔著一層流動的、粘稠的水波！它搭在像素老白的手背上，五指微微收攏，像是…在幫助他用力掐下去！更像是…一種引導(dǎo)！
草草草草草��！主播在干嘛他掐自己脖子
瘋了瘋了！老白瘋了！他真被鬼上身了
后面那只手�。。〈钤谒稚系陌资质鞘裁垂戆“““。。�！
報警啊��！快報警！�。≈鞑ツ樕粚α耍。。�
不是！他不是自己掐！是被那只鬼手帶著掐的！他在掙扎！
老白整個人如遭雷擊！他低頭死死地看著自己的手！他的右手好好地?fù)卧谧肋�，左手拿著手機(jī)！掐脖子搭在他手上的白手沒有！什么都沒有！他根本就沒有掐自己！
但那顯示器里呈現(xiàn)的恐怖畫面，以及彈幕瘋狂的尖叫，卻像無數(shù)根鋼針狠狠扎進(jìn)他的眼睛和腦子！
啊……啊�。。∷韲道锉l(fā)出不似人聲的慘嚎！巨大的精神壓力和強(qiáng)烈的認(rèn)知沖突讓他頭痛欲裂！他猛地抓住自己的頭發(fā)，狠狠地拉扯！假的！都是假的�。★@示器！一定是這鬼顯示器搞的鬼��！他把矛頭完全指向了這臺冰冷詭異的機(jī)器！
他像一頭絕望的困獸，瘋狂地捶打著顯示器厚厚的外殼！砸得砰砰作響！灰塵簌簌落下！然后抓住那根粗重的黑色線纜，用盡全身力氣想要將它扯斷！
然而，那根線纜異常堅韌！接口也牢固得不可思議！仿佛焊死在了機(jī)器里！無論他怎么用力，臉都憋得發(fā)紫，都無法撼動分毫！倒是因為用力過猛，身體劇烈地晃動了一下，帶著桌子也吱呀一晃！
就在這一瞬間！
老白眼角的余光，捕捉到顯示器屏幕的角落！
在那片劇烈閃爍的黑白雪花噪點中，一個極其微小、幾乎難以察覺的變化一閃而過！
在他自己那個掐著脖子、痛苦掙扎的像素形象身后……在堂屋那扇緊閉的大門門板的倒影上……一個模糊但清晰的水痕印記……憑空……凝現(xiàn)了出來！
不是濺上去的水滴痕跡！而是一個……人形！像一個穿著濕透了的深色衣服的人，身體緊緊貼在門板上留下的、正在慢慢向下流淌稀釋痕跡的…人形水漬輪廓！像是剛從水里爬出！那水痕深而濃，甚至還在畫面里緩緩地向下…流淌！
老白渾身的血液瞬間沖到了頭頂，又在剎那間褪得一干二凈！冰涼！徹骨的冰涼！
他想起了浴室里那個空蕩蕩的搪瓷浴缸！那黑色粘膩的毛發(fā)！那福爾馬林混合腐爛的詭異氣味！
水！水鬼！
它不是在彈幕口中飄忽的位置！它就在這里！就在現(xiàn)實中他身后的那扇門板上！就在這堂屋里！
為什么他回頭看不到顯示器里也看不到只有門板倒影是因為角度因為……某種詭異的規(guī)則！
這個發(fā)現(xiàn)的沖擊力甚至蓋過了顯示器里那個掐脖子的畫面！老白像觸電般猛地再次回身！
目光死死地釘在身后那扇老舊、布滿蟲蛀痕跡的門板上！
他一步一步，僵硬地走過去，如同走向行刑臺。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撞擊得肋骨生疼。
近了……
更近了……
他屏住呼吸，野營燈的昏黃光線小心翼翼地爬上厚重的、飽經(jīng)滄桑的木門。
灰黑的霉斑，深淺不一的蟲洞，油漆剝落后露出的原木紋理，門板上半部分一道長長的、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留下的劃痕……
清晰，穩(wěn)定。
哪有什么濕漉漉的、深色的、流淌的、貼著門板的人形水漬
連一滴新鮮的水珠都沒有！只有常年潮濕留下的不規(guī)則深色陳舊印記！
依舊是空蕩！依舊是只有自己的投影！
主播你到底在看什么門�。』仡^�。。�！那個吊著的在你后面又晃起來了！�。★@示器里�。。�
門縫！快看門縫��！有水滲出來！�。窳耍�！地面濕了！��！
彈幕如同催命符，再次將他的目光強(qiáng)硬地拉回顯示器！
顯示器里的黑白畫面劇烈跳動著雪花。堂屋地面的確出現(xiàn)了異變！
以門板下方的門檻為中心，一片深色的水跡如同擁有生命的陰影，正沿著地板的縫隙迅速蔓延開來！那水跡濃重、粘稠、擴(kuò)散的速度快得詭異！與堂屋其他地方干燥的地板形成刺目對比！更恐怖的是，隨著水跡的蔓延，畫面中那個掐著脖子的像素老白，動作變得愈發(fā)癲狂！身體如同癲癇發(fā)作般劇烈抽搐抖動！另一只手瘋狂抓撓著自己前方看不見的空氣！而他腳上那雙虛擬的鞋子，已經(jīng)有一半浸泡在那片迅速擴(kuò)大的深色水漬之中！
主播腳下��！快看你腳下�。�！真水�。。�！真滲水了�。。�
地！濕了！！
老白猛地低頭！
自己腳邊，門檻內(nèi)側(cè)。木板地板上干燥依舊，只有蒙了灰塵的木紋。他甚至用鞋子用力碾了碾地面，只蹭起一點細(xì)微的灰。
根本沒有水！沒有潮濕！什么都沒有！
現(xiàn)實、顯示器、觀眾視角……三個完全割裂、彼此矛盾的世界圖景！觀眾看到的滲水地、濕鞋底；顯示器里呈現(xiàn)的自殘鬼影、蔓延的水漬；老白自己感知到的干燥地面、空曠房間、只有冰冷觸感的雙手……
哪一個才是真實的
他感覺自己像一個被縫在巨大恐怖玩偶里的靈魂，透過虛假的眼睛看到的是舞臺劇，而身體卻無比清晰地感受到這死宅深處滲透出來的、幾乎要將意識凍結(jié)的、非人的氣息！這種撕裂感和無法掙脫的隔離感，遠(yuǎn)比任何視覺上的鬼怪沖擊更讓他崩潰！
假的…都是假的…他哆嗦著嘴唇，眼神渙散，喃喃自語，彈幕…是騙我的…顯示器…它在篡改畫面…我的眼睛…我的手…是真的…
就在他精神防線搖搖欲墜、瀕臨瓦解之際，他的手機(jī)突然發(fā)出叮的一聲輕響！
不是彈幕提示音！
是私信！
他僵硬地、如同生銹木偶般低下頭，機(jī)械地看向自己的手機(jī)屏幕。
私信列表里，一個刺眼的
ID
如同血痂般亮起。
溺亡時間戳-23：58：07
發(fā)送時間，赫然是五秒前！
老白顫抖的手指幾乎不聽使喚，點開了那條私信。
沒有文字。
只有一張圖片。
發(fā)送過來的圖片加載很慢，像被淤泥堵塞的網(wǎng)絡(luò)通道，一格一格地艱難呈現(xiàn)。
首先出現(xiàn)的背景——是這間堂屋！昏黃的燈，斑駁的墻，熟悉得令人作嘔！
然后，畫面的主體出現(xiàn)了。
是一個人。一個穿著他老白身上同款外套的人，正背對著鏡頭。
那人雙腳懸空，離地面約有一尺！
一根看不清材質(zhì)的、有些模糊扭曲的黑色繩索，死死地勒在那人的脖子上！將他的頭顱以一種極其詭異的角度吊起！繩索的另一端，消失在頭頂上方濃郁的、仿佛凝固的黑暗里！
那人整個身體呈現(xiàn)出一種無力的、松弛的、絕對的死亡僵硬感。雙臂軟軟地垂在身體兩側(cè)。
圖片完全加載出來了。
分辨率不算太高，但足以看清細(xì)節(jié)。被吊死的人那件外套的背面，在肩胛骨位置，印著他老白直播平臺的
ID
和他定制的
Logo
標(biāo)志！
嗡——�。。�
老白的大腦一片空白！仿佛被重錘狠狠砸中！耳鳴尖銳得刺穿耳膜！他下意識地、無比緩慢地抬起手，觸摸著自己的脖子。皮膚冰冷、微微戰(zhàn)栗。但脖子上光滑，沒有任何勒緊的窒息感！
這不是他！
照片是誰拍的！是什么時候拍的！
他猛地抬頭看向天花板那漆黑深邃的橫梁區(qū)域！沒有繩索！更沒有吊著的人！
他低頭再次看向照片！
照片里被吊死的人，穿著他的衣服，吊死在他的直播間場景里！這他媽是死亡預(yù)告！
就在他大腦完全宕機(jī)，被這張預(yù)示他死亡的恐怖圖片徹底攫住時！
叮！
又一條私信！同一
ID！
溺亡時間戳-23:58:31
依舊是圖片！
老白失魂落魄地、如同提線木偶般點開！
這一次，圖片加載得快了些。依舊是堂屋的背景，但角度完全不同！
畫面像是在堂屋一側(cè)拍攝的！鏡頭正對著堂屋另一側(cè)的墻壁！
墻壁下方，緊貼著墻角的位置——就是他之前查看過好幾次、彈幕吵吵嚷嚷說有水鬼蹲著的地方！
那里，此刻正蹲著一個人！
一個穿著濕透了、呈現(xiàn)出深墨綠偏黑顏色舊式長裙的女人！一頭厚重、雜亂、完全遮住臉龐的黑色長發(fā)，濕漉漉地糾纏在一起，披散著垂落下來，一直拖到骯臟的地板上！頭發(fā)下面滴淌著渾濁的、摻著泥漿的渾水，在她蹲著的地方形成一灘不斷擴(kuò)大的深色水漬！
她那深墨色的裙擺也濕透了，緊緊包裹著她身體屈起的輪廓，緊貼著地面，仿佛她整個下半身都已經(jīng)與那灘污水融為一體！
她蜷縮在那里，沒有動。
但整張圖片透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凝固的、死寂的惡意！
重點是——這個女人蹲著的姿勢，側(cè)對著鏡頭！她的臉雖然被濃密的、滴水的黑發(fā)完全遮擋，但身體朝向，她的正面……卻恰好對著……堂屋的墻角！
而老白記得很清楚！堂屋那個墻角……空無一物！只有墻角放著一個他之前帶進(jìn)來裝零食的空紙箱！
照片上的女人，正在盯著墻角那個箱子！
主播！��！她動了！��！顯示器里��！她頭轉(zhuǎn)過來了�。�
在看你��！她在看你！！脖子都扭斷了那種轉(zhuǎn)過來看你�。�！
新的圖片和同時爆發(fā)的彈幕如同高壓電，瞬間貫穿了老白早已緊繃到極限的神經(jīng)！他猛地抬頭看向顯示器！
顯示器里，黑白監(jiān)控畫面依舊穩(wěn)定！
但畫面內(nèi)容已經(jīng)變了！
那個掐著自己脖子的像素老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堂屋靠近大門的那一側(cè)！
一個模糊的、由極其細(xì)密的黑白雪花噪點構(gòu)成的人形輪廓，正蜷縮在靠近門邊墻根下的位置！
噪點是動態(tài)的，不停地閃爍、跳動，仿佛覆蓋著一層流動的、粘稠的暗流！
那噪點人形，低著頭，長長的條狀噪點（代表頭發(fā)）垂落地面。
突然！那低垂的頭部位置的噪點開始異乎尋常地加速閃爍、扭曲！
如同老舊的機(jī)械，那頭部……帶著一種極其僵硬感……伴隨著噪點的劇烈波動……
緩緩地……緩緩地……
朝向了監(jiān)控鏡頭（也就是墻角桌子）的方向！
雖然只是一片閃爍跳躍的、無法分辨五官細(xì)節(jié)的噪點，但那扭頭的動作，瞬間產(chǎn)生的指向性……如同實質(zhì)的冰錐刺穿了老白的理智！
它在看！
隔著顯示器……那個由無數(shù)冰冷噪點構(gòu)成的鬼影……在看他�。�！
呃啊啊啊——！�。�
老白再也承受不��！恐懼終于沖垮了最后一絲堤壩，化為徹徹底底的狂亂！他如同被燒紅的烙鐵燙到，猛地向后彈開！身體完全失控，狠狠撞在身后那張老舊的破木桌上！
桌子被撞得劇烈搖晃！
上面那臺持續(xù)發(fā)著詭異嗡鳴的老舊顯示器也跟著猛地一顫！
砰啷！
一聲脆響！
顯示器旁邊，一個老白用來當(dāng)水杯的玻璃罐頭瓶被晃得掉落在堅硬的地面上！摔得粉碎！
冰冷的礦泉水瞬間潑濺開來，流了一地！
老白也被腳下濕滑的水漬一絆，重心不穩(wěn)，向后踉蹌了一大步！身體狠狠撞在了冰冷潮濕的墻壁上！才勉強(qiáng)沒有摔倒在那一灘水和碎玻璃渣上！
他劇烈地喘息著，如同脫水的魚，驚恐萬狀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掃過腳下，掃過那蔓延開的、在燈光下閃爍的水光。
水……
顯示器里那個扭頭看著他的鬼影……
手機(jī)私信里那張墻根蹲著的、全身濕透的女鬼照片……
水聲！我聽到水聲了！好大一聲！主播摔東西了
水！地上有水！主播剛踩水里了！
鬼呢！鬼在哪被水驚動了
彈幕還在持續(xù)地刷著。
老白渾身濕冷，一半是剛才濺到的水，一半是嚇出的冷汗。他看著腳下自己造成的這片水洼，心中涌起一股荒謬絕倫的感覺。觀眾聽到的是他打翻的水看到的是他踩出的水花
而那些關(guān)于鬼的幻覺，又是什么是顯示器制造的欺騙是這座兇宅投射的噩夢還是他自己精神崩潰前的集體癔癥
不！那張私信照片！那張他被吊死的恐怖照片！還有墻角這張蹲著的女鬼照片！它們那么真實！是真實存在的影像！它們從哪來的！
就在此時！
�！。。�
又一聲尖銳無比、如同警報般的提示音！來自手機(jī)！
溺亡時間戳-23：59：48
這一次，不是圖片！
是一條簡短的文字信息！猩紅的字體，帶著不詳?shù)拈W爍特效，仿佛從深淵血池中浮現(xiàn)出來：
真相很貴。6999
打賞，解鎖最終答案。你敢支付嗎
這條信息如同鬼魅般出現(xiàn)在私信的頂端，沒有任何頭像，只有一個血淋淋的、如同溺亡時間標(biāo)記的
ID
和一行陰冷的文字。
老白死死盯著手機(jī)屏幕，時間顯示是
23：59：48。距離午夜，只有
72
秒。
6999這不是隨口喊出的數(shù)字，這是水鬼索命的象征！是把他徹底拖入深淵的價碼！他全身的每一滴血液都在嘶吼著拒絕，身體抖得像風(fēng)中殘葉。那兩張圖片的恐怖畫面在腦海中反復(fù)輪播——他僵硬吊死的慘狀、墻根處蜷縮的、滴著污水的女人。彈幕還在瘋狂地刷著顯示器里那個扭過頭看他的恐怖噪點鬼影。
觀眾看到的，和他身處其中的、觸手可及的現(xiàn)實，徹底變成了兩條永不相交的河流，各自奔涌著令人瘋狂的景象。
手機(jī)信號圖標(biāo)，在無服務(wù)和微弱的一格之間瘋狂跳動，像瀕死者的脈搏。唯一穩(wěn)定的連接通道，竟然是墻角那臺邪門的、嗡嗡作響的顯示器。它像一根錨，把他牢牢釘在這片恐怖海域的中心。
支付把自己這孤注一擲的翻盤希望、僅剩的積蓄，支付給一個名為溺亡時間戳的鬼魂換取一個可能帶來更深絕望的真相這比把刀遞給劊子手還要荒謬！
他手指抖得幾乎拿不住手機(jī)。
哈…哈哈……一陣干澀、破碎的慘笑聲從他喉嚨里擠出來，付錢買命…買自己是怎么死的真相……這笑聲在死寂的房子里回蕩，更添幾分詭異。
時間在流逝。屏幕右上角的數(shù)字無聲跳動。
23：59：55…
23：59：56…
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jì)那么漫長。顯示器里的噪點畫面似乎也感受到了這最終時刻的逼近。那個蹲在墻根下的噪點人形，頭部（如果可以稱之為頭部的話）位置的跳躍扭曲更加劇烈了，密集的雪花如同沸騰的開水。
它還在看著這邊！
老白能感覺到。不是用眼睛，而是一種冰冷怨毒的凝視，穿透屏幕，凝固在他的靈魂上。
他猛地抓起桌上那個空紙箱——剛才私信照片里那個女人盯著的墻角紙箱！他想用實物來對抗虛妄的影像！他把紙箱狠狠擲向那個她在照片里蹲著的位置！
紙箱啪嗒一聲落在地上，滾了幾下，空空的敞開著口子，像一個無聲的嘲諷。
什么也沒發(fā)生。
顯示器里的噪點人形依舊在沸騰。
主播你在扔什么那地方有東西
信號好差！主播你動作都變形了！像慢動作！
好冷……為什么我也覺得好冷……
彈幕的恐懼也開始沾染上真實的氣息。
還剩
5
秒。
23：59：59…
滴答。午夜鐘聲，無聲地敲響。
嗡——！��！
墻角顯示器的電流聲驟然拔高！達(dá)到了一個刺穿耳膜的峰值！尖銳如同瀕死者的尖叫！
整個顯示器屏幕的光線瞬間變得一片慘白！如同過度曝光的照片！淹沒了所有的黑白噪點！
時間歸零！
溺亡時間戳-00:00:00
一條新的私信，如同來自地獄的回執(zhí)，猛然送達(dá)！
沒有文字！
只有一張全新的圖片！瞬間加載！
圖片的清晰度似乎比前幾張都要好。
背景，依舊是這間惡魔之喉般的堂屋。
畫面的內(nèi)容……
在堂屋正中央。
老白看到了一雙腿。
懸空的腿。
穿著他熟悉的、今晚剛換上的那條黑色工裝褲。
褲子濕漉漉的，褲腳不斷往下滴著渾濁的污水，在地面已經(jīng)聚集成小小的一灘深色水洼。
一雙腳，同樣穿著他的舊運動鞋。鞋底沒有接觸地面。兩只鞋子毫無生氣地向著左右兩邊輕微撇開。
視線一點點艱難地往上移……
腰部……穿著他那件標(biāo)志性的灰色帽衫，被某種力量牽引著向上聳拉，蓋住了下擺。帽衫背部印著他直播平臺的
ID
Logo。濕透的布料緊緊貼在身上。
再往上……
是他毫無血色、肌肉松垮的手臂，軟軟地垂在身體兩側(cè)。
手臂往上……
脖子上……
赫然勒著一圈厚厚的、濕透了的、如同無數(shù)水草和麻繩絞纏在一起的深墨綠色、近乎漆黑的繩索！
繩索深深勒進(jìn)了皮肉里，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可怕的青紫和慘白交織的腫脹。那繩索濕漉漉的，粘稠的、發(fā)黃的污濁液體不斷地順著繩索往下流淌，滴落在懸空的腳尖下那片水洼里！
最讓老白靈魂凍結(jié)的，是圖片的頂端！
脖子以上！頭顱的部分……
并沒有被切斷。
整個頭顱以一種不可能向后仰著的角度，向上翻起！下巴朝向低矮的天花板！整張臉……被一片濃密、厚重、雜亂、同樣濕淋淋地滴著泥水的黑色長發(fā)……完全！徹底！無死角地……包裹！遮蓋！纏繞得嚴(yán)嚴(yán)實實！連一絲皮膚的縫隙都沒有露出來！
那團(tuán)如同濕水草一樣覆蓋著整顆頭顱的黑色長發(fā)，代替了臉，構(gòu)成了這幅圖片上半部分最終的恐怖焦點！
這不是一張吊死的照片！
這是一張……被吊死的同時，整個頭顱被一種濕透的、厚重粘膩的黑色物體徹底裹覆的照片！
水草麻繩頭發(fā)不！它更像是一個……
老白喉嚨里發(fā)出破碎的氣音，眼球幾乎要爆裂！他感覺自己的視線被這張圖片徹底吸了過去，所有的感知都在扭曲，腳下踩著的地板仿佛真的變成了粘稠濕冷的淤泥！
呃…咳咳……
一聲輕微的、詭異的、仿佛含著水音的咳嗽，極其突兀地，在寂靜死沉的堂屋里響起！
就貼著他的后頸！
冰冷！帶著腐爛水草的氣息！像剛從深水淤泥里涌出來的氣泡破裂聲！
汗毛倒豎！頭皮炸裂！
他猛地轉(zhuǎn)身！雙手本能地向后抓去！
身后！空空如也！只有潮濕冰冷的墻壁！
但是！
手機(jī)屏幕被他帶起，直播鏡頭掃過墻角那臺因為高負(fù)荷而持續(xù)嗡鳴的顯示器屏幕！
直播間的水友！
數(shù)以萬計的觀眾！
同時看到了……
通過老白不穩(wěn)的直播鏡頭，他們清晰地看到，顯示器慘白的畫面上，最頂部！
在老白那個被吊死的、濕發(fā)裹頭的像素化影像旁邊！
在那片代表天花板的深黑色區(qū)域里！
兩根慘白的、瘦骨嶙峋的、關(guān)節(jié)扭曲反弓的……胳膊��！
如同兩道白色的閃電劃破濃墨！從畫面頂部的黑暗中突兀地伸了出來！！
十根同樣慘白、細(xì)長得不像人類、指甲是詭異的墨綠偏黑色的手指！
那十根非人的手指，正死死地……
纏繞在一個虛擬的、像素化的……
脖頸之上�。�！
老白僵立原地，手機(jī)屏幕在他手中劇烈地晃動，信號徹底中斷前，彈幕池如同最后的狂歡，徹底瘋狂：
脖子��！是脖子！��！顯示器里！��！那兩只鬼手！就在主播脖子后面掐著呢�。�！
鏡頭！��！快看直播鏡頭畫面反射�。�！
主播背后�。。∧菨竦模。�！是頭發(fā)�。。。�！
老白殘存的最后一絲理智被徹底炸碎！他像被無形的巨手扼住了命運的咽喉，脖子劇痛！不是因為物理的掐捏，而是一種更深層的、源于骨髓的恐懼抽吸！
喉嚨被無形的東西緊緊扼��！無法呼吸！冰冷刺骨！那感覺真實得如同溺水最后的掙扎！
手機(jī)從他僵硬的手指間滑落，摔在地上，屏幕翻滾，直播中斷前的最后一幀，似乎掃到了野營燈光線投射出的他自己在墻上的影子——
那原本該是晃動扭曲的投影，此刻卻清晰地呈現(xiàn)出……
他的頭顱被一大團(tuán)瘋狂蠕動、糾纏不休的、濃墨般的黑色粘稠物……完全吞沒覆蓋！
濃密的黑發(fā)在蠕動！如同有生命！
一條濕潤冰冷的、散發(fā)著淤泥腥臭氣息的東西，正緊緊纏繞著他的脖頸！越收越緊！
現(xiàn)實顯示器觀眾視角
哪個是真的！
他猛地扭動脖子！徒勞地掙扎！想要甩脫那窒息感和脖子上冰冷的纏繞觸感！
眼神卻在無意中掃過墻角那臺顯示器！仿佛這就是地獄回放裝置！
顯示器屏幕不再是純粹的黑白噪點或慘白一片。
它恢復(fù)成了穩(wěn)定、高清、銳利到令人發(fā)毛的監(jiān)控畫面！
畫面中央，沒有了那個痛苦掙扎的像素化老白。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完整的！
吊在堂屋正中央橫梁下的身影！
一個穿著他那件灰色帽衫、黑色工裝褲的身影！
脖頸被一根濕透的、深墨綠發(fā)黑的粗大麻繩（或者水草）死死勒住！吊在低矮橫梁上！身體微微晃蕩！
最恐怖的是……
那個吊死身影的頭部！
整個被一團(tuán)濃密、厚重、濕漉漉的、還在向下滴著污水的黑色長發(fā)……完全、徹底、密不透風(fēng)地……包裹！纏繞！吞噬！
像一層從地獄沼澤里撈出來的裹尸布！
而那垂吊尸體身下，滴落的渾濁污水，已經(jīng)在地板上積起一灘，緩慢地擴(kuò)散著邊界……
顯示器屏幕下方。
一行冰冷的、血紅色的宋體小字，在黑白清晰的死亡場景映襯下，緩緩浮現(xiàn)：
演員準(zhǔn)備就緒。好戲…開場。
那顯示器屏幕的倒影里，清晰地映照出了老白自己驚駭欲絕、慘無人色的臉！還有……倒影中那個在橫梁上無聲晃蕩、裹著濕發(fā)的人影！
這極致的恐怖畫面，和那行如同最終判決的冰冷文字，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嗬……嗬……呃……他再也發(fā)不出任何清晰的聲音，喉嚨里只剩下破風(fēng)箱般的抽氣聲。
視線開始模糊，意識沉入一片粘稠的黑暗。
身體失去所有力量，軟軟地向前傾倒……
砰！
額頭重重地磕在冰冷粗糙的木桌子上。
黑暗中，他似乎聽到了很輕很輕的……
水流聲。
嘀嗒。
嘀嗒。
像水滴落在空曠的石板上。
又像有什么濕滑的東西，貼著冰冷的地板……正緩緩地向著他躺倒的方向……爬行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