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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重生在媽媽被家暴致死的前一刻。

    這一次我死死抓住她的衣角:媽,跑!

    前世奶奶用發(fā)霉的被子害死媽媽后,我也被活活餓死。

    這次我?guī)寢屘拥匠抢�,她靠絕佳廚藝成為網(wǎng)紅。

    當(dāng)父親和奶奶在直播鏡頭前叫囂:不孝女,快拿錢!

    我笑著亮出奶奶調(diào)換爺爺死亡證明的證據(jù)。

    奶奶,爺爺真是意外死嗎

    父親被討債人拖走時,我遞給他一個發(fā)霉的窩頭。

    爸,餓的滋味好嗎

    1.

    冷。

    刺骨的冷,帶著濃重的霉味。

    這味道瞬間喚醒記憶,那條奶奶扔給產(chǎn)后媽媽的、長滿墨綠霉斑的破棉被。

    我猛地睜眼。

    視線模糊,身體虛弱沉重。

    頭頂是熏黑的房梁,空氣里是劣質(zhì)煙草、汗酸和餿味,混合著那股令人窒息的霉味。

    熏黑的房梁,油膩的蛛網(wǎng)……

    這是二十多年前的老家堂屋

    我重生了

    回到了媽媽還活著的時候

    嗚……一聲幼童的啜泣從我喉嚨擠出。

    我的靈魂,帶著前世餓死的冰冷記憶和刻骨恨意,困在了三歲女童瘦弱的軀殼里。

    喪門星!錢呢!粗野的咆哮在院里炸開。

    是張志強,那個被稱作爸的惡魔。

    砰!肉體撞擊聲。

    �。《檀俚膽K叫后是壓抑的嗚咽。

    媽媽!

    血液沖上頭頂又凍結(jié)。

    前世最后的畫面浮現(xiàn)在眼前,媽媽躺在地上,身下洇開暗紅的血,直燙在我靈魂上。

    就是今天!

    動啊。成人的靈魂在嘶吼。

    可三歲的身體沉重麻木。

    我艱難轉(zhuǎn)動視線。

    院子里,雪地狼藉。

    張志強揪著媽媽的頭發(fā),把她的頭往凍土上撞。

    媽媽單薄如枯葉,無力掙扎。

    血從她額角涌出,滴在骯臟的雪地上。

    錢。錢呢你個沒用的賤貨。

    沒…沒有了…上次賣雞蛋的錢…都被你拿去了…媽媽聲音破碎。

    放屁!張志強拳頭揚起。

    住手!尖利的聲音響起。

    奶奶沖了出來,臉上交織憤怒和算計。

    她不是來阻止的。

    志強,打她有什么用。奶奶指著媽媽。

    都是這個掃把星!都是她肚子里的喪門星,克死了你爹�,F(xiàn)在還要克你克全家!

    她把手里的東西摔在媽媽身上,是一個縫著詭異符號的布娃娃。

    神婆都說了,就是這個災(zāi)星克的,當(dāng)初就該聽我的。七個月打下來喂狗,你偏不聽,現(xiàn)在家都要敗了。

    張志強動作頓住,眼中暴戾翻騰。

    他信了,或者說他需要借口。

    喪門星…果然是喪門星…他松開媽媽頭發(fā),抬起腳要踩那布娃娃。

    不!嘶啞的尖叫沖破我的喉嚨。

    張志強和奶奶一震,看向角落的我。

    恐懼和恨意壓倒了虛弱。

    我爆發(fā)出蠻力,撲向雪地里的媽媽。

    媽!媽!我搖晃她冰冷的身體,淚流滿面。

    前世她死去的冰冷觸感與此刻微弱的體溫交織。

    媽,醒醒,別睡。我用手去捂她額角的血。

    我的哭喊喚回媽媽一絲意識。

    她睫毛顫動,目光聚焦在我臉上,充滿瀕死的溫柔。

    她艱難抬手想擦我的淚,嘴唇翕動:囡…囡…不…怕…

    怕,囡囡怕!媽,囡囡好怕!我死死抱住她。

    嚎什么喪。張志強被激怒,抬腳踹來。

    我猛地一縮,鞋底擦過肩膀。

    劇痛伴隨著悶響,我被踹飛撞在柴禾垛上,枯枝刺破皮肉,眼前發(fā)黑,肩骨劇痛。

    囡囡!媽媽慘叫,掙扎著想爬向我。

    反了天了。奶奶沖過來,干枯的手揪住我后頸衣領(lǐng),指甲掐進皮肉。

    小畜生還敢躲跟她媽一樣賤骨頭,志強,把她關(guān)柴房去。讓她們娘倆清醒清醒。

    張志強厭惡地瞥了我們一眼,像扔垃圾一樣把我摜向柴房。

    砰。

    我被砸在冰冷堅硬的地上,激起塵埃。

    透過門縫,我看到奶奶粗暴地拖拽著意識模糊的媽媽回堂屋。

    張志強甩上東屋門。

    奶奶扯過一團黑乎乎、散發(fā)濃烈霉味的東西,丟在媽媽身上。

    是那條霉被子!

    咳咳…咳咳咳…媽媽瞬間爆發(fā)劇烈的哮喘,撕心裂肺。

    裝什么死。奶奶叉腰咒罵,活該,讓你生賠錢貨,讓你克我兒子。

    她啐了一口,回屋了。

    柴房門被頂死。

    黑暗吞噬了我。

    媽媽的咳嗽聲越來越微弱。

    絕望如潮水般涌入心中。

    逃一個三歲孩子帶重傷虛弱的母親

    留下媽媽會死!我也會被餓死!

    不!絕不!

    火焰在我胸腔炸開。

    我要帶她走。

    媽媽的咳嗽成了催命鼓點。

    我忍著肩痛,用左手和膝蓋在冰冷地面爬行。

    爬到門邊,透過縫隙看。

    堂屋油燈滅了,只有月光。

    媽媽蓋著霉被,喘息微弱。

    奶奶和張志強的鼾聲響起。

    機會!

    我用左手推門,紋絲不動。忍著劇痛,用左邊肩膀狠狠撞門。

    砰!砰!砰!

    不知撞了多少下。

    咔噠。

    腐朽的木棍斷裂,門彈開縫隙。

    我擠出柴房,溜到堂屋門口。

    媽媽蓋著霉被,喘息如游絲。

    我撲過去掀開被子。

    媽媽臉色死灰,嘴唇紫紺,呼吸微弱,身體冰冷。

    媽,媽!我拍打她臉頰,醒醒,我們走,得離開這里。

    媽媽艱難睜眼,目光茫然,漸漸聚焦。

    媽,逃,逃得遠遠的!我急切低喊,拉她手臂。

    媽媽眼神波動,充滿恐懼。

    不…不行…他會打死我們…跑不掉…

    留下來會死的,奶奶會害死你。留下來我也會餓死,媽,信我,信囡囡一次。我死死攥住她的手,眼神決絕。

    死…媽媽喃喃,目光掃過我的臉、霉被、張志強的房門。

    她眼中麻木的恐懼碎裂了。

    一絲決絕的光亮起。

    她猛地吸氣,引發(fā)劇烈咳嗽。

    咳聲稍歇,她看向我,艱難點頭:走…

    我攙扶她。

    她太虛弱,站不起來。

    我竄到墻角拿了一根細木棍塞給她。

    媽,拄著。

    媽媽咬緊牙,借力搖搖晃晃站起來。

    我們一步步挪向大門。

    推開縫隙,寒風(fēng)灌入。

    咳,咳咳。媽媽短促咳嗽爆發(fā)。

    誰!

    奶奶的鼾聲停止,尖聲質(zhì)問。

    2.

    媽,快!我叫了一聲,拽了媽媽一把,頂開了木門。

    吱嘎!門軸刺耳作響。

    跑了,她們要跑!奶奶尖叫,東屋門被撞開。

    張志強,快追��!

    操!張志強咆哮,給老子站住。

    腳步聲追來。

    我們沖出堂屋,扎進積雪。

    深一腳淺一腳。

    張志強腳步聲逼近。

    站住,再跑老子打斷你們的腿。

    院門從里插著門栓。

    門栓,媽媽。我撲向院門,踮腳夠沉重的木栓,夠不著。

    囡囡…讓媽來…媽媽拔動了一絲木栓。

    帶著酒臭的狂風(fēng)撲來。

    想跑!張志強大手抓向媽媽肩膀。

    媽。

    媽媽猛地旋身,用木棍向后全力捅去!

    嗷!

    凄厲的慘嚎聲響起,木棍戳中張志強要害。

    他跪倒在雪地翻滾。

    沖出來的奶奶驚呆了。

    快跑。

    媽媽拔掉門栓。

    哐當(dāng)!

    院門拉開,寒風(fēng)雪沫涌入。

    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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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撲進黑暗雪野,身后是張志強的慘嚎和奶奶的尖叫咒罵。

    抓住她們。

    快來人啊,有賊跑。

    奶奶的尖叫驚動了村民。

    窗戶亮起燈光,很快有人追來。

    在那!抓住她們!

    后有追兵,前路茫茫,體力又耗盡。

    媽媽急促喘息:囡囡…往…往墳山…跑…她指向西邊亂葬崗。

    我瞬間明白用意。

    往墳山跑!

    我尖聲附和,刻意拔高音調(diào)。

    奶奶,是爺爺。爺爺在叫我們,爺爺說冷,爺爺說要帶我們走。爺爺說…是奶奶…是奶奶害他掉冰窟窿的…爺爺說…他好冷…水里好黑…他要奶奶…下去陪他…

    追趕聲驟停!

    嘶,這丫頭說啥呢。

    胡說什么!

    村民臉上褪去血色,充滿驚懼。

    王老五后退一步。

    放屁,小畜生。奶奶尖叫,聲音驚惶顫抖,我要撕爛她的嘴。

    她的叫嚷在詭異童言前蒼白無力。

    村民們眼神退縮。

    張嬸…這大半夜的…墳山邪性啊…王老五慫了。

    走了走了…

    恐懼蔓延,村民大半掉頭。

    你們回來,抓住她們。奶奶跳腳。

    我們拼盡全力沖向墳山雪坡。

    積雪更深,媽媽喘息微弱,身體沉重,幾次都差點栽倒。

    終于沖進墳山腳下枯樹林。

    媽媽神經(jīng)稍松,劇烈哮喘爆發(fā)。

    她佝僂咳嗽,臉色青紫。

    藥…囡囡…她顫抖著從懷里掏出小布包,摳開,倒出灰白藥粉,用力吸入。

    更劇烈的咳嗽后,喘息稍緩。

    媽…

    媽媽抹掉淚痕血污,聲音嘶啞清晰:囡囡…不能停。天亮…他們還會找…

    她望向墳山,翻過山…有條小路…通鎮(zhèn)上…

    我們再次上路。

    在深雪中攀爬,一步一挪。

    我推著她,汗水浸透棉襖又結(jié)冰。

    不知多久,終于爬上墳山山脊。

    寒風(fēng)呼嘯中標(biāo)回望,村莊模糊,村口火光晃動。

    暫時安全了。

    前方,一條被雪掩埋的小路蜿蜒向下。

    媽,是路!

    我們相互攙扶下山。

    更滑,更易摔倒。

    天邊漸漸泛起魚肚白。

    終于走到山腳,踏上小路。

    沿著雪路跋涉,身體早已麻木,只是在機械邁步。

    嘀!

    刺耳的汽車?yán)嚷暋?br />
    前方岔路口,一輛破舊客車停著:青山鎮(zhèn)—

    云城。

    云城。

    是個大城市。

    生的希望刺破陰霾!

    媽,車,是去城里的車。

    媽媽眼睛亮了,拉著我跌跌撞撞跑去。

    等等!等等我們!我嘶喊。

    售票員探身,皺眉嫌惡。

    快走,沒座了。

    就要關(guān)門。

    等等,求求你。媽媽撲到車門邊,掏出破布包裹的毛票,塞給售票員最大一張五元票子。

    大哥…行行好…帶我們?nèi)ピ瞥恰⒆涌觳恍辛恕莆疑锨啊?br />
    售票員捏著錢,看看我們。

    嘖,上來。擠后面去,快點。收錢讓開。

    謝謝大哥。媽媽拉我爬上充滿異味、擁擠的客車。

    車門關(guān)上。

    發(fā)動機轟鳴,車身顫抖移動。

    車窗外,村莊、墳山在晨霧中消失。

    緊繃的神經(jīng)松弛,巨大疲憊席卷。

    我靠在媽媽懷里,眼皮沉重。

    一滴滾燙的淚落在我臉頰上。

    3.

    客車顛簸著駛向云城。

    我們蜷縮在角落地上。

    媽媽摟著我,身體依舊冰冷,但懷抱是劫后余生的溫度。

    饑餓和寒冷噬骨,肩傷火辣辣地疼,但比起身后的地獄,這是可以忍受的疼痛。

    車到云城時已是下午。

    灰蒙蒙的天空下著冷雨。

    高樓、車流、喧囂的人群,陌生又令人惶惑。

    我們像兩片被風(fēng)刮來的落葉,茫然站在嘈雜的車站廣場。

    囡囡…冷嗎媽媽聲音嘶啞,緊了緊我單薄的衣領(lǐng)。

    我搖頭,緊緊抓住她的手。

    當(dāng)務(wù)之急是活下去,找個安身之所。

    車站附近的小巷深處,一家油膩膩的小面館正在招洗碗工。

    老板娘是個胖胖的中年女人,叼著煙,挑剔地打量著渾身濕透、狼狽不堪的我們。

    會洗碗她吐著煙圈。

    會!我會,我很勤快的。媽媽急切地說,聲音帶著懇求,老板娘,行行好,給個活干吧,管個住就行,孩子…孩子很乖,不占地方…

    老板娘皺著眉,目光在我凍得青紫的小臉上停留片刻,又看看媽媽額角未愈的傷口和絕望的眼神。

    后頭有個放雜物的棚子,漏風(fēng),你們要是不嫌,就住那。一天管兩頓飯,工錢…先別想了,干滿一個月再說。

    她揮揮手,先去把池子里那堆碗洗了。

    謝謝老板娘,謝謝!媽媽連聲道謝,拉著我深深鞠躬。

    所謂的棚子,是搭在面館后院墻角的簡易窩棚,堆滿雜物,散發(fā)著霉味和油污氣。

    漏雨的地方用破塑料布擋著。

    但對我們來說,這就是天堂了。

    媽媽用撿來的破紙板鋪在地上,又找老板娘討了條舊毯子。

    生活艱難地開始了。

    媽媽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雙手長時間泡在冰冷油膩的臟水里,紅腫潰爛。

    哮喘在潮濕的環(huán)境里時常發(fā)作,她總是強忍著,實在不行才躲到角落吸一點點珍貴的藥粉。

    我?guī)筒簧洗竺�,就盡量安靜地待在角落,幫媽媽把洗好的碗擦干,或者去撿些能燒的廢紙板取暖。

    老板娘起初冷漠,但看媽媽干活確實拼命,我又安靜懂事,偶爾會多給個饅頭,或者把客人吃剩的、還算干凈的飯菜留給我們。

    媽媽總是把好的省給我。

    日子像鈍刀子割肉。

    直到一天,老板娘看著角落里安靜剝蒜的我,對忙碌的媽媽說:你這丫頭,倒是個有福相的,看著就機靈。

    她頓了頓,老這么在棚子里關(guān)著也不是事兒。前面忙不過來時,讓她幫忙端點不燙的涼菜、送個蒜碟啥的放心,就在眼皮子底下。

    媽媽猶豫了一下,看著我期待的眼神,點了點頭。

    我開始在小面館里幫忙,做些力所能及的輕活。

    接觸的人多了,我刻意模仿著城里孩子的口音和舉止,努力抹去鄉(xiāng)下帶來的痕跡。

    我嘴巴甜,手腳麻利,常逗得熟客開心,偶爾能得塊糖果或幾毛錢小費。

    我都悄悄攢起來。

    一年后,我們攢了一點點錢,搬出了窩棚,租了一個城中村樓梯下的小隔間,雖然陰暗潮濕,但總算有了點私人空間。

    媽媽換了份在大型職工食堂幫廚的工作,條件稍好,能接觸到更多食材。

    食堂有個廢棄的小電視,休息時工人們愛看。

    一次,電視里正播放一個教做家常菜的節(jié)目。

    媽媽看著,眼神專注。

    她做的飯菜,即使在最簡陋的條件下,也總有一種撫慰人心的味道,那是苦難磨礪出的本能。

    媽,我輕聲說,一個念頭在心底成形,你做的菜,比電視里那個香多了。

    媽媽愣了一下,苦笑著搖頭:人家那是大廚…

    真的,我認(rèn)真地看著她,我們…試試

    智能手機是奢侈品,但我用攢了很久的錢加上撿廢品,淘換了一個屏幕碎裂的二手舊手機。

    我用它偷偷拍下媽媽在食堂角落,利用邊角料做的一道簡單的蔥油拌面。

    昏黃的燈光下,那碗面泛著誘人的油光,媽媽專注的側(cè)臉帶著一種沉靜的力量。

    我學(xué)著看到的教程,簡單剪輯,配上文字:媽媽的味道,一碗照亮寒冬的蔥油面。

    發(fā)在了當(dāng)時一個新興的短視頻平臺上。

    起初石沉大海,我們沒在意。

    生活依舊艱辛。但媽媽開始習(xí)慣我在她做飯時拿著破手機拍攝。

    半個月后,手機突然被大量消息卡死。

    那條視頻被平臺推薦了!

    評論區(qū)炸了:

    天!看著就香哭了!

    阿姨好溫柔,眼神里有故事…

    這刀工,這火候,絕對練家子!

    求教程��!

    我和媽媽看著不斷跳出的點贊和評論,難以置信。

    一道用食堂剩料做的面,火了

    4.

    那碗蔥油面成了起點。

    媽媽樸素卻充滿煙火氣的廚藝,她身上那種歷經(jīng)磨難卻依然堅韌沉靜的氣質(zhì),在鏡頭下散發(fā)著獨特的魅力。

    我堅持拍攝,選題聚焦用最平凡的食材做出家的溫暖:一個烤得焦香的紅薯,一鍋熬得濃稠的雜糧粥,用撿來的菜葉做的清爽小菜……視頻風(fēng)格簡單直接,沒有濾鏡,沒有華麗解說,只有真實的聲音和畫面。

    粉絲量像滾雪球般增長。

    有人被美食吸引,有人被媽媽的堅韌打動。

    平臺簽約了,有了微薄但穩(wěn)定的收入。

    我們搬出了樓梯間,租了間有獨立廚房的小屋。

    媽媽辭去了食堂工作,專心研究食譜和拍攝。

    她的哮喘在穩(wěn)定環(huán)境和收入保障下,得到了治療,發(fā)作越來越少。

    笑容,真正輕松的笑容,開始出現(xiàn)在她臉上。

    直播打賞功能開啟后,收入顯著增加。

    一次直播中,媽媽正在教大家做她拿手的蘿卜絲餅,金黃酥脆的餅在鍋里滋滋作響,香氣仿佛能穿透屏幕。

    評論區(qū)一片想吃阿姨收下我的膝蓋。

    突然,幾個頂著奇怪ID的賬號涌入直播間,開始瘋狂刷屏:

    不孝女,發(fā)達了就不認(rèn)爹娘了!

    張招娣,你媽病得快死了,快拿錢!

    白眼狼,帶著小雜種跑得沒影,良心被狗吃了

    惡毒的咒罵瞬間淹沒了屏幕。

    媽媽正在翻餅的手猛地僵住,臉色瞬間煞白,嘴唇哆嗦著,眼神里是深埋的恐懼被瞬間喚醒的劇痛。

    直播間的觀眾驚呆了,彈幕短暫停滯,隨即是更洶涌的質(zhì)問和關(guān)心。

    阿姨怎么了

    這些是什么人管理員踢出去!

    招娣是誰是阿姨的名字嗎

    天啊,阿姨臉色好難看…

    我守在手機后,心臟狂跳。

    來了!他們找來了,看著媽媽搖搖欲墜的樣子,一股冰冷的怒火直沖頭頂。

    不能讓他們毀掉這一切,不能讓他們再傷害媽媽。

    我深吸一口氣,飛快在備用手機上操作了幾下,然后切換回直播界面,用管理員的權(quán)限直接禁言了那幾個賬號。

    我走到媽媽身邊,輕輕握住她冰涼顫抖的手,對著鏡頭,聲音清晰而平靜,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冷冽:

    各位朋友,很抱歉直播中斷。剛才刷屏辱罵的人,是我的親生父親張志強,和我的奶奶。

    我頓了頓,無視媽媽驚恐阻攔的眼神。

    他們口中的‘病得快死’,是指我奶奶。但我想問一句,當(dāng)年是誰,在我媽產(chǎn)后最虛弱的時候,故意給她蓋發(fā)霉的被子,讓她落下差點要命的哮喘是誰,因為重男輕女,差點讓我媽在七個月時打掉我又是誰,動輒對我媽拳打腳踢,把她辛苦掙的血汗錢拿去賭博輸光

    直播間徹底炸了!彈幕如同海嘯:

    我的天,家暴還重男輕女。

    故意蓋發(fā)霉被子這是謀殺吧。

    人渣,畜生!

    支持阿姨,支持妹妹,報警。

    報警沒用的。

    我看著鏡頭,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農(nóng)村的事,很多說不清。但我這里,有點別的東西。

    我拿出備用手機,點開屏幕,將一張泛黃、帶著明顯水漬和折痕的紙頁照片,清晰地展示在直播鏡頭前。

    那是一份被篡改過的死亡證明復(fù)印件。

    關(guān)鍵處,死亡原因從意外溺水被拙劣地涂改成了不詳,旁邊還有一個模糊的、屬于奶奶的指印痕跡。

    奶奶,

    我對著鏡頭,聲音不高,卻冰冷至極,你說爺爺是我克死的那你解釋一下,當(dāng)年爺爺意外落水的池塘邊,只有你和爺爺?shù)哪_印。他‘意外’落水后,你第一時間不是喊人救命,而是跑回家。后面又翻出他的死亡證明,急著把‘意外溺水’改成‘不詳’…是怕查出來什么嗎需要我把這份東西,和當(dāng)年村里老支書的證詞,一起交給警察嗎

    直播間死寂一秒,隨即是核爆般的反應(yīng),彈幕徹底瘋了!

    臥槽!��!驚天反轉(zhuǎn)!

    這是…殺人!

    細思極恐!奶奶心虛改死亡證明!

    妹妹太剛了!手里有證據(jù)!

    人渣!一家子人渣!

    鏡頭外,張志強和奶奶所在的昏暗房間里,電腦屏幕的光映著兩張因極度震驚和恐懼而扭曲的臉。

    奶奶像被抽干了血的僵尸,死死盯著屏幕上那份死亡證明,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張志強則像被踩了尾巴的瘋狗,抓起手邊的杯子狠狠砸向墻壁。

    賤人,小畜生,老子弄死你們!他對著屏幕狂吼,但聲音傳不出去,只有無能狂怒。

    就在這時,他們破舊的院門被砰砰砰地劇烈敲響,外面?zhèn)鱽韮春莸暮鹇暎簭堉緩�,開門。還錢!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

    討債的來了。

    張志強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奶奶尖叫著想去堵門,但破舊的門板被幾腳踹開。

    幾個滿臉橫肉的大漢闖了進來,不由分說揪住張志強的衣領(lǐng)往外拖。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有錢,我老婆女兒是網(wǎng)紅。她們有錢。張志強掙扎嚎叫。

    網(wǎng)紅呸!為首的大漢啐了一口,人家直播都說了,跟你斷絕關(guān)系。你欠龍哥的錢,今天不連本帶利吐出來,我們卸你一條腿!

    張志強像死狗一樣被拖過院子,拖向門外冰冷的泥地。

    家里被打砸一空,什么值錢的都被搶走,吃的喝的都沒有了。

    絕望中,他看到院門口站著一個身影。

    是我。

    我穿著干凈暖和的羽絨服,靜靜地看著他,手里拿著一個用油紙包著的東西。

    爸,我平靜地開口,聲音清晰地穿透混亂,餓的滋味,不好受吧

    在他驚愕的目光中,我把手里的東西輕輕拋到他面前的泥水里。

    油紙散開,露出里面一個早已干硬發(fā)霉、爬著可疑霉斑的窩窩頭。

    就像前世,我被關(guān)在柴房餓得啃墻皮時,奶奶施舍給我的那樣。

    張志強看著那個在泥水里滾動的霉窩頭,又看看我冰冷平靜的眼睛,再看看周圍的雜亂,一種比死亡更冰冷的絕望,徹底淹沒了他。

    他像一灘爛泥,癱在地上,再無聲息。

    5.

    直播結(jié)束后,風(fēng)暴并未平息。

    那份被篡改的死亡證明截圖和直播錄屏在網(wǎng)上瘋狂傳播,引起了巨大反響和警方的關(guān)注。

    雖然年代久遠,直接證據(jù)不足,但奶奶當(dāng)年篡改文書的行為被證實,加上眾多村民在輿論壓力下提供的側(cè)面證詞,比如關(guān)于她對爺爺?shù)拈L期抱怨、事發(fā)當(dāng)天的異常舉動。

    以及媽媽身上遺留的家暴傷痕鑒定,張志強和奶奶徹底身敗名裂。

    張志強因賭博、家暴和惡意欠債被拘留,奶奶則在巨大的輿論壓力和可能的司法追究下,精神徹底垮掉,被二伯一家視為恥辱和累贅,草草送到最偏遠的鄉(xiāng)鎮(zhèn)養(yǎng)老院,晚景凄涼。

    二伯家那個曾經(jīng)被奶奶捧在手心的金孫弟弟,長大后游手好閑,成了村里的笑話。

    我和媽媽的生活徹底歸于平靜,或者說,走向了真正的光明。

    我們搬離了城中村,住進了明亮溫暖的公寓。

    媽媽開設(shè)了自己的美食工作室,專注研發(fā)和傳播溫暖的家常味道。

    她的食譜出版,成了暢銷書。

    她不再是那個瑟縮在霉被下等死的女人,她眼里有光,笑容溫暖而充滿力量。

    我順利考上大學(xué),成績優(yōu)異。

    童年的陰影并未完全散去,但被媽媽的愛和新的生活一點點撫平、覆蓋。

    我們從不主動提及過去,但那些經(jīng)歷,化作了我們心底共同的堅韌。

    一個周末的傍晚,夕陽把天空染成溫暖的橘紅。

    我和媽媽在寬敞明亮的開放式廚房里準(zhǔn)備晚餐。

    她系著干凈的圍裙,動作嫻熟地翻炒著鍋里的青菜,香氣彌漫。

    我?guī)退兄�,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學(xué)校的趣事。

    客廳的大屏幕上,無聲播放著當(dāng)天的新聞快訊,畫面一閃而過:某個偏遠鄉(xiāng)鎮(zhèn)養(yǎng)老院的模糊外景,一個形容枯槁的老太婆坐在輪椅上,眼神呆滯地望著鐵欄桿外。

    背景音是記者簡短的旁白:…曾經(jīng)的‘家暴幫兇’,晚景凄涼…

    我和媽媽的目光都未曾在那屏幕上停留一秒。

    鍋里的菜滋啦一聲,媽媽自然地關(guān)火,盛盤。

    她轉(zhuǎn)過身,將盤子遞給我,臉上是溫柔寧靜的笑意:囡囡,端出去吧,開飯了。

    嗯!我接過盤子,溫?zé)岬挠|感從指尖傳來。

    窗外,夕陽沉入地平線,最后一抹余暉溫柔地籠罩著這個充滿煙火氣和安寧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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