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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莊子里住下,養(yǎng)了一個月才能下地。
這一個月,上京城中極是熱鬧,顧侯爺走失了愛妾,滿城都在張貼告示尋找。
聽說新續(xù)弦的夫人極為不滿,還險些因此動了胎氣。
侯府那位小世子外出參加宴會時,身邊的嬤嬤丫鬟對他也不似從前恭敬,話里話外都說他這世子之位不過都是暫時的,罪臣之子安能坐穩(wěn)世子之位
續(xù)弦夫人可與之前的那位得寵的沈姨娘不同。
沈姨娘身份低微,便是生下孩子,也威脅不到小世子的地位。
可白夫人卻是出身顯赫,更有陛下賜婚的榮耀,這一胎若得了兒子,加上外公家又得力,那肯定會被封為世子。
聽說顧云深聽聞了上京的傳聞回府后直接跑去質(zhì)問,卻被夫人當(dāng)眾扇了耳光。
好日子過久了,忘了你生來就是罪臣之子了
只有沈清歡那個賤人把你當(dāng)個寶,換作旁人,早把你養(yǎng)死了!
顧云深開口辯駁卻被白卿卿直接一個花瓶砸在腳邊,嚷嚷著喚來府醫(yī)說被顧云深沖*撞動了胎氣。
他還因此被罰跪祠堂。
他自幼嬌生慣養(yǎng),從前便是做錯了事也有沈姨娘護(hù)著,從未這般受挫,直到這時,他才想起沈姨娘的好。
從前他被白卿卿挑撥,總以為是沈清歡利用他爬床上位,對他不過都是虛情假意。
此時兩相對比下,方知真正利用自己的人,是她白卿卿才對!
白卿卿鬧到了晌午,顧沉舟回府時更是哭到他面前。
夫君,如今我肚子里懷了這侯府的正經(jīng)嫡子,云深早前被那位教養(yǎng)壞了,竟故意沖*撞我肚子里的胎。
不如把他送莊子上學(xué)學(xué)規(guī)矩,也是我這個做母親的為他考慮前程了。
顧沉舟皺眉看向白卿卿,正要說話,顧云深便從院外沖了進(jìn)來告狀道。
我早叫人查探清楚了,是她在上京城中散布我是罪臣之子的事,害我被恥笑!
我也沒有沖*撞過她,是她想趕我走!就像當(dāng)初趕走沈姨一樣!
顧沉舟聽到顧云深提起沈清歡,厲聲問道:趕走清歡
白卿卿辯解道:分明是她自己走的,怎么到了你嘴里倒成是我趕走的了要說是誰趕走了她,不是小世子首當(dāng)其沖莫不是她在外面待不住想回來,故意叫你這么說的
顧云深懊惱地指著白卿卿說道:是她在我娘忌日的時候把沈姨綁到祭臺上,想給她個下馬威,故意設(shè)計陷害沈姨!
顧沉舟面色一沉,白卿卿當(dāng)即慌道:還不是云深來求我,說沈清歡肚子里的孩子生下來會威脅他的世子之位,這才和我合謀......
顧云深辯駁道:才不是!是她說沈姨生下孩子便會取代我娘成為侯府的主母,她的孩子也會取代我,會將我趕出去!
可想把我趕出去的人分明是她自己!而且爹爹讓我?guī)Цt(yī)去照看沈姨,我親眼看見白卿卿將沈姨的肚子踩破,那孩子都成血水流了出來!
顧沉舟不可置信地看著白卿卿,抬手直接給了她一巴掌,面色沉痛:這都是真的你簡直是個毒婦!
白卿卿捂著紅*腫的臉頰,咬牙說道:侯爺莫忘了,是你親去陛下面前求娶的我,我可不是讓人隨意揉*搓的賤婢!
說著,她擦了擦嘴角的血,又有些委屈道:夫君,我才是你的正妻,我肚子里這個才是侯府嫡子,他外公家更是侯爺你在朝堂上的助力,你真要為了如今已不相干的人與我生分了嗎
她雖故作委屈,可卻掩不住眼角眉梢的拿捏與得意。
顧沉舟眸光一沉,心中后悔不已。
沈清歡在時,府內(nèi)府外無不夸贊敬服,便是她腹中的孩子也是自己停了她的避子湯才有的。
如今失了她,竟娶了個蛇蝎進(jìn)門。
想到沈清歡受了那么多苦,顧沉舟心中劇痛。
他苦悶一笑,對白卿卿說道:你當(dāng)真以為你能拿捏得住我侯府了來人!拖下去關(guān)入祠堂!沒我的命令不準(zhǔn)放她出來!
白卿卿驚惶地掙扎,顧沉舟又說道:等生下孩子,即刻送到莊子上去!別臟了我侯府的地界!
7
城外的莊子日子悠閑,我盤算著手里的銀子,打算南下挑一處風(fēng)光好的地方置一處宅院。
剛出門,便見門口顧沉舟錦衣而立,清晨的水露凝在他的眉梢,也不知已站了多久。
清歡,我城里城外找了個遍,沿著水路尋了半年,卻沒想到你竟就在這處莊子里,我找你找得好苦!
顧沉舟消瘦了些,眼下的烏青明顯,看向我時痛楚萬分。
他身后站著低著頭抱著個包袱的顧云深,哽咽說道:沈姨,深兒知道錯了,只有你才是真心待我的。
說著,他向我展示他手中的包袱:這些我都留著的,都是你親手為我做的,都留著以后給沈姨和爹爹的孩兒玩。
想到我慘死的那個孩兒,我往身后退了退,想離面前的兩人遠(yuǎn)些,顧沉舟見我避讓眼中的痛意更顯。
我站定了神情冷漠道:不用了,我已離了侯府,身契也在我自己手中,如今我已是自由身,與你們侯府再無瓜葛。
顧沉舟眸中凄楚,神情破碎道:你是我的女人,還曾懷過我的孩子,怎么能說再無瓜葛難道在你心中,你我之間的情誼什么都不是
看著他竟能理直氣壯地說出這番話,我忍不住笑了:情誼你我之間哪還有什么情誼
你我之間只有欺凌侮辱,只有血海深仇,我未足月的孩兒因你而死,我本閑逸的人生因你而毀,我是你的女人那不過是你的強盜行徑!你傷我辱我,讓我舉步維艱,被他人嘲諷恥笑,如今我逃出生天,難道還要回去受苦
顧沉舟面容一僵,眼眸深情如海:我怎會讓你跟著我受苦,我從前誤信他人,讓你受了委屈,我以后定會百倍補償與你。
補償你能讓我的孩兒活過來嗎你不過是覺得白卿卿不似你想象中那般,才又想起了我的好罷了!我冷聲說道:你一句誤信他人,就讓所有過錯推給別人,顧侯爺,你也不過如此!
顧云深有些不滿地說道:沈姨,你怎能這樣說你不就是想要爹爹給你名分嗎爹爹休了白卿卿給你名分不就好了!
我嗤笑道:名分顧云深,我不需要你這幅高高在上的施舍姿態(tài),我如今只想過好自己的日子,至于你,不過是我養(yǎng)錯了的白眼狼。
顧云深氣得紅了臉:你......,你從前說對我視為己出,如今不過是受了些委屈,便都忘了嗎如今我和爹爹親自來接你,你還要如何
顧沉舟皺眉看著我,仿佛不認(rèn)識我了一般。
是啊,他都和顧云深親自來接我了,這在以前是我想都不敢想的殊榮。
可如今,我不稀罕了。
我輕笑道:從前我失了自我,如今我要為自己而活,你們請回吧,我不會再踏足你們侯府去做一個卑妾。
我轉(zhuǎn)身要走,顧沉舟上前來拉住我的手,疾聲說道:你不做妾難道還要做正妻你要我為你休了白卿卿
8
我抬起眉眼去看他,正想嘲他,白卿卿卻大著肚子從后面走了過來,她怨懟地盯著我,呵道:好個不要臉的賤人,竟然敢勾引侯爺!
說著,她在丫鬟婆子的簇?fù)硐戮鸵锨皝砩任摇?br />
我冷冷一笑,顧沉舟攬住我的腰身將我?guī)нM(jìn)懷中,伸手擋開了白卿卿的手。
白卿卿氣得不輕,顫抖著手指著我道:侯爺,這賤婢有什么好值得你苦苦尋找!
顧沉舟冷冽看向她:白卿卿,滾回侯府去!我與歡兒之間,不由得你指手畫腳!
白卿卿猙獰的眉眼過分惡毒,她狠狠的看向我:都怪我一時心軟,當(dāng)初沒能殺了你這賤人!
顧沉舟嫌惡地看向她,滿目鄙夷。
可當(dāng)初,他何嘗不是用這嫌惡的目光看向我,懷中抱著的人亦是白卿卿。
我推開顧沉舟,對白卿卿說道:你已如愿成了侯府主母,如今還有什么不滿
白卿卿不屑道:休在我面前得意猖狂,你以為侯爺在意你不過是看你長得跟早逝的謝氏有七八分像罷了!
我漠然輕笑:那你呢,不過仗著娘家的一點勢力和與侯爺幼年的交情,誰又比誰高貴呢
顧沉舟見狀有些激動的攥住我的手:歡兒,我就知道你是在意我的。
我心中嫌惡,掙脫雙手冷笑著說道:侯爺要休妻娶我,可是真的
顧沉舟有些為難的沉吟片刻,白卿卿卻等不及,她不可置信道:侯爺你要休了我娶這賤婢
顧沉舟幽深的眸子盯著她,冰冷說道:白氏,你惡事做盡,何德何能做我的正妻若你愿自降為妾,侯府就還有你的立足之地!
白卿卿震驚不已:我爹可是當(dāng)朝大將軍!我乃是陛下賜婚給你的正妻!侯爺,你竟讓我自降為妾
顧沉舟陰鷙的眉眼變得鋒利,他瞇了瞇眼說道:陛下早就疑了你父親居功自傲,存了問罪的心思,你若安生些還好,若此事鬧開,我便將你做的這些腌臜事公之于眾,到時候你那大將軍的父親恐怕連自身都難保!
白卿卿情緒波動極大,只猩紅了眸子盯向我,怨毒道:是不是你挑唆的!沈清歡,你這個賤人!是你想要害我!
我冷漠立在一旁,我也曾懷胎十月,即將臨盆,自然知道似她這般動怒,恐怕會即刻早產(chǎn)。
果然,下一瞬,白卿卿捂著腹部痛叫出聲:侯爺!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痛。
血跡順著白卿卿的衣裙流淌,她身旁的丫鬟哭求道:侯爺,我們夫人要生了,趕緊回府吧!
一眾人驚慌失措的,顧沉舟命人將白卿卿送回侯府去生產(chǎn)。
白卿卿臨上馬車時,拉著顧沉舟的手不放,哀求道:侯爺,不要將我貶為妾室,若我是妾,那我的孩子豈不是成了庶子!
顧沉舟冷漠抽回手,只冷靜說道:一切等你生產(chǎn)后再說!
隔出老遠(yuǎn),我都聽得見白卿卿絕望的慘叫聲。
送走了白卿卿,顧沉舟深情對我說道:若是你喜歡,等白氏生產(chǎn),就把她的孩子抱給你養(yǎng),就當(dāng)是你生的。
我蔑視他:侯爺是想賠給我一個孩子
顧沉舟輕聲說道:你就當(dāng)是我賠你的,這是白氏欠你的。
等回府后,侯府還是由你當(dāng)家,你與正妻無異,白氏也絕不會再出現(xiàn)在你面前,歡兒,從此,我再不會辜負(fù)你。
我笑道:顧沉舟,我何時說過要跟你回去了
更何況城外這處莊子距離侯府,約莫有一個多時辰的距離,白卿卿能否支撐到回府產(chǎn)子,還尚未可知。
果然,不過半個時辰后,一個婆子便滿身是血的從馬車上滾落下來。
侯爺!侯夫人難產(chǎn)了!在馬車上生下了個死胎便也跟著孩子去了。
那婆子哭道:夫人疼了一路,失血而亡��!
顧沉舟怔愣道:既如此,便回去準(zhǔn)備喪事吧。
我心中長舒一口氣,我終是為我的孩兒報了仇。
9
我住在城外莊子,買通了城里的人散布顧云深出身罪臣之子的謠言,這話終究是傳到了侯府,引發(fā)了風(fēng)波。
知道顧沉舟一直多方尋找,我故意差人去報信,說有人在城外莊子上看到了畫像上的女子。
引來了顧沉舟。
同時也派人去告訴了身懷六甲的白卿卿。
白卿卿前幾個月本就動了胎氣,乘著馬車一路顛簸而來,加上情緒波動,更加劇了她早產(chǎn)的風(fēng)險。
我又故意引顧沉舟說出要休妻,白卿卿驚懼之下,這胎要保住是絕無可能。
我冷笑著對顧沉舟說道:侯爺請回吧,家中有喪,不宜在外久留。
顧沉舟不安的看向我,說道:你不同我一起回去嗎
我輕笑道:侯爺兩任妻子都因產(chǎn)子而亡,我懷胎十月亦是胎死腹中,還險些丟了性命,可見侯爺命硬克妻,我又不嫌命長,為何要跟你回去
顧沉舟一時語塞,面色肉眼可見的慌亂道:歡兒,這......
一旁的顧云深亦無措道:沈姨,你怎可這樣說
我笑的有些許瘋狂:深兒,你有沒有想過,你的親娘是被你爹克死的她一個官家貴女,嫁給侯爺便家族獲罪,連自身也難保,生下你便去了。
白卿卿身為大將軍之女,蒙陛下賜婚嫁給侯爺,誰知陛下竟又猜疑大將軍家功高震主,如今她也難產(chǎn)故去,連孩子也夭亡了。
我故作沉吟:這或許是侯爺你克妻克子,深兒生來喪母,命途多舛,實是拜侯爺所賜。
顧云深眼神震驚,他滿眼迷茫逐漸轉(zhuǎn)為犀利看向顧沉舟。
顧沉舟詫異道:歡兒......
我掩唇輕笑:侯爺若是心中真有我,便放我離去吧。
我轉(zhuǎn)身*下了逐客令。
顧沉舟惱羞成怒,對我呵斥道:沈清歡,你不要仗著本侯爺?shù)膶檺酆f八道!
說罷,憤恨的轉(zhuǎn)身離去。
我注意到顧云深的眼神在望向顧沉舟時,已沒有往昔的孺慕之情。
我在莊子上等了三日,才等到顧沉舟中毒的消息。
這一日,我為我未出生的孩兒燒了紙,然后身穿孝衣,前往開封府擊鼓鳴冤。
我以侯府妾室的身份在開封府狀告侯府世子毒害親父。
顧云深萬萬沒想到,我竟洞察一切,被抓來時看向我的目光睚眥欲裂。
你冤枉我!我怎會毒殺我的父親!
我輕笑道:只要做過就會有證據(jù),你不過是個不經(jīng)事的少年,能有多滴水不漏
果然,很快查出是他派小廝往顧沉舟的茶水中下了毒,小廝幾個板子下去便供認(rèn)不諱。
顧云深在衙役的押解下沖我嘶吼:原來都是你算計我!你故意那么說,就是想激我出手!你好狠的心,我可是你養(yǎng)大的。
我不屑道:正是因為是我養(yǎng)大了你,所以我才明白,你的心會有多狠。
為了世子之位,他可以算計籌謀讓我這個養(yǎng)母去死。
親父在他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不過稍微一試探,他便生出殺機。
公堂上,顧云深被枷鎖束縛,仍不死心地掙扎著,雙眼布滿血絲,瘋狂叫嚷著:這一切都是沈清歡的陰謀!她才是罪魁禍?zhǔn)祝?br />
主審官重重一拍驚堂木,怒喝道:證據(jù)確鑿,豈容你狡辯!而后目光轉(zhuǎn)向我,和聲問道:沈氏,你可有補充
我深吸一口氣,款款上前,聲音清晰而堅定:大人,顧云深心思歹毒,不僅對我痛下殺手,還妄圖謀害親父以謀權(quán),實乃天理難容。說著,我呈上事先準(zhǔn)備好的信件,那是顧云深與小廝聯(lián)絡(luò)下毒事宜的鐵證。
顧云深見狀,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雙腿一軟,癱倒在地。
而顧沉舟中毒已深,如今已是回天乏術(shù)。
他向我伸出手:歡兒,我就知道你放不下我,畢竟我們夫妻多年。
我撫過他青黑的面龐,笑道:侯爺還有話么
記得第一次見你,你把深兒護(hù)在你的身后,像極了他母親,如今為了我,竟親自把他送進(jìn)大牢。
歡兒,我竟不知,你愛我至此,以后你就留在侯府,侯府便是你的家。
我看著一旁跪了一堂的侯府家眷,湊近他低聲說道:這毒是斷腸,整個上京城找不出第二包來,我入府前,侯爺可知,我家本是制毒的。
他似有些疑惑,迷茫的看向我,隨即他反應(yīng)過來,嘶啞的喉嚨發(fā)出嗚咽的吼聲。
顧沉舟,我永遠(yuǎn)恨你。
在我淡漠的冷笑中,顧沉舟瞪著眼不愿閉上。
我親手合上了它。
侯府的爵位因顧沉舟的離世和顧云深的罪行被收回,這座曾經(jīng)顯赫一時的府邸,逐漸走向衰敗。
處理完這一切,我離開了上京,一路南下。
江南的水鄉(xiāng)風(fēng)光旖旎,我在一處靜謐的小鎮(zhèn)停下了腳步。
這里綠水悠悠,垂柳依依,與上京的權(quán)謀爭斗截然不同。
我購置了一座小院,院里種滿了鮮花。
每天清晨,我在鳥鳴中醒來,親自打理花草,感受著生活最純粹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