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第10章
10
距離那場血腥的復(fù)仇,已經(jīng)過去了整整十五年。
而我與周深帶著安安,在這個南法小鎮(zhèn)定居,也已是第十個年頭。
我的花店開在小鎮(zhèn)最美的街角,名字叫新生。
每天清晨,我推開門,陽光便會爭先恐后地涌入,親吻著每一片花瓣。
周深會為我和安安準(zhǔn)備好早餐,然后送已經(jīng)十五歲的安安去學(xué)校。
他如今是一位小有名氣的建筑設(shè)計師,工作室就在家里,我們總能一起吃午餐。
日子像鎮(zhèn)上那條清澈的小溪,平緩而溫柔地流淌。
安安已經(jīng)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金色的長發(fā),藍色的眼睛如同這片土地的天空。
她知道自己是領(lǐng)養(yǎng)的,也知道我脖子上那兩個修復(fù)好的吊墜里。
住著守護她的哥哥和姐姐她從未追問過那段慘烈的過往。
只是會在每年的那一天,陪著我,在花店里留出兩束最美的白玫瑰。
我以為,那些關(guān)于中國的、關(guān)于陸景琰的、關(guān)于血與恨的記憶,已經(jīng)被普羅旺斯的陽光徹底曬干,碾碎,化作了風(fēng)中的塵埃,再也無法觸及我。
直到那天下午,我收到了一封來自中國的信。
信封上的中文,像一把生了銹的鑰匙,猝不及防地撬開了我記憶的門。
我握著信,指尖有些冰涼。周深從身后走來,握住我的手,用他一貫的溫柔和堅定,給了我力量。
沒事的,言言,我陪你一起看。
我深吸一口氣,拆開了信。信,并非來自任何一個我所恐懼的故人,而是來自那個我曾資助過的孤兒院的院長。
信的開頭,是遲來的問候和感謝。
院長說,當(dāng)年陸氏集團倒臺,他們的資助斷了,孤兒院一度陷入絕境。
是后來周深以我的名義,匿名捐贈了一大筆錢,才讓他們渡過難關(guān)。
他們輾轉(zhuǎn)多年,通過一些舊日的慈善記錄,才終于找到了我的海外地址。
信里寫道:言女士,我們寫這封信,并非想再向您求助。恰恰相反,是想與您分享一份喜悅。
孤兒院在社會各界的幫助下,已經(jīng)重新走上正軌,越辦越好。
為了感謝您當(dāng)年的善舉,也為了紀(jì)念那兩個我們從未謀面,卻心向往之的孩子,我們用您的捐款,修建了一座小小的圖書館,就以他們的名字命名——‘景行’與‘思言’。
如今,圖書館里每天都坐滿了愛讀書的孩子,他們的笑聲,是這個世界上最動聽的音樂。
我們想告訴您,您種下的善意,并未因風(fēng)雨而枯萎,它已在我們這里,開出了最美的花。
信紙的最后,附了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棟沐浴在陽光下的兩層小樓,門口的牌匾上,清晰地刻著景行思言圖書館。
一群孩子坐在臺階上,捧著書,笑得燦爛無比,他們的身后,是滿墻的薔薇,開得正盛。
我的眼淚,毫無預(yù)兆地落了下來。
這淚水,不再是冰冷的,而是溫?zé)岬�。它不像十五年前那樣,帶著蝕骨的恨與絕望,而是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被救贖的釋然。
我一直以為,那段婚姻留給我的,只有毀滅。我親手埋葬了我的孩子,我的愛情,我的過去,也親手將仇人推向了地獄。
我以為,我的人生,就是一場與過去的割席。
可這封信告訴我,不是的。
我的孩子們,他們短暫的生命,并非只凝固在一百米的跳樓機上,凝固在我撕心裂肺的哭喊中。
他們的名字,被刻在圖書館的門楣上,被無數(shù)的孩子一遍遍輕聲呼喚。他們以另一種方式,獲得了永恒的生命。
安安放學(xué)回來,看到我眼角的淚痕,擔(dān)憂地湊過來。我把信和照片遞給她看。
少女靜靜地讀完,然后抬起頭,藍色的眼睛里閃爍著一種超越她年齡的、通透的光。
媽媽她輕聲說,所以,哥哥和姐姐,在很遠(yuǎn)的地方,為很多很多的小朋友,建了一座裝滿故事的房子。他們是天使,對嗎
我再也忍不住,將她和周深緊緊抱在懷里。
是的,寶貝。我哽咽著,卻笑了出來,他們是天使。
陸景琰,知夏,那些曾經(jīng)如同噩夢般的名字,在這一刻,才真正地、徹底地,從我的世界里煙消云散。恨的盡頭,不是虛無,也不是另一場恨。
是新生。
我看著窗外連綿的薰衣草田,夕陽為它們鍍上了一層溫柔的金邊。
周深握著我的手,輕聲問:要給他們寄一些法文的童書過去嗎
我笑著點頭,淚水滑過嘴角,帶著一絲甜。
好。
若有來生,我們,真的不必再見了。
因為我此生的幸福,已經(jīng)足夠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