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救護車的尖嘯撕裂夜幕時,沈念薇的腕間也蜿蜒出猩紅溪流。
“沈念薇割腕自殺了�!�
我守在醫(yī)院走廊,白熾燈將地磚映得慘白。
直到沈伯父踉蹌著扶住墻壁。
他鬢角霜白,西裝褶皺里沾著蹭來的血漬。
不知道到底是沈硯辭的,還是沈念薇的。
這幅模樣,與當初在訂婚宴上囂張傲慢的樣子判若云泥。
"晚晚,是我害了念念,也害了硯辭。"他從口袋掏出泛黃的照片。
畫面里穿碎花裙的年輕女人倚著槐樹淺笑,眉眼與沈念薇有七分相似。
這是念念的母親,也是我的初戀,是我對不起她。"
我攥緊冰涼的金屬座椅扶手,聽他沙啞的聲音浸滿悔恨。
當年為攀附沈家的權勢,他背棄寒門出身的初戀。
轉頭迎娶了沈硯辭的母親。
幾年后,被拋棄的戀人所托非人,未婚先孕,最后重病離世。
臨終前將幼年的沈念薇托付給他。
"我收養(yǎng)她,既是贖罪,也想給她個家。"
沈伯父的指節(jié)捏得照片簌簌發(fā)抖。
"可我把她當親生女兒養(yǎng),卻忘了她心里早種下仇恨的種子......"
重癥監(jiān)護室的門忽然推開,沈硯辭扶著輸液架踉蹌而出。
蒼白的臉上還沾著未干的淚痕。
他望著我,眼神里瘋狂盡褪,只剩破碎的空洞。
"晚晚,原來她恨我,是因為我父親毀掉了她母親的一生......."
"原來如此。"我將照片輕輕放在他掌心,窗外的風卷起落葉撲打玻璃。
“沈硯辭,我們都困在父輩的因果里太久了。"
他突然苦笑,喉間溢出壓抑的嗚咽。
"當初答應和你在一起,是父親說林家能保住學院......“
“后來我才明白,最該守護的人早就被我推開…....."
我轉身時,顧寒舟捧著溫熱的可可站在長廊盡頭。
暖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他張開手臂,我奔向那片溫暖,聽見他沉穩(wěn)的心跳混著低語。
"別怕,從此只有我們。"
三個月后,我發(fā)現自己懷孕了。
顧寒舟得知消息時,正在開會的他直接推掉所有行程。
抱著我轉圈圈:"老婆,我們要有寶寶了!"
他每天變著花樣給我做營養(yǎng)餐,連產檢都親自陪著。
看著B超單上那個小小的胎芽,心里很溫暖。
周末在家安胎時,母親突然登門。
手里拿著平板電腦:"沈家少爺最近辦了場畫展,作品被炒到天價。"
新聞配圖里,畫廊中央掛著幅巨作——破碎的銀杏葉間,蜷縮著纖細身影。
這分明是我多年前在學院寫生時的模樣。
筆觸凌亂卻執(zhí)拗地勾勒出掌心的朱砂痣。
右下角歪斜題著:「是我弄丟了月亮」。
我摩挲著微微隆起的小腹,胎動在掌心輕輕震顫。
畫布上的懺悔濃烈得幾乎要溢出來。
可我竟分不清,這份悔意究竟是為曾經被他碾碎的真心。
還是為香消玉殞的沈念薇。
或許連沈硯辭自己也不明白,那些瘋狂涂抹的油彩里,究竟藏著對誰的救贖。
"隨他去吧。"我靠在沙發(fā)上,感受著生命的律動。
"我們要開始新生活了。"
顧寒舟端著燕窩進來,聞言俯身吻了吻我的額頭。
"聽醫(yī)生說,孕期心情很重要......"
"所以太太需要丈夫的全方位安撫。"他挑眉,眼里閃過一絲狡黠。
我笑著推他:"少油嘴滑舌,快幫我剝葡萄。"
孩子出生那天,顧寒舟緊張得直冒汗,握著我的手不肯松開。
當嬰兒的啼哭聲響起時,他紅著眼眶親了親我的額頭。
"老婆,你辛苦了。"
我們給女兒取名叫顧知暖,寓意知曉世間溫暖,一生皆被溫柔以待。
滿月酒那天,沈家老宅突然起火。
新聞里說沈硯辭抱著那幅《失月》沖進火海,再也沒出來。
我在育兒室給念安換尿布時,電視里正循環(huán)播放火災畫面。
顧寒舟將我攬進懷里,輕聲說:"有些人,注定要在回憶里死去。"
窗外陽光正好,知暖抓著我的手指咯咯笑。
那些未說出口的懺悔、被烈焰吞噬的畫作,終究都化作了風。
我忽然想起那年教堂里的賭約,原來命運早就寫好了結局。
錯過的人終將被時光掩埋,而真正愛你的人,會捧著赤誠真心,陪你把遺憾釀成回甘的酒。
"爸爸抱!"知暖張開雙臂,顧寒舟笑著接過她。
父女倆的笑聲回蕩在房間里。
我望向窗外,風輕輕吹過,帶走了所有的遺憾與傷痛,只留下滿室芬芳,和身邊人的溫暖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