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第21章
21
老先生望著天光透進的方向,輕聲道:她放下了。
你的執(zhí)念,是痛;她的執(zhí)念,是不敢。
如今她心頭的那一點光,她親眼看見過得很好,也就肯松手了。
慕青已經(jīng)走了,她不怨你。
墨旭再也支撐不住,一下坐倒在地,仿佛全身的骨頭都塌了。
淚水靜靜滑落,落入掌心,涼得徹骨。
他這才明白,那些他妄圖修補的、挽回的、贖清的東西,從一開始就不是他能做到的。
他口口聲聲說她是我?guī)Т蟮模詾槟転樗徒K、了結(jié)情緣。
可在慕青心中,看一眼如今的楚老師才是最終的執(zhí)念。
而墨旭,從來不是那道真正的光。
他只是替身,一個太像楚辰銘、卻終究不是他的人。
她認(rèn)不清,他也看不清。
直到今日,一切塵埃落定。
風(fēng)停了。
墨旭抬起頭,看見陽光灑在慕青的墓碑上,那里沒有哭聲,也沒有哀傷,只剩一朵風(fēng)中飄來的白花,悄悄落在碑前。
慕青的葬禮結(jié)束后的第七天,墨旭去了趟律師事務(wù)所。
他將房產(chǎn)、股票、名下的股份、收藏品和藝術(shù)畫作等所有可變現(xiàn)資產(chǎn),捐贈給了一個兒童心理輔導(dǎo)基金會,特別備注:
用于救助在暴力教育與家庭冷暴力中成長的孩子。
他沒有留下遺囑,也沒有設(shè)定信托。
所有人勸他別這么沖動,可他只是淡淡地說:我不需要了。
他的手指輕敲桌面,語氣平靜:
這些東西,慕青活著的時候我沒給她,現(xiàn)在給別的孩子,算是補償。
不是補償她,是補償我錯過的所有時機。
律師怔住,勸不動他。
墨旭走得悄無聲息。
只給助理留下了一封信和一串號碼。
我的新住址,請勿公開。以后我不再過問塵世之事。
落款潦草,墨跡未干。
而此時的他,已走入了西南某座清幽山寺。
他剃了頭,換了灰布僧衣,住進一間不足十平的禪房,每日寅時起身,掃地、持咒、誦經(jīng)、禮佛,不問外事,不說過往。
廟里的小沙彌問他:施主為何愿意留下
他笑了笑:我該留。
我欠的情,太重。
夜里山風(fēng)冷,窗外竹影婆娑。
墨旭坐在木塌上,把慕青最后那張照片從懷里取出。
她笑得很淡,眼角略垂。
墨旭指尖撫過照片的邊角,那些熱烈、悔恨、痛苦、掙扎,像潮水一樣壓下來。
他閉眼,把照片翻過去。
照片背后,是慕青十四歲生日那年,他親手寫的字:
【愿你平安、堅定,擁有想要的人生�!�
墨旭苦笑了一下。
我說愿你平安,最后卻是我親手把你推進風(fēng)口浪尖。
慕青,我懲罰了別人,是時候懲罰我自己了。
廟里靜,連鳥鳴都顯得遙遠。
墨旭每日誦經(jīng),為亡魂祈福。
他總會在經(jīng)后加一句:還有一位姓慕的孩子,請佛祖慈悲,引她歸去善道。
師父勸他:施主若真心悔過,應(yīng)放下執(zhí)念,亡者已歸西,生者當(dāng)自度。
墨旭低眉:可我當(dāng)初若是放下對‘正確’的執(zhí)念,她也不會死。
山林清冷,鐘聲遙遙,墨旭又拿起掃帚,開始打掃一地殘花。
他贖罪不為赦免,而是為記得。
記得自己錯過了一個人,一整個世界。
也許一輩子都走不出。
也許這就是懲罰。
他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