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眾人啞然無聲,連空氣都靜止了。
別墅的室內(nèi)凈高,比一般的商品房高出不少。
在這偌大的正堂,岑予晞的聲音,重疊著回聲,沖擊著在座的每一個人。
包括小迪和周悅瑤手機里的“現(xiàn)場觀眾”。
【她有什么證據(jù)說人家虐待小迪啊?】【信口雌黃博流量唄。
】陳律師斂起愕然的神色,坐姿朝岑予晞的方向挪了挪,慎重地問:“你說陸曉穎虐待小迪,你有什么證據(jù)嗎?”他頓感表達方式不對,手握空拳,置于唇前輕咳了聲解釋,“別誤會,我不是質(zhì)問你,我只是想知道,你有什么辦法可以證明陸曉穎虐待小迪,好讓我知道接下來該怎么做。
”一陣莫名的風從身后吹來,岑予晞下意識的回頭,齊肩的短發(fā)忽然被風一縷縷的吹起,貼到她的唇邊。
她伸手將發(fā)絲撩到耳后,無意中看見側(cè)門外的玉蘭花樹,繁枝搖曳,陽光在潔白的花瓣上翩躚而舞。
“汪漂亮姐姐,你把我?guī)Щ丶野赏簟?br />
”剛剛不是走神,岑予晞只是需要幾秒鐘的思考時間。
聽到小迪的叫聲,她已想出了法子,她從木椅上站起,彎腰將小迪抱起來,又坐回去,把小迪放在她的大腿上,看向陳律師:“陳律師,我想到怎么證明給你看了。
”眾人都噙著期待的目光看向她。
“不過,需要您配合一下,幫個忙,準備些東西……”……劉府院子里的玉蘭花香,乘著初夏的風,飄到雍和園庭院的南邊一角。
庭院西南兩邊游廊的拐角處,有一口矮罐形窖井,井口和井面均砌的棕紅色仿古瓷磚,端端正正的石欄,在四周圍成了一個六角形,像六星布陣圖。
石欄內(nèi),有一只乳白色尾巴金毛犬,端坐其中。
背影凄凄慘慘戚戚。
‘又不在家了汪。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汪。
’‘幸好我不是男人,是男狗汪。
’金毛的心聲,跟玉蘭花香,在陽光明媚的庭院上空,纏纏綿綿。
太一莊園猶若隱于繁華城市中,獨善其身的一個小城市,建筑群龐大宏偉,里面的中西風格園區(qū)規(guī)劃有致,園區(qū)與園區(qū)間沒有高聳的圍墻,只有繁花茂葉隔出各自的風采。
一點都不違和。
挨著雍和園的,是萊特新園。
萊特新園的西洋樓跟雍和園的中式府邸,相映生輝,各自美麗。
兩個莊園之間,是一片芳香馥郁的月季花林。
裴府就在月季花林的另一邊。
暖白調(diào)外立墻面,銹色文化石墻裙,優(yōu)雅的弧形門窗,高聳的羅馬柱,錯落的屋頂線條。
這是裴府給人的外在印象。
是誰幾輩子的夢中城堡。
裴之烻拖著像熬穿了夜的疲憊,扯下臉上的黑色口罩,站在別墅大門前,刷臉。
臉是好用的臉,木門識趣地,自動打開。
像新婚丈夫下班回家見嬌妻般猴急,門還未完全打開,他就擠進了屋里。
“包包,包包!我回來了!”聽得出他聲線里的疲憊,但情緒是歡喜的。
直到他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聲聲喊叫,無人回應(yīng),更無狗回應(yīng)。
那歡喜的神色,才從他線條優(yōu)雅的臉上,漸漸褪去。
他只好又掛上口罩,往別墅外走。
步履倉促,長腿誘人。
他把萊特新園的每一條廊道,每一處亭臺樓閣都搜刮了一遍。
沒狗。
陽光跟他較著勁,熱浪滾滾。
他雙手撐在兩腿前,彎腰緩著氣。
憂慮的神色,染上他的眉目,汗水浸shi的發(fā)絲,垂在他眼前。
有水珠,從他臉前,滴落地面。
與此同時,岑予晞這邊也跟陳律師商量好了計策。
三個女生,迎著陽光,從劉府走出來。
就在邁出劉府大門那道高高的門檻的那一瞬間,三人像松了捆綁的大家閨秀,同時吁了一口氣,手腳都像松軟了幾分。
顯然,現(xiàn)代女性,是不太適合呆在這種古樸莊嚴的宅院里的。
不止門檻高,還不知庭院深深深幾許。
她們順著記憶,朝著來時的方向走,卻又走走停停,像迷了路,又像忘了時間,如饑似渴地這瞅瞅,那摸摸,東歡呼著漂亮,西大喊著太漂亮。
這些貴得要人命的庭院造景,她們不知道以后還有沒有機會再來欣賞。
不敢錯過。
優(yōu)哉游哉的,三人走上了西邊的游廊,游廊邊上,就是那口像布著六星陣的窖井。
‘干脆把我埋在這里得了汪。
’‘工作比我還重要嗎汪?’岑予晞聽到怨婦一樣的心聲,她左右望了望,循著心聲的方向走去。
看到那個凄凄慘慘戚戚的狗影。
窯井過于搶眼,岑予晞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她在話本里看到的各種妃嬪跳井橋段。
行動跟腦袋一樣快,她大步流星繞到游廊的出口,小跑到井口前,瞥了眼金毛,而后朝井口里里外外端詳了一會。
井口直徑大約70公分,井深也只有半米。
應(yīng)該是一口裝飾井。
她深呼一口氣,轉(zhuǎn)身走到金毛犬的身側(cè)蹲下,故作驚喜地打起招呼:“帥狗,好有緣啊,我們又見面了。
”“你好啊靚女,你怎么也在這里啊汪。
”金毛犬的叫聲有氣無力,明顯是那種心情不好時遇上了熟人的敷衍。
“我來見一個老朋友狗啊,你呢?”“我在等一個不回家的男人啊汪。
”“……”這是我能聽的嗎。
“你要不要先回去看看啊,說不定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回到家,正在家里等你了。
”岑予晞想了想說。
“算了,我還是在這里曬曬太陽補補鈣吧,汪不能缺愛還缺鈣啊汪。
”“……”還會講冷笑話,應(yīng)該沒事吧。
“那……好吧。
”岑予晞?wù)f著站起身,“我先走了,有緣再見咯。
”朝四周張望了一會,岑予晞發(fā)現(xiàn)周悅瑤和夏璐已不見蹤影,景色怡人的庭院,只有隨處可見,廊亭石山和花樹枝椏割裂出的陽光斑跡。
不作思考,她知道那兩個人肯定被這些景色迷惑,忘了她了。
她便不論方向,隨著感覺看到路就走,去找其他兩人。
走著走著,好像聞到了不一樣的花香。
相對于玉蘭花的濃郁甜膩,當下聞到的,卻是清淡了些許。
裴之烻在郁郁蔥蔥的月季花林里,無暇細品這滿園的芳香。
他一下一下的貓腰,一棵一棵樹地找,一聲一聲“包包”的叫喚。
與此同時。
一排排顏色各異的月季花樹,鱗次櫛比地鋪展在岑予晞的眼前,她仿佛進入了仙境,貪婪地呼吸著這里的空氣,不料,空氣中不僅有花香,還有道低磁的男聲。
岑予晞抬起眉目,眸光清亮,循著聲音的方向慢慢探著路。
穿過一排香檳色的月季花樹,走到另一邊的林蔭道,她就看到一個頎長的身影,在其中一棵香檳色月季花樹下,扒著樹枝,貓腰喚著金毛犬的名字。
“包包在那口井的邊上坐著。
”什么時候出現(xiàn)個人在身后的,裴之烻不知道,但來人說的話,讓他有了希望。
他在恍惚中轉(zhuǎn)身,順著岑予晞伸手指的方向望去。
尋狗心切的他,抬步離開的那一瞬,才想起眼前還有個人,還是幫了他大忙的人。
他果斷收住腳步,低頭粗略看了眼岑予晞:“謝謝你。
”旋即就朝井口的方向跑了。
望著他如風的身影,雖是匆匆一瞥,但看到他黑色襯衫背后,被汗shi的那一大片比黑色更深的顏色,岑予晞便知道,他肯定在這熊熊烈日下找了許久。
也知道,他的謝意雖倉促,但一定是誠心的。
不一會,周悅瑤和夏璐也找了過來,三人集合。
打著咕嚕的肚子不允許她們繼續(xù)在這仙游了。
夏璐:“走,我請你們吃午飯去。
”岑予晞禮貌拒絕:“下次吧。
”周越瑤捶了捶自己的腰,懶聲道:“嗯,下次吧,今天好累啊。
”就這樣,她們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
翌日中午。
夏璐撥通陸曉穎的電話。
“穎姐,真的對不起,昨天找小迪找了很久,一直沒空給你回話。
”說這話時,夏璐略感心虛,畢竟昨天跟陸曉穎說小迪丟了,可陸曉穎后來一直也沒致電過問。
“那找到了嗎?”電話那頭的聲音不似擔憂,反倒有一絲莫名的期盼。
“嗯,在你們家樓下找到了,找到它的時候,它正被一直大土狗咬著不放。
”陸曉穎搶問:“大土狗?那小迪沒事吧?”聲音全是急促,沒有感情。
“沒什么事,傷得不是很嚴重,我們處理好了,不過我朋友說,你們家樓下那只土狗很兇猛,你把小迪領(lǐng)回家的時候千萬要小心。
”“我怎么沒見過什么大土狗啊……”電話那邊似在自言自語,過了一會,“行了行了,知道了,沒什么事我先掛了。
”“嗯,好,拜……”“等等!那個……我今天下午就去把小迪接回來吧,看看它傷到哪里了。
”“可以的。
”吃完午飯,下樓去接小迪的路上,陸曉穎果然在小區(qū)大門外看見了一只棕黑色的大型中華犬,看起來有六七十公斤的樣子。
像市民俗稱的“大狼狗”。
大狼狗像剛從垃圾堆里爬出來的,脖子還拴著斷掉的鐵鏈,背上的毛毛,東一撮西一撮,幽默地粘在一起,梳不開的樣子。
正常人見到這么一只脖子掛著半截鐵鏈,臟兮兮的大型烈犬,都會避之不及。
陸曉穎不但不避,還笑滋滋的,迎著它走上去,站在大狼狗跟前誘導道:“聽說你打架很厲害啊,下次打能把別的狗干掉,我就請你吃肉!”大狼狗朝她吠了一聲。
等陸曉穎的身影完全從它的視線消失,大狼狗便跑到一處隱蔽的角落輕吠一聲。
岑予晞和周悅瑤同時從一面高墻后探出身來。
“小軍,吃塊肉干。
”“汪謝謝。
”大狼狗湊到岑予晞的跟前,張嘴把肉接過去。
岑予晞順勢蹲下,揉著它的腦袋:“不客氣,小軍,辛苦你了,你一定要記住,千萬不要真的咬小迪哦。
”“汪收到,我會小心的。
”小軍忙著回話,嘴里的肉干唰地掉到了地下,惹得兩人一狗哈哈大笑。
不到一刻鐘的時間,遠遠就盯到陸曉穎牽著小迪往小區(qū)大門走,岑予晞跟周悅瑤迅速躲回到剛才的高墻后。
陸曉穎扯了扯手中的牽引繩,像在試手感,臉上露著踩了狗屎運撿了便宜的小人得志之色,看著小迪嘀咕:“算她們會做,知道給你換條這么好的新狗繩。
”小迪沒理她,篤定的往前走。
陸曉穎的腳步比平日快了許多,她邊走,邊探著頭望向剛剛撞見大狼狗的區(qū)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