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翌日午時，意柔向宋嬤嬤打聽了繁錦樓的位置，就出門了。</p>
莫云翰見意柔出了門，就把襲風(fēng)叫到了跟前，在他耳邊低聲交代了幾句。</p>
“對了，你那身湘妃色的袍子，借我穿一下。”</p>
襲風(fēng)剛要走，聽得莫云翰這句話，驚訝得下巴差點(diǎn)掉下來。</p>
“將軍，平時沒見你喜歡穿紅啊？”</p>
“我現(xiàn)在喜歡了，不行嗎？”</p>
“……”</p>
繁錦樓離莫宅不遠(yuǎn)，步行一刻鐘就到了。</p>
“小二，我要三斤桂花糖蒸栗粉糕，要剛出鍋的�！�</p>
“姑娘，咱這糕點(diǎn)剛剛蒸上，要等一會兒才能出鍋�！毙《f，“要不，我先給姑娘找個雅間休息一下，等糕點(diǎn)出鍋了我去叫您？”</p>
“要多久？”意柔問。</p>
“也就一盞茶的時間�！毙《Φ�。</p>
意柔思忖，一盞茶也就十多分鐘，等得起，于是點(diǎn)點(diǎn)頭。</p>
小二把她引到了二樓靠南的一個雅間，恭敬地關(guān)上了門。</p>
意柔好奇地環(huán)視了一下屋子，心想這繁錦樓的服務(wù)還真是周到，買個糕點(diǎn)還給提供這樣安靜雅致的休息場所。</p>
她坐了好一會兒，估摸著已經(jīng)過了一盞茶的時間了，可還是沒見小二來叫她。</p>
她正想抬腿出屋，下樓詢問一番，就在這時候，門開了。</p>
開門的不是小二，而是姚正元。</p>
他看見意柔，有一瞬間的驚愕。</p>
意柔看見他，像是看見了活閻王。</p>
真是冤家路窄！</p>
“小丫頭，你怎么在這？”姚正元迅速掩門，逼得意柔連連后退，“你說，你是不是跟著莫云翰一起回來的？”</p>
“你別過來！”意柔的腳后跟撞到了墻壁，退無可退，心里更慌，像是揣著一只活蹦亂跳的兔子。</p>
“我早就覺得奇怪了�！币φ哪樤綔愒浇�，“昨日我去莫宅，躲在書柜里的人是不是你？”</p>
意柔要躲，卻被姚正元一把攫住肩膀，困在了墻角。</p>
“放開我，你再無禮，我就喊人了！”</p>
“我當(dāng)莫云翰是什么好東西呢，”姚正元淫笑道，“原來也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p>
說著，他大力扣住意柔的皓腕，把她按在墻上就想輕薄。</p>
“啊——走開——淫賊！”意柔聞到他身上一股嗆人的脂粉味，嫌惡得幾乎作嘔。</p>
“砰！”</p>
房門被大力踹開了，意柔和姚正元都嚇了一跳。</p>
姚正元惱怒地朝門口一看，嚇得臉色煞白。</p>
門口并排站著兩個人。</p>
莫云翰一襲湘妃色的長袍，英挺俊秀，一臉譏誚的神色。</p>
旁邊是一位年近六十的長者，須發(fā)花白，惱羞成怒。</p>
這便是當(dāng)朝太尉，姚正元的父親姚啟宏了。</p>
“爹？”</p>
“好你個孽障，光天化日之下還敢行此不軌之事！”姚啟宏氣得吹胡子瞪眼。</p>
姚正元急忙放開意柔，哆哆嗦嗦地跪在了姚啟宏跟前。</p>
“爹，兒子知錯！”</p>
看著莫云翰帶著三分涼薄的俊臉，姚正元破口大罵。</p>
“爹，肯定是他！這小子太損了，他故意叫這個小丫頭在這里勾引我！”</p>
“胡說，莫將軍方才一直與我在一起，如何未卜先知，知道你會來這一間屋子？”姚啟宏咬牙切齒地說，“你這個孽障，還嫌給我丟的臉不夠嗎？”</p>
姚正元還想為自己辯解，姚啟宏揪著他的衣領(lǐng)把他拽了起來，直往門外拖。</p>
“莫將軍，小兒無禮，我這就帶他回家好好教訓(xùn)�！币⒑隄M臉賠笑地對莫云翰說，“真對不住，莫將軍，咱們改日再約吧�！�</p>
“爹，這個小丫頭本來就是我先看上的！”姚正元憤憤不平地說，“是莫云翰搶了我的人！”</p>
“住口，你還敢狡辯，姚家的老臉都被你給丟盡了！”姚啟宏看都不看意柔一眼，再次和莫云翰賠了禮，揪著姚正元就往門外走。</p>
意柔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鬧劇，又把目光轉(zhuǎn)向了一言不發(fā)的莫云翰。</p>
她分明從他的眸子里看到了一絲探究的神色。</p>
她又被莫云翰給套路了！</p>
他定是買通了店小二，把前來赴宴的姚正元引到了這一間屋子。他知道姚正元一肚子壞水，肯定會忍不住輕薄她，他就從容不迫地和姚啟宏站在門外，一聽到她的叫喊聲，就沖了進(jìn)來，故意讓姚啟宏看到眼前的一幕。</p>
捉弄了姚正元，羞辱了姚啟宏，還順便試探了她！</p>
簡直是一箭三雕��！</p>
她來到這個世界，是為了套路這位腹黑將軍，卻三番五次被他給套路了！</p>
意柔氣不打一處來，她從角落里跑出來，一把抱住姚正元的大腿。</p>
屋子里其余的三人皆是一臉震驚。</p>
“姚公子，小女子愿意跟您，求您把小女子帶走吧！”意柔哭得煞是可憐。</p>
“姑娘，你這是做什么？”姚啟宏眼珠子暴突。</p>
姚正元則是滿心歡喜。</p>
“爹，你看，要不我就……”</p>
“姚大人，姚公子，莫將軍他性情暴戾，夜夜折磨得小女子不得安生，求求你們發(fā)發(fā)善心，救小女子一命吧！”意柔一邊說，一邊惡狠狠地剜了莫云翰一眼。</p>
莫云翰：“……？”</p>
他夜夜折磨她？什么時候的事？</p>
“姑娘，你放手啊，莫將軍的事情，我姚家管不了。”姚啟宏見意柔緊抱著姚正元的大腿不撒，急得頭上冒汗，“來人！來人！快——快把這個不爭氣的東西給我?guī)Щ丶胰ィ ?lt;/p>
門口的兩個小廝聽到自家老爺?shù)姆愿�，趕忙進(jìn)了門，把姚正元拖了出去。</p>
“姚公子，您不能丟下小女子��！”</p>
“還沒演夠？”</p>
屋子里只剩下意柔和莫云翰兩個人了。</p>
意柔這才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p>
莫云翰的臉色可不好，比上一次意柔擋酒的時候更加難看。</p>
“你剛才演的是哪一出？”他的眸子里翻涌著怒意，“我性情暴戾？我夜夜折磨你？”</p>
“將軍安排的好戲，我不得配合著哭幾聲嗎？”意柔反唇相譏道，“將軍一而再再而三地試探我，是把我當(dāng)猴子耍嗎？”</p>
沒錯，他就是想試探一下意柔，看她和姚家有沒有什么關(guān)系。</p>
姚啟宏從頭到尾都沒有正眼看過意柔，二人也沒有任何的眼神交流，看來是不認(rèn)識的。</p>
她不是姚家派來的細(xì)作。</p>
一想到這里，他在惱火的情緒中又生出了一絲欣慰之情。</p>
“以后再敢詆毀我，我立刻就把你趕出去！”莫云翰面上還是冷冰冰的。</p>
這是意柔第二次讓他當(dāng)面出丑了。</p>
“你為了堵住姚正元的嘴，拿我的清白來冒險(xiǎn)，要是我被那淫賊占了便宜，你負(fù)得起責(zé)任嗎？”意柔聲音哽咽，噙在眼眶的淚水直打轉(zhuǎn)。</p>
莫云翰承認(rèn)，他的手段確實(shí)不那么光彩。可他必須這樣做，才能消除心頭的疑慮，才能安心地……喜歡她。</p>
“走，回去。”</p>
完了？就這？連個真誠的道歉都沒有？</p>
“我不走�！币馊峋髲�(qiáng)地說，“將軍，你這次真的太過分了。”</p>
“那你要怎樣？”莫云翰抿了抿薄唇。</p>
“要么你就給我賠禮道歉，要么……”意柔俏麗的小臉上漸漸蕩漾開了一個狡猾的笑容，“要么你就承認(rèn)你喜歡我。”</p>
其實(shí)意柔知道，不管是賠禮道歉，還是承認(rèn)喜歡她，對于一個傲嬌的大將軍來說，都是難于上青天的事情。</p>
可她被他套路了這么多次，必須要扳回一局！</p>
果然，莫云翰轉(zhuǎn)過身去，負(fù)氣而立。</p>
意柔見他不肯妥協(xié)，干脆丟開了女孩子所有的矜持和羞澀。</p>
“來人啊——來人啊——非禮了——”</p>
“閉嘴，演上癮了是不是！”莫云翰把她抵在房門上，一把捂住了她的嘴。</p>
看著他吃癟的樣子，意柔心里莫名的舒爽。</p>
“要么道歉，要么承認(rèn)喜歡我�！�</p>
二人的鼻尖相隔不到兩寸，莫云翰溫?zé)岬暮粑鼑娫诹艘馊岬哪樕�，癢癢的，還帶著淡淡的松木香。</p>
莫云翰亦是感覺到了意柔略微凌亂的呼吸，和她身上幽幽的香氣。</p>
不是任何一種熏香的味道，氣味很清雅，沁人心脾。</p>
“將軍連這點(diǎn)身段也放不下嗎？”意柔努了努嘴。</p>
莫云翰不作聲，只是出了神地凝視著意柔嬌嫩的紅唇。</p>
“將軍？”</p>
意柔被他盯得有點(diǎn)不自在，于是掙開他的手，往后縮了縮。</p>
午后的陽光似乎升溫了，莫云翰覺得有點(diǎn)口干舌燥。</p>
意柔為了完成任務(wù)，決心孤注一擲。</p>
“救命啊——救命啊——莫將軍非禮了——”</p>
“別喊了！”莫云翰第二次捂住意柔的嘴巴，深吸了一口氣，略顯無奈，“我喜歡你�！�</p>
意柔立刻笑靨如花。</p>
可期待的叮叮聲一直沒有響起。</p>
怎么回事？</p>
“將軍，你敷衍我！”意柔氣憤地說，“你——說的一點(diǎn)都不真誠！”</p>
“喜歡這種事情，豈是能隨意說出口的？”莫云翰梗著脖子，語氣生硬，“鬧夠了，就跟我回去！”</p>
“你……”</p>
意柔既惱火又沮喪，回到莫宅之后，一整個下午都沒給莫云翰好臉色，晚上也沒有給莫云翰送飯。</p>
“將軍，你是不是把人家意柔姑娘給得罪了？”襲風(fēng)收拾了書桌上的碗筷，隔著窗戶瞅了一眼意柔緊閉的房門，“我就說，你這樣算計(jì)人家，人家肯定生氣。要是意柔姑娘傻乎乎的沒看出來還好，可偏偏人家是個玲瓏剔透的，我看——”</p>
“你話多的毛病能不能改改？”莫云翰不耐煩地打斷了襲風(fēng)。</p>
一個小洛，一個襲風(fēng)，一天到晚嘴都沒個把門的。無論是在軍中，還是在家里，他都沒個安生日子。</p>
“將軍，你就別嘴硬了�！币u風(fēng)壞笑道，“連瞎子都能看出來你對意柔姑娘的心思，你又何必——”</p>
“我什么心思？”莫云翰略顯心虛地問道。</p>
“真要我說出來？”襲風(fēng)嘿嘿笑道，“將軍，自打我跟了你，就沒見過你正眼瞧過哪個姑娘，除了意柔。你看人家的時候，恨不得把人家盯到骨子里去�！�</p>
“有嗎？”莫云翰輕飄飄地說。</p>
襲風(fēng)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認(rèn)真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p>
“將軍，你喜歡人家，就該給人家道個歉，把人家姑娘哄高興了不好么？”</p>
“我堂堂——”</p>
“將軍，對待自己喜歡的姑娘，還舍不得放下身段？”襲風(fēng)眼睛睜得圓溜溜的，“你這臭脾氣還不改改，早晚把人家氣跑�！�</p>
莫云翰：“……”</p>
他望著書房對面黑洞洞的窗子，心煩意亂。</p>
他以為自己把對意柔的喜歡藏得天衣無縫，沒想到，連一向大大咧咧的襲風(fēng)，都看出了他的心思。</p>
看來，喜歡一個人是藏不住的。</p>
師父說過，愛會讓人變得更加強(qiáng)大，可前提是，你已經(jīng)足夠強(qiáng)大，才有資格去愛。</p>
否則，你愛的那個人，就是你的軟肋。</p>
他覺得自己還不夠強(qiáng)大，不敢放肆去愛。</p>
可他也不想意柔對他有什么誤解。</p>
思緒紛亂糾結(jié)，在他的心里堆成了一團(tuán)亂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