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忙活一早上，院子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徐蘅。</p>
她無所事事，又不敢去慕容厲書房拿書看，只好反復(fù)讀自己帶來的幾本書。</p>
書里的字字句句倒背如流，連起來，參不透其中的意思。</p>
徐蘅放下書，走出屋門，院子里紫薇浸月，葵傾日，玉簪搔頭，木槿朝榮，但凡邊邊角角，都被慕容厲栽上花。</p>
他曾笑話她是雜草，今日她這株江南來的草要為他的花除蟲。</p>
徐蘅蹲在木槿花邊，細(xì)細(xì)看了看，回屋拿了一把大剪刀，去弱枝，剪病枝。慕容厲栽種花過于密實，通風(fēng)不良，易積水招蟲，難松土。</p>
修剪后，可延長花期。</p>
她握著剪刀好一頓剪，嘴里念叨木槿花的功效：“清熱、涼血、利濕，可治痢疾，肺熱咳嗽。”</p>
“徐蘅，你做什么？”身后傳來莫風(fēng)急急的聲音。</p>
徐蘅轉(zhuǎn)身，見莫風(fēng)著急上火的模樣，泰然自若道：“給花治病�！�</p>
莫風(fēng)氣得跺腳，“你莫多事，公子的花豈能隨意修剪？若怪罪下來，我?guī)筒涣四��！?lt;/p>
徐蘅道：“你就當(dāng)沒看見，再者，師兄不會怪罪我。佛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一葉一菩提，一花一世界。救人與救花，又有何不同�！�</p>
她繼續(xù)拿剪刀剪枝，不時用鏟子松土，眼中清明，心中蔚然。</p>
莫風(fēng)懶得理她，回屋嗑瓜子，慕容厲問起來，權(quán)當(dāng)不知曉。</p>
天擦黑，慕容厲才回來，步履匆匆，根本未注意到院子的變化。</p>
晚間，一等家奴莫風(fēng)讓徐蘅去伺候李達(dá)川沐浴，他審時度勢，不管徐蘅是不是慕容年的徒弟，既然大夫人安排徐蘅在西廂房，那就不只是徒弟那么簡單，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免得大夫人問起來，不知怎么回話。</p>
徐蘅端著干凈衣裳和面巾絲毫不猶豫地跨進(jìn)浴房。</p>
李達(dá)川穿白色短褲短衫，坐在小木凳上，兩腿并攏，手托肥腮，像一朵乖巧的蘑菇，無精打采道：“洗吧�！�</p>
徐蘅看一眼他旁邊的水盆，納悶：“你不到盆里來？”</p>
“莫風(fēng)沒告訴你如何伺候我沐��？”</p>
徐蘅搖搖頭。</p>
李達(dá)川道：“往我身上潑水即可�！�</p>
徐蘅撩起一些水灑在李達(dá)川身上，“這樣洗？”</p>
“這樣洗要洗到何年何月，你端起盆來潑，像早上你潑水澆花一般。”</p>
徐蘅按他的話做，雙手用力端起一大盆水，照著李達(dá)川的腦袋澆下去。</p>
“嘩啦”一聲，滿地淌水。</p>
李達(dá)川擼一把臉上的水，道：“洗完了，你出去，我換衣服�！�</p>
這就洗好了？徐蘅欣喜，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比起慕容厲的矯情，李達(dá)川才像個北地男人嘛。</p>
她覺得可以伺候李達(dá)川一輩子。</p>
等李達(dá)川換好干凈的衣服從凈房出來，徐蘅獎勵他一顆烏梅干。</p>
院子里多一個女人，闔府上下的男人，只有慕容厲心煩，見天看那個小南蠻子忙里忙外，她不僅做事細(xì)致，還會種花，把他花圃里的花打理的燦如云錦。</p>
而他還未想出趕她出府的法子。</p>
鬧心，著實鬧心。</p>
這日，慕容厲帶李達(dá)川沿街邊的樹蔭往仁濟堂走，城中的仁濟堂離慕容府宅只隔兩條街，李達(dá)川不時一腳踢飛小石子。</p>
“表哥，你在想何事，不言不語的？”李達(dá)川拽了拽慕容厲的袖子，“表哥，那邊有賣白玉糕的攤子，我想——”</p>
慕容厲打斷他：“你想個屁�！�</p>
李達(dá)川貪吃，李婉秋擔(dān)心他吃起來不加節(jié)制，平常不發(fā)給他月銀，怕他出去胡亂買吃的。</p>
堂堂靜安侯府嫡出的小公子，身無分文，比路邊的乞丐還窮。</p>
李達(dá)川吃不上白玉糕，牙癢，頂嘴：“粗鄙，切勿告訴別人你是我哥，丟不起這人�！�</p>
慕容厲懶得理小胖子，他正琢磨如何尋個由頭把徐蘅趕出府，這由頭要正當(dāng)，要合規(guī)矩，因為他一個大男人干不出下三濫栽贓陷害的事。</p>
最好是徐蘅自己做錯事，但那小南蠻子識眼色，干活利索，等她犯錯還不知猴年馬月。</p>
犯個不痛不癢的小錯也到不了趕出府的地步。</p>
故意為難她，逼她出府，這事兒慕容厲也做不到，一來他不屑，二來好歹也要看慕容年的面子。</p>
萬一逼急徐蘅去慕容年面前哭哭啼啼訴冤，又要鬧得雞犬不寧。</p>
“慕容厲�！焙鋈挥腥私兴�</p>
慕容厲回頭，原來是戶部侍郎家的庶出公子蔣恩明。</p>
“蔣兄，多日不見，別來無恙�！蹦饺輩柕馈�</p>
蔣恩明回道：“托你的福，尚安好。你這是要去仁濟堂？我同你一道兒去。”</p>
“你去作何？”慕容厲問，“可是身體不適？”</p>
蔣恩明搓搓手，有些為難道：“近來我將我娘氣得不輕，你幫我開一副靜心順氣的方子，我親自熬藥給我娘喝，盡盡孝道�！�</p>
慕容厲皺眉：“藥不可亂開，你且說說你母親病癥，我好對癥下藥�！�</p>
李達(dá)川插嘴道：“蔣大哥，你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把你娘氣到了？我跟表哥當(dāng)引以為戒。”</p>
“說來話長。”蔣恩明道，“咱們邊走邊說�！�</p>
一直到仁濟堂門前，慕容厲算是聽明白了。</p>
蔣恩明今年二十二，男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他雖是庶出之子，卻也爭氣，在五城兵馬司混上從六品官職。</p>
蔣母托人給他說了幾門親事，他眼高于頂，一個沒瞧上，推三阻四的差點把他娘氣暈過去。</p>
大梁民風(fēng)淳樸，上京城又是天子腳下，成親固然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那等盲婚啞嫁之事害人不淺，聽聞當(dāng)今圣上還是燕王時，差點就娶錯人，所以，皇上大力倡導(dǎo)，定親之前，男女兩家務(wù)必找機會讓彼此見上一面。</p>
不然成親后，兩看兩相厭，于綿延子嗣不利。</p>
蔣恩明道出來龍去脈，詢問慕容厲，“我娘近來寢食難安，精神恍惚，一見到我，更是愁眉不展，慕容兄，依你之見，該如何是好？”</p>
慕容厲雙手環(huán)胸，一言不發(fā)地盯著蔣恩明，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越看越滿意。</p>
倘若把徐蘅嫁給蔣恩明，就能把她弄出府，既解開李婉秋心結(jié)，又不得罪慕容年。</p>
而對徐蘅來說，蔣恩明身為戶部侍郎之子，從六品官員，配她綽綽有余。</p>
實屬三全其美的良策。</p>
慕容厲拍拍蔣恩明的肩，意味深長道：“蔣兄，過段時日，你再來，我送你一劑良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