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到禹州的路是坎坷的。</p>
抵達城門腳下,我已渾身是傷。</p>
驢死了,車丟了。</p>
殺豬刀銀亮的刀刃兒上見了血。</p>
我的小腹也見了血。腸子從里邊流出來,我用幾件兒破衣裳捂著塞了回去。</p>
這兒地處南荒,緊鄰南疆�?辆栀x稅最重的地方。</p>
街道上,赤著腳被鎖鏈牽著的人們排長隊,人人馱著東西。</p>
他們的背上有粟米,有面粉,有糖,有鹽。</p>
那些都是送到一墻之隔的南疆。而墻的這頭,是兵爺們揮舞的皮鞭。</p>
死氣沉沉,到處都死氣沉沉的。</p>
我拖著身子,一瘸一拐地找去,終是停在了隱隱傳來絲竹聲的門前。</p>
「去去去,叫花子別來礙眼。這里邊兒都是貴人,得罪了哪個都要你的命!」</p>
花枝招展的老鴇挑起眉就要攆我,</p>
我將背彎的更低,訕笑著湊過去,</p>
「媽媽,媽媽。我是來替妹子贖身的,不乞討�!�</p>
那老鴇睨我一眼,譏笑著掀起了簾子的一角,</p>
「你有銀錢嗎?就贖身贖身的。我這里誰人不知,一夜萬金的地兒�!�</p>
萬…萬金?</p>
我咽了咽唾沫,探頭看進去。</p>
那里邊兒,金碧輝煌如九千歲的府邸。</p>
我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如今這世道,竟還有這樣的盛大與恢弘。</p>
「媽媽,可否帶我去尋尋我妹子?」</p>
見我亮出玉鐲子,老鴇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皮,終是放我進來了。</p>
穿過滿刻龍鳳百鳥的木閣樓,穿過白玉堆砌的長廊。</p>
我終于見到了,姑娘們住的地方。</p>
有嘶啞的哭嚎聲,像是我們二丫頭。</p>
我心中著急,加快了腳步邊往里尋,邊扯著嗓子回應(yīng),</p>
「二丫頭,二丫頭!」</p>
「穗兒姐姐!」</p>
從矮小破舊的木門里,我們二丫頭奔出來撲進我懷里,似是要哭斷了氣。</p>
「姐姐來了,好孩子,別怕�!�</p>
來不及我再出言安慰,卻見那門中,白綾之上,</p>
吊死了一個姑娘。</p>
腐爛,惡臭。撲鼻而來。</p>
我眼中頃刻噙滿了淚,將二丫頭緊緊抱住,</p>
「姐姐來遲了,是姐姐來遲了。」</p>
身上所有物件兒都折了價,連贖身的零頭都不夠。</p>
老鴇朝地上啐了一口,</p>
「還以為是什么大戶人家呢,原來是個臭叫花子!」</p>
她下了最后通牒,三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