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登門謝】
往后幾日，秦瑤依舊鮮少外出，大多時候都在書房補落下的課業(yè)。
直到回學(xué)堂的前幾日，她才跟著秦夫人，去沁園給老太太請安。
沁園是秦老夫人的寢居，兩旁種著桂花樹，桂花雖已凋敝，卻依然散發(fā)著縷縷清香，沁人心脾，不負(fù)沁園之美名。
“祖母�！鼻噩幦诉�未進去，倒先是喊上了。
“心肝，快來祖母身邊坐。”秦老太太道。
秦瑤一坐過去，老太太身邊伺候的丫鬟便遞了只暖手爐給她。
老太太打量了她幾眼，道：“今日瞧著臉色倒算得上紅潤。”
秦夫人在一旁笑道：“過幾日就該回學(xué)堂了，今日帶她特地來與老祖蕭說一聲。”
秦老太太皺起眉，心疼不已：“阿瑤這身子才剛好些，何必這樣急？”
秦夫人笑意不改，道：“老祖蕭，還有三月便是六藝考核，阿瑤射藝還未通過，不緊迫些如何使得？斷不能丟了國公府的臉面�！�
大燕普通女子雖盛行無才便是德，可京城貴女學(xué)業(yè)繁重，得通過禮、樂、射、御、書、數(shù)這六藝考核，如若哪家姑娘六藝極差，那是令家族蒙羞之事，而六藝極佳的，能被評為女才子，光耀門楣。
秦瑤上一輩子的這會兒，身子羸弱，被射藝跟御藝拖了后腿，才失去了評選“女才子”的資格。
直到成婚后的前幾個月，跟著蕭辭學(xué)會了騎馬射箭，且水平不差，這輩子倒是能爭取爭取。
秦老太太最在意的，就屬這國公府的榮耀，貴胄子弟也絕不會娶一位六藝都未通過的女君，遂不再阻攔，可心中的不舍半分沒消減。
“祖母，我已經(jīng)無礙了，您不用擔(dān)心我�！鼻噩幚氖謱捨克�。
秦老太太點點她的額頭，責(zé)怪道：“既然無礙了，前幾日倒不見你來我這請安�！�
雖然是責(zé)怪話語，但語氣卻是寵溺。
秦瑤道：“我一直惦記祖母呢，只是欠下的課業(yè)太多，不得不待在書房補功課�！�
老太太耳提面命道：“這回可得把射藝通過了，別教我出門作客都抬不起頭�！�
秦瑤最是清楚老太太有多在意國公府，認(rèn)真保證道：“祖母，我定拿個好成績回來�！�
老太太滿意地點點頭，讓如意帶著她到偏房吃點心。
隨后才看向秦夫人：“聽說你明日去宣王府拜訪，我也準(zhǔn)備了謝禮�！�
“辛苦老祖蕭了�！鼻胤蛉说馈�
秦老太太道：“你夫君未繼承國公府爵位，想要前程只能靠走仕途，宣王正得圣恩，真遠(yuǎn)與老三想要一帆風(fēng)順，就繞不開宣王，如何能怠慢宣王府？我親自準(zhǔn)備才顯誠意�！�
老太太口中的老三，便是秦夫人的兒子、秦瑤的兄長秦諍。
“老夫人費心了�！鼻胤蛉藚s清楚，老太太不單是為二房打算，恐怕大房也想攀上宣王。
秦國公府走下坡路，是不爭的事實。
大房當(dāng)初是想把秦苒嫁進宣王府的，前后費了不少心思，不過被眼高于天的宣王妃回絕了，世子的態(tài)度，自然也是沒瞧上阿苒。
秦苒是秦國公秦真修的嫡女，貌美又不失才華，本來是心高氣傲之人，卻卑微寫信求著蕭辭見一面，對方卻連回信的心思都欠奉。
秦苒因此黯然神傷許久，后嫁去了衛(wèi)家。
大房為了秦苒的臉面，這事雖然做得不漏口風(fēng)，但秦夫人還是聽到了些風(fēng)聲。
“阿瑤明年就及笄了，婚事你可有想法？”老太太又忽然問她。
秦夫人搪塞道：“老祖蕭，阿瑤這學(xué)業(yè)眼下就夠我煩的了，哪有心思想其他的？過了及笄再來考慮也不遲。”
秦老太太意味深長道，“阿瑤的親事，對整個國公府都極為重要，你是該好好考慮�！�
秦夫人含笑應(yīng)著，只是她斷然不會讓阿瑤，成為國公府的墊腳石。
晨間寒氣逼人，秦瑤上了馬車，才感受到了幾分暖意。
陸夫人省親去了，是以今日只需去宣王府拜訪。
“今日穿得倒是素凈�！鼻胤蛉撕軡M意。
“我年紀(jì)還小，撐不起珠寶的艷麗，阿母戴著才好看，阿母日后多戴戴，父親也是喜歡看的�！鼻噩幣沃⒛概c父親的感情能更好，才能不被人鉆空子。
秦夫人冷哼了聲：“你父親心思哪在我身上。”
秦瑤道：“阿母，父親倜儻英俊，若是喜歡于氏，那于氏怎么可能有情郎？父親當(dāng)初納于氏也是被逼祖母逼的。你與父親關(guān)系若是不好，日后祖母肯定還會再逼父親納側(cè)室的�！�
父親是愛阿母的，可也受不了一直受冷臉。
她倒是知道父親沒進過于氏寢居，但要說這個，就得嚇壞她阿母了。
秦瑤：“阿母，你要肯給父親一個眼神，他肯定高興�！�
“以后不許想這些有的沒的。”秦夫人聽進去了，不說別的，丈夫只有站在自己這邊，她才更好為子女的前程做打算。
半個時辰后，馬車在王府前停下。
宣王府是圣上親賜府邸，坐落在京城最繁華地段，長安街的盡頭，檐口雕刻紛繁復(fù)雜，雕梁畫棟，墻體通紅，琉璃瓦片在日光下熠熠閃光，既莊嚴(yán)氣派又不失典雅。
仆從迎著秦夫人與秦瑤進了宣王府，又穿過小花園，兩側(cè)花團錦簇，清新的花香撲鼻，叫人心曠神怡。
再往里走，到了漪瀾亭，秦瑤便看見了宣王妃，她身旁的婦人，則是宣王胞弟的夫人，二公子蕭鐸的母親，蕭二夫人。
宣王妃此時四十年紀(jì)，打扮得極其素凈，五官卻極其艷麗，蕭辭正是遺傳了她的美貌。
宣王妃也打量著秦瑤，半年時間未見，原來稚嫩的小姑娘，如同晨間芍藥驟然綻放，秀麗姿態(tài)已經(jīng)隱約可見，那身段，也已透出幾分細(xì)柳扶風(fēng)之感來，再過兩年，不知該是何等絕色。
只是女子太過惹眼，并非什么好事。男子貪色，宣王妃是過來人，宣王因她誤了多少事她再清楚不過，于她而言是甜蜜，卻不希望自家兒子也陷入這般境地里。
“如今阿瑤出落得越發(fā)標(biāo)致了�！毙蹂Φ�。
“女子貌美又如何，還是才學(xué)重要。”秦夫人話是這么說，心里卻得得不行。
上一世，秦瑤的這位婆母，或許是因為蕭辭的冷落而彌補她，但總歸對她還算不錯，因此秦瑤對她也真心，關(guān)切道：“聽說王妃不久前長了疹子，可有恢復(fù)？”
宣王妃并不招架秦瑤的熱情，在她看來，這不過是有所圖謀的討好，不動聲色道：“好得差不多了，阿瑤是怎么知道我長疹子的？”
秦瑤已經(jīng)想好了怎么應(yīng)對，道：“先前王御醫(yī)替我診脈，無意間提起是從王府趕過來的，我便問了問，這才知道這事的。”
宣王妃不再過問，與秦夫人嘮起家常。
蕭二夫人和善笑道：“四姑娘要是無聊，可以跟著府上丫鬟轉(zhuǎn)轉(zhuǎn)�！�
“春迎，你領(lǐng)四姑娘去吧�！毙蹂愿赖馈�
秦瑤道了謝，跟著春迎去了后院。
宣王尤愛王府里花草樹木品種繁復(fù)，便是宮中也比不上王府，哪怕已到秋季，府內(nèi)依舊是生機勃勃，只不過她在王府生活過三年，是以并未覺得新鮮。
秦瑤只在路過自己上一輩子的別苑景華居時，多看了兩眼，一時思緒萬千。
“那是世子寢居�！贝河Φ溃笆雷拥挂菜悴簧舷察o，卻親自挑了這個清凈的院子，惹得王妃常打趣他，說這是為日后的世子妃挑的�！�
秦瑤并不喜歡景華居，會喜歡這個院落風(fēng)格的，倒有可能是那謝家姑娘。顯然王妃和蕭辭都未料到，最后進王府的人，會不是那位。
“秦四姑娘，要不要上假山看看？”
秦瑤愣了愣，抬眼看著面前熟悉的假山，沒想到都走這來了。
自己就是在這出事的，她難免生出傷感來。
“秦四姑娘？”春迎見她走神，關(guān)切喊道。
“我就不上去了�！鼻噩幨掌鸨瘋蜌獾貜澠鹈佳�，“從高處摔下來過，我有陰影�！�
不是誰都有重活一次的機會，她得惜命。
……
假山上，蕭辭、蕭鐸兄弟二人對弈。
石桌的位置，正好能看見秦四姑娘離去的背影。
“秦四姑娘方才是在傷感？”蕭鐸疑惑道。
蕭辭執(zhí)一白子落下，才緩緩道：“我倒是好奇，她對王府路徑為何如此熟悉�！�
蕭鐸也想起秦四姑娘進園子時，走在了引路丫鬟的前頭，也并未走錯路，不禁皺起眉。
蕭辭未弱冠時，便有女子收買下人，得到王府院落分布圖冊，趁著王府舉辦宴會，去了蕭辭寢居，妄想給他扣上一頂“非禮”的帽子，而不得不負(fù)責(zé)，幸而發(fā)現(xiàn)的早，才未構(gòu)成禍患。
“秦國公府看來鐵了心要把姑娘往你身邊送，一個秦二姑娘還不夠，眼下又來個秦四姑娘�！笔掕I道。
蕭辭看了看他，道：“王府并非只有我一位公子�！�
蕭鐸了然，道：“我自會小心，你也警惕些，別著了她的道�！鼻卣孢h(yuǎn)為圣上所不喜，又是四皇子幕僚，處置他只等一個時機，王府無論如何也不能同他牽扯上關(guān)系。
“不過，秦國公府怎么想的？秦二姑娘好歹是秦國公嫡女，秦四不過二房所出，才學(xué)又不如秦二，你連秦二都不同意，又怎可能同意秦四？”蕭鐸又道。
蕭辭想起那本放浪形骸的畫冊來，這秦四在馭男之術(shù)上，恐怕有幾分本事，然則這卻不是什么正經(jīng)女子該有的本事。
蕭鐸斟酌片刻，提議道：“我看你與謝二姑娘的親事，不如先定下來，以免夜長夢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