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以后別給別人漿洗衣服了，天冷，手會疼的�！�</p>

    「我不想當蛀蟲�！�</p>

    我低著頭，鼻子突然發(fā)酸，啞聲道：「我可以干活的……」</p>

    「我知道�！�</p>

    「但你也可以偶爾偷個懶�！�</p>

    「沒關(guān)系，有我呢�！�</p>

    我抬起頭，看見陸景明笑得溫和，眼睛彎成月牙。</p>

    原來，不是得做千金小姐，才配被人放在心上。</p>

    我吃完最后一顆桂花糖的時候，官府媒差來了，是來給陸景明相看姑娘的。</p>

    陸景明直截了當：</p>

    「家貧，不想耽誤姑娘家，今年還是交稅銀吧。」</p>

    官媒點了稅銀，目光一轉(zhuǎn)落到我身上，提醒道：「程娘子也快滿十九了，再不嫁，你是主人家，也要給她交稅銀的。」</p>

    陸景明愣住了：「你不是才十七么？」</p>

    「快十九了�！�</p>

    差媒一走，陸景明就開始翻箱倒柜。床底的瓦罐，灶邊的竹筒，連藥柜最里層的暗格都翻了個遍。</p>

    銅板叮叮當當落在桌上，我數(shù)了數(shù)，還不夠兩吊的稅錢。</p>

    這傻子，一直以為我年紀小，把攢的錢都給我買了棉布和香膏，已經(jīng)不夠錢交稅銀了。</p>

    若交不上，官媒便會強嫁強娶，即便是瘸腿癡傻的，也由不得我不嫁。</p>

    陸景明苦笑一聲，故作輕松：</p>

    「沒事，我早上多采點草藥賣錢就成。對了，過年的時候，還能寫對聯(lián)，總能把錢補上�！�</p>

    湊了今年的，那明年的呢？</p>

    明明只要開口說娶我，或者干脆把我賣了就能一勞永逸。我有些姿色，如果賣去窯子，應(yīng)該還是有人要的。</p>

    或者干脆催我通宵做醬菜繡花，努力點沿街叫賣，這錢也是能湊齊的。</p>

    我瞇起眼，不可能有人傻成這樣。</p>

    最是負心讀書人，他肯定是還沒想到。</p>

    我靜靜等著。</p>

    陸景明起得更早了，提著燈籠就出門采藥采山貨，為了賣個好價格，往往多走幾里路去東市賣貨，忙得不可開交，從不抱怨。</p>

    這日，他又上山了。</p>

    午后，黑云壓城，雷聲隆隆，隔壁王嬸子探出頭來，「這天氣……上月山上剛遭劈死頭牛�！�</p>

    我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p>

    先不說打雷，這入冬后，山上下雨能冷死個人。</p>

    我想也沒想，抓起蓑衣就往外跑。</p>

    陸景明蜷在樹下躲雨，冷得瑟瑟發(fā)抖，看見我時眼睛瞪得溜圓。</p>

    我火氣上來：「你傻了嗎？打雷不能在樹下躲雨�！�</p>

    這破蓑衣用上了。</p>

    蓋著兩個人，狹小得沒有一絲空間，我們不得不緊緊貼在一起，肩挨著肩，手臂擦著手臂。</p>

    貼得太近了，呼吸噴在我臉頰上，溫溫熱熱的，帶著些甘草的甜味。</p>

    心跳聲聽得一清二楚。</p>

    撲通，撲通……</p>

    不知是他的，還是我的。</p>

    雨水順著蓑衣邊緣往下淌，我不經(jīng)意瞄了眼，他把大半蓑衣都讓給了我，自己半邊身子都濕了。</p>

    雨聲很大，我小聲問：「草藥，采夠了嗎？」</p>

    「再采幾天，定不讓你隨便嫁人。」</p>

    「陸景明。」我突然抬頭，「你娶我好不好？」</p>

    「能省兩個人的稅錢�！�</p>

    他突然一個踉蹌，差點將我一起帶摔，整個人都僵住了，臉紅得像灶膛里的火。</p>